第三节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陪陪奶奶。”

    可是她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落，她只是浑身忍不住地颤抖，感觉好冷好冷。

    他想说，朱旧，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可他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那样悲伤、难过、痛苦、自责，无能为力。

    “朱旧……”傅云深急喊，她也不回头，身影很快消失在楼道间。

    她哭了很久很久，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泪有这么多。

    她在他身边坐下，轻轻地开口，声音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语气里是压抑不住的痛：“云深，我救了那么多的人，那么、那么多的人，可我却救不了我最亲的人。”

    朱芸更加歇斯底里，想拉扯着她站起来，傅云深伸手去拦，却被她推开。

    离他不远处，周知知静静站在那里，手中还提着饭盒，目光落在他微微垂首的脸上，神色哀伤。

    “没事。”他没心思跟李主任说话，挣脱他的手就走。

    她爬到山顶，迎着夕阳暮色，将奶奶的骨灰洒在秋天的晚风中。

    “这是紫苏叶，解表散寒，行气和胃，可用于治疗风寒感冒。”

    “哇！奶奶，你真棒，你还会英语呢！”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伸手按在她肩膀上，轻声说：“朱旧，难过就哭吧。”

    她拒绝面对奶奶离去的事实。

    他点点头。但很快，他又回来了，手中拿着她的外套，给她套在无菌服上，然后离开。

    他伸手帮她擦去眼泪，“我不要紧。”

    她的眼睛红肿着，说话时眼泪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她仿佛不知道一般，也根本就不受她控制。

    “丫头，这啊，叫金银花，又名忍冬。是清热解毒的良药。”

    “这个是薄荷，又叫银丹草。可用于治感冒、头痛、咽喉肿痛等，可以做薄荷茶，也可以入酒。”

    这是奶奶的遗愿。

    她站了许久，最后，她将手中的饭盒丢到垃圾桶里，转身离开。

    朱旧依旧保持那个姿势，双手环绕着的身体还在发抖。她戴着手套的手指上，血迹模糊，衣服上也擦了一大片血。

    他想快步追过去，却被李主任拉住：“别急，她肯定是去了太平间。刚刚见你就坐在地板上，坐很久了吧，天气凉了，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他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葬礼结束后，朱旧带着奶奶的骨灰盒，独自坐车去了很远的郊外，那里有一座山，夏日里草木葱茏，儿时奶奶带她在山上挖过药草。山下还有一个小水库，因为很少有人去，所以水清澈透底，能看见水中游来游去的鱼。

    手术室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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