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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了而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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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她怀中一动不动了,像是昏死过去。

    她胸腔中那颗难安的心这次终于安定下来,安定得就像停止跳动一样。

    “若真是如此,那他与我们倒是殊途同归了。”

    “也对哦!”她笑着坐在他身边,再倒上一杯茶。双手捧着茶杯,她特意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他始终低头看着茶水中漂浮的嫩绿,没有多看她一眼。看来雪洛说得没错,他真的对任何女人都不会多看一眼,也包括她。

    回廊处,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陆穹衣收起手中的信笺,道:“我以为你又会一声不响地走了。”

    回到房间,落尘沏上一杯茶,徐徐茶雾都透着一丝冷意,大概是心冷的缘故吧。不觉间,她又想起多年前的冬天,她缩在他怀里看日落,不小心摸到他的肋骨,他慌忙躲开,表情特别可爱。

    他背对着她,一边帮落尘揉着脸颊,一边道:“我有没有心与你何干?别的男人对你有心就行了!”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见落尘手中的发丝无力地垂落,他熟练地帮她挽起,用发簪别住,“等我回来,我一定把你的梦魇之症治好。”

    “表小姐,您平常做什么都很谨慎的,今天怎么这么不小心?”

    开门声轻缓地响起,伴随着一阵幽香,一位温婉少女托着一碗散着热气的药走进来。她一身白衣胜雪,墨发轻而柔软,简单的发髻,系着白色丝带,眉目如烟,淡如山水之画,星眸流转时,这个沉闷的房间都变得清馨起来。

    留下一句让她回味无穷的话,他离开了。自他离开后,落尘便把自己关在房里研究《百毒集》,或是在药房里配制毒药,因为只有忙碌的时间才会不那么煎熬。陆穹衣自然猜不出其中的缘故,十分不解:“你为何这么喜欢制毒药?”

    “宇文孤羽?这么说,小尘很有可能是兰溪和宇文孤羽的女儿。这就难怪小尘能练就那么强的灵力了。”

    雪洛顿时展眉,嘴角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意:“我们下楼吧,别让你哥哥等急了。”

    宇文楚天不再理会她,半跪在落尘面前,伸手想要摸摸她红肿的脸,她急忙捂紧,不让他看见。

    陆无然对着宇文楚天哽咽难言,又开始咳嗽起来。

    ……

    “是啊!”雪洛见她一脸诧异,也很惊讶,“你不会没见过他吧?他每个月都来的。”

    其实,他想听到的答案是:不,我的心里还有你!

    当然,宇文楚天也有许多事要做,他每隔几日便要离开无然山庄一段日子,少则三两日,多则十来日不见人影,让她茶不思饭不想,寝食难安。但他只要回陆家,不论什么时辰,他都会带着满身风尘第一时间来找她,送她一件精巧的木雕,有时雕的是玉兰花,有时是飞鸟,有时是桃花,有时是游鱼……他说这些都是想她的时候随手雕的东西,粗陋不堪,聊表心意。她一件件收藏在床榻下的锦盒里,晚上睡不着时便翻出来看,指尖拂过每一条剑痕,想着那是他镌刻下的寸寸相思,噩梦惊醒的午夜都是温馨而浪漫的……

    “有事吗?”她问。

    “雪洛姐姐,你刚才说找我有事,是什么事?”

    “这个世界没有人真心对你好,除非你有利用的价值。”他见她不发一言,以为她没听懂,又解释道,“孟漫故作对我有情,不过是想用感情牵绊我,让我和其他男人一样死心塌地为她做事。我现在不杀她,也是因为只有通过她才能接近夜枭的门主,看见他的真面目。”

    落尘久未听见陆穹衣说话,回头看他,见他手中拿着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子,好奇地问:“表哥,你手里拿的什么?”

    “外公,您什么都不必给我,如果一定要给,就把这些留给小尘,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她想嫁的人。”

    地上的字真的特别美,一撇一捺就像是他的一举一动般飘逸……

    “我没事!真的没事。”她提高了些声音。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她用树枝在地上悄悄地写他的名字,他揉乱她的头发,佯装生气地瞪着她:“宇文落尘,原来你是在耍我!”

