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重逢

    “你怎么不还啊？”

    终于，梁晓天停了下来，他坐在璎珞对面，烟也不抽了，话也不说了，一下子安静了。因为他终于意识到，这件事是真实的了。

    璎珞一愣，刚才一闪而过的侧面好像那个人。

    当璎珞坦白地跟梁晓天说自己的打算时，梁晓天先是激动地在璎珞面前走来走去，抽着烟，以非常快的语速说着：“你觉得你行了？你现在可以出师了？嗯，很好，这样的想法很好，我不介意，我不介意多一个对手，而且这个对手是你，这多么好。可是，你行吗？万一最后什么都没有了，你怎么办？你会回头再找我吗？你不会的，你说你会吗？你一个人，你打天下，你多能干！可是，我们算什么呢？”讲到最后，梁晓天总算讲到两个人的关系上，他听说璎珞要走，着急的确实不是他以后多了对手，着急的是，璎珞以后就再也没有属于他的可能了。“你说，我们算什么？这么些年，我们一直在一起，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跟我在一起吗？可是，别人都这么看，倒霉的是我也这么看！你忽然就走了，我算什么？别人会怎么说我们？这都算什么呢？”

    虽然最后璎珞得知了真相，然而对于孙成和瑾儿，璎珞还是感激万分。

    璎珞戴着墨镜，往曾经的十八楼走去。

    “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从来没说过我跟你有什么，别多想了，如果这两年是我耽误你了，我道歉！”璎珞说。

    这时，两人才再次停下来，面对面地站着。

    “要搬到哪里去？”

    往医院走的时候，璎珞看了眼自己一身黑色的职业装，笑着说：“真没想到见你的时候我穿的竟是这样的衣服，真不好，这样很陌生吧？不过，跟你这身西装还挺搭调。”

    璎珞在止不住的怨恨和怀念里收拾这个曾经属于她和欧阳落两个人的小屋。

    璎珞看着欧阳落，笑了，说：“难道你不是吗？喜欢你的姑娘那么多，你不也都欠着吗？你还是看看哪个合适，能还就还点吧！”

    即使外表看起来有多成熟的璎珞，到底对爱情还是幼稚的，她恨欧阳落没能像她一样，不顾一切地爱一次。

    欧阳落变了吗？璎珞看着欧阳落这一身西装，比以前略短的头发，恍惚地觉得一切都回去了，欧阳落在璎珞眼里，逃不出四年前的样子。

    “我们都无所谓你害怕什么呢？”瑾儿说，“我们也不是把家底子都拿出来给你了，我们过日子的钱还准备的好好的呢，这些只是可以用来发展的资金。”

    璎珞知道王小五说得都是真的，他说这样话的时候就不敢看璎珞了，是为了自己给自己勇气。

    孙成说：“刚璎珞来了，怕你不想见，叫她出去买水果了，你赶紧趁她没回来，先回去！”

    欧阳落也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对于璎珞，他时而觉得亏欠很多，时而又觉得并无亏欠，因为，他一直爱她，他也如她想他一样想了她这么多年。

    听瑾儿这么说，璎珞又有一些隐隐的失望。

    璎珞在公司里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甚至眼神的样子，都越来越带着大气和凌厉。

    “你以为不是啊？婚姻不过是领个证，可恋爱，是要有爱才能恋的。”王小五显得很有智慧地说。

    欧阳落默默不语，然后叫孙成和瑾儿把璎珞这两年的生活情况说给他听。

    “对不起，不行！”璎珞起身想走，说道，“就当我欠你的吧！”

    “我还有点事，要不，璎珞你去帮她买点吧！”孙成推脱说。

    璎珞不敢相信就这么遇见了欧阳落。

    “我不会跟一个拿婚姻当儿戏的人谈情说爱的，你死了这条心吧！”璎珞半真半假的地说。

    “跟我回趟医院吧！”璎珞忽然说。

    “我不是正想找个合适的吗？”

