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起身收拾衣物细软,将衣物银钱打了个包袱后牵起了大白狗,此时雪已经停了,她推开了门,与大白狗悄悄的钻入了还未放亮的夜幕之中。
据说那幅壁画以前不是这样子的,而乔子目站在那画前良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三天之后,他失踪了。
“一定是她,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是魔种!如若不然的话她怎么说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
也许就是他们自己。
事情看上去虽然圆满的过去了,日子再次回归成一湖贫瘠的清水,但殊不知再清的水中也有暗流涌动,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涟漪也会慢慢的形成无休的涡旋。事情虽过但谣言乍起,那个谣言就是当天事情的真相。
乌兰含着眼泪道谢,然后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条由红线系住的鱼形玉坠,将其挂在了婴儿的脖子上。然后抱着那婴儿,满是泪水的脸贴了贴婴儿的小脸颊,婴儿刚才还在哭泣,但此时,却停了下来,他好奇的望着这个新鲜的世界,还有眼前的母亲。
不管谣言也好,预言也罢,也许这正是推动历史车轮的第一脚而已。
此番这正是:金钱难买项上头,贪金忘恩把命丢。无德之人不如狗,忠义烈犬报主仇。
大白狗见主人倒在了地上,便慌忙上前依偎在她的身边为其取暖,而这时,城中的士兵还有自发“除魔”的百姓已经到了山脚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而接下来的这一幕,却让他们更加的想象不到。
“妖女在这里!!”一人像发现宝藏似的大声吼叫,那叫声极具感染力,一声尚未平息,更多的声音已经开始响起。
它的笑声就好像是老人一般,只见它望着四周的人们,猛地张开嘴巴大声笑道:“不要哭也不要闹,该来的乱终要到!逃不了也躲不掉,因果循环现世报!乱杀岂能拢人心,没了君王散了朝。北亡将至,天下大乱。如是所说,都逃不了!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天,数千孕妇和家禽被开膛破肚,那一天,英武的王再次当成圣人被捧上了天。
这是人的根性,是的,毕竟死的不是自家人,毕竟别人的死能换来自己的生。
母亲早已泣不成声,她对着婴儿讲道,孩子,真对不住,娘把你生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能陪你走下去。我的孩子,娘多想疼你,但娘却没有时间……你以后的日子,如果苦闷了,如果受欺负了,就,就……。
她艰难的朝着山顶走去,而搜山的人群,已经近在崖尺之间。
和尚点了点头:“你放心,这孩子我会照顾他成人的,你安心的去吧。”
乌兰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她也明白自己坐在血泊之中,血止不住眼看就要活不成了,但母性的光辉此时却为她带来了力量。她望了望和尚,含着眼泪对他说:“大师,我明白的,我等不到他父亲,但我相信他总会回来的,我只求你照顾好我的孩子,让他,让他活下去。”
谣言之中自然有这破庙一事,于是百姓们都道是菩萨显灵,一时间那庙宇之中热闹非凡,大家皆是为求菩萨而来,求菩萨与他们餐饱不愁,求菩萨与他们远离痛苦。
转眼间,人群迅速集结在了那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人群中的乌兰望着那些满目杀意的人,边挣扎边大声的叫道:“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甄有义见机会还未走远,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道义恩情,慌忙举起了双手沙哑着嗓子喊道:“大人!我在她家住过,我知道她往哪走了!!”
而百姓们见“妖胎”马上就要降生,顿时惊的浑身颤抖,竟然没人敢上前阻止,毕竟那“妖怪”是有着屠杀全城的道行,谁知道它会不会忽然发难呢?
乌兰当时心中正是不安,于是也没理会那甄有义,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朝树林的方向走去。
没等到乌兰回过神儿来的时候,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踏雪之声,乌兰下意识的望去,只见一队骑兵开路,正引着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对,我这么做是为他报仇!对一定是这样,我是讲义气的!
咱们前文书提到过“乔子目夜观星象,王城内诞下妖胎”这一节,而他此时正是在去往王城的途中。
乔子目的说法早已想好,他在台上大声的对台下的人和家畜们读出了王的旨意。他对它们说:昨夜妖星现世于我城,妖星化作妖魔想屠我生灵。我王圣驾持宝剑除妖,奈何那妖魔狡猾负伤遁走,竟钻入了待产之人的腹中休养生息以待生产!
壮年的男人不住唾骂,上了岁数的妇女骂声中带着哭腔,而他们有不少人都曾是乌兰的邻居。
搜山开始了,乌兰的时间越来越少,大白狗开始警惕的叫嚷,它似乎也在催促主人危险降至快些起行。
“妖女,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女!”
所以请大家牺牲小我保全大我。
那和尚在金光中慢步走入人群,在僵住的百姓们注视下来到了乌兰的身前,他叹了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对着乌兰讲道:“和尚还是救不了你,你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么?”
乔子目心中惊骇异常,他这才发现原来那树林之中还隐藏着高人,而就在这时,乌兰一声惨叫,随后林子中传来了嘤嘤的啼哭声。
百姓们再次叫好,而受到了惊吓的乌兰刚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想到她一张口,忽然惨叫了起来,身旁的甄有义浑身一颤,大声的喊道:“坏了!这妖妇要生了!!”