    她走后,落尘清楚地看见地上有一滴眼泪,映着月光的冷辉。

    “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和孟漫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半晌,宇文楚天有点无奈的声音才传出。

    “哦?这么说你还没吃饱?”他立刻招呼来小二,“再来一碗燕窝。”

    他的语气很淡,只有视线与落尘相碰时眼中闪过一丝的情绪波动,但很快隐退了。

    她很想问:你就没想过回来看看我?你就不想知道我在陆家过得好不好?不是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朝朝暮暮,永不分离吗?现在有了雪洛,你就把所有的誓言都忘了?都说男人寡情薄幸,难道,你也是如此吗?

    落尘翻开茶盖,淡淡的清香无声地四溢着,她放到鼻尖处嗅了两下,便深深地爱上这茶,只因这茶中有股竹叶的味道,会让她想起宇文楚天。

    她的长发如水,柔柔地披在身前,有一股独属于她的暖香。今日天气炎热,她只披了件薄衫,粉|嫩的薄丝下可以隐约看见她穿在身上那抹嫩黄色的抹胸,掩不住玲珑有致的曲线,他尽量不去多看她的身子,却耐不住嗓子干涩得难受。

    这个世界没有不用付出代价就能得到的东西,落尘早想到夜枭不会那么容易加入,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宇文楚天竟然会自己服毒。

    那一刻,午夜的星光落在眼中,都是炫目的……

    房间里好久没了声音,落尘不想再打扰他们,悄悄地离开。

    落尘放下手里的书,惊喜地接过蚕丝,放在手中细细地看着。蚕丝冰而纤细,却十分强韧,色泽纯净,迎着阳光可见银色耀眼的光芒,与她在书上见的一模一样。

    “我还有些事,不便久留,这次就不去见她了,劳烦表哥帮我转交给她,但别说是我给的。还有,我刚刚让人送来了几个瓷坛,里面存了我为小尘配制的安神茶和晨露,她每日喝一杯以晨露沏的茶,可以缓解失眠之症。”

    又一阵剧痛席卷而来,他额上的汗水滚滚而落,衣服也被汗水浸透,他咬牙忍痛道:“我身上没有,在孟漫那里。”

    陆穹衣怔了怔,看着她眼中那份执着和坚定,心中不免失落。曾经,他以为这半年多的相处,她对他多少是有些喜欢的,可现在看来,她心中还是只有他的哥哥,对其他的任何人、任何事都毫无留恋。

    “嗯,我明白了,你继续派人关注他,切记小心,别被他发现。”

    “你和她怎么一样?我是说……她会武功,她能自保。”

    “不用找了,我不小心把你送我的丝帕丢了。”

    “这次我可能要走得久一些,我要去瑄国见一个人,还要再去办件事。”他继续轻理着她额边的发丝,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安心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更不要去找我,知道吗?”

    “他真是个好哥哥。”雪洛又撩起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骑着骏马缓缓而行的宇文楚天,他也正回头看着马车,四目相对,他浅淡一笑,雪洛轻抿唇角浅笑,那含羞带喜的笑容和她半年前一模一样。

    落尘转过脸故意不看他:“从小到大你就从来没问过我一句‘烫到没有’!”

    “对不起!奴婢……奴婢先退下了。”沋沋惶然道。

    路途颠簸,马车行驶得极为缓慢,所以落尘和雪洛在车上聊了很多,越聊越投机,不知不觉就过了大半日,直到马车走进城内,她们才发现已是日薄西山的时辰。

    “没事!有些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可他竟然连问都不问,完全不在意。

    第二天,他们继续赶路。宇文楚天知道落尘很想去看看裘叔,于是带着她和雪洛先去了苍梧渊。

    “傻丫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说这种傻话了!我是你哥哥,永远都是你的哥哥!”

    那她呢?她又算是什么?仅仅是他的妹妹吗?

    “噢!”她片刻不敢耽误,快步跑向情苑,跑了两步才发现跑错了方向,又转头跑回来。经过宇文楚天身边时,她仰头朝他笑笑,“哥,你等我,我很快的!”

