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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浮云为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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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他突然低头按着自己额头,好像很难受的样子。看他这个反应,她不禁心软了。她明明知道他不是有心的,是曼陀罗在一点点麻醉他的经脉,一点点侵蚀他的理智,让他产生幻觉,她又何必跟他计较?

    提起昨晚,他的神色一滞。

    带着这样挑剔的眼光,他们逛了一下午,自然什么都没买成。

    “你今天怎么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他的声音有点哑,低沉中带着诱惑。

    离开梦仪楼很远了,落尘还忍不住回头看:“哥,她说的梦姑娘,就是孟漫吗?”

    落尘含笑触摸他的脸,记起年少时许多梦醒的清晨,她双手托腮静静地望着他,落在他脸上的气息拂动了他的睫毛。他的嘴角边会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把她抱在怀里,笑着说:“又在胡闹!”

    回想起昨天一条条伤口留在身上时的场景,她不禁全身发抖,心底油然而生恐惧。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自己的身体。

    “不了,我还有事!劳烦帮我转告梦姑娘,她的茶我喝不惯,让她请别人喝吧。”

    月娘想了想,又问:“那宇文公子若是来了呢?”

    哥哥,当他即将走出她的生命,与别的女人共度此生,那么有过一夜属于她,可以吗?

    “你已经杀了他?”

    落尘知道他不是在跟她说话,他只有跟孟漫说话的时候才会用这种口吻。但她没有反驳,扶着他的身子,柔声抚慰他:“你这么折磨自己不是什么好办法,这蛊虫再厉害,也终归是虫子,总有方法可以把它引诱出来……”

    一整夜都没掉过的眼泪,倏然落下,落在他的脸上。

    临行前,他和落尘并肩走了很远,他告诉她:“陆家的情苑,我始终会为你留着。”

    本就是欲盖弥彰的说词,再配上孟漫独有的妩媚与淡淡的忧伤语调,任谁听到都会坚信他们发生过什么。

    落尘也仰头看一眼孟漫,只觉这场面好笑,尤其是想起今天早上,他拥着她时呼唤的名字,她更觉得可笑,一时没忍住便笑了出来,笑得眼睛湿润。

    匆匆看了一眼,他的眉头就紧锁了:“我回房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你回答我呀!”

    听说他有重要的事,雪洛也不好勉强,却难掩失望:“哦,那好吧。”

    他抬眼看看二楼的小窗,清淡地应了一声,随手拿了一锭金子递给月娘。一转头,他就看见雪洛悲切哀怨的眼神。

    今天是他的生辰,她本想给他一个惊喜,看他大喜过望的笑容,可此时此刻什么惊喜能让他笑得出?

    雪洛特别会绣鸳鸯,在鲜红的绸缎上,一对一双栩栩如生的鸳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摸摸它们的羽毛,感受那羽毛是否如看起来的那么柔软。

    “好啊!”她跳到他背,脸贴在他背上,呼吸着他身上清新如竹叶的味道,“哥……我好想你!”

    “什么事?”

    落尘赞叹不已。雪洛说可以教她如何把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那好!靖域,也给她一颗噬心蛊,和宇文楚天一样的那种。”没有过多的言语,已有脚步声靠近孟漫。

    他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我这不是回来了。”

    落尘抬眼笑了笑:“也最适合打探你的消息,是吧?”

    她紧张地闭上眼,可他只在她额头印上轻吻,便放开手。

    “宇文楚天。”夜枭门主冷然道,“你的剑法精妙,内力却不够淳厚,若是你想杀我为你父母报仇,我劝你好好苦练一下内功修为,十年后再来吧。”

    月娘支吾了一阵,道:“是的,您若有事,明天再来吧。”

    “那是普通的噬心蛊。你服的这种是我特制的,这种蛊虫会在曼陀罗的喂养下慢慢长大,会一点一点吸食人血,直至啃骨噬心。”

    忍着下身的疼痛用力推开他,她扶着身边棱角尖锐的岩石默默坐起来,那岩石上还留着血迹,古松的树干也留着她的血,还有这一地的松针,一地的杂草。

    这一夜就这么结束了,这一夜就该这么结束。

    树叶飘洒而落,落了她一身,也落了他满身满头,树叶凝的霜露溅在他的眼角眉梢中,像极了眼泪。

    她没有急于回答,细细琢磨他的话。

    第二天一早,陆穹衣便称自己有事情要办,早早启程离开。

    桌子上放着他们的碗筷,似难舍难分地默然相对。她拿起桌上的碗,发现它们明显旧了很多,碗口都磨坏了。她悄悄擦干眼角的湿润,转身看向他:“你经常回来吗?”

