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垂暮

的视线里，上层树世界的存在，也因而被无数人所知。

    杜兰德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其实……您也是赞同我的吧，否则你不会留下那条吊桥。奇蓝王、双面天枰、天空龙这些伟大存在，就是通过您留下的吊桥，才得以离开下层世界，前往更高的层次。”

    李尔蒙斯沉默，然后嗓音转为低沉：“你是说，哪怕会有牺牲，也要打开与上层世界沟通的渠道？”

    但想要真正解开，恐怕需要前往上层树世界，去寻找解法。

    他躺在小院的摇椅上，轻轻拍着身旁的一个黑色的龙蛋，魔龙就沉睡在里面。

    杜兰德说：“可能是缓冲，也可能是灾难，都有可能。但如果不打开这条里之路，不让它重新开放，让所有人知道上层树世界的存在，那么我们从一开始就输了。尝试一下，至少有可能赢。我希望后人们知道里之路的存在，拥有闯荡或不闯荡里之路的选择权，我希望他们知道那头神秘魔物的强大，希望他们知道上层树世界的存在，我希望他们即便身陷泥泞，依然能够仰望天空。”

    和李尔蒙斯对话的全过程，刀魂都看在眼里。

    就在杜兰德将气势酝酿到极点的一刻，刀魂忽然说：“等一下！”

    见夜翼和兰子神情越发沉重，安德丽雅凝神说道：“好了，你们先别急着沮丧，凯瑟琳说她有个想法。”

    杜兰德点头，认真说：“是。您和初代，为我们战斗法师一族提供了喘息的时间和空间，让我们得以存续至今，让我们可以韬光养晦，积蓄力量。您为我们提供了庇护，但庇护不应该等同于封闭。”

    从这一天开始，人们的终极目标变得非常明确：达到至强者，然后走到里之路的尽头，成为一名“超脱者”。

    杜兰德问：“那么，他们后悔吗？踏上那吊桥。”

    “先祖大人！”杜兰德一愣，有些急了。

    “恐怕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吧……那个傻瓜。”

    杜兰德嗯了一声，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说：“他依然是个不稳定的因素，如果他刚才流露出了半点破绽，我今天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他。他是对矮人了解最深的一个人，如果走正确的方向那自然很好，如果走错了，他或许比罗切斯特更加可怕。”

    李尔蒙斯挑了挑眉：“哦，这么说你认为那头魔物会是一个‘缓冲’？”

    众人一阵沉默。

    彩色铠甲安静下来，似乎李尔蒙斯也想听听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一次李尔蒙斯沉默了许久、许久，最后背转过身去。

    从巅峰实力跌落的杜兰德，像个普通人一样地渐渐老去。

    “嗯。”

    “我有两个要求。”刀魂说。

    他来到预备学院的“斯内尔研究中心”，和夜乙聊了会儿天，又看了看斯内尔的各项研究工作。

    “还行。”杜兰德很快恢复了常态，笑了笑，飒然而去。

    “是罗德格特用命运之眼看到的，说是‘极道必死’，或许和杜兰德最后杀死罗切斯特的招式有关。”凯瑟琳表现得非常冷静，分析说，“我和爸爸在里之路的时候，阿巴琪姐姐跟我提过，说终极奥义的‘终式’很麻烦的，如果不是先天之躯的话，强行施展到极限可能会出问题。但我没想到问题这么大。”

    “嗯。”李尔蒙斯有些唏嘘，“你想要重新打开里之路吧？你的想法我能理解，当年我也曾面对这样的选择，只是最后我选择了放弃，独自一人前往上层世界，没有为后人留下追随我的道路。这条路……太难了。杜兰德，能说说你一定要重开里之路的理由吗？”

    李尔蒙斯显然没有被说服，追问道：“你有没有考虑到这可能会惊动到上层树世界？”

    即便以杜兰德的实力，也不可能强行打开里之路而没有损伤。

    终于，把所有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至于罗切斯特所找到的解法——变成矮人再成为神官——这条路其实是可行的，但太过血腥，而且某种意义上舍弃了战斗法师的身份。所以杜兰德毫不犹豫地予以舍弃，希望它能够永远埋葬在历史的尘埃里。

    “我也不能把所有事都做完，所以，留待以后的一代代人继续做下去吧。”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杜兰德道：“不是还有那头魔物吗？”

    这里是预备学院山顶的一片湖水，周围绿树环绕。

    每天杜兰德都会听家人诉说外界的大事。现如今，超脱者时代已经完全开启，无数怀揣梦想的年轻人，以里之路和上层世界为终极目标，努力修炼，追逐梦想。这正是杜兰德想要看到的。

    “喂，你这样很破坏气氛！”杜兰德的气势瞬间掉了好几档。李尔蒙斯所化的铠甲也哼了一声。

    现在的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种种草、养养花，悠闲而惬意。小小的院子里还有一头魔龙在沉睡，据魔龙自己说，等到他沉睡苏醒的一天，就是和本体雕塑完成融合的一天，到时候，魔物是什么，魔龙自己是什么，也就会有一个解答了吧。

    “或许……是的。”一旁的魔龙叹了口气。

    杜兰德摇摇头，把这些念头压下去，然后安静下来，默然看着远方的夕阳，一点点、一点点地下沉。

    时空屏障在无匹的审判之力面前破碎，露出一条通道，杜兰德和刀魂并肩跨步，走入通道之中，然后一路前行，直到抵达了一面巨大的晶壁屏障。屏障上有一个彩色的补丁，那是第二代李尔蒙斯留下的。

    就这样，一晃又很多年过去了。

    杜兰德愣了一下，惊喜道：“您同意了？”

    一连说了三遍，那补丁之中才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然后补丁脱落下来，化作一个伟岸霸气的男人——第二代李尔蒙斯。

    杜兰德最后拍了拍石碑，忽然有些痛楚地捂住了胸口，喘了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年秋天，八十岁的杜兰德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杜兰德脸色肃穆，来到屏障之前，对那彩色的补丁恭敬行礼，然后说：“先祖大人，请现身吧。”

    当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夜幕降临，杜兰德慢慢闭上了眼睛，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旦打开里之路，那便是一个新的大时代的到来。

    此时见杜兰德看过来，刀魂耸了耸肩，露出招牌式的邪笑：“别这么看我，也别问我是否准备好了。如果没有足够的觉悟，我不会跟你来到这里。”

    刀魂颤抖了一下，沉默片刻后，说：“那么，我提出第二个要求吧。最后，能不能叫一声我的全名呢？”

    杜兰德拍了拍石板，叹道：“这块石板是属于所有战斗法师的。虽然想要看清楚石板上面的图画与文字，真正得到‘能体式’、‘真眼式’、还有‘本我式’的难度很大，但未来总会有优秀的后辈们能做到的吧。

    杜兰德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口气：“呼，真是累人啊，不过又做完了一件重要的事。”

    如果能活得更久……

    最终留在杜兰德手里的，只有一个小巧的刀形紫色吊坠，杜兰德眼神柔和地看着这吊坠，将之挂在了脖颈上，然后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无数人们开始前赴后继地涌入里之路，去探索，去揭密，去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