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时光

    “不用了。”

    他怒吼，向着下方仰望的周离伸出手：“一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傀儡，不配挡在我的前方。”

    “其实，我要谢谢你的。”

    在无数怨灵嘶哑的悲鸣中，它们发狂的燃烧着，烧灼着一切还拥有心智的生物。

    雷和火的力量拥簇在它的马蹄之下，随着它的前进，妖魔之海也被撕开了一道惨烈的沟壑，鲜血淋漓。飞灰落下，便将这一切染成了死寂的灰。

    ——一片末日的焦土。

    周离沉默，拔刀。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这个城市，是应该毁灭的。”

    洛白看着旁边的周离：“你确定真的要放弃那个职位么？你现在毕竟也是赫赫有名的大能力者了……太不思上进了一点吧？”

    ……

    火焰的光是红色的，从咖啡店里亮起，飘飞。宛如舞动的薄纱，漫卷，覆盖了周离的眼瞳，覆盖了一切。

    经过了那一夜之后，中海的城区几乎被夷为平地，超过一半的居民在那一次动乱中死去。第二天陆华胥紧急发动了有关部门的残留班底，派出大量的能力者修改记忆和现场，配合公关宣传，将这一场战争变成了百年不遇的“地震”。可丝丝缕缕的消息和流言总归是压制不住，在网上一些地方流传开来。

    在刚刚开门的咖啡馆中，服务员忙碌地给客人打包外面的咖啡。在这个时节里，寒冷还未褪去。有的人带着帽子匆忙的走进店里，带着早点离开。有的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吧台旁边玩手机。

    长达两米的刀身静静地反射着月光，朴实无华，可是刀光的幻影之中却像是有无数的怨灵在争斗、厮杀，风吹过，它便发出无止境的悲鸣。

    那一瞬间，周离忽然觉得脚下震动了一下。

    到最后，只剩下一片纯白的迷雾。

    “每个人都有弱点。”

    那一瞬间，世界静寂，一切都凝固了。

    “我变了那么多，你们还没有变……真好。”

    渐渐的，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就像是驰骋的电光。

    他跪倒在血泊里，任由眼泪落下。猩红的血倒影着这个狼狈的男人，向整个世界展示着他绝望的摸样。

    有那么一瞬，她的视线落在周离的身上，可是却再也移不开了。

    他轻声呢喃，却犹豫着不敢进去。

    ……

    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拦在燃烧的流星前方。

    周离将手中碎裂的骨架丢在了地上，冷冷地俯瞰着他：“过比所有人都幸福的生活。”

    那一瞬间，前所未有的亮光燃烧起来了。

    风和雷的声音汇聚起来了，在它的脚下，它每一次前进一步，都像是踩踏着震荡世界的铁鼓。那种可怕的霹雳巨响一次次的回荡在世界之间，声波所过之处，令被怨念所扭曲的规则也震荡起来。

    那一具骸骨在风中迅速的衰朽，风化成尘埃，死亡将至。可他的眼中却充满了如释重负的解脱，和最后的恶毒：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女人一次次的被火焰吞没，和自己别离。

    周离愣了一下，笑了。

    “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能从自己的幻境中挣扎出来，真是厉害。”

    如同骨肉被点燃了，迅速的扭曲、在剧烈的痛苦中蒸发，引燃了白色的光焰。

    ……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他回家了。

    周离回头看着他：“我说过了，我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全新的生活，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

    “对。”

    ……

    有光亮起来了，刺伤了周离的眼睛。轰鸣声撕裂了他的耳膜，像是悲鸣的鸟飞过了天空。

    ——斩！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能力者的存在可能压制不了太长时间了。

    若这世界是一场噩梦，那必然有铁马冰河入此梦来。

    周离张了张嘴，想要喊她们的名字，可是却发出声音来，只有悲鸣的呜咽。

    “真是无法理解啊。”

    周离站在这一片迷雾中，看着面前燃烧的白色怨灵。

    在自己的面前。

    但没人知道他还隐藏了什么。

    它们嘶哑的尖叫着，如黑云一般升起，高翔在天空上，疯狂的冲向了周离，以利爪和长喙啄食他。

    整个世界都像是停止了，残忍又冷酷的抽走了周离所有的力气，令他跪倒在街上，呆滞地看着自己的往昔、自己的回忆，和自己的家……在面前化为灰烬。

    洛白斜眼看着他。

    他肆无忌惮地翻阅着周离记忆深处的防线，向着更深处，侵蚀着周离的记忆，向前回朔。

    到最后，世界化作了“启示录”中所描绘的末日场景。

    他们手足无措地后退，胆战心惊地看着那一家笼罩在火焰中的咖啡馆，看着那个手捧着戒指，却跪在街头的男人。

    “我回来了。”

    李子衿看着她烦恼的样子，轻声说了一句什么，伸手挠了挠她翘起的头发，神情得意又愉悦。

    “上阳只是一个小城而已，平静一点比较适合它。总不能每个地方都变得像是废墟一样，要不然世界也要乱套了。”