    这件事是有另外的真相的。

    璎珞笑笑，说：“好吧！瑾儿你等着，马上给你买去！”

    璎珞当然不敢想象他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也没理由不跟自己说话。

    璎珞从不理会，她终于发现这世上有很多事是没办法理会的，别人终是要用自己的原则和观念来理解你的生活，这是一种无奈。他们还义正言辞信誓旦旦地认为自己是对的。

    瑾儿边给欧阳落倒水，边慢慢地说：“你不该回来。”

    他们站在彼此一生都逃脱不了的爱里。

    “挺远，以后未必会去住，我打算以公司为家了。”

    欧阳落回来了。

    “你别给我压力了行吗？你这儿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呢？”璎珞说。

    璎珞一听，开玩笑地说：“不简单啊，这才几年啊，你们俩就赚了这么多！我辛辛苦苦这些年，银行账户上的数字还不到六位数呢！研究生就是不一样！”

    梁晓天使劲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说道：“你是不是老是欠着别人，欠着欠着你就习惯了？”

    王小五非常正常地走了过来。之所以说他正常是因为他的脚已经基本看不来跛了，据说他最近出国做了次大手术，终于了了自己的心愿。

    “葡萄？不着急，孙成赶紧买去，现在什么水果都买得到。”璎珞说。

    “什么时候搬走？”张姐问。

    “一个以前的房子，朋友的，这两年从没去过，忽然要拆迁才想起来正好有那么个地方，我先去住着。这两天我去收拾下。”

    璎珞当时一见王小五，便笑着说：“新婚愉快！你结婚的那天我太忙，最近不是都忙公司的事吗？所以就没去，见谅。”

    璎珞不是开玩笑的，这么说的时候她确实是这么想的。

    欧阳落被璎珞的忽然转变弄得一头雾水。

    璎珞有些感动，无论如何，她都没有想到，孙成和瑾儿竟把自己当作那么亲近的人。人跟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在相遇的最初，谁也无法猜测下面的故事，那些一直走在一起的人可能最后渐渐远离，那些本来背道而驰的人说不定就走在了一起。

    孙成当时有些激动，他掏出一根烟，在手里摸来摸去，最后想到瑾儿有身孕在身，又把烟放了回去。最后他对欧阳落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什么给你听好呢？说她妈妈死了？说她被人害得腿残了跳不了舞了？说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从来没忘记过你？说什么呢？她过得那么不好……”

    “我们，打算结婚了。”张姐不好意思地说。

    璎珞开开心心地买葡萄去了。

    “你很合适，可惜，你没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你出现得太早了，所以成了不合适。”

    此时，璎珞远远地看欧阳落，不敢出声，也不敢上前，她害怕她一出声她一上前，这个梦就醒了。

    璎珞擦了下眼泪，仰仰头，说：“我是想到我妈妈了，刚才，我差点以为妈妈又回来了。她以前，都是这么说我的。”说到这里，璎珞想到马上要拆迁了，这里是妈妈的所有，这样一拆，那些连同妈妈的过去和记忆，是不是也会慢慢都被磨灭？

    “呸！千万别这么叫我！我受不起。”璎珞的话说着说着就忘记了欧阳落已经离开四年，忘记了欧阳落已经有老婆孩子的事了。

    欧阳落之所以没打算见璎珞是因为他不会在国内待多久，最多一年，也许半年，他不想打扰璎珞。

    欧阳落想了想，说好吧，便离开了。

    可是，那天中午，璎珞特意买了只鸡，学着炖了锅汤，给瑾儿送过来了。

    为什么会转身？

    为了这场遇见，璎珞已经等了四年。

    璎珞提着鸡汤赶到瑾儿病房的时候，欧阳落正好出去给瑾儿洗水果。

    欧阳落一把把璎珞揽在了怀里，说：“不要摘了，不要摘了，你戴着吧，我希望你戴一辈子。”

