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追随

    申启民不敢对顾成殊使脸色，只瞪了叶深深和宋宋一眼，呵斥叶母道：“芝云，回家去！”

    顾成殊默然盯着她片刻，然后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让你心力交瘁，应该是我这个男友的过错。”

    叶母神情黯然，叹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外面忽然有人撞开门，一脸笑模样地进来了：“深深，你回来啦？怎么也不和爸说一声，爸妈一起给你接风多好啊？”

    叶深深低着头，检票走向通道。

    顾成殊明显看出了她的不对劲，抬手揽住她的腰，扶住她即将倾倒的身子：“深深，别太着急，我想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的，或许……”

    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如果是毫无关系的敌对阻碍者就好了，他就可以护着深深，毫不迟疑地披荆斩棘，将一切妨碍他们的对手给清除掉。

    他说：在机场等我半小时，我下一航班到。

    叶深深挂掉了电话，迟疑地递给宋宋。宋宋也疑惑地说：“阿姨怪怪的，我还以为她听说你回来了会很开心的。”

    生产部有人在打电话：“老板，求你了，快一点啊，本周内！本周内好不好？一定要把这批货给我赶出来，我们等着上市呢，预售发了之后，光付定金的就有两千多件啊！”

    “没事，这回我们在国内多待几天，慢慢来。”顾成殊说着，又望着她的神情，缓缓地说，“沈暨也要过来。他这边的朋友多，这回总算找到机会，艾戈松口让他跑来了。”

    顾成殊其实也并不太关切她的来去吧……反正他需要的，只是找一个出色的、乖巧听话好掌控的合伙人而已。

    叶母下意识地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试图解释：“深深，你别想岔了，这不是你爸弄的……”

    回到法国已经是黄昏时分。通宵不眠，从巴黎到伦敦再从伦敦到巴黎，此刻的顾成殊，感觉身心俱疲。

    那高悬在她头顶的利剑终于迎着她长久的恐惧落下，狠狠贯穿了她的身躯。

    门外传来敲门声，她想应该是顾成殊，但她也无力去管了。

    这种绝望的情绪让她几乎连脚步都迈不动，不由自主地靠在墙上，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想着如何与顾成殊决裂的事情。

    “我、我还以为你关在里面出事了！”宋宋咬牙切齿地说。

    “不好意思，申先生。”顾成殊淡淡地插入一句，“这不是家事，而是公事。深深和宋宋合伙，如果没有得到宋宋的同意，深深擅自安排人手入公司，那么宋宋有权将她安排的人辞退。如果你不服气，可以去法庭上告，要求法律保障你和儿子进入女儿与他人合伙创办的公司的权益。如果成功的话，到时候我们一定依照判决行事，绝无二话。”

    这一路走来，她终于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是好是坏，是成功还是失败？

    叶深深草草冲了个澡，躺在了这张陌生的床上。

    在周围候机人群异样的目光中，她按了静音，可振动还在持续，不肯中断。

    宋宋不满地说：“哎呀阿姨，我就这么一点面子都没有吗？来嘛，一起来吃饭，我这边有个朋友您看见了一定会开心的！”

    叶母哀愁地看向叶深深，叶深深哀求地望着她：“妈，如果你在法国过不习惯，我很快就回国了，把一切工作重心转移到国内来。我们母女俩在一起，永远不管那些对不起我们的人！”

    叶深深还没听他后面说了什么，就已经竭力甩开他的手臂，倒退了一步。

    她的后背撞上了冰冷的墙壁，疼痛从背后蔓延到全身，却让她也稍微清醒了一些。

    “哎，怎么不会了？不就是监督下面的人干活吗？我给俊俊买几本商业管理的书，这孩子聪明得很，没几天就能上手的。再说我以前也帮你店里做过事情，你看给你介绍的布料，你做成衣服卖得多好？还有现在那个香水的瓶子，我听说有人特地为了这个香水瓶子去买你店里的衣服，是吧？”