    黑暗中,宇文楚天看不见孟漫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微微凌乱的呼吸,还有她沁出汗水却冰冷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在颤抖。

    落尘揉揉刚才酸涩的眼睛,唤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路过……哦!既然路过,那就上去坐坐吧,梦姑娘早就沏了上好的龙井等您呢。”月娘说着,伸手就要拉扯他,他更快一步闪避,躲开月娘的手。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她是真不明白他这个问题究竟隐含什么意思,但她知道一定有深层的意思。

    落尘擦擦额心的汗,心中虽想快点买完衣服回家,可雪洛拿给她的衣服都太过清凉,穿上这些衣服,她身上那些罪孽的痕迹昭然若揭。她正愁着怎么办才好,一时没留意雪洛骤然停住脚步,差一点撞到雪洛身上。

    他苦涩微笑:“我知道!”

    “这里怎么变得这么热闹?”她问。

    “嗯?”她没懂他的意思。

    这一夜,远处的山峦在她眼前晃动,模糊,满月在晃动的地平线上消失,天昏地暗。

    她也只说:“哥,我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

    穹衣

    “我又不是你亲妹妹,有什么可笑的?”

    她不安地看着宇文楚天直视她的眼睛,又开始心乱如麻。

    回忆时,孟漫听见门外传来月娘为难的声音:“宇文公子,梦姑娘身子不太舒服,她说今天谁也不想见。”

    “……前面的玉器店不错,进去看看吧。”

    那个女人又是谁?

    落尘继续低头吃饭,他们这对有情人商量事情的时候,她从来不插一言。

    一进中厅,落尘便看见宇文楚天端坐在桌前拿着筷子若有所思,她的双腿发抖,瑟缩地退到墙边,靠着墙才勉强站稳。

    “……我考虑一下。”

    “哥,我是小尘。你终于认出我了。”

    “我去清源镇谈一笔生意,听说你和楚天就住在这里,便过来看你们。”他打量了一圈他们简洁的家,笑道,“难怪你舍不得回陆家,这里还真是世外桃源,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自从服了噬心蛊,她便和宇文楚天一样,每逢月圆必会被蛊虫折磨,要服了解药才能好受些。昨夜她给宇文楚天送去解药,他还是不肯吃,她本想自己先服下解药,再慢慢劝他,谁知一直身在重楼的孟饶突然出现,抢了她的解药碾碎在手指间。

    雪洛说的是“他们”,落尘的心狠狠一沉,把正在涂的唇色涂到了脸上。

    事到如今,她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好的,我明白了。梦姑娘,你先休息一下,我让人去给你炖一碗燕窝。”

    落尘揉揉泛红的眼睛,再揉揉:“不信算了,谁爱笑就让他们笑去,管他们呢!”

    “你就当我醉了吧!小尘,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不是你想托付终身的人?”

    “嗯。”

    问完之后,月娘觉得自己多余,这个问题根本无须问,宇文楚天只要来,孟漫不论忙得多么分身乏术,多么身体不适,都会第一时间见他。

    “我今天有点累。”她刻意甩甩酸麻的手臂,装作困倦地揉揉眼睛,“我还要睡会儿,明天再去吧。”

    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再怎么刻意去模仿也找不回以前的感觉,就如同他的剑法,以前他出招像在舞剑,灵动而飘逸。现在,他出招时枯叶漫天,风声萧萧,犹如疾风骤雨摧毁万物。

    他低头吃粥,没有回答。

    她抬起头,在刺眼的阳光下,静静地望着他:“你是我哥哥,你做主吧,我全听你的。”

