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狐十六

    过了一会，若林叹一口气，回头对我微微一笑：“春春小姐，只好再麻烦你一些时间了。”

    “我没这样说，你太激动了。”

    后面突然传来若林的声音，很低微，我还是听到了。他在叫“主子。”

    狐十六摇头：“已经没有所谓了，只是你不适合这条路。这是唯一的理由，你自己好好想想。”

    哎呀，真笨！

    尚尚想了想，点头：“见过，是个美人，仙界没有不好看的。”

    回到家，含真不再像平时那样第一时间打开电脑看他的连续剧，而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板着脸看若林。

    “谁激动了？！”

    他转身就走，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含真抓住他的胳膊，冷道：“想这样就走？！我问你，白狐狸是不是把你的契约印消解了？”

    是不是在妖怪的眼里，人类的性命完全如同草芥？想杀就杀，根本不用在乎？

    我看着他橙色的茸毛，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想和以前一样上去抱抱摸摸，又迈不开步子。

    尚尚沉默了一会，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路，他既然愿意上路，哪怕是条死路，也是他的选择。他不悔，你何必着急。”

    尚尚被我看得坐立不安，只好叹道：“春春，妖言咒印是人类身体承受不起的，和血琉璃一样，所以在下咒之前我动了动你的魂魄，让它能承受咒印的力量，对你其实没有任何影响的。我说过我不会害你，你也说过相信我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怀疑呢？”

    若林点头：“是的，麒麟大人是我们的领袖。我们所有人都十分信赖景仰他。”

    幸好我早已识时务地把果汁杯子拿在了手上，没受牵连，尚尚面前的可乐早就被震翻了，他哀怨地看着含真，嘴唇动动，没说话。

    哗啦啦，小小饮食角落里的人一瞬间全撤空了，老板欲哭无泪，又不敢过来找含真的晦气，只好装没看见。

    “妖类来人界的时候，身上都要加封印，防止我们擅自动用三级以上的法术，如果是在妖界，这样的伤口根本不会留着超过一分钟的。另外书店里画了降妖咒，我们只能把妖气压到接近于无，如果是在屋子里受伤，只怕十天也好不了。”

    我也不愿去想。

    旁边的人纷纷望过来，估计是被这两只妖怪的美色所震惊，有几个人甚至对含真的长辫子指指点点，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你走吧，别跟过来。带着你，是我的失误，今后随你自由。这也是麒麟大人的意思。”

    我使劲咬着嘴里的吸管，不让自己笑出来。含真的脸色，实在太精彩了，红变绿，绿变白，白变黑，最后他抹了抹脸，叹了一声。

    “狐十六是不是也没了身体？”尚尚突然开口问。

    谁知这次尚尚异常强硬，和我针尖对麦芒：“不行，我不会去掉咒印的。只要加在你身上，就没有消除的可能。这也是为了保护你，不管你怎么说，都不可能。”

    尚尚把可乐瓶子扶正，顺便提起我买的大包小包，回头微微一笑：“咱们回去吧，不早了。”

    睡觉的时候，尚尚来了，看起来很疲倦的样子，跳上床就蜷成一团。

    我抄起杯子，把里面的茶水泼了他一脸。

    没有骗我，没有骗我……他们怎么都这样和我说？这样的话语，让我以后怎么相信？

    为什么？我想揭开被子问个究竟，尚尚却从被子里钻出来，爪子使劲拍我的脸：“以后千万不要一个人出去。狐十六是个很固执的人，他肯定紧追不放，我们都要小心。”

    “风之麒麟不是男的吗？狐十六也是男的啊！男男恋难道在妖界很常见？”

    若林轻轻拨开他的手：“是的，消除了契约印，现在我和你们是同等身份的妖了，不再是奴隶。所以，含真先生，你再没资格用命令的语气对我说话。”

    语气不确定，有古怪！我使劲瞪他。

    “他那是活该！”含真吼起来，“一千个人！一千条命！他以为自己是人类的皇帝呢！”

    若林摇头：“不了，我没脸和你们在一起。抱歉，我直到前几天才知道春春小姐是我要找的人。让你们担心了这样久，真是不好意思。”

    那个晚上他来找我说关于血琉璃的事情，告诉我，血琉璃和我没关系，可是之后泥水怪就出来了。这也未免太巧了吧！

    尚尚叹了一声：“什么啊，你是杂书看多了吧？我什么时候说风之麒麟是男的？她是女的，风火水土四个麒麟，风麒麟和土麒麟是雌性的，水火两个是雄性的。”

