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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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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这一切后,握着刀跨了出去,这一刻我决定不再闪躲,刺客再敢来,我要他今天把命留在西宫。

    头晕耳鸣,我甚至听不到儿子的哭喊,胸口重量骤轻——孩子被人抱走了。

    “隗纯?公孙述?”每报一个名字,他嘴角若有若无的不屑讥冷便加深了一成,或许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可我的视线却是一刻都没离开过他的脸。

    踉踉跄跄的摸进侧殿——我的专属书房,我从案角摸出一把宽刃短剑,剑身宽厚,原本平整的刃上加了血槽,青幽幽的发出一种慑人的寒光。

    “娘……”怀里窝着柔软的小身体。

    “什么?你再说一遍。”

    刘秀当皇帝,基本上没什么当皇帝的架势,住的南宫是前朝旧址,不曾自掏腰包翻造过什么建筑,最多内部搞点清洁、装修,大致像个皇宫,能住人不算折辱天子威仪,能勉强过得去就行。他没太多的皇帝架子,掖庭不搞三千宫人,所以一个南宫勉强塞下行政处和掖庭两部分,也不用愁房子少,够不够住人,反正他姬妾不多……但只一点,只一点,他有个比前朝皇帝都怪癖的毛病。

    宫殿里静谧得诡异,丝履踩在青砖上,柔软无声。心跳如雷,强大的压迫感突然从天而降,我刚一抬头,一片闪亮刀光便已从天罩下。刀剑相交,发出铿锵之声,我承受不住那股巨大的重力,一跤跌坐在地上。

    我呼呼喘气,从捆缚中挣脱开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提了裙裾,把裙边卷了卷,束在腰上。

    小女儿生下后没多久,陇西便传来了隗嚣又病又饿,最后恚愤而死的消息。隗嚣死后,由大将王元、周宗用力隗嚣的幼子隗纯继承王位,继续据守冀县。然而根基已倒,隗嚣的死带给敌人难以预估的打击和损失,陇西从此失去擎天大柱,在风雨飘摇中垂死挣扎,苟延残喘。

    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呃——”我重新喘上气来。

    我以为自己很强,可是,我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女!原来再坚强,也会感到无助和害怕,我躺在他的怀里,颤抖着,哭泣着……

    义王躲猫猫不知道躲哪去了,西宫内外整个死气沉沉的。刺客能如若无人之境的顺利摸进宫,这件事背后本身就带着诡异和蹊跷。

    我没心没肺的笑逐颜开,他警觉性倒也挺高,话才说了一半,马上闭了嘴。下一秒,他似乎也察觉到刚才无意中钻了我的套子,不由恼羞起来,脸上露出狠戾的神情。

    天旋地转的翻滚,我紧紧的抱着儿子,不让他受到一丁点的伤害。背脊、手肘,脑袋接连磕在石阶上,我却感受不到丁点的疼痛,只是神经质的害怕、颤抖、抽搐,紧紧的将自己蜷缩起来,不顾一切的想要护住怀中的小人儿。

    我捂着伤口退后,却不想殿角传来一声呜咽。我浑身一震,哭声是义王的,我绝对不会听错。

    “站住!”我哭笑不得的追了上去,“告诉我,刘阳那兔崽子野哪去了?”

    我拧腰转了一百八十度,虽然避开了那致命一刀,却重心不稳的屈膝摔在地上。对面持刀的是个身穿黄门内侍衣裳的男子,匆匆一瞥间我已确定他的面相十分陌生,并非是西宫的宫人。

    我舔着唇,心里冷笑。

    喀的声,滚动停止了,似乎已经到了最底层,后脑勺重重的碰在青砖上,胸口剧痛。刘阳趴在我身上惊恐的哭喊:“娘——娘——”

    太好了!真是好得没法形容啊!这么个大男人如今堂而皇之的站在我面前,这么好玩的事,怎么就尽给我碰上了呢?

    “娘,你在找什么?”义王蹑手蹑脚的走到我身后,探着脑袋好奇的问。

    他紧闭着嘴,一脸严肃,但我的无惧无恐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眼神滑过一丝困惑和迟疑。

    过堂风吹乱了我的发,我撩着发丝轻笑:“疯丫头,跟我躲猫猫,看我逮到你,不打得你小屁屁开花!”

    终于秋天来临的时候,汧县凑足了六万斛粮食。八月,来歙率冯异等五位将军,向西攻打天水,讨伐隗纯。

    “咝!”我气得直翻白眼。这孩子淘气得跟个皮猴似的,真后悔不该教他跆拳道,搞得他现在动不动就爱挥拳头,一个不留神便上房揭瓦。

    我有苦说不出,思来想去,要怪只能怪自己生得太多。后宫的俸禄本来就只郭圣通和我一年十来斛粮食,其余的都是吃白食,管个饭饱。想想自己嫁的老公好歹也是个皇帝,而且还做了快十年了,可自己的老婆孩子却得勒紧裤腰带,紧巴巴的过日子,真是越混越回去了。

    一只信鸽从培养、训练到最后能派上用场,这中间得花费多少精力和金钱?居然……居然被那小兔崽子……吃了?!