    一个老人佝偻着挺不起的背,颤抖着手将几个桃木雕的护身符伸到落尘面前:“姑娘,买个护身符吧,保平安的……一个铜板一对。”

    她笑笑:“绣得再栩栩如生又有什么用?总归是多余的。”

    他低头把面吃得一口不剩,便起身出门。

    “雪洛姐姐弄伤了手,你不是一样心疼?”她笑着说。

    一道沙哑干枯的声音响起,语速缓慢,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势之气:“陆穹衣这个人不容小觑,孟漫,你继续密切监视他,有消息再向我禀报……”

    她还没想出答案,衣裳已在他指尖落尽……

    可他别无选择。

    她暗中提了口气,恐慌的心绪略有平复,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我等你,等到你回来为止!”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而坚决。

    风铃无声无息中,宇文楚天走上了梦仪楼的长梯,身上的冷意比外面的风雪更让人打冷战。月娘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挥着手中的帕子忙上去相迎。

    经历了一夜的痛苦折磨和悲痛欲绝,此时看见他,看见他眼中的冰冷融化,她万般滋味涌上心头,泪水更难抑制。她忙收回手,轻纱幔帐落下,隔住他的眼神,不让他看见她脆弱的一面。

    “嗯,我去过一次苗疆,在那里我遇到一个善用毒蛊的苗族长老,他告诉我:我中的蛊毒已经无药可解,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是因为你回来了!”

    她立刻猜到信笺是谁给他的,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她想抱住他,求他不要去,可她知道他一定会去;她也想过以死相胁,让他在仇恨和她之间选择一个更重要的,但她怕他会选择仇恨;她甚至想去跟他说,我爱你!因为她害怕再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可这似乎毫无意义……

    若是在昨天以前,她听他如此问,可能会犹豫一番,然而,现在她已经失了清白,再没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你好些了吗?我扶你回家吧。”

    他的出现永远都是夺目的,沐浴着金色的阳光,乘坐着华丽夺目的马车,身穿锦绣雪缎长袍,手中一把璀璨夺目的剑。

    “这种玉出自深海,百年不遇,正配得上公子这把无双的宝剑,姑娘以为如何?”

    他们聊天的内容也变了。以前只谈琐事不谈风月,如今,免不了要提及风月之事,又总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他的话音还未落尽,宇文楚天忽觉一股微弱的气流迎面而来,似有什么东西朝着他周身的穴道飞了过来,他忙闪身躲避,但因为周遭一片黑暗,他又怕惊动了里面的人,动作不敢太大,所以闪避不及,右腿的解溪穴被击中。他只觉穴位一麻,并无痛楚,伸手探向穴道处,除了一点湮湿,别无其他。

    她便开怀大笑。

    这就是他们的感情,注定心中装满了彼此,却不能相伴一生。

    落尘忙乱地找遍了整个家,书房、药房、厨房、前厅、后院她都找了,没有找到宇文楚天的踪影。她悄悄去雪洛的窗前看,低垂的幔帐内,雪洛睡得安稳,完全没有被惊扰的迹象。

    宇文楚天道:“我只是路过。”

    也不知洗了多久,反正洗到水冷了,流过身体时不会疼了。敲门声传来,落尘吓得一抖,水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洒了一地染了血的水。

    以前,他每次毒发她都会找到他,逼他吃解药,曼陀罗对他的影响力远超过常人,他每次服过解药之后都会产生幻觉,特别是等到曼陀罗的毒性完全控制他的神智,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经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有时还会喊爹,娘,小尘,有时也会喊裘叔或其他人,最后沉睡不醒……

    他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如果我天亮之前还没回来,陆穹衣会来接你回陆家。”

    雪洛的眼睛还沁着未干的泪,说了句身体不适,便回了房,关紧房门。落尘本想安慰她几句,但仔细想想感情的事,本无谓对错,也无法安慰。

    他告诉她:“这解药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你根本活不了三年。”

    孟漫大惊失色:“你说什么?噬心蛊不是只会让人疼痛,不会伤人性命吗?”

