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曼珠沙华（节二）

    “……一言为定。”也许是相似的遭遇拉近了距离，亚利安族的后裔略略放松警戒，揉着被抓痛的手臂道，“帕西尔提斯·费尔南迪，您可以叫我帕尔。”

    “法娜。”青年的语气不同于平日的淡漠，隐约有一股波动。

    为什么接受这个任务？因为对布拉得的忠诚？不。

    “这是哪儿？你想干嘛？”

    以妖娆的神情轻舔血湿的红唇，她小小地笑了，有些狡黠有些坏心。

    “不是啦！”法娜大喊，垂下头，拖着脚步后退。会意的席恩轻哂，内心不明了的骚动，略略定神维持语调的冷然平稳：“叫你过来就过来。”

    弑师者，黑暗界的同道如此称呼这名逃徒，殷切关注目前收容他的布拉得是否也会步上那些前车之鉴的后尘。

    被夜幕覆盖的首都以不眠的灯火掩饰了缺乏整修的外观和连年战争造成的衰败，这个年代，即使有东方学舍成立的圣十字联军坚持不懈地抵抗，魔族这一强大侵略者所带来的阴影仍旧笼罩在整个世界上空，用持续的屠杀消耗着国力人力。民众早已疲惫不堪，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重税和死亡威胁下向神乞求遥不可及的和平。

    微有倦色，结霜的冷然，一双孤绝的瞳，似冰如火。

    “……”法师镇定自若地喝药，给跟随自己的幽灵管家追加了新的任务：收拾行李。

    看到这个光景，兴奋的船长捻了捻翘起的胡子，转向身后站立的一男一女，笑呵呵地夸道：“这都是你的功劳啊，莫林。”

    她和他在乱巷中相识。

    不能只有我爱上，这才是理由。

    那天，烈阳曝晒，她一如既往地窝在阁楼的小房间打盹，半梦半醒中望见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踏沙而来。

    他竟然是“猎物”吗！？

    “我真的不知道！”法娜急了，“人类大统一战争时我还是个小孩，一个好心的德鲁依收养了我，他死后我就在田里抓田鼠为生，你是我吸食的第一个人类，因为他说，实在活不下去就找和我一样的黑暗生物。”

    在半空游泳的红发少女又惊呼了声，身形迅速缩小，变回缺血的幼体状态，像个肉|球般在衣服里拱来拱去。席恩弹了弹手指，放她落地。

    某人的回应是一声冷哼。

    他停步，拗下半个馒头给她，闷着头轻轻嚼。

    席恩已经恢复了镇定，略为上升的体温并不能影响他的思考。是的，他的老师，被誉为【不朽之君王】的布拉得·墨总会找到他的，即使他改头换面，掩身于一国的宫廷。哪怕他真能躲一辈子，也逃不开自己内心的恐惧。唯一的办法，只有消灭恐惧的源头。何况，如果连个布拉得也战胜不了，他还凭什么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敞开的大门吐出阴冷的气息，无形的蛛丝牵扯着他。

    人体的温度，令双方都是一颤。因为假扮人鱼，他的体温比记忆中低，玉石般清凉，但血还是原来的温热，沁出丝丝剧毒的腥甜。

    她接过，笑得甜蜜而单纯，像每个热恋中的少女。

    半晌才找到领口探出脑袋，法娜瘪着嘴，闷闷地道：“我饿了。”

    不过以他目前的状况，也打不赢一个吸血鬼。

    该死！年轻的法师懊恼地反省，他在梦里尽想着怎样把那个贪吃的弟弟烧成烤乳猪，结果用错法术，这是无法原谅的失误。

    “明白了，你们退下，我来制裁这些邪恶者。”

    统领诸国的东方学舍，叛逆法师建立的暗月塔，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管理的北域鼎足而三。此外，占据了死亡森林的魔女依维拉也是隐隐与三大势力平起平坐的强悍人物，不过，她已经死在她最后的弟子手中。

    这该死的、白痴的吸血鬼！谁管有多少人看见他的裸体，关键是他那些珍贵又无一不代表了禁忌的器物会惹来多少麻烦！

    但是再特别的猎物，玩久了也会腻味，到时他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视线也跟着模糊，竭力将焦距对准趴在床沿的少女，被火光映成桔红的秀发散在被单上，甜美娇俏的脸蛋，明媚的红瞳定定瞅着他。这……这丫头怎么还活着？

    “！”还没缓过气就进入警戒状态，心念一动，一颗火球凭空出现，