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镜面映照出来的那个女子不但同她生得一模一样，还千依百顺，如果他只是爱她的美貌，那该多简单。

    玄襄倒转长剑，直接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一剑割得甚深，几乎可以见骨，细细的一股鲜血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落到之际却化为展翅欲飞的血雕：“容玉，你该不会以为，在你昏迷的时候，我还找不到解开契约的办法？”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怎么……”玄襄像是被烫到一般缩回手，怎么可能，她是没有心的，怎么会有泪水。他恨年少的自己受到蛊惑，竟将那些戏语当真。因为她没有心，没有情感，最后只会剩下他挣扎。没有结果的事，他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那滴泪的温热感还未消失。玄襄直起身，往后退开一步：“容玉，你何必嘴硬，我已不会被你随口一句话就激怒。”

    她太熟悉自己出手的方位和力道，抬手一接，便握住无形的剑身。鲜血顺着剑身不断流淌下来，她像是毫无知觉一般，转头看着玄襄：“殿下，看来你终于想到一个解开同命契约的办法。”

    容玉退开几步，她已经感觉到有魔气往这里飞快地靠近，她现在的情况并不太好，根本无法和将要赶到的邪神抗衡，便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转身而去。

    容玉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混沌时期，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身孤勇。

    “我知道，”玄襄静静地看着她，“可我下不去手。所以，不论我前面赢了你多少回，最后还是会输。”

    玄襄抬起手，扯开交领处结扣，外袍松松地敞开，裸|露出来的颈上，那朱砂印已然消失不见。

    她飞快在脑海里想出一条逃避邪神大举追击的路线，她必须要尽快赶回九重天庭。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线，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容玉还在等待。

    容玉笑道：“何必再问，殿下心里难道还不够清楚？”

    茫然很快过去，她又变得冷静。

    镜面里漆黑一片，没有草木和花朵，没有山川河流，好像什么都无法感知，很像冥宫。在混沌时期，她沉睡的时间很多，最后出人意料的化身为人，却也让她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真是事事让他料到。

    这个时刻，她的确是落了下风，她望着他身后的那个同自己有着完全一致的容貌的女子，她竟然也穿着同样的白衣，用同样的表情望着她。她们自然只能存活一人。

    容玉一愣，微微眯起眼：“凭你？”

    困住她的镜面太过结实，凭借她现在的状态要打破确实很难。她经历过太多，最不会做的事便是放弃。此刻的她心止如水，静静地等着最后的结局到来。

    他们相视着，相隔许久，玄襄终于铮的一声抽出了长剑。

    容玉苦笑道：“玄襄殿下现下可好？”

    容玉松开剑柄，虚无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玄襄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她，他的眼睛里有点不一样的神色，她却无法看透，甚至也从问起。

    无命点点头：“已经无碍。”他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作势要递给她：“君上让我把这个还你。”

    血雕发出尖利的唳声，从四面八方直扑过来。

    她便不想再如此无知无觉、如行尸走肉般活下去。

    玄襄嘲讽地笑：“我发觉仙子你颇有以卵击石的气魄。”

    那段时光里，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跟旁人总归不同。未开化的蒙昧，的确是最为平静，她从未想要些什么。

    容玉是天生的施术者。

    她是一盏琉璃灯，曾在混沌时期长明，照亮过那一方狭窄的天地。

    容玉咳嗽几声，慢慢撑起身来，望向玄襄。他就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脸上无悲无喜，此番举止堪称君子，竟然只是旁观而不出手，实在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样一来，她总算不那么虚弱了。

    容玉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也记不清在这个漆黑的、好似冥宫的地方待了多久，只知道她的元神越来越衰弱，就快失去神智。她知道自己有着莫大的缺陷，跟别的仙君都不同，喝下石心草她也能安然无事，被魔气侵蚀她也不会失去神智，只是在这镜面中，她只能静静等死。

    她奔走在荒芜无边的戈壁。

    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会熬不住变回原来的样子，而外面的那个人便会彻底取代她的存在。

    “你问我为什么……”他像是被这句话逗笑了，“你难道会不知道？”

    然而一旦萌发了某个想法，便只好眼睁睁看着它生根抽枝萌芽，早已来不及扼杀。

    最先追上她的是无命。

    容玉轻喟一声，今日的玄襄已不可同往昔相较，是她太过疏忽大意。其实她从玄襄的元神从脱困苏醒后的虚弱状态，的确是很像被强行解开了同命契约，她却一直未曾察觉。他不但解开了契约，还发现了她一直苦苦维护的秘密，让她败得彻底，毫无回转的余地。

    终于在她连等待也放弃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亮。

    容玉伸手握住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玄襄怔了怔，稍微放松了一些力气。她终于得以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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