    再没有人多说一句话,等着门主的决断。

    他也没有再逾越,站在帘子之外,垂手而立,问道:“听说你身子不适,还好吧?”

    初冬的浮山还是过去的模样,山岳连绵起伏,瀑流清溪绕山而过,四季常绿的翠竹清香还是那么悠远。

    有些时候,有些疼痛,还有些陌生的知觉,让她几乎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直到东方出现最温暖的一丝光,照亮所有的阴暗,她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也不见?”宇文楚天问。

    “我不用你管!”她骂他,打他,抓得他全身伤痕,他只握着她的手,源源不断耗费真气帮她减轻痛苦。

    孟饶闭上眼睛,哑声道:“我就是不想你跟我一样,才非杀他不可。”

    “雪洛?”

    月娘到底是没拦住,宇文楚天直接推门而入,彼时,孟漫正撩开帘子想看看外面的情况,恰巧看见宇文楚天闪身闯入。

    孟漫最擅长用香,而不同的香气总会透露着不同的信息,今日她熏的香味道清淡,沉冷,且不易消散,只沾染一点便会香很久,而且这香弥漫得也快,已散满整个梦仪楼。

    以她对宇文楚天的了解,他多半会选择后者,那么,宁谧的浮山应该是他最好的选择。

    宇文楚天挥了挥手:“不必了,我自己去找她。”

    宇文楚天在昏迷中吃下了解药,脸色渐渐恢复,脉息也慢慢平稳下来。

    他带着她去清源镇上最热闹的一条街闲逛,在落尘的记忆中,这个泱国不知名的边陲小镇久经战乱践踏,早已民不聊生,每到寒冬腊月,长街上渺无人烟,仅有几间孤零零的店面勉强维持生计。

    宇文楚天缓步而入,里面也是一片黑暗,他凭借呼吸声音推测这密室内仅有几个人,且都是高手,那位神秘莫测的门主应该坐得很远,他感受不到气息。

    这是孟漫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昏迷后,她一直在反复说着:“我恨你,我恨你,如果他死了,我绝不原谅你……到死都不会……”

    她的回答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宇文楚天清了清嗓子,又道:“我记得昨晚你在我昏迷时又喂我服了解药,蛊毒缓解后,你说要扶我回去……后来曼陀罗的药力发作,我完全失去意识,不记得发生了什么。等我醒过来,你已经走了……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浮山的,你离开的时候,可见过别人?”

    待孟漫服了噬心蛊,门主对她道:“好,既然你如此相信他,我便也信他一次。宇文楚天,从今天起,你就是夜枭的左护法,我与副门主不在时,夜枭所有人都将听命于你。”

    “别叫我哥,我不是你哥哥,我也不想做你哥哥!”

    长街之上,雪洛正在陪落尘逛街。宇文楚天交代的事情,雪洛从来都是尽心尽力,丝毫不敢怠慢。所以在这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难得一见的大热天儿,雪洛顶着烈日陪落尘逛街,而且一逛就是三条街。

    听见落尘的呼唤,他睁开眼睛,迷离的眼神仿佛穿过她,不知看见了什么:“你又给我吃了解药?我早说过,我的死活不用你管!”

    “怎么弄的?”他哑声问。

    春刚至,桃花初绽,垂柳依依。她专心地走着自己的路,无心风景,也无心其他。

    所以,落尘开始每日和雪洛学绣鸳鸯,绣花针常常扎在她的手指上,血染红丝线,鸳鸯的眼底被绣成了红色。她拆了,重绣,还是红色,红得扎眼。

    那夜,万籁俱寂,雪洛早早便睡了,落尘的鸳鸯只剩下眼睛,拆了绣,绣了又拆,弄得缎布上都是针孔。她忽然听到宇文楚天的房里有轻微的动静,她出门去看,只见他的房门大敞着,里面没有人。

    “哥,你现在就要去吗?”

    孟漫顿时红了眼眶,也顾不上自己毒发的痛楚,拼命往门外跑,孟饶一把抱住她:“漫漫,你冷静点!”

