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sp; 他竟然这么瘦！

    我淡然以对，“我如果不这么，怕是一辈子都不得安生的。还望陛下成全。”

    我口中酸涩，“我活得好好的，入你梦做什么？”

    我点了点头，“过了几年与世隔绝的日子，现在下山一看，发觉真是物是人非了。特别是你。”

    萧政不悦地皱眉，“驰骋沙场，又不知保养休息，过劳成疾。我听人说，谁见了他当年打仗那样，都会觉得害怕。那种不要命的打法，根本就是找死。他倒是连战连胜，军功赫赫。我要给他个大将军当，他却辞官了。也是，身体糟糕成这样，也没法再上马了。可惜我们东齐损失了一员大将……”

    “你好生休养。”我轻声说，“我争取明天再来看你。”

    封峥也笑起来，用力过度，突然有点咳。我急忙帮他拍背，手碰上去，摸到的是硬硬的骨头。

    “我师父救了我。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

    我抽了抽鼻子，问：“他的身子怎么会差成那样？”

    士兵冲进了家中，娘倒在地上，我将匕首插|进了封峥的胸膛之中。

    回程的路上又下起了雪。车行到地方，停了下来。草儿撩起车帘。我钻出去，就见萧政手执一柄紫竹伞，站在车下，对我伸出手。

    我嗤笑，“以为你高官厚禄，娇妻美妾，儿女满堂。”

    下人都识趣地别开了脸。我也有点木然了，随着萧政占我便宜。

    脑子里是纷至沓来的梦。

    “你说什么？”

    封峥忙道：“别哭呀。我没事的。”

    封峥忽然淡淡笑了，说：“我这是在做梦吗？”

    身边没有一个人。我疲惫且饥渴，彷徨又恐惧。我大喊大叫，喉咙里一片血腥，空旷的沙漠里没有半个回音。

    我朝外走，走了两步，回头看，封峥靠在床头，默默地望着我。削瘦的面容一片平和，眼里却有着不舍。

    浩瀚如海的沙漠里，我坐在马上，靠在封峥的怀抱里。

    手脚像是觉得针扎般的麻痛，然后转为剧痛，再失去知觉。胸口旧伤仿佛裂开了一般，喘不过气，喉咙里渐渐涌出一股血腥。

    萧政斜眼看着我，冷笑道：“我是一国之君，我不关心这个，那关心什么？”

    封峥愣了一下，呵地笑了起来，“你呀……”

    “你这个时候倒知道叫我一声陛下了。”

    我眼睛发热，却也笑了起来，“一听这话，就知道你不曾梦到过我。”

    他眼神温柔如水，抬起手，轻轻摸我的脸。那小心翼翼的姿态，仿佛真怕我是一个鬼魂一样。

    现在真的面对昔日遗留下来的荒凉，我才发觉，我心里最多的，只有一种无力感。

    “我想过去照顾他。”我朝着萧政缓缓跪了下来，“陛下回京后，我就要跟着走，留在这里的时日不多。我想尽一份力。”

    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跪到死都没有用！”

    有点后悔了。若多点耐心，回了屋再跪下来求他，也不至于挨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师父！二师兄！二师兄——

    “你这是要回赵家了？”封峥问。

    我浑身脱力，而边听到草儿的一声惊呼。

    “我知道。”

    我努力张开眼睛，高热让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得到一个人影，那个那个熟悉的感觉却是我不会认错的。

    我狠狠别过脸去。

    我逃一般离开了这座院子。

    “你以为我如何？”

    只是现在吃后悔药也晚了。我认命地继续跪在地上。

    两个人，都一身是伤，寂寞寥落，只能彼此为慰籍，相对无言。

    他的手比我的手还凉。骨节分明，老茧厚实，虎口有几道疤痕。这和我爹的手很像，是一双久经沙场的武将的手。就是，太瘦了点。

    以前，我的心里有很多很多的恨。

    封峥听我这么一说，似乎松了口起，露出欣慰的神色来。

    我谢过老大夫，推门走了进去。

    萧政搂着我的手猛地一僵，然后放了下来。

    在那些天真欢愉的岁月里，在我羡慕又嫉妒地看着他和晚晴吟诗作对的岁月里，我是从来不曾想到，我们还有这么一天。

    我不禁长叹了一口气。

    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敢扶我起来。我就这么继续跪在雪地了。

    “民女求陛下开恩。”我匍匐在他脚下。

    我握住他的手，把脸贴着他的掌心，闭着眼不说话。

    他甩袖扬长而去。

    老大夫从屋里走了出来，朝我拱手，道：“姑娘请勿担心，封将军已经没事了。将军体虚畏寒，想是在雪地里站久了，寒症犯了，这才晕厥过去的。老朽已经给将军施了针，他也已经醒了，姑娘可以进去看他了。”

    “这么说来，你这几年，一直躲在山里了？”

    “怎么会？”封峥语气轻松，“不过是当初战场上落下的旧伤。等过了冬，到了春天，就会好起来的。倒是你，当初你伤得很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