    只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成殊能伪装得这么好。这么长久以来的同居生活，他对她的温柔呵护，他们之间甜蜜而安静的日子，终究只是他营造出来的幻觉，她增添上去的幻象。

    叶深深一时气急，说不出话来。

    叶深深趴在床上很久，依然没能睡着。她抬手去摸自己的手机看时间，才发现自己神情恍惚，下飞机到现在都没开机。

    叶母为难地看看叶深深，又看看申启民，见他脸色黑得难看，有点惶恐，便对叶深深说：“什么事？深深你现在就说吧。”

    为什么呢？为什么这么可怕的人，却在和自己相处的时候，给予自己那么温存缠绵的假象？为什么不早点让她看到他的真面目，如果他不对她这么好的话，她一定不会这么喜欢他，至少……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时候，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所以她也不想计较这音频来自何处，发给她的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顾成殊淡淡地说：“我知道了。”

    妹子翻他一个白眼，抓起旁边一支笔就丢过去：“滚！被你家女王大人发现，我还不死定了啊？”

    音频还在继续着，顾父最后说：“但愿你能很快决定，毕竟，人生发展阶段的机会，可能就只有这么几个，转瞬即逝，你应该珍惜。”

    程成声泪俱下，摸出自己兜里的手机捧到宋宋面前：“女王大人！请您一定要看一看啊！这是我和我死党的对话！我问他平时给老婆送什么，他说有一次送香水被表扬了！我又问啥香水宋宋会喜欢啊，他说去问熟悉宋宋的女生！”

    叶深深呆呆地听着，脑中嗡的一下，眼睛失去了焦距，面前的一切都幻化成一片模糊。

    里面一切如常，只是窗户紧闭。卧室的桌面上，甚至还留着一张被揉成一团丢弃的设计图。

    叶深深握着手中话筒，许久，才说：“我想你了，所以……所以才赶回来的。”

    申启民大怒：“我们的家事，关你屁事！”

    她怕自己看到顾成殊的那一刻，就要崩溃，就要反悔。

    叶深深形容憔悴，但神情却很平静，问：“怎么了？”

    顾成殊的担忧很有道理。

    直到最后，她的手腕累了，再也不受她的掌控，重重地落了下去。

    叶深深已经不再试图欺骗自己。

    是的，她已经听到了，真真切切的，顾成殊对他的父亲说，深深不是他的女朋友。

    叶深深觉得自己的眼泪又要流下来了。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嘴，也将哽咽声闷在了口中，不让他察觉。

    回到店内，程成刚好在和前台妹子闲聊。他斜靠在前台，笑眯眯地问：“今天的香水味儿这么好闻，是什么牌子的啊？”

    叶深深看着那标注为“新建”的音频，忽然感觉到无比恐慌，她的手颤抖着，悬空在手机屏幕上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点下去。

    叶深深坐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顾先生”三个字，手指不由得下意识收紧。

    然而，当对手是至亲，是与自己身上流着一样鲜血的亲人时，他又如何能毫不迟疑地与对方战斗到你死我活？

    他开了门上楼，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叶深深。

    叶深深心口冰凉，尖锐地反问：“那你现在就算做得好了？你这个模样，就算被邻里人人称颂善良，可又有什么意思？”

    她抬起颤抖的手，迅速滑过顾成殊打给自己 的无数个未接电话消息，再度将手机关上。

    她形容枯槁，神情疲惫，回到店里。宋宋一看见她的模样，简直要被吓死了：“深深，你……你没事吧？”

    宋宋一脸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叶深深。

    “但你别说哦，那个赠品真的好看，一朵绽放在瓶子上的虞美人，香水用完了我还一直放在柜子中看着呢……”

    第二天，宋宋在得知叶深深把自己反锁在休息室内一夜毫无声息之后，顿时嘴巴里的饼干都掉地上了：“不会吧，她是要演苦肉计给阿姨看，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吗？”