    我来不及查验她们的生死,身后的刺客便又冲了上来。

    铫期给我的印象向来寡言少语,不说则已,一说必中。官吏们推他上言,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真是让我笑痛了肚子。

    有人靠近,我一手抱住儿子,一手挥了出去,拼死厉啸:“要我的命拿去!不许碰我儿子——”

    为了对付以陇西、天水两郡为屏障的成家帝公孙述,刘秀接受来歙的建议,开始在汧县囤积储蓄粮食。当时国库资金紧张,掖庭在郭皇后的主持下停废一切奢华,大批量的裁减宫人。我身为贵人,配用中黄门、侍女自然不得逾越皇后等级,然而郭圣通的长秋宫只有两个儿子,我的西宫却住着一子三女。皇子公主的侍人配额省略不计,随母分定,按照这样的划分,西宫的宫人分派,能帮我照顾孩子的人还远不及许美人的宫殿。

    脑子乱了,起初我还能刻意保持冷静,可从刚才发现那堆不知是死是活的宫人后,便彻底心绪不宁起来。我的阳儿、义王、中礼、红夫……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倏然转身,冰冷的刀尖贴着我的鬓角无声无息的擦身而过,发髻散落,一绺青丝割裂,纷乱散开,飘落地面。

    “我在找……”回头见她眼线弯弯的,笑得很假,不由顿住,将她一把扯到跟前,“说!藏哪了?”

    我被抱了起来,动作轻柔中带着颤栗,在我神志浑噩混沌的,几欲失控的时候,唇上一暖,有人用嘴向窒息中的我缓缓渡了口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作势欲打。

    “咕……咕咕……咕……”我一边学鸽子叫,一边低头小心绕开满地乱七八糟的玩具。

    “嗷!”刺客咆哮,甩手试图将刘阳甩出去。

    我使出吃奶的力气,鼓足劲放声尖叫,叫声尖锐,气势惊人,在空荡荡的大堂上震出旷野般的回响。

    裙裾裂了,却没有断,我跌了个狗吃屎,额头磕在地砖上,险些砸晕了自己,狼狈间头顶刀风呼啸,竟是劈头斫下。

    这几年飞奴传信少了,大部分消息都是阴兴通过其他渠道送进宫来,他的手法高明至极,到现在我也只是隐隐觉察西宫中安插了他的眼线,却不知道到底是谁。前阵子搞裁员,我原打算趁机挖出这么个人来,却仍是一无所获。

    “娘你在说什么呀?”她无辜的眨巴眼,酷似刘秀的眼睛,让人怎么看怎么爱。

    地皮轻微震动,似乎有纷沓的脚步声靠近,我紧张的绷紧身体,也不知打哪来的力气,竟然撑着最后一口气举起手来,摸索着将刘阳抱进怀里。

    在西宫侧殿的一隅,我终于发现一堆宫人的身影,都倒伏在地,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人堆里我没发现刘阳,也没发现中礼和红夫,可是却发现了照顾她们的乳母。

    前汉时后宫或许还有男人充当黄门,可到了他这里不行,别看他平时不声不响的,其实醋劲大得能熏死人。汉建国没多久,宫里的黄门一律全被换成阉人,长胡子的生物基本没机会再出现在我周边三十丈以内。

    一脚踢空后,我暗叫一声不好,身子不可避免的向前踉跄出去。我急忙低头颔胸,本欲就势向前翻滚,哪知道身后“兹啦”下裂帛声大作,长而曳地的裙摆竟被那人踩踏在脚下。

    “啊——”刘阳的小手抓握不住,直接被巨大的掼力甩将出去。

    我脑袋发懵,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祭遵的棺木运抵雒阳时,建武帝刘秀穿戴起素服,亲临吊唁,哀恸痛哭。回宫经过城门时,看到运输棺柩的车子从城门口经过,竟而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哭声听不到了,我估摸着那孩子可能藏在她平时最爱躲的地道里,但我现在不能过去找她。当务之急是把刺客引开,可又不能一鼓作气的逃出西宫去,不然他万一杀不了我,扭头去找我的儿女下手怎么办?

    对面的男人也愣住了,侧耳凝神,似乎想分辨哭声的方向。我腾身双飞连踢,不管有没有伤到他皮毛,踢完撒腿就跑。

    喘气如扯风箱,我累瘫在地,回头查看却没发现刺客的踪影。难道是离开了?还是潜伏起来,准备守株待兔?

    我放声大哭:“滚开——不许碰我儿子……滚开——滚开——”

    也正是在这个月的月底,我顺顺当当的诞下一女,母女皆安。

    “娘!娘!别生义王的气!”小女娃扭股糖似的晃着我,奶声奶气的说,“我告诉你个小秘密,你别生我气……”

    几个轮回下来,他终于厌倦了这种冗长而无聊的游戏,这时候我也已经累得精疲力竭,手脚发软。臂上伤口不深,可是奔跑带动血液循环加速,一直不曾止血,我即使是铁人也扛不住这么失血。好在他放弃了,其实要再坚持上一段时间,到底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视线模糊,人影叠嶂,有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的微薄之力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果然这小妮子也非等闲,早已司空见惯,居然连脸色都没改一下,仍是无辜的耸着肩膀,摊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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