    梁晓天多少都叫璎珞有些失望。

    “哎，王小五挺不容易的，不过也不能随便结婚随便离婚又随便结婚吧？”

    “老谷？你开玩笑吧！别说一百万，现在让他拿出十万来都很困难。前两年他的公司就倒闭了，然后就逍遥自在地在家过日子，只有花没有进，手里的钱大概也快光了吧！我们现在还每月给我妈妈点家用。我倒是希望这钱是他给你的，可惜了，他没这个能力了。”瑾儿说。

    孙成跟瑾儿的建议让璎珞想了好久，最后，璎珞觉得一试。

    可是欧阳落并没有看见璎珞，他还是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走。璎珞不自主的跟着了，她就这样跟在欧阳落的身后，听着欧阳落说那些充满生活味道的话，看着欧阳落的背影以及偶尔能看见的侧面。

    孙成跟瑾儿的孩子是个女孩，璎珞自顾自地就认作了干女儿。

    璎珞倒是很奇怪地看瑾儿，说：“我这样挺好啊，怎么你们都认为我过得不好？孙成，你说说，我现在是不是比以前好很多？”

    可是，关于这个钱，璎珞还是有些怀疑。

    但是璎珞变得不多话，她偶尔说两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她把紧要的话都留在了心里，说给可以说的人听。她已经能够分得清谁是可以说话的人，谁又是只能一笑而过的人。她已经开始自己买烟，因为梁晓天的烟不能多抽，她不是怕自己上瘾，她怕梁晓天上瘾。并且，她渐渐有些依赖安眠药，对于一个二十四岁的女人来说，失眠来得早了些。

    “那万一没成功呢？”璎珞说。

    到了璎珞办公室，王小五四下里看了看，说：“璎珞果然就是璎珞，做的事也都是与众不同的，将来一定成大气候！不对，现在已经成大气候了！那要是现在我还想追你岂不是更难？”

    欧阳落用手扶正了眼镜，笑着对璎珞说：“你很久没打人了吧？一看就知道了，放在以往，你能把我眼睛打碎了。”

    梁晓天安静下来之后，忽然说道：“要不，我跟你干吧！”

    可是，有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她遇见了欧阳落呢？

    梁晓天终于明白两年前璎珞那句“你说早了”是什么意思了，因为至今，璎珞仍然单身一人。

    从见到欧阳落开始，璎珞都以为自己会哭，可是一直都没哭，心底的喜悦叫她流不出泪来。

    当时孙成跟瑾儿忽然一愣，没想到璎珞会来。

    重新再回到门前，璎珞打开了门。

    另外，璎珞特意请了几个公关小姐，专门跟着她陪酒吃饭。

    欧阳落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了，他听孙成和瑾儿说话，脸上依然保持笑容。这样的笑容已经成了欧阳落这些年的盾牌，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都能这样笑，这使他看起来温和平和并且幸福。

    璎珞抱着双肩，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小五，以前的王小五可从来不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如今却自如得很了。璎珞说：“你这速度可太快了，简直当婚姻比恋爱还容易！”

    “我转手卖别人，或者卖给你，然后我跟你干，行吗？”梁晓天近于恳求地说。

    欧阳落大概站了两三分钟，忽然猛地一转身，他便看见了璎珞定定地看自己的眼神。

    欧阳落并不是在专注的打电话，可是，这个电话叫他忽略了身后的那个人。

    两年后。

    欧阳落想过可能会遇见璎珞，特意在第二天中午去医院看望瑾儿跟孩子。因为头一天璎珞已经去过了，而且一般璎珞会在晚上去。

    为了少陪几场酒，璎珞必须要有高素质的模特，别人用了觉得比别家的好，自然会想到再用她家的。她希望到了最后是别人来求着自己做生意，而不是自己求别人去。

    璎珞正在给孙成和瑾儿倒水，孙成一眼看见阳台边的落地窗帘，锦缎般垂着，上面有暗暗地盛开的百合和玫瑰，这是欧阳落买的窗帘。

    璎珞一张口，一下子成了以前的璎珞：“靠！不要跟我说什么以往，我的以往都叫狗吃了！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人模狗样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竟然是你转身先走！靠！没人性的人永远是没人性的！我真是犯贱！明天我就找个男人去，不，马上就去找！我掏心挖肺望眼欲穿地等你回来，就等你回来再次从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走开的吗？”