    她俯下身，静静地贴着那处缝补的地方躺了一会儿。数日来的奔波与疲惫，好几日不眠不休的煎熬，在这一刻忽然全都消失了。

    “不……不用了，就……还是那些事。”叶深深含糊地说。

    创办这个网店，似乎还在不久之前。那时候她和宋宋、孔雀三个人还在用手抄快递单，还苦恼着被人欺负，甚至找工厂和打版师都是一大烦恼。要不是顾成殊和沈暨忽然出现在她们身边，不知道这家店能否发展起来？而自己，如今又会身在何处呢？

    现在她拥有这么成功的网店，掌控着一家国际一线品牌，在设计界和时尚界声名鹊起。她的设计穿在王妃、明星、杂志主编身上，也穿在普通少女的身上；她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备受推崇。

    是，她只能忍气吞声，回去再说。

    叶母狼狈无奈：“他……他是男人，和我们女人又怎么会一样？”

    顾成殊抬起手，按在玻璃门上，神情越显凝重。

    她回到了自己和母亲的那个小家。

    叶深深一路走着，一路听着周围嘈杂的对话，只觉得恍然。

    无论什么时候，也不可能会有比现在更坏的结局了。

    可当她打开休息室的门，想要把她以为肯定出状况的叶深深给拯救回来时，却发现她已经整整齐齐地穿好了衣服，带好了箱子，准备出门。

    然后呢？然后是不是就要开诚布公，谈一谈他们之间的事情。关于……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彼此的事业和利益，真正足以和他相配的人是薇拉，如今她既然明白了一切，那么两人之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说再见。

    宋宋狠狠地瞪了程成一眼，然后对前台妹子笑道：“盈盈，你说错啦。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死定的人不是你，是这个臭男人！”

    “这不是关心你吗？你忽然说有事出去，我担心你一个人不安全，所以跟过来看看。”申启民说着，一屁股就在座位上坐下了，“刚好，趁着女儿女婿都在，我们一家人算是聚齐了，也好好说说体己话。”

    “我跟你过来的。”他跟着她从法国到中国，也一路跟着脚步虚浮的她走到这里，“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而他现在有了更出色更合适的对象了，所以，就算她走了，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可惜她并没有看到他的消息，也没有在机场等他。

    所以她没有办法放任自己，更没办法去要求顾成殊。

    叶深深依然坐在床上，但已经打开了手机页面，看着那封邮件。

    叶深深忍不住驳斥道：“我们的店叫‘宋叶的年华’，宋宋还排在我之前！”

    可她也失去了自己的母亲，失去了从小到大蜗居的那个家。她的感情千疮百孔，她爱的人并不爱她，他从始至终唯一想要利用的，无非是她的才华和天分。而就这仅存的才华和天分，她也输给了他喜欢的另一个人。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深深？”

    叶深深张了张口，许久才嗫嚅道：“没有，我……就是想我妈了。”

    他的身形，他的动作，他的声音。她无比熟悉的、每分每秒都会记挂在心头的模样、萦绕在耳边的嗓音。

    顾成殊说：“等深深不再需要我的时候，我会考虑的。”

    “没事没事，这不是叶大boss从法国回来了吗？她绝对能搞定的，待会儿我们去求她解决呗！”

    叶深深感觉到他拥住自己肩膀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身体一僵。

    到最后她终于无计可施，用颤抖的手按下接听键。本以为会迎来顾成殊的责问，然而没有，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深深，你在哪里？”

    或许，是她家人那边的问题？

    他说：“深深，我不认为，你可以把我排除在你的事情之外。”

    “差不多了，快要登机了……”叶深深看看时间，巴黎飞上海的飞机也并不太多，其实还要一个来小时，“那……就这样吧，我先过去了。”