    然而,他终究是败了,败给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其实她听到他的话了,但不懂白他的意思。

    孟漫心念一动,便有所领悟,想到他会在幻觉中与自己做出难以启齿之事,她心头又是一烫,语调也不再生硬,多了些柔媚:“我昨天也吃了解药,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既然我们都忘了,那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吧。”

    她丢开他的披风,肆意地奔跑,让飒飒风声吹动心灵。那株她想念已久的鹅耳枥树又长高了,也粗了,她与它拥抱,尽情地摇晃它,抖落着它干枯的树叶。

    ……

    “咳!”他顿时被粥呛到,捂着嘴咳了好半天。

    练完了剑,他们在山上寻觅裘叔种下的各种珍奇药材,挖些回去放在裘叔院子里晾晒,再把已经晾干的药材放进药房,一一摆放好。

    恰如此时,他正喝粥,她没什么胃口,于是坐在旁边双手托腮看着他吃,问:“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娶雪洛姐姐呢?”

    她直接回绝道:“表哥,在我的心里,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一样敬重,别无其他。我以后都会留在浮山,和我哥哥生活在一起,我不会再回陆家了。”

    她跑过去,开心地大笑,撩起地上微湿的叶子,让嫩绿在她手之间飞舞,也在他身上潇潇而下。他自始至终都像雪雕一样站在那里,一点笑容都没有,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落尘逼自己不要去想任何的可能性,就和往常一样,坐在他的房间静静等待。他的书桌边放着一本无名的书,她随手翻开,上面的字迹她认得,是裘叔的笔迹。裘叔在书里详尽记载了火莲和曼陀罗的药性,极为全面,她逐字逐句地细读。

    “无妨。”

    “为什么?难道因为你舍不得孟漫?”她凑过去,盯着他的脸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喜欢雪洛姐姐多一点,还是孟漫多一点?”

    “……”

    老人哆哆嗦嗦地伸手,犹豫一下又缩回去:“这一对就送你们吧,祝两位能一生平安,白首偕老。”

    梦仪楼里,孟漫刚回房间不久,被蛊毒折磨了一夜的身子十分虚弱,她半撑着身子吃了点补药,便半倚在床边闭目养神。月娘帮她燃上了舒经活络的香薰,又为她放下幔帐,掖了掖床褥。

    她来不及擦拭的眼泪,苍白憔悴的容颜毫无遗漏地落在他眼中,他一向冰冷的目光终于多了一丝情绪。

    “噢?你相信他吗?”

    她淡淡地摇摇头,取下来放回原处。

    “世事难料!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会的!”她急切地道,“你不会死,我一定能帮你找到解毒的办法。”

    她以为不过是个吻,他还会像以前点到为止,没想到他越吻越深,他的双手也开始在她身上贪婪地探索,想要索求得更多。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是来这里?来见她?”雪洛质问的声音并不大,却还是吸引了梦仪楼前往来的人。路人一脸的意兴盎然,睁大了眼睛等着看负心汉逛妓院被捉奸的火辣戏码,就连二楼的孟漫也笑弯了嘴角。

    “表哥来信了?”宇文楚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她本就心有余悸,宇文楚天的声音突如其来,她毫无防备,受惊地退后数步,脸上都是来不及掩饰的惊恐惧怕。

    她垂下脸,擦去脸上的泪痕,心里是灼烧的疼痛,她的嘴上还是冷硬如常:“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一大早就来找我?”

    这个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在细诉着他对她的想念。她扑到他怀里,一边捶打他的胸口,一边抽泣:“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

    原来火莲与曼陀罗不仅相克,而且相生,曼陀罗原本毒性不强,最多会让人头晕目眩,或是看到一些幻象而已,可一旦遇上火莲,曼陀罗的毒性会剧增,轻则让人产生幻觉,迷失心智,癫狂发疯,重则会让人经脉尽断而死……

    见她醒了,他直接推门而入:“你总算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他不会来。若是来了,你就告诉他我身子不便,让他明日再来吧。”她不是不想见,而是现在余痛犹在,脸色憔悴不堪,她不想让他看见她这个样子,怕他见了会流露出怜悯的表情,更怕他见了仍没有丝毫怜悯之情。

    她无语良久。

    “唔……”

    “相信!”