    “怎么了？看你们俩惊讶的样！这个时候我就不能来了吗？看我炖的鸡汤，可是处|女作，不过保质保量！瑾儿趁热喝点，等你出院了，我再给你炖鱼汤！”璎珞开心地说，“我就是再忙，也得对得起干女儿。”

    “你们就这么相信我？”璎珞问。

    时间在璎珞和欧阳落之间静止，任人群走过，任车声掠过，他们依然站立在那里。

    但是那天孙成跟瑾儿还是来了。

    “你已经二十四岁了，对以后没有什么打算吗？模特，做不了多久了吧？”孙成问。

    王下五哈哈一笑，说：“你消息可真够慢的，这样怎么行？我都离婚好几个月了。现在春暖花开的时候，正是我重新寻找第三任新娘的时候。”

    璎珞在欧阳落的怀里愣了愣，随即推来了欧阳落，说道：“你的怀抱里，是陌生的味道。”

    “这，不是……他买的吗？”孙成问道。

    这钱是欧阳落的。

    璎珞一听，愣了，眨巴眨巴地看了看孙成跟瑾儿，忽然哈哈大笑，说：“你们拿钱玩呢啊？有这一百万你们做什么不行？非得投资给我做这样可能没希望的事？别开玩笑了。”

    王小五是不是那个如自己一样爱着的人呢？璎珞有些判断不清，因为她不知道，王小五之前的结婚到底是带着绝望的心情还是抱着希望的态度。

    欧阳落其实是在找璎珞，他想看到她买水果回来，然后他在人群里消失，不让璎珞看见。

    璎珞想了想，说：“我得考虑考虑，我可不能拿你们过日子的钱来玩。”

    但是璎珞到底还是在酒桌上给自己喝出了一条路。

    “我想吃点葡萄，不知道怎么，忽然想吃葡萄。”瑾儿忽然说。

    璎珞当时喝着梁晓天的喜酒，听见张姐在她耳边说：“小天还是喜欢你的，只是那女孩怀孕了，他得负责。”

    晚上梁晓天张姐老石还有孙成李瑾儿吵着要为璎珞庆祝乔迁之喜。璎珞没同意，这根本算不上乔迁，更谈不上喜，更何况那个小屋，她不想让那么多人来闹腾。

    对于以后，璎珞不是没想过，她想过很多种，但是目前缺的就是钱。

    打开门的一瞬间，果然如璎珞害怕的那样，所有的曾经的画面都还在，一下子潮水一般涌上来，淹得璎珞喘不过来气。

    “这个……”孙成看着瑾儿，不知道说什么，瑾儿也紧张着，估摸着欧阳落就要回来了，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住哪里倒是无所谓，重要的是跟谁一起住。等你忙完了，打算找男朋友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也来竞争竞争。”

    璎珞快步上前，用左手拉住欧阳落的右手，跟着欧阳落一起走。

    璎珞从没发现自己是个做什么像什么的人。当初跳舞，没想到会得到掌声，后来做模特，没想到会小有名气，现在自己开公司，没想到还像模像样。

    孙成往屋子里一站，看了看瑾儿，无奈地笑笑，小声说：“竟然跟以前一样。”

    瑾儿看了看孙成，然后缓缓地给欧阳落讲璎珞，包括王小五和梁晓天，她都说了，末了，她对欧阳落说：“她的日子，看起来与你无关，实际上却一直与你有关。你欠她的，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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