    宋宋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反正她已经迎来最坏的结果，接下来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机场的人来来去去，大幅落地窗之外的飞机起起落落。整个世界在她身边流动，唯有她僵直得无法动弹分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种事既然开了头，一而再，再而三又有什么奇怪的，现在我们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你妈妈习惯了这回事，自己都不想改变这种局面。”

    “她姓叶，不姓申。从法律和道德的范畴来说，她完全没有父亲存在的迹象，更别提毫无血缘关系的那个申俊俊。”

    纵然以后，她再也遇不到顾成殊这样让自己喜欢的人，可至少，也不会遇到顾成殊这样让自己痛苦的人。

    她把手机丢在抽屉中，也不顾自己身上穿着精工剪裁的白色羊绒长款外套，脱力地在落满灰尘的沙发上坐下。

    宋宋赶紧去看顾成殊：“顾先生，你赶紧给深深出出主意啊，到底怎么办才能把阿姨救出火坑啊？”

    昨天在法国的留言，应该是她上了飞机后，他马上就发过来的，只是那时她早已经关机了。

    她没有回头，只加快了脚步，就像是逃离一般仓皇。

    他是真的没把她放在心上过。

    然而站在他面前对他解释着文件的店长，还有坐在旁边抠着指甲的宋宋都表明了，她身处的确实是“宋叶的年华”的店里。

    不过，神通广大的顾先生，显然并不准备放过她。

    因为她的自以为是，沉溺在两人缱绻的幻想中，所以才会觉得一切都像是涂抹了荧光色彩一样，格外动人。

    等叶深深迷迷糊糊睡醒，开门走到外间准备去喝水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顾成殊。

    想到父亲与他的这次见面，顾成殊的心中涌起一阵阴翳。

    “深深啊……”叶母的声音微颤，“你，你怎么忽然回来了，也不先说一声？”

    客服部的女孩子们一边快速敲键盘一边抱怨那些龟毛的客人：“都说了不包邮了，你说他至于从昨天一直磨到现在吗？”

    顾成殊看向叶深深，叶深深却一直低头沉默，似乎不敢碰触他的目光。

    叶深深伤心失望至极，反倒笑了出来：“好啊，现在连申俊俊都可以随便打骂你了，你居然还一声不吭，连我这个女儿都试图隐瞒！”

    顾父问：“大概在什么时候回家？”

    离开伦敦时，顾成殊想起叶深深喜欢的柑橘果酱，便绕了一小段路到老店去买了两罐，带回去给她。

    只是同伴，一起为了共同的利益凑在一起，其他的，没有任何附加意义。

    而宋宋在旁边诧异地抬头，问：“咦？深深你家有事？是不是阿姨又被那个浑蛋怎么了？我最近也没联系她，真不知道呢！”

    心口冰凉刺痛，叶深深呼吸不畅，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站在他的面前，心中唯一的念头，只有逃离。

    “你说呢？卖得简直不要太火，都已经断货了，老天保佑欧洲那边能赶紧补货过来啊，不然铺天盖地的仿款就要上市了！”

    她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自己根本无法拥有宋宋这样的爱情。

    宋宋狐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因为心口的剧痛与呼吸的阻滞，叶深深只觉得眼前一阵阵昏黑涌过。

    近乡情怯，一直在心里想念的人，此时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叶深深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低声说：“妈，我回来了……”

    叶母迟疑地问：“什么朋友啊？我真是……哎，不太方便见啊……”

    顾成殊的声音平淡，叶深深听在耳中，却觉得心惊不已。

    来信的人隐藏了姓名，邮件内也空无一字，唯有一个音频文件，静静等待着她点开。

    世界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数字与权益的叠加。至于其他的，都是被他毫不犹豫剥离的，可笑的附加。

    叶深深竭力捏了捏自己的手掌，低声说：“好像……还没倒过时差来……”