    宇文楚天按着胸口,更加惊讶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不明白,门主既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何还对他说这样的话?

    一定是她最近太好吃懒做,真该出去走走!

    回头再看他一眼,她迎着清澈的阳光与流云微笑,笑容比浮山的风景还要绝艳,却没人看见。

    这一夜,的确胜却人间无数……

    以往,她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他的影子,即使远远看着心里都是甜的,现在,她每次看见他,都会忍不住想起那罪恶的一幕,想起浮山之上晃动的流云,她很想躲开他,躲得远远的……

    她急忙抵在门前,怕雪洛突然闯入,虽然她知道这不可能。

    “哦,饭做好了,你出来吃吧。”

    “那你以为发生了什么?”

    他笑了笑,似乎在看她,双眸却没有焦点,似看非看,若即若离:“你今晚好像,小尘。”

    “昨晚,欸……”她掩饰好自己的心慌,先问道,“哥,你昨晚没事吧?”

    “难道你要挨个去告诉所有人,我们不是亲兄妹?你以为有谁会信?”

    所以,他今天一定会去的!

    陆穹衣的字迹和他的人一样,温润飘逸。

    他又靠得更近些,鼻尖贴在她的颈间,呼吸间喷出灼|热的温度,那热度好像会蔓延,转眼令她全身都发烫了,说话声音也有些不安:“哥,你别这样,我扶你回家吧。”

    没有多余的话,他离开了。她知道他是迫不及待地去见孟漫了,留下她和雪洛两个人相对轻叹,各怀心事。

    “门主,宇文楚天他绝无此心!”孟漫急忙上前一步,极力为他解释,“他加入夜枭,只想找出当年出重金害他父母的真凶,为父母报仇,他入门之时,为了证明对夜枭的忠心,自愿服下噬心蛊,愿与夜枭同存亡,永远效忠门主!”

    “昨天晚上,是你吗?”

    “哥,好不好嘛!”她摇着他的手,那一刻,她是很期盼他能点头的。她不在乎做妾,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一定要比,雪洛多一点。”

    这样也好,看不见那些丑陋的人和事,它们才会幸福地在一起,相信海誓山盟,相信天长地久。

    他抱着她的手猛然收紧,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他炽热的双唇贴上她冰冷的唇,反复地辗转,不似曾经那种似水的柔情,而是如烈焰般吞噬一切的狂乱。

    不想他看见信上暧昧的话语,她直接把信笺收进衣袖里:“没什么,表哥说陆家一切如常。”

    她的手指转到他心口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到他身前,唇与唇近在咫尺,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温度。

    “我?想我什么?”

    “半年前,瑄国攻占了这里,瑄国皇帝下旨将无家可归的流民都安顿在这里,还允许泱国商贩过来经商,泱国的商贩只要交税,便会受到同等的礼遇,所以很多泱国的商人过来做生意,这里很快就繁荣起来了。”

    他说:“为什么这世上只有你一个女人……”

    她的回答是:“就算我回去,也只是去探望亲人。”

    “那你想不想选点什么送我?”他又问,语气充满期待。

    落尘抚着肩上被撞疼的伤处,抬头看雪洛满脸惊怒,刚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忽见梦仪楼就在眼前,那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的小楼前,一身清冷孤傲的宇文楚天越发显得格格不入,也越发引人注目。

    她在他面前挥动手臂,唤回他不知飘向何方的心思。

    他没说话,静静地站在她面前。

    踏进竹屋,她看见了她思念的每一样东西。

    这一夜很漫长,她就像是他的对手,被他用各种变幻莫测的招式,一寸一寸地凌迟。她咬紧牙,一遍遍数着前面重重叠叠的山峰,一座一座,无边无际。因为只有这样才会忽略疼痛,可很多时候,她还是痛到快要昏厥,又痛得清醒,后来身体麻木,意识也麻木了,麻木得看不清远处的山峰……

    他加快了脚步,走进黑夜。

    明知此刻他的心里没有她,明知他很快就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她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贪恋,轻轻张开双唇,让他的舌闯进来,肆意地游走,激荡起她压抑在心底的眷恋……

    “你就是宇文楚天?”那略微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前传来。

    “嗯。”

    “他知道你的目的?”落尘满眼的恐慌和不解,“那他为什么不杀你?”

