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他就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因为张嘉田身后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怪叫：“火！着火了！”

    死兔子扔在地上，暂且不管了，他带着一众兄弟穿过林子火速跑下小山，一边跑一边拔出手枪，及至冲到山下小路上了，他也举枪瞄准那帮灰衣士兵了：“干什么的？”

    士兵们一言不发，立刻滚了。

    中年人含笑点头：“是，是。”

    团长悄声说道：“只要你能给我发军饷，我就带着弟兄跟你干！我还能再给你拉几个人过来！”

    团长接了药丸子，东倒西歪地道谢：“唉，你这个小师长，人还怪好的。”

    张嘉田站起来就要走：“那我找他去！”

    “几十年没回来？”张嘉田上下打量着他，“你多大岁数了？”

    他哀哀戚戚地把时间打发掉，等到了开会时间，他去了会议室，就见室内只来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瞠着眼睛看着他，像被魇住了似的，一个个坐得七扭八歪纹丝不动，完全没有起身敬礼的意思。

    张嘉田有点不耐烦：“你好好说话，到底多大？”

    “四十二了。”

    第二天，他袖着手蹲在门口，看地上的蚂蚁搬家，心想自己来了如同没来一样，干好是不可能的了，看眼下的形势，自己甚至连干坏都有困难——人家都不搭理你，你又怎么兴风作浪呢？

    张嘉田的气息稍平，好奇心就趁机冒了头：“你做什么买卖的？身边怎么没货物？”

    “那你接下来要往哪儿去？这儿有火车站，通火车，你要走就去买票，随时可以走。”

    张嘉田一想到自己放了漫山的大火，心里就焦灼得慌——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没闯过这么大的祸。

    张嘉田大获全胜，稍微出了一小口恶气。扭头再看那两名落了难的旅人，他发现其中那位老的其实是个平头正脸的中年人，至于那个小的，瞧着和他年龄相仿，也小不到哪里去。

    张嘉田觅声望过去，惊讶地喘道：“嗯？你俩也跟着我们回来了？”

    灰衣的人背后都背着一杆破枪，可见他们必定是附近的士兵，而那一老一小穿着整洁布衣，比本地的村民要体面许多，想必是过路的旅人。张嘉田最恨本地的队伍，如今见这队伍里的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抢劫，立刻就起了拔刀相助的心——正好他现在人多势众，枪弹俱全，可以很安全地客串一次江湖好汉。

    官儿最大的团长都是这副模样，张嘉田也就不再询问其余人等的情况。他坐在这群人面前发愣，团长则是在这么一会里又跑了几趟茅房。张嘉田见状，倒是觉得这位老伯怪可怜的，把叶春好给他带的药丸子取出几丸给了他：“吃了吧！专治跑肚拉稀的。”

    那帮士兵面面相觑，犹犹豫豫地往后退，张嘉田见了，索性举枪向天开了一枪：“还不快滚？！”

    张嘉田做了个思索的姿态，其实心里并没有主意。把这个姿态做足了之后，他答道：“这我得请示大帅，你回去等我消息吧！”

    张嘉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情：“什么人？不会是刚才走的那一帮吧？”

    “那我得去瞧瞧火车票。”

    那帮士兵先是被张嘉田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又见这从天而降的一群人服色鲜明，个个都有手枪，气势上就先输了一大截。张嘉田看他们显出一副贼眉鼠眼的样，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心中越发厌恶，连连挥着手枪骂道：“哪儿来的一帮狗娘养的，你们都是谁的部下？信不信老子把你们就地正法？”

    方才说话的中年人再次向他拱手抱拳：“我还没感谢老总的救命之恩呢。”

    老油条口中的知县，放到现在民国时代，已经改叫县知事。但不管叫法如何，权力是一样的。县知事不敢怠慢这位京城来的小师长，乖乖地出去给师长找饭吃。于是不出片刻工夫，张嘉田就走回师部，可以坐下来喝小米粥、吃热包子了。

    张嘉田等人一路飞奔，一直跑出了五六里地才停了下来。亏得这些人都年轻，站住之后喘了三两分钟，便继续狂奔，一口气逃回了城里。

    他们看张嘉田，张嘉田也定睛审视了他们——不消打问，单从表面上看，他就认定了这是一帮不走运的虾兵蟹将。

    这帮人全都不善烹饪，单是生一堆火，也搞得如同狼烟一般，熏得张嘉田直咳嗽。抹着眼泪站起来，他走到那迎风的高处呼吸新鲜空气——忽然用力又揉了揉眼睛，他发现山下的小路上有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虾兵蟹将终究也是喘气的活人，来了就比不来强。张嘉田到了这时，也摆不得那师长的威风了，索性往这屋子前方的木头桌子上一坐，开口问道：“你们这里头，谁的官儿最大？”

    张嘉田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走哇？”

    张嘉田来不及品味“师座”二字的荣耀，只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知县有钱，管我的饭？”

    把这凄惨的团长打发走之后，张嘉田并没有立刻给雷督理发去电报，而是背着手在这师部内外来回溜达。师部是一溜大瓦房，房子不赖，但是院子里光秃秃的，一点花草都没有。张嘉田眼睛看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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