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林燕侬跑到了桌子后头躲她：“那你说嘛！大帅呢，咱就不必提了。张队长年轻英俊，身强力壮，也不赖！”

    林燕侬抱着他的胳膊摇晃：“那大帅带我们找个凉快地方玩儿去？”

    林燕侬听了这话，一挑两道漆黑的细眉：“再说吧！”

    平常人家，或者再穷一点，都没有关系，横竖她现在每个月至少能落一百块钱到手，养家糊口是足够的。平常人家的少爷，是她能够降服得住的——她一定要降服得住他才行，否则他若是半途变了心，她会难过死。

    叶春好笑笑不言，忽然想起屋里有新买的巧克力糖，就拿出来和林燕侬一起吃。两人说说笑笑，忽然又打闹起来，叶春好故意揎拳挽袖：“别看我瘦，我在学校里是长跑冠军呢！哪怕你从这里一路跑到城外去，也照样逃不掉。”

    “神经病！天底下还有愿意办公的，也不嫌累得慌。”

    叶春好听到这里，也小声答道：“你就知道一个钱字——你攒了多少体己了？”

    “他要不是督理就好了。”她倒在床上，抓心挠肝地想，“他要是个平常人家的少爷就好了。”

    林燕侬又躲到了桌子后头去，咯咯笑得说不出话来。雷督理一掀门帘进了来，见状便道：“你们倒是很玩得来。”

    说完这话，他迈步走了出去。而叶春好先是站在原地不动，后来一歪身坐到了床边，就觉着自己是站在山巅上，面前是一片缭绕云雾，也不知道一步迈出去，是能平步青云，还是要失足跌下万丈深渊。胸中忽然憋闷着难受起来，她猛地站起来，又猛地坐下去，理智上也知道自己乱得无益，可那理智退避三舍，空自在后头振振有词，完全不是感情的对手。

    雷督理低着头，由着林燕侬给他擦净了热汗，然后抬头问道：“这么热，你们就闷在屋子里？”

    林燕侬侧身靠着桌子，抬手绕着耳边一绺鬈发：“你不要看我成天地傻玩，就以为我真是傻瓜。我这做小老婆的，人家要你，你是这家里的人，人家不要你，连封休书都不用，你卷了包袱就得滚蛋，算是什么终身有靠？”

    她是嫁了人的女子，不大把男女之事当秘密，经常话里有话地和叶春好开玩笑。叶春好听她说出“身强力壮”四个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隔着桌子伸出手去：“什么乱七八糟的，看我不真拧你的嘴！”

    叶春好摇摇头：“唉，不是。”

    林燕侬想了想，随即笑道：“可也是。”紧接着她又一拍手，“呀，我出来时冰镇了西瓜，现在西瓜一定凉透了。我回去吃去，可不分给你们！”

    叶春好饶有兴味地问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别的主意？”

    说完这话，她嘻嘻哈哈地走了出去，叶春好伸手抓了她一把，却是抓了个空。而她这么一走，房里就只剩了她和雷督理两个人。

    叶春好连忙把袖子放下了，而林燕侬虽然上次在俱乐部被雷督理逼得哭了一场，然而别有心胸，此刻见了他，脸上不红不白的，一点异样也没有，还抽出手帕来给他擦汗：“瞧给大帅热的，现在这个天气，到了夜里也不见凉快。”

    说完这话，她转身笑道：“大帅有大帅的好处，张队长有张队长的好处。你心里到底是看中谁了？”

    林燕侬压低了声音说道：“没良心的，你那时候不是正闹穷吗？你嫁了大帅，别的不敢说，钱是随你花的。”

    三姨太太——林燕侬用手帕一拂她的脸：“黑洞洞的也不开灯，你坐这儿喂蚊子呢？”

    叶春好也撞了回去：“真缺德。”

    所以张嘉田就这么臊眉耷眼地下了火车，寻寻觅觅地找师部去了。

    “多是不多，可也尽够我用了。再说，在办公的时候，我也有一点小小的权力和威风，我觉得，这比钱还好呢！”

    叶春好夺过裙子揉成一团，往床里一扔——这裙子还是她当年在教会女中住读时，学校统一发下来的。那教会女中壁垒森严，女孩子在里面都活成了苦行僧，夜里穿着这样的白布裙子睡觉，露着瘦削的肩膀手臂，偶尔动作也是窸窸窣窣，像鬼祟的小老鼠。她觉着那里有点像监牢，所以只读了一个学期，就转去了普通的女中。

    他似笑非笑地抿着嘴，微微垂了睫毛，居高临下地看她，是得意，是睥睨。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惊，仿佛是自己中了什么圈套，身家性命都被他霸占了去。

    林燕侬笑道：“谁能让我终身有靠，我就选谁。”

    叶春好站了起来，被她闹得来了点精神：“你说这话，是不是招我拧你的嘴呢？”

    然后她咣当一声又倒了回去——还是不行，雷督理先前也爱过玛丽冯的！

 &nb...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