    刚才,他说他昨晚服用解药之后看见了她,那应该是幻觉,可是,他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幻觉,是因为他心底深处希望她在他身边吗?

    从始至终,他们没有过海誓山盟,等不到海枯石烂,他们可以轻言别离,互道珍重,他们能笑着对彼此说:你一定要平安,转过身,让眼泪流在彼此看不见的角落……

    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铺天盖地,房里的灯火被风吹熄,天地一片黑暗,连洁白的雪花也融入了黑暗。

    “不错,否则你以为他为什么宁愿承受噬心啃骨之痛,也不愿吃解药?他早就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

    “吃了面再走吧,这是长寿面!”她将护身符放在他的胸口,对他道。

    信上字里行间隐晦的情思让她想起了很多事,也想起了她离开陆家时说过,她只想在浮山住一阵子,然后就回陆家,男婚女嫁全由宇文楚天安排。如今这样,她还怎么能嫁人?可若留在浮山,等宇文楚天和雪洛成了亲,她又该如何自处?

    看出她神色不对,月娘也不敢多问,只试探道:“梦姑娘,楼下有个客人等了你很久,好像有急事找你。”

    “嗯。”

    “就凭陆穹衣能有什么作为,杀他又没钱赚,我们根本不用理会他。”又一个声音道。

    一路上,她不记得自己摔倒过多少次,手脚上都是擦伤,但她根本顾不上这些,以最快的速度往山顶爬。她终于爬到了山顶,终于找到了宇文楚天,他倒在一棵参天的青松之下,昏迷不醒。

    他赞同地点头:“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或许是太累了,他伏在她身上沉沉睡去,朝露挂在他微动的睫毛上,清清潦潦。好久没看见他的睡容,如此亲近,近得可以看清他每一根睫毛。

    这场戏里,没有女人悲痛欲绝的责骂,没有男人低声下气的哀求,有的仅仅是喧嚣中最长久的静默以对。

    “如果你不是每次月圆之夜都到处找他,逼他吃解药,或许还有办法,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只是想知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又不是不认识家门,这条路我走了几年,还会走丢吗?你不用管我,去追她吧。”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问:“我是说,昨晚是月圆之夜,你的蛊毒又发作了吧?”

    落尘拿着解药深思熟虑了一番,还是决定把解药喂他吃了,虽然这解药以后会害死他,可他不吃解药,估计今夜都过不去。再说,这蛊毒再厉害,总有相生相克之物,总有方法可以解。

    “她不会像你这么笨。”宇文楚天一句话就把她噎得哑口无言,“还有,以后也别再绣花了,需要什么,就去买,绣纺里的绣娘比你绣得好多了。”

    孟漫全身虚脱,一双血红的眼睛怨恨地瞪着孟饶。比起身上蛊虫发作的疼痛,她更难忍受的是哥哥竟阴狠至此,连她都可以欺骗,都可以牺牲。

    看见天上的满月,她才想起今日是十五,是宇文楚天的毒蛊发作的日子。

    小尘:

    他想去追,看了一眼落尘,马上停下脚步。

    她想要扶他起来,便用足了力气搂住他的腰……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办,改天吧。”

    ……

    他弥散的双瞳终于有了焦点,可眼底的光芒越来越可怕,好像要把她吞噬一样。她惊得向后退,这样的他让她觉得很陌生,很害怕。

    凭借上次孟漫带他来时的记忆,他刻意屏住呼吸,收敛脚步声向前走。穿过一个石门,他隐约听见里面有声音:“陆穹衣自不量力,不但暗中招兵买马,还联络各大门派密议,想要对付我们。门主,只要您下令,我马上带人踏平无然山庄。”

    院子里扑腾扑腾响了两声,落尘扭头去看,原来是陆穹衣送她的鸽子飞回来了。

    众人失望地散去,各自去做各自该做的事。

    “好久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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