    在街道，他静静地凝视着过往的人群，看着每一个老人和少女从自己的身旁匆匆的走过，最后，视线落在长街另一侧的橱窗里。

    数百万的枉死者，全身、全心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几乎可以篡改世界。

    在那一双青色眼瞳的逼视之下，他的身体不断的晃动着，宛如风中残烛。

    在这个初春的日子里，阳光温暖，像是将一切冰冷和残酷都融化了。风中闻不到血腥味，也听不到那些咆哮和嘶吼的声音。

    屈青阳点了点自己的头颅：“在这里。”

    “说得轻松。”

    他嘶哑的呢喃：“他将世界树送到了一个最适合它重生的地方，他将一切事态都掌握在手中……甚至他没必要来到中海。但他忘记了，哪怕世界树可以改变规则，却改变不了人心……也改变不了我的决心。”

    “如果我没记错，你叫周离？”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这个荒谬的世界动荡不安，像是一个个虚假的谎言所堆砌成的堡垒，当月光漫卷时，就即将坍塌了。

    ——里世界。

    天地骤然化作了穷凶极恶的领域，大地层层崩裂，吐出熔岩和烈火。天空中阴云汇聚，无数可怕生物的庞大阴影游荡在其中，电闪雷鸣。

    或许他放弃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看到这些女孩儿的笑脸。

    在同样的人潮汹涌中，周离重新走在了熟悉的街头。

    整个城市都在尖叫着，人群在一瞬间散开了。

    “你知道么？有的时候，有时候，我会猜你这个家伙的脑子里究竟想了一些什么……”

    周离钳着他的喉咙，忽然轻声笑起来：

    周离认真地举起戒指，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郑重：

    屈青阳嘲讽地看着他，嘶哑地发出声音：“你心中的罪恶感越深，我的力量只会更强！”

    他下了车，重新回到了这一条熟悉的街道上。他环顾着周围熟悉的风景和气息，许久之后轻轻的吐了一口气，感觉到一阵疲惫和轻松。

    可在他面前，肃冷的年轻人依旧像是往昔一样，漠然又傲慢，眼瞳中燃烧着灿灿的青金，辉煌如日光。

    一个星期之后，上阳的上午。

    卢弱水也看到他了，眼神闪亮了一下，可想起自己还在跟他斗气，便别扭的绷着脸，扭头不说话了，还是孩子气。

    他以千万人的尸骸铺路，登上了高峰，凝结成实质的思维波动像是浪潮一般向着四面八方漫卷。所过之处，就连被世界树所修改的法则也位置动荡。

    “新生活，总是要一些代价的，不是么？”

    记忆中的数天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一个恍惚而已，他终于回忆起了自己身在何方。

    “喂，你这个混蛋在说……”

    于是，在血雨中，有四只眼睛亮起来了。

    “喂，周离。”

    “周离，你以为你看到的是幻境么？你踏上了这一条路，这个世界就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你能活下去，别人便活不下去……”

    ……

    在那白色火焰中，屈青阳的身体瞬间化作一具枯瘦的躯壳，像是暴晒了千年的干尸。可他的力量却在节节攀升，从第四阶段向上疯狂的飙升，以被他所杀死的千万人为燃料，攀升至最高峰。

    一瞬间的恍惚，一瞬间的巨响。

    一点、两点，三点、化作了可怕的浪潮。

    “原来如此……不是这一双眼睛啊。”

    周离愣愣地看着，忽然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可李子衿瞪着他，许久之后，轻声笑起来。

    在画面中，年轻的女人被火焰吞没了，燃烧成了灰烬。

    被欲望鼓动的人冲在最前面，一时风光，成为了烂头卒，然后不知何时在他所提供的道路上一脚踏空，落入了万丈深渊。

    他将手插|进口袋里，低头想了一下：“就当我已经消失了吧，过几天之后我可能也不会在这里了。”

    在分崩离析的王座上，屈青阳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了天空之中的那一双青色的眼瞳，在眼瞳的倒影中，万物皆为虚假。

    他怔怔地看着，他能够看到。

    舍弃了一切不需要的东西之后，他重新成为自己，没有武器，没有战争，也没有阴谋……告别这一切。

    “难得你来送我，就不要说那么煞风景的话了。我先走了。”

    下一瞬，白色的灵魂之火重新汇聚，汇聚成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他愉悦地注视着神情冰冷的周离，伸手轻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经过精确的计算，资本的博弈，心里的暗战，惨烈的牺牲，还有孤掷一注的决心之后，这一场牵动了无数人命运的牌局终于进入尾声。

    周离伸出手，抚摸着她虚无的脸颊，声音轻柔：“我很想对她说，子衿不要死，我能救你。我有世界树，我可以去找周渐安，我可以去找我的姐姐……你不要死，我谁都可以救……”

    有的如犬一般四肢奔跑，可头颅却变成了三张狰狞的大口。有的像蛇，可是浑身都长满了骨骼的鳞片……那些本来应该出现在噩梦中的生物此刻出现在了这里。

    可他的身体却在下一瞬间重生，恢复完整。

    难道这下面还有一层更深的潜意识么？让我来看看，你究竟在心里藏了什么东西……”