乔子目讲到了这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只见他咽了口涂抹,然后继续喊道:如让此妖随胎降生,那我城数万民众将难逃活命!吾王不忍生灵涂炭,所以老夫只好代替吾王召集城中待产百姓家禽,为了城中百姓,你们的亲属姊妹,请诸位,请开腹验身!!!
乌兰转头望去,只见一辆等待入城的马车上坐着一人,此人正是三日之前在集市上羞辱和尚的那个奴隶商,名叫甄有义,是个早年逃荒到此的流民。
那男婴十分健壮,大声的哭着,身体四肢,与凡人一般无二!
“都是因为她我的女儿才会死的,她是妖怪,她是妖怪!!”
原来那马车不是别府,正是当今朝廷观天祭祀乔子目的座驾,由于乌兰家与乔府距离不算遥远,平时经常能看见乔大人坐车经过所以认得。
而乔子目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看过妖怪的,一个不留。”
她多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平安无事,但是命运,却在这里与她开了一个冰冷的玩笑。
乌兰越想越怕,她怕的不是别的,她怕的只是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会遭到不测,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躲一躲吧!
甄有义开始坐立不安,他不敢再看乌兰的眼光,而事实上,乌兰却从未看过他一眼。
被人抢先了?!甄有义心中猛地一沉,而乔子目见了救命稻草后慌忙询问乌兰的下落,但是那妇女却也不知。
围观的百姓们轰然叫好,他们大声的咒骂着乌兰的无义,誓要将其诛杀方解心头之恨,乔子目见时机已到,便圆瞪着眼睛指着乌兰喝道:“妖妇,你勾结妖物怀有妖胎,如不除你天理不容,来呀,给我挖出妖胎扬灰挫骨!”
说罢,和尚隐入树林之中,随即,金光消散。
城中正在饮酒的王打了个哈欠,君王一直未变。
“一定是怀有妖胎者跑了!!”乔子目在台上大声的喊道:“这个妖怪太过狡猾,一定是跑了!大家快想想,你们的邻居中有谁家还有怀子的家畜未交或者怀孕的人!快,这是为了我们全城人的性命啊!!”
真相就是,王为了一个预言的诞生而杀了数不过来的人。
谎言一直未变,正因为这个谎言,广场之上变成了血腥的炼狱。家畜和人的血混合在了一起都是红色,成了形的胎儿来不及呼喊。血腥刺鼻有的人开始呕吐,而有的人却已经被热血冲迷了眼。
方才说人心肉长就会有惭愧,这是对的,甄有义心想我绝对不会干那忘恩负义之事,娘的我真是太心善了。
她离城北有些距离,借着夜色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然放亮,她从赶早生意人走的官道出了城,可刚出城还没走多远,身旁忽然传来了一声傲慢的长音:“嘿,乌兰妹子,这大早上去哪儿啊?”
乌兰咬紧了牙站起了身,为了腹中的胎儿,她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羊水就要破了,汗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冷风一吹刮刀似的冰冷。
“放开?”甄有义嘿嘿一笑:“乌兰妹子对不住了,我是为了全城人的安危才这么对你的,你身怀妖胎罪无可恕,你可知全城有多少同胞因为你而死?他们以前待你多好,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愧疚么?”
那和尚的后几句揭语说过“佛在城北老庙中”。
百姓们一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而就在大家惊魂未定的时候,忽然那自乌鸦卵内所生的妖怪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说道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只能抱着怀里的孩子亲了又亲,然后哼唱起了摇篮的曲子。
乌兰受到了惊吓,她本能的朝前跑去,却被草丛中钻出的甄有义狠狠的拉住,甄有义一脚踢开了扑上来的大白狗一边气喘吁吁的叫道:“我抓住她了,我抓住她了!”
因为杀了这么多的孕妇家畜,可是它们的胎衣之中藏的都是寻常之胎,除了有的是双胞胎双黄蛋外竟没有任何的异样!
这就是个寻常的婴儿啊!哪里是什么魔胎?
就在即将能看到那破庙的时候那群正义的王城百姓已经发现了她。
只留下再场众人面面相觑,这就是妖怪?它怎么死了?不是说要杀全城的人么?怎么……它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们求佛搭救,却不明白真正能搭救自己的是谁?
乔子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叫来了带队军官耳语了几句,军官点了点头。甄有义咽着涂抹说道:“大人,你看那个,我的奖励什么时候能……”
妖胎诞生了!
只见即将虚脱的乌兰颤抖着抱起了婴儿,脱掉了外套将其裹住,十分慈爱的为其擦拭着小脸儿,大白狗挣扎着跑来为其咬断了脐带。
那件事后,短暂停顿的雪再次飘落,一年年如此反复,等到明年,风会吹绿青草,然青草也会迅速枯荣。年轮记录着时间,天上的那颗星愈发耀眼,一直到我们的故事正式开始,那已经是二十年后的事情了。
就在乌兰还没有琢磨明白“妖女”这两个字的含义之时,情绪早已被煽动到顶点的百姓们已经开始了咒骂。
甄有义骑着毛驴,在人群中威风的好像个大将军,他指着那山叫道:“妖妇就在这山上!上啊!咱们抓住她!”
见此情景,乌兰哪里还敢拖延?于是想尽快前往山顶老庙。可哪料到她刚一转身,忽然腹中一阵剧痛传来,疼得她蹲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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