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过如此（二）

抿了抿嘴唇，“小影，不是故意不和你联系的，我怕打扰到你，给你带来不便。”

    说起她的女儿，病友们都很羡慕，又懂事又漂亮，而且会赚钱，就是快三十了，现在还独身。

    夏秀芬歪着嘴笑笑，目送着池小影一直走到疗养院的大门，才收回了目光。

    “这真是个好消息。”秦朗耸耸肩。

    “嗯，你来北京是？”

    说这话，是因为池小影发现她妈妈在病友中间多了个爱慕者，那是一位老工程师，刚做过心脏手术，在这里修养。

    池小影拼命地点着头，“嗯嗯，志同道合。她很漂亮，气质真好。秦朗，祝福你了。”

    秦朗犀利的眸光捕捉到那不是个耳机，而像是个助听器，“你的耳朵？”

    “我来看我妈妈，她也非常好，说不定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子。”

    漆红的两扇大门开得大大的，院子里的落雪被清扫在一侧，那棵大树依旧挺拔。

    “快，快打电话让小胡医生到夏秀芬病房去。”热心的人催促道。

    惊愕过后，池小影迅即回复过来，痉挛的嘴角绽放出一丝笑意，她往耳朵里塞了个像耳机一般的东西，激动得两眼晶亮，“秦朗，你也在这里呀！”

    秦朗憾然地看着那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慢慢地握住，四目相对，恍恍惚惚。他依稀在她的眼里看到什么，想再看清，她已经松开了他。

    他伸出手在她肩上拍了拍，女子愕然回过头。

    上帝，他感到呼吸又快要停止了，他怎么又看到那晚穿得如同熊猫一样的女子了呢？依然拎着小行李包，依然穿得很多。不过进候机楼后，她脱了外衣，现出纤细的身形，俏丽的短发走起来一跳一跳的。

    后果，很苦，如黄连；很涩，像未熟的葡萄；很辣，似云南的冲天椒，几味相杂，生生咽下，她的泪忍不住如雨纷飞。

    那样清澈的双眼，笑起来有点羞涩的样子，真的是小影。

    “谁说不是呢！”

    的哥吹了声口哨，车速加快，开到胡同底端一块宽敞的空地掉了头，飞速出了胡同。

    疗养院的早晨一向很热闹。在这里疗养的病人起得都很早，不管寒暑。天气好的时候，就在花园里散散步、晒晒太阳。天气不好，他们就聚到住院大楼的一楼大厅里，一块看电视，三五成群的聊天、打打牌。

    池小影一直正襟端坐着，目光笔直地看着前方，非常非常安静。

    不应该的。

    小胡医生站在后面。

    夏秀芬还能说什么？她想叹息，也只能是无声的。

    的哥下车，打开后面的车盖，把他的两只大箱子放了进去。等候时，秦朗看了看天，一朵颤微微的雪花悠悠荡荡地漂浮在空中。

    池小影在疗养院又陪夏秀芬呆了两天，“妈妈，新书合约签了，我就要闭门写书，春节我就不过来了，好吗？”

    小胡医生是今年刚分到疗养院的小伙子，病友们私下就把他与池小影配了对，一直就要找个机会让两人见个面。

    秦朗深深地看着她，“我……不错，一直在非洲，哦，我结婚了……那是我的妻子。”他向后面指了指，池小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是那位红发优雅女子，“她也是一位医生，我们都在非洲的红十字会工作。”

    其实她每一次来北京，都要到这里来转一下。

    池小影低下眼帘，“妈妈你不懂，他这个岁数的人没啥定力，见谁都敢答应处几天，不会想什么责任和承诺，跟玩儿似的。你乐意拿我让别人玩儿？”

    秦朗很有先见之明，穿上预先准备好的羽绒大衣，取了行李，深呼吸。上帝，南非与北京近四十度的温度落差，对身体真是个考验。他步出机场大楼，一团摄骨的寒冷扑面而来，他揉揉鼻子，一辆出租汽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两个人感情发展得不错，夏秀芬眉眼之间都是春意盎然。池小影看在眼里，替妈妈开心，觉得要让出时间让他们好好相处。

    池小影笑道：“隔壁邻居放炮，有点耳鸣。快说说，这两年，你好吗？”

    “放心，邀请我的人多了去。”没有金钱的牵扯，亲戚间逐渐恢复到以前朴实真挚的状态。

    北京交通部门对于下雪的天气处理很有经验了，雪下得这么大，路上的车却通行无阻。从疗养院到市里有公交车直达，池小影坐在摇晃的公车上，看着窗外的茫茫的雪色，怅然若失。

    秦朗也在机场，不过不是去南非，而是飞伦敦，他要赶过去陪点点过圣诞节。来早了，行李还没开始寄运，他随意四下张望。

    “他去海南了。”

    “宣潇呢？”

    出租车压着积雪，缓缓地开进了胡同，她趴在车窗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怦怦直跳，突然她失声轻呼：“停车。”

    只是心里有点痛罢了！

    女子放好了行李，的哥给她打开车门，她与他不过十米的距离。

    那身影怎么看着那样熟悉呢？秦朗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看过去，女子挥着手向的哥描述着什么，的哥是个年轻小伙子，顽皮地向她行了个军礼。

    夏秀芬划字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眶一红。

    他拧了拧眉头，打量着她，“你看上去也不错。”许多话不必问得太清，她没有来北京，就说明她的心里装的是谁。嫁给所爱的男人，两人经历了那么多的波折，苦尽甘来，现在一定很幸福。

    首都机场锃亮的高射灯束下，一前一后两架飞机降落在停机坪上。出口处立时人影簇簇，传输带上一下子冒出许许多多大件小件的行李箱。

    女子大步流星。

    女子笑了，笑得那么淡雅，那么恬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