    在战马之上的挥舞中，它如同羽毛一般轻巧的掠过了妖魔之潮，飙起了一道血幕。被它斩杀的妖魔都化作了飞灰。

    灰烬在缓慢的燃烧，带着猖狂地笑意，伸展，向着天空。

    她们要幸福的生活着，安宁，平静，过自己的生活。

    “你竟然……完全没有变。”

    成千、上万、越十万、数百万……

    此刻，世界之树的化身，开始加速，狂奔而起！

    直到窗户后，李子衿一次漫不经心的回眸。

    ……

    明显是睡过头了刚刚起床的小女孩儿趴在橱窗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愁眉苦脸的挠着自己的翘起的头发，然后打着哈欠。在悄悄地看了一眼店里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就趴在自己的本子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打起盹来。

    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经历如此可怕的时间冲刷。

    正是那一瞬间，纯金从他的眼瞳中一闪而逝。在那一双眼瞳的俯瞰之下，整个世界都响起了琉璃破碎的声音。

    “——所以，我要谢谢你。”

    屈青阳怒吼。

    他掐着屈青阳的脖子，将他提起，眼瞳之中的青金色恍如火焰一般燃烧着：“诚如你所说的那样，痛苦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

    周离站在屈青阳面前，低头看着他扭曲的表情，声音轻柔又冰冷，像是天上落下的雪：“谢谢你的提醒。你重新让我知道，我的软弱，我的无能……”

    如同恶兽吞噬骸骨，壮大了自身。它吸食着那些甜美的怨念，开始了飞速的变化。直至最后，化作了长达两米的可怕凶器。

    就像是上阳城中那个汇聚了无数人的思维所诞生的一夜梦境，但又比它强大了无数倍，这是在点燃千万人之后所形成的力量。

    原来，至始至终，最天真的……都是他自己。

    不顾店内静谧的气氛，兴奋的尖叫着，向着周离招手。

    牺牲了一切的屈青阳此刻已经壮大到无以言喻的程度。

    它再有不是无色透明的，无尽的怨念将它渲染成了骨白色。

    “康斯坦丁的计划确实完美无缺，世界树的规则修改和你确实是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搭档……但是，让我来教你一个道理吧。”

    直至最后，一瞬间，便是千百年。

    欢快的像是一个小女孩儿一样。

    无数的鲜血融入了月光中，将它染成血红。

    庞大的幻境拔地而起。

    “——这他妈的是什么鬼？！”

    而就在最高处，白色的火焰龙卷中，无数骸骨铸就了一张狰狞的王座，已经被无数负面情绪侵蚀成恶鬼的屈青阳端坐其上，俯瞰着整个世界。

    他消失在人潮中。

    周离低下头，从怀中掏出了那个小小的方盒子，它被攥在掌心中，还沾着一些汗水。他犹豫了一下，拈起了其中那一枚戒指。

    可那一颗燃烧的流星依然在前进，黑色的鸦潮被突破了，像是撕裂一张薄纸一样。

    “康斯坦丁……”

    就像是一瞬间从神坛上落下，化作凡人。有求必应的世界对他冷眼相看，不再理会他的呼唤。

    洛白语无伦次：“你没……没必要消失掉啊。”

    那些妖魔发狂的咆哮，在一个疯狂意志的役使之下，向着周离飞奔而出。

    他要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去。

    它嘶哑地发出最后的诅咒：

    洛白扭头看他，眼眶有些发黑，像是很久都没有睡着了。

    剑刃折射着这个狰狞世界的摸样，释放出冰冷的光。

    “那又如何？”

    “子衿，弱水……”

    他依旧依旧在这个燃烧的城市里，杀死屈青阳之后的景象都是那一瞬间的幻境。可幻境却真实的令他不敢相信。

    周离看着她们的样子，许久之后，轻轻地笑起来。

    远离那些不幸和灾厄，她们属于那些像是童话一样美好的日子。

    紧接着，这个世界开始疯狂的变化起来，时而像是垂死的怪物，时而像是地狱中的火山，时而死寂成一片荒芜，时而狂躁的像是即将炸裂的星辰。

    他揉着自己的眉心，轻声感叹：“算了，我这种神经敏感的人也有问题了。已经结束了那么久了，可有的时候还是会做恶梦。”

    一切都在飞速的毁灭，如同泡影。

    最后胜负终于明了，赢家露出带血的惨烈狞笑。

    在血泊中，周离终于恍然大悟，一种比愤怒更加狂暴千万倍的情感主宰了他的意志。那是巨龙被触动逆鳞时所迸发的杀意。

    他愤怒地看着那一双青色的眼瞳，那一双青色的眼瞳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扭过头来，看着他。

    周离后退了两步，重新扭头看他，挥手道别：“我走了之后，你也快去找个女人吧，这样就不会再做噩梦了。我记得那个叫楚青丘的女人……你喜欢他，对不对？”

    但当这个该死的家伙敲响自己的门时，绝少有人能够拒绝他提出的条件。

    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倘若时间能够具现化成时钟，那么世界上没有任何时钟能够承受如此疯狂的旋转。

    他俯瞰着脚下的年轻人，眼神怜悯：“我现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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