    “去你的死得其所！”我被他风情云淡的态度惹毛了，“凭什么人要为你们什么狗屁大业献命？！”

    若林还想挽留，狐十六手腕忽然一折，轻轻拍在他肩上，冷道：“不要再跟过来，你很烦。”

    含真没理他，只是用手把塑料吸管折来折去，最后一扯成好几截。

    “他把你身上的契约印销了？”

    我不敢想象，如果这些话是从尚尚嘴里说出，我会有什么反应。

    “那个笨蛋，还不忘麒麟的事情呢，都和他说了这是痴人说梦，没可能的，他简直是入魔了。”

    说到这个我又没了睡意，转头瞪他：“为什么他们都怀疑血琉璃在我这里？一个两个都说看不到我的魂魄，我问你，你的妖言咒印就那么厉害？”

    “砰”地一声巨响，含真把可乐瓶子狠狠砸在桌子上，回头暴吼：“看什么看？！老子的身份是什么，关你们P事？！”

    尚尚把下巴抬高，使劲用爪子拨我，要我挠他下巴，一面说：“妖界什么人都有，不过妖不像人类，我们对自由的渴望，比任何东西都强烈。所以麒麟的大业最后会失败也是正常的。他试图在一盘散沙一样的妖界建立等级森严的王国，变成第二个仙界，当然没人应和。除了狐十六那个傻瓜。”

    尚尚一本正经地指着自己面前翻倒的可乐，再指指被含真捏碎的瓶子，轻声道：“这些，你来赔。”

    狐十六淡淡说着，没有回头，飘然前行。

    “含真。”

    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糟糟的。

    尚尚眯着眼睛，呼噜噜地说道：“他以前是仙界的圣兽，当然厉害。仙界总共只有四只圣麒麟，风火水土，他是风之麒麟，性子特别急躁，所以得罪了上面的仙人，诬陷了一个罪名给他，就把他丢出了仙界。后来被狐十六救了下来，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的，竟然把他说动了，要在妖界进行大改革。可惜他受了很重的刑罚，过不了多久就死了，只留下魂魄，之后他们的改革也失败，狐十六为了给他做一个新身体，发了疯一样到处找血琉璃。事情就是这样。”

    啊，白狐狸把他弄哭了！

    什么？一千条命？等等！谁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事情？

    若林苦笑：“你们要什么解释？想把我关起来拷问吗？”

    若林笑吟吟地给我解惑，态度比那两只惫懒妖物好了不知多少。

    当我们跟过去的时候，尚尚正在问若林这个问题。

    我只好躺回去，关灯，睡觉。没一会，毛茸茸的猫钻了进来，躺在老位置，柔软的背靠在我手上。

    我们一起回头，就见若林低头站在狐十六身后，泫然欲泣。

    若林捂住肩膀，慢慢蹲了下去，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估计一定是哭得不成样子，这只猴妖比我还爱哭。算了，让他哭一下吧，发泄发泄郁闷，一会就好了。

    若林正色道：“对于妖类来说，有没有身体，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何况就算他死了，魂飞魄散了，他的精神也永远留驻，是我们的信仰。”

    我低头乖乖喝果汁，很显然他们不知道这两只妖怪的耳朵比狗还灵敏，加上含真的暴燥脾气濒临爆发边缘，他的脸色已经比刚才还难看了。

    “妖界这么开放？这种禁忌之恋也没人八卦？”

    “嗯哼！真是感动啊！”含真笑，摸着胳膊，“感动到一身鸡皮疙瘩！”

    我还想再问他那天晚上的事情，含真突然沉声道：“他现在……还和麒麟在一起？”

    若林一付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模样，摊开手，苦笑：“想问什么？请不要客气。”

    仿佛感觉到了我的视线，若林回头看着我，过一会，他才轻声道：“春春小姐，我没有骗你。但那是任务，我很抱歉。”

    若林居然微笑了一下，轻道：“春春小姐，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知道我身份特殊，你还是对我关爱有加。你的恩情，我有机会一定报答。现在要说再见了，谢谢你。再见。”

    我的心跳加速一百倍，赶紧追问：“那……他和狐十六有没有……”

    我倒抽一口气，拔腿就想过去，尚尚竟然快我一步跑过去，连含真都愣了一下。

    若林蹲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可是血却越来越多，幸好这附近的人都被含真吓走了，不然被看到一定又是一场骚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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