    长途的飞行，动荡的思绪，让叶深深走下飞机踏上中国大地时，双脚都在微微颤抖。

    她大步走到休息室门口，抬手用力拍门。

    叶深深的眼睛又开始灼|热刺痛起来。她抬手捂住自己的双眼，竭力想控制里面温热涌动的情绪，然而那些眼泪却顺着她的指缝不可抑制地流了下来。

    而顾成殊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深深，怎么了？”

    叶母这才醒悟过来，女儿是想把她留下来，免得回家遭受难堪。

    甚至连他们目前正在同居的事实，他也不屑于承认。

    在仿佛失去了一切之后，这是她唯一可以抱紧的，温暖的东西了。

    宋宋得了她的肯定，立即一拍胸口，大声怒吼：“你就瞧好吧！有我钱宋宋在一天，姓申的一步都踏不进我们的店！”

    叶深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长得几乎将自己肺内所有的气息都压出去了，全身的力气也似乎都散逸掉了。

    叶深深以为自己眼中的泪已经干涸，谁知在这一瞬间，只因为顾成殊那模糊的背影和隐约的声音，泪水就再度流了下来。

    前面大|波的人流已经登机，只有她一个人落单着，往里面走去。

    她靠在满是尘灰的旧布艺沙发上，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时候被自己用剪刀划出的豁口。那里被母亲用同色的线补好了，她的手艺那么好，经过十来年的使用，看起来颜色也不再分明，但伤痕毕竟是伤痕，缝补好了，依然会留下抹不掉的丑陋痕迹。

    然后，电话那端传来的，便只有被挂断的忙音。

    透过面前阵阵黑翳，她望着模糊的顾成殊的面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抿紧双唇，他拿出手机拨打叶深深的电话。

    她把店内所有的抽屉都翻过来狂找，甚至已经做好了去叫开锁师傅的准备，不过谢天谢地，最后还是在某个角落里翻出了从没用过的休息室的钥匙。

    新邮件的题目，叫“你应当知道的顾成殊”。

    程成崩溃了，他捂着脸颊，眼泪汪汪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他目光移动，看到衣柜门留了一条虚掩的缝隙。

    顾成殊望着她犹豫迟疑的模样，微微皱眉。

    “奇怪，那顾成殊怎么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宋宋赶紧跳起来去拍门，“总之我先把深深叫起来。”

    路过某家叶深深关注过的品牌时，他看见了新款手袋，便帮她挑了一个白色的。

    这温柔的笑容和问话，让旁边的宋宋顿时惊得浑身一抖。

    双脚无力，再也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她顺着门背缓缓跌坐在地，死死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然而就算她在机场等待他，见了面，又能说什么呢？

    阳台上，稀疏的天竺葵花球探出，深红浅红。这种不怕冷的植物还在不辨季节地开着。

    笑着笑着，她的目光落在顾成殊身上，又不由得心口一酸，眼泪漫了上来。

    叶深深这才恍然想起自己在机场匆忙扯的借口，一时茫然失措，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叶深深的背影，消失在通道转弯处，他再也看不见了。

    阅后即焚的文件，在她听完之后不到五分钟，就彻底消失了。

    她靠在门背后，疲惫至极地闭上眼。

    “你……你不要动不动就搬法律来唬人！”申启民怒吼，“法律也是人定的！女儿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把父母和弟弟丢在家里忍饥挨饿，算怎么回事？”

    真奇怪，明明只是住了几个月的房子而已，却觉得比任何住过的地方都令他依恋。是因为，只有这里才有他期待的那个人吧。

    店长也是一脸惊恐，和宋宋面面相觑。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将给叶深深带的礼物丢在边柜上，敲了两下后，推开叶深深房间的门。

    叶母嗫嚅了半晌，说：“前天做的排骨汤，盐放多了一点，俊俊觉得我是讽刺他吃闲饭，然后就把碗掀翻了……也是凑巧，那碗底就打在我眼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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