    后来,她每天都拿着乱七八糟的字给他看,他宽容地笑笑,耐心地再教她几次,她缩在他怀里偷笑。

    陆穹衣本以为落尘柔弱的身体不会轻易练成,不想才几天时间,她手中纤细的暗器已能稳稳地正中目标,且力道控制极好。

    她忽然看见他手背上的血脉呈青紫色,暗自一惊,捉住他的青紫的手,忧虑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落尘仔细看了看,果然设计精巧,华美于外,剧毒于心,与她想要的一般无二:“正是我想要的,多谢表哥费心!”

    他却听见了,快速转身,薄唇轻启,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看得出他叫了两个字:小尘!

    落尘知道,这句话他不只是说孟漫,也是在说她。

    落尘但笑不语。

    她的手紧紧握着,努力让自己在午夜的风雪里笑着:“是因为雪洛吗?”

    她还记得他最后一次离开陆家的那日,正是清明,宇文楚天临行前来情苑和她辞行,彼时她在湖心亭修习灵力,忽觉累了,便靠在躺椅上睡着了。沋沋拿着一柄玉雕羽扇轻轻地为她扇着清风,风里都是醉人的花香。

    “哥,你什么时候来的?”落尘揉了揉眼睛,睡眼蒙眬的样子如同一只刚刚苏醒的波斯猫,慵懒可爱。

    “表哥?”她愣住了,低头看看被他握住的手,又抬头看看他

    每次睁开眼睛看见他近在咫尺的脸,落尘心里便会很踏实。她缩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很快沉沉睡去。

    “……”

    他回头淡淡扫了一眼床铺,面色依旧从容:“雪洛,小尘是我妹妹。”

    心被甜蜜浸透,她忽然想起件事,伸手探到他的衣襟中一顿乱摸,最后终于摸出了一方鸳鸯丝帕,折得平平整整,贴着心口的位置放着。

    他按住心口,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脸上都是青紫色,血脉像是随时都可能胀破:“我为了证明我真心想加入夜枭,服下了他们为我准备的毒药。我没有想到这种毒药是他们特意为我调制的,以曼陀罗做了药引……”

    “宇文楚天!”落尘扬起头,自以为很有气势地咬着牙,挺着胸膛。

    他说话的时候,牙齿都在发颤。她撩起他的衣袖,发现他手臂上的血脉根根都是青色,急速地跳动。

    “我不嫁!”她一口拒绝,“我说过,如果要嫁……我只想嫁给你!”

    “不用谢我,那烫伤的药膏是你哥哥让我给陆穹衣的。”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稍一用力,把她抱在怀里,双臂那种让人窒息的力度好像在倾诉他难以言说的不舍:“小尘,这些我都给不了你……”

    日光晒得人皮肤隐隐作痒,落尘的额头和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微红,她用手背擦了擦汗珠,正准备掷出弹珠,却被陆穹衣握住了手。

    落尘急忙上前轻拍着他骨骼突起的背,此刻,哽咽难言的又何止陆无然一人,他又要走!而且是明天!她还来不及体味的惊喜瞬间荡然无存了。

    被噩梦困扰久了,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只关心:“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来?”

    他站在暗影里,背倚着怪石,手里握的不是剑,而是她送他的那条剑穗。看见她站在池水边,他慢慢地走近,身上有股浓烈的酒气蔓延,但他的眼光还是那么沉静。落尘仰头都已经仰到麻木,还是不见他开口。

    “我怎么会喜欢孟漫?都是孟漫无事生非,才会让雪洛有所误会。”

    细算日子,距他离开已五月有余,落尘如旧坐在窗下摆弄着宇文楚天送她的木雕,指尖感受着他每一剑刻下时的思念之情,心中难耐的相思才不会那么煎熬,她才能说服自己继续等待,等着看他回来时会带一件多么繁复的木雕,以补偿她的相思之苦。

    “嗯。”她依偎在他怀里。冬夜,有他的怀抱便不再寒冷。噩梦,有他的体温便不再可怕。

    “谢谢表哥。”

    被他这样拥着的感觉太好了,别说吃燕窝,就是吃毒药,她都会吃得一干二净。于是,她就坐在他腿上,把一整碗都吃完了。

    回答她的依旧只有呼啸的风声。落尘闭上眼睛,眼泪悄声落下脸颊。

    他僵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叫我什么?”

    “别拿什么江湖险恶来搪塞我,如果在你身边真的那么危险,你为什么把雪洛带在身边,难道你就不怕她遇到危险?”

