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子曰

说道：“先送到张判司那屋去，叫他看第一遍，把疑点太大的先清理出来再说。”

    薛崇训低头想了想，张五郎是自己的心腹，让他到鄯州军中做长官倒是很让人放心，而且张五郎如果能拉拢一些地方将领为副，这二十个团的军队不是就掌握在我的手里了？

    薛崇训当下便一挥手道：“各忙各的，今日不用等到酉时，没事了就各自回家吧。”

    这时张五郎才说道：“蔡公听说薛郎宁可推辞公务也放我去拜访，心下歉意，想请薛郎一并去府上赴宴，对了，还专门请了程夫人和薛郎一块儿去。”

    绿珠道：“主人信以为真，就在阿郎面前说五郎刀枪兵法、诗词歌舞无一不通，真真一个儒将，今天阿郎说要请五郎在宴会上当着宾客的面作一首诗，主人有些放心不下，这才差我来问问。”

    “我想想。”薛崇训情急之下冥思苦想，有关月亮的？他首先就想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可那是词，不是诗，弄些长短句出来也不像话不是……记得李白有一首“抬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琢磨了一下：李白现在也就十二三岁，比王昌龄还小几岁，他肯定还在家里没远游，还没作这首诗……

    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到中午了，薛崇训留鲍诚一起吃午饭，军营里的伙食自然没有刺史的伙食好，鲍诚便厚着脸皮留下来了，连推辞都舍不得说一句。

    这么一想他倒是很心动，又沉吟道：“张五郎虽是岭南武将家出身，其祖父辈曾出任过大唐将帅，可他在做飞虎团校尉之前从来没有做过武官。做飞虎团将领也就罢了，这股人马从组建到现在张五郎都在，算是飞虎团的老人。可突然要他掌管几千人，却不知他有没有能耐控制住这拨人马？”

    那绿珠道：“我家主人问您会作诗否？”

    薛崇训沉吟道：“程千里将大军南移，鄯州也应准备防务，但缺一名守捉，我与少伯商议后，想叫你出任鄯州守捉一职。本想约你明日一起巡视鄯州边军，忽然想起明日是中秋节，你要去蔡氏家去拜访？那咱们缓一天，后天再去吧。”

    程婷歪着头想了想，沉吟道：“本来有一身宫廷罗裙，可是太露了，地方上的人没见过世面，以为只有伶人才穿罗裙，别误会了让郎君没面子，只有穿襦衫了……什么颜色的好呢？绿色那件？”

    张五郎又问：“薛郎找我何事？”

    程婷到衣柜里找了一番，并没有这样的衣服，薛崇训便说：“改日我去找家裁缝给你做一身送你。”

    于是马队继续南行，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兵护卫下，张五郎摇头晃脑地苦背诗歌，场面十分滑稽。薛崇训见状对程婷道：“看来这回五郎是来真的，喜欢上人家闺女了。”

    张五郎看了一眼鲍诚，显然是那厮说出来的，鲍诚一脸无辜。张五郎忙道：“防务大事耽误不得，我不能因私废公。”

    张五郎急忙敲了敲松木车厢问道：“薛郎，如何是好？要不您作一首，我先背下来，应付过去再说。”

    薛崇训一听喜道：“这厮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但如今看来倒没白忙乎，能派上用场。”

    薛崇训道：“也不看看是谁写的，这都不成，天下那些舞文弄墨的骚人九成便是满嘴喷粪！”说罢递出窗外道，“赶紧背下来，总共才五十个字，别忘了。”

    张五郎问道：“写的如何，成么？”

    书吏收了卷宗，薛崇训看了看天色对王昌龄道：“少伯在这儿看着，我先回去了。”

    鲍诚抱拳道：“今天是八月十四，明儿就是中秋节，张五郎买东西了，我叫人到处找他，可这鄯州城熙熙攘攘的人太多，咱们又不熟，找了半天没找着人。”

    王昌龄道：“凡边军防务，大者为军，小者为团练、守捉、城、镇。鄯州防区原有人马四千余，以前是以陈团练为长，后其因获罪下狱职位空缺，现在主公首先应办之事是任命一名长官。”

    说罢军务，书吏送了一叠公文上来，说地方各县的命案卷宗需刺史复核，人命关天判死罪的案件不能县令一个人说了算，需上级复核之后方可施行。如果是大案，还需交中央刑部复核。

    薛崇训倒不以为意，反而笑道：“迷得昏头转向，这么说那小娘长得不错？”

    绿珠急道：“糟了！那五郎上回怎么说自己文武全才？”

    薛崇训瞧见木柜子上放着芝麻、胡桃等物，当下恍然道：“我知道了，明天是中秋节，你在做月饼。”

    他说罢当下便唤胥役进来，叫人去州衙旁边的飞虎团驻地把张五郎传来。

    张五郎一听立马派了个飞虎团骑士快马回府求诗。马队在停靠在街边等了一阵，不到一炷香工夫，那骑士便快马回来，薛崇训闻得马蹄声笑道：“看，少伯提笔就来。”

    果然张五郎说道：“我本是武将，于诗词歌赋不甚精通，你问这个做什么？”

    这时薛崇训正在签押房喝茶，没什么正事，听罢便虚心问道：“我该办哪些事？”

    程婷歪着头一想露出一个笑容，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分外可爱：“月饼……真可以这么叫呢，当初李靖大将军征匈奴旗开得胜，高祖皇帝接过吐番商人献上的胡饼，笑指明月说‘应将胡饼邀蟾蜍’，胡饼和月亮还有点关系。”

    程婷皱眉道：“本是佳节，穿素白衣服更披麻戴孝似的，多不吉利！”

    绿珠急道：“可主人把话都说出去了，难道要临时改口说欺瞒阿郎吗？您无论如何得先想好一首诗来，今晚赏月，主人把题目都打听好了，就是作一首有关月亮的诗。我把话带给您了，怎么办您自己看吧。”

    那骑士从马上跳将下来，将一张墨迹刚干的宣纸递进车厢，薛崇训一看：高卧南斋时，开帷月初吐。清辉淡水木，演漾在窗户。苒苒几盈虚，澄澄变今古。美人清江畔，是夜越吟苦。千里其如何，微风吹兰杜。

    第二天上午，薛崇训照常来到大堂上见官吏分派一天工作，这时张五郎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走到公座一旁低声道：“薛郎这儿完事了，我有话要说。”

    薛崇训又问：“少伯可有举荐的人选？”

    “就这么决定了，我传令各团后天一早到城北校场集结，我们一块儿去瞧瞧，以后你便接手鄯州军二十团。”薛崇训道，想了想又加一句，“你既为将帅，多琢磨琢磨带兵之事，老是只管个百十人成不了气候，这是个历练的机会。”

    可是李白是同时代的人，就算先于他写出这首诗来，到时候人家真写出来了，蔡府上的宾客看见了非得说人家李白抄袭，岂不冤枉好人，坏了一个伟大诗人的名声？总之挺麻烦的。

    鲍诚支支吾吾的，过了一会才说：“五郎看中了一个丝绸商家的小娘，买东西送人……我曾劝谏过他，可他被那小娘迷得昏头转向，愣是不听。”

    薛崇训听罢险些没笑出声来，张五郎居然敢号称文武全才，这词儿用在老子身上还差不多。

    “什么月饼，明明是胡饼，你呀，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只会吃不会认。”

    松木板的考究马车，或是前任刺史留下的，鄯州富裕这马车也做得奢华。薛崇训和程婷乘车，张五郎骑马，在一队飞虎团骑兵的护卫下自州前街向南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