    “是!我和小尘半年多没见,有很多话说,一聊便聊得晚了。”

    雪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勉强挤出点笑容。

    “嗯,多谢你提醒,我以后不会了。”

    孟漫气得浑身颤抖,豁然起身,指着他大骂道:“你以为我会给你收尸!你要死就死吧,你的死活与我何干!枉我到处找你,你这种男人就该让你疼死!”

    落尘扭过脸,目光在狭小的车厢内四处流连,把这车内看过几十遍的陈设又再看一遍。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他便说:“表哥今日已经跟我正式提亲了,你……”

    他摊开了她的手掌,见她指尖微红,掌心被磨出细茧,他心疼地抚摸着上面新生的红痕,道:“小尘,练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安稳,几乎忘记睡觉是什么感觉。

    雪洛!她猛然睁开眼睛,她记得宇文楚天提起过,裘叔的女儿叫雪洛,难道她就是裘雪洛?她又仔细回忆雪洛的样貌,眉眼间确有裘叔的影子。想起裘叔,她原本能忍住的眼泪滴滴坠落,她真的很想念裘叔,想念浮山,想念那一段再也寻不回的纯真岁月……

    落尘扯着褶皱的衣衫,偷偷回头看看房间里面。床铺因为他昨夜毒发被折腾得惨不忍睹,残破不堪,这种情形想不让人联想到什么都难。

    又是她的错觉吗?这几日她为什么总有这种错觉?难道是因为她晚上休息不好?

    陆穹衣低头看看手中的极北银蚕丝,道:“其实这个不是我想要,是小尘想要,你不如直接给她送去吧。”

    “这弹珠取的是指尖之力,而不是腕力,你的重心不对,侧一下身体。”说着,他的身体慢慢地贴了上来,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用自己的力量带动她的手腕,向前投去,弹珠正中靶心。之后他又取了一枚弹珠,放在她的手心中。

    摇曳的烛光又勾起了她的思念,想要见他的冲动无法压抑。就算他明天要离开,就算他望着她的眼神透着疏离和回避,她还是想要见他,哪怕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寒暄话。

    又是子夜,又是噩梦,落尘猛地坐起身,身上仿佛还残留着那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他看了她一眼,如墨的黑瞳幽深黯然:“茶沏得不错,时间拿捏得很好!”

    这个问题正戳到了痛处,落尘本想回避,可看看雪洛娴静的笑容,再想到这些年裘叔如何悉心地照顾她,而且雪洛将来还会是她的嫂嫂,她们之间牵扯不断的联系是无可回避的。

    在她的记忆中,宇文楚天是个从不会喊疼的人。她记得他六岁时练功摔断了腿,父亲给他接骨时,他咬着牙连哼都没哼一声。现在,他的手臂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厚重的衣衫完全被汗水湿透,冰凉地贴在他身上,可见这疼痛有多么折磨人。

    浑然不觉宇文楚天看着她的眼神中,荡起层层波澜。

    “希望如此。文律,他这半年还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我哥哥?”她愣了一下。

    “都是些江湖上的事情,我不懂。还有,孟漫说哥哥对她太无情了……她为哥哥做了很多事,哥哥却对她没有半点情分,哪怕是感激之情也没有。”

    夜里的无然山庄如同一幕海天水墨画般被泼洒在绸缎之上,恢宏大气,波光粼粼。落尘在黑夜中跌跌撞撞地跑到外公的房门外,连敲门都忘了,直接推门冲进房间。

    见他一副难以忍受的表情,落尘转过他的衣袖擦了擦嘴,道:“我那是怕你吃不饱,才把自己饭给你!”

    “你这么说,她就不会误会了?”

    宇文楚天惊得坐起来,快速抓起外衣披在身上,系着衣带。

    她咬紧下唇,低着头一声不吭。

    宇文楚天捧起她的脸,帮她拭去满脸的泪水。

    她已经做到最大让步了,就算他不爱她也没关系,能远远地看着他,看他和雪洛甜蜜缠绵地生活,她也愿意,可他居然连这么卑微的期望都要扼杀。

    她无声地跪在坟前,手指轻轻摸坟前刚刚被雨水润湿的土:“裘叔,对不起,我离开浮山的时候没跟您好好道别,没想到这一别,竟成了永别……您照顾了我和哥哥这么久,要不是我当初任性离开……您也不会……”落尘沉沉的呼吸慢慢转为抽泣,身子不住地颤抖。

    第二天,落尘站在陆家的大门前,看着陆穹衣命人把为她准备的一大包一大包的东西搬上马车,听着他轻拍着她的肩膀交代:“我给你带了一只我饲养多年的信鸽,它们认识回陆家庄的路,如果有什么需要,就让信鸽传书给我。”

    他明白,她和宇文楚天是一起长大的情谊,离不开对方,视彼此为生命。那种密不透风的亲密无间,任何人都无法插|进去。可越是如此,他越想牢牢抓住她,期待着有一日,她的眼中只有他。

    听到雪洛如此说,她再回味起安神茶的味道,唇齿间仿佛流过竹叶上的清香,就连心底隐隐的酸意都被冲淡了。

    落尘的眸光瞬间黯淡下来,她正要叹气,又听雪洛道:“不过,他为了医治你的失眠之症几乎寻遍了所有的古籍、药典,一有时间便到处为你寻药,终于配制出一种‘朝露茶’。”

    “嗯,是我。你好点没有?还疼吗?”凄然无比的声音里满是关切,凄迷的眼睛里泪光点点,此时的孟漫不再妖娆,却更有一种撩人心神的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这蛊虫食不到曼陀罗,就会啃噬你的经髓,这种痛苦没有人能挺得过去,你非要白白承受这种折磨。”

    宇文楚天没有反驳,听着她说下去。

    “解药呢?在哪里?”她一边问,一边在他身上寻找,除了刻了一半的白玉人像,一无所获。

    “好吧。”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她不会想到,她思念的人,今日已回来过。

    一双璧人相视一笑,没有刻意的言语和动作,一颦一笑无限情愫,完全掩不住彼此的心事。

    宇文楚天的目光快速扫过陆穹衣毫无表情的脸,回道:“外公,对不起,我还有很多事,明日还要离开。”

    掩饰好自己的失落,落尘跟着沋沋回到房间。沋沋扶她坐在床榻上,将精致的白瓷盒子打开,抹了一下透明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她烫伤的手指上。

    孤独的夜晚,落尘怎么也睡不着,偷偷蹭到宇文楚天的房门外,她正犹豫着该说点什么开场白,就听见雪洛轻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回苍梧渊吗?”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愤怒,此时的他真的像个来自夜枭的魔鬼,生硬的双手似乎随时将她扼死。

    相依相伴多年,她竟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了。

    那么倒不如坦然面对。她坐近雪洛身边,满脸的真诚:“不瞒你说,我和哥哥从小一起长大,我习惯了和他在一起,我离不开他。不管他去哪儿,我都想跟着他……雪洛姐姐,你不会介意吧?”

    她急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费尽力气才从紧绷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这是什么毒,你怎么会中毒的?!”

    雪洛,很好听的名字,也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儿,难怪他会对她动了情,全然忘了对她的承诺……

    落尘点点头:“嗯,多谢表哥。”

    “宇文楚天!你……”孟漫盛怒之下,抬手想要打他,又下不去手,遂转身一挥手,一个耳光打在落尘的脸上。

    “哦!”她总算放下心,安静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想着刚才孟漫对他的百般容忍,她忍不住又道,“哥,孟漫对你这么好,她那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为什么非要气她?”

    夕阳西下,暮云染流霞之时。

    他就在这样可怕的组织里命悬一线,不知道他每天的日子都是如何过的?他一直没有出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我没事!以孟姑娘的武功,要真想打我,我早就死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那你究竟要什么?”陆无然又问。

    “哥?”落尘慌忙爬下床,挡在门前,“不,你还是别出去,你藏起来好了!”

    “哥,你怎么来了?”

    落尘无辜地眨着眼,对着他傻笑。

    身边一阵气流袭来,接着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住。

    换了寝衣,她躺在床上,满室雕梁画栋的极致奢华,可是她的眼里却只有窗外的那轮冷月,那柔软恬淡的月光深深地照进她的心里,也将遥远的思念种在她心里。

    “其他人也有和你一样的反应速度?”

    “你!你知不知道所有得不到解药的人,最后都选择了自杀?因为这根本就不是活人能承受的折磨!”

    她勉强挤出点笑容:“没关系,我再给你绣一个。”

    终于走到他面前,她想去抓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指握着剑柄。他的手中还是从不离身的沉渡剑,而剑柄上已没有她为他做的剑穗了。

    “如果,她对你是真心的呢?”

    “我就威胁你了,怎么样?宇文楚天,你信不信,你要是今天不带我一起走,你再见到我时,一定是冰冷的墓碑!”

    一个时辰之前。

    宇文楚天进了情苑,沋沋见他轻挥一下手,便识趣地退开。他拿起沋沋放下的羽扇,坐在她身侧,凝神望着她沉睡的脸。

    “你每次烫到都会把手缩到袖子里,我不问,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知道。”

    她仰头看着他,他似乎真的变了,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棱角分明,俊朗的脸上多了男人坚毅不屈的英姿,迷人的双眸多了些孤冷的温度,特别是沉静的时候,能让人如沐春风……他将发呆的她拉到身后,推开房门。

    雪洛低头,迟疑了一下,问:“我原本想问问你昨晚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我昨晚依稀看见一个人影从你房里出来,是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孟漫吧?”

    “是,属下明白。”

    “不用急,我还要去跟表哥辞行。”

    “我还是更希望你陪着我……”

    她忽然感觉全身冰冷,冷得恍如置身冰窟。

    还记得她很小的时候,他经常手把手教她学写字,他最先教她的四个字就是:宇文楚天。

    “不必了,我四处奔走,身上不方便带些多余的东西。”

    “其实我找你没什么事,就是无聊,想找你聊聊天。”她说。

    他微微苦笑:“你以为其他人也和我一样,从不对你有任何的防备?”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才几个月没见,你真是长本事了,学会威胁我了!”

    “他若还想躲,又怎么会躲不过?”他叹道,“是他不想再躲了。”

    她以为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能会变,任何人都可能会离弃她,唯独宇文楚天是永远不会变,永远不会离开她的。她守着最幸福的期待,等着他娶她,却不想他突然离开了,杳无音信,再后来,他只是人回来了,她期盼的那颗心却丢了……

    聊天开始得太过突兀,她想来想去,决定先问个有深度有内涵的问题:“哥,你喜欢孟漫吗?”

    雪洛卷起车窗的帘子,弯着眼睛,一汪秋水毫不掩饰地缠绕在车外马背上的人影:“他真是个好哥哥,无时无刻不在惦念你,一有时间就来陆家看你。”

    陆穹衣看着他消失后的长廊,陷入沉思。

    “少爷说您烫伤了,他要安置表少爷和雪洛姑娘,脱不开身,让我给您上药。”

    在时间悄然而逝中,寒冬不期而至,风霜仿佛将无然山庄的灰暗覆盖起来。落尘坐在暖炉边,翻开书卷,映入眼帘的一段话她读过不知多少遍,现在看来仍旧从心底往外地发寒。

    “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居然这么说!”

    是啊!他们是兄妹,从小到大,他们都是这样同房,她从未在乎过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她现在怕什么?心虚什么?

    “这是自然。”

    他身体一僵,穿衣服的动作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他收回心神,答:“你前几日不是让我帮你做一套随身的暗器吗?我找人连夜赶工,为你做好了。”

    拜祭完裘叔,雪洛说她想陪陪父母,在苍梧渊住一阵子,宇文楚天没有多说什么,带着落尘回到了浮山。

    陆穹衣默然思索一阵:“也有这种可能。”

    文律仔细想了想,猜测道:“我听闻那孟漫美艳绝世,见过她的男人无不为她神魂颠倒,他会不会被孟漫的美色所惑?”

    “好多了,谢谢雪洛姐姐惦记。”

    虽然心知宇文楚天的话有道理,她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愧疚,给裘叔的坟墓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求他谅解,也愿他在九泉之下能和妻子重归于好。

    沋沋端来了一盏茶,放在她面前:“表小姐,您都连着几夜不睡了,这样下去身体怎么熬得住?今晚早点歇息吧,就算睡不着,也要躺一躺。”

    “哥,我想回浮山。”

    “小尘,江湖险恶……”

    “朝露茶?”这个名字让她不由得联想起每日喝的安神茶,如果她没记错,沋沋说过那是用朝露所沏,难道是出自他手?

    一阵敲门声响起,她缓缓起身打开门,并不意外地看见宇文楚天站在门外。

    孟漫无暇多看她一眼,扶起全身僵直的宇文楚天,将一颗药丸塞到他口里。见他没有任何反应,她又以内力帮他调息,加速血脉运行,让药力尽快发挥作用。

    沋沋见她一副累得连话都不想说的样子,也不便多问,点头道:“您昨晚又是一夜没睡。我给您点上香熏,您歇歇,睡会儿吧。”

    落尘笑笑,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

    用餐时,桌上摆上了好多精致的小菜,都是落尘平日最爱吃的,可她看着宇文楚天体贴地帮雪洛夹菜,呆呆地搅着面前的燕窝粥,胃口全无。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叫过这两个字,还是这个称呼让她太过思念,这两个字从口中唤出,竟然颤抖得几乎听不见。

    多少个不眠之夜,她等着他回来,幻想着与他重逢时要倾诉的千言万语。今天她等到了。而他,已经距她那么遥远,遥远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无法伸手去触及……

    这种征兆一看就是中毒,而且是一种极厉害的毒。可是他分明百毒不侵,就连瑶华之水都对他毫无作用,能让他如此痛苦的毒药——难道是,曼陀罗?

    “我要你带我一起走!”

    他的身上散着清冽的酒香,缭绕在她周围,让她有些醉了,醉得全身麻痹,毫无知觉。

    “每个月?”

    “嗯。”她坚定地点头,“以后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嗯,那茶中混入了多种花草粉,都是他一种一种采摘研磨调制的,他还每日取竹叶上的朝露之水封存,用来煮茶。倒不是因为朝露有什么好的疗效,而是他知道你最爱竹叶清香之韵,这个味道会让你心中安宁。”

    雪洛哑然看着宇文楚天吃完整碗燕窝,对落尘叹道:“看来你们兄妹感情真的很好,我认识楚天这么久,从未见过他用别人的碗筷,更别说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今日的阳光特别好,明媚地照射进门,轻暖温和,仿佛任何的晦暗不明都无法逃过这样的阳光。空气中细小的尘埃轻轻浮动,却也填补不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叫作“世俗”的沟壑。

    “嗯,少爷见您夜里总失眠,特意取了早晨竹叶之露给您煮茶,据说这茶可以安神静气,您多喝些吧。”

    “真的!”她惊喜地打开盒子,里面竟是一套精美绝伦的首饰,双鸾呈飞玉头钗,凤尾折玉点翠簪,并蒂鎏金步摇,就连挽发的玉钗,都是用的上好的羊脂白玉。落尘小心翼翼地拿起鎏金步摇细看,看似缜密的衔接处有一个隐蔽的凸起,轻轻一碰便射出一枚细针,速度极快,幸好她早有准备,不然一定被针刺穿心脏。

    她狠狠地推开他,转身跑向陆家的大门。明知不可能,她还是想走出陆家高高的围墙,离开这没有一点色彩的世界,回到浮山,看一次色彩斑斓的落日。

    沋沋拼命地点头:“是啊,您终于把他盼回来了!”

    “这药可真好!”说着,沋沋又为她脱下鞋子,她的脚趾肿得比手指还要厉害,她却连什么时候弄伤的都想不起。

    东方出现了淡白色的光,将池水波染成灰白色,风异常的冷,她一下子就被冷风吹醒了。原来,她的一番心思,在他看来只是件多余的东西。

    “……既然你一定要这么想,那就算是吧。”

    “嗯。”

    “小尘,你有没有看见你哥哥?”蒙眬中,雪洛焦急的声音又传来。

    “是的。”文律又接着汇报,“他离开苗疆后又去苍梧渊见了裘翼山的遗孀尉迟玉倾,尉迟玉倾重病不治,已经过世,留下了一个女儿,跟在他身边。”

    “在你心中,只有你的哥哥吗?”

    他无言地看着她,那锐利的目光好像要将她剖开,看清楚她心中真正所想。她捂了心口,继续道:“我全听你的。”

    二月后天气开始回暖,连着下了几天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过天晴后,情苑的玉兰花开了,满目的粉白交错,清香漫漫。每个清晨,宇文楚天如常练功,她坐在他扎在玉兰花下的秋千上看书,偶而抬头,不经意撞上他失神的目光,她微红着脸笑了,他的嘴角也弯了。那一刻,微凉的春风拂过脸颊,都是炽热的。

    “你!”

    他很快又追上来扳住她双肩,语气是少见的愤懑:“够了!不要再闹了!”

    他是喜欢她的,很喜欢。初见时,他被她诡秘的巫术震惊,再见时,她被他千里寻兄的执着感动,之后,他又被她空灵的美丽所打动,但这数月的相处,他真正迷上她的恰恰是她对哥哥那份真挚的情意。每次她软声细语叮嘱着宇文楚天按时用膳,别伤了身子;每逢天气转凉,她帮宇文楚天拿出新缝的衣服让他穿上,陆穹衣都会感到心中一颤。他相信她是个有情重情的女子,被她喜欢的男人,此生别无所求。

    不必再说什么,这样的默然相对,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她已能猜到他的心事,体会到他的压抑。她想,他爱的人应该是孟漫,只可惜孟漫阴狠毒辣,没有感情,他只能选择把这份感情埋在心里……

    落尘浅睡着,杏黄色的软纱裙边散在草地上,粉雕玉琢的脸庞犹如一块被人摩挲了多年的白玉,细腻莹润得让他想去触摸,又怕惊扰了她的美梦。一只浅紫色的蝴蝶飞过,落在她的肩上。宇文楚天轻轻挥手驱走蝴蝶,可蝴蝶扇动的气流还是惊醒了她。

    手里的书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落尘快步跑出门,根本没发现自己向外跑的时候,踢倒了火炉,烫伤了脚!

    孟漫还是无所畏惧地看着他:“再割深一点啊!为什么不再用点力,你舍不得杀我吗?”

    她笑得更甜,将丝帕折好放回他的衣襟中:“我不在你身边时,你要每天把它带在身上,就像我陪着你。”

    “我们?你真的希望我嫁给表哥吗?”面对他的沉默,她彻底绝望了,“好,你想我嫁给他,我……我也很想嫁给他,只不过,我原本有些舍不得你。”

    马车开始缓慢行驶,她不自觉地向角落移动了一些,与雪洛拉开一点距离。其实马车很宽敞,不知为什么和雪洛坐在车里,就让她感觉有点拥挤。

    “你根本没吃什么,怎么会饱?”他的语气含着促狭的笑意,眼底分明是温柔关切,“把燕窝吃了再走。”

    小二动作迅速,转眼又一碗燕窝端上来,里面带着鲜红的血丝。别说吃,她一看就反胃。

    他瞪着她,瞪了很久,她回瞪着他,也瞪了很久。

    她一步步地走近他,分明只有几步的距离,她却仿佛走了很久很久。

    他拉起她的手,掰开她的手指看看,长长地叹息一声:“那是因为你总会被烫到。”

    “我想要的没人给得了。”

    雪洛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楚楚动人:“聊天会聊成这样?”

    “香熏?什么香熏?”她闭着眼睛问。

    她咬牙,从牙缝中逼出阴冷的六个字:“不信,你试试看!”

    这时,一个黑衣蒙面的女子从窗子一闪而入,落尘急忙挡在宇文楚天身前,她的手指刚触及耳环上的暗器,忽见蒙面女子眼波流转,那双媚惑入骨的黑眸除了孟漫,不会再属于任何人。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忙转身,只见到身后不远处另一个青白色的身影。

    “是雪洛姑娘送您的香薰,说是专治失眠和梦魇。”沋沋将淡蓝色的香粉撒在香炉里,回道。

    看见雪洛心事重重的样子,落尘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若无其事地笑笑:“我哥也真是的,来陆家看我也不让我知道,一定是怕我纠缠他,非要跟着他走。”

    她不想做他男婚女嫁各不相干的妹妹,她想做他的妻子,一生一世追随他,不论天涯海角。

    不对,曼陀罗只是一种迷幻的药物,毒发时只会让人迷离,不会如此痛苦。

    一句没头没脑的怨责,恐怕只有她听得懂他在埋怨她烫伤手指的事。

    落尘从宇文楚天身上移开目光,才发现雪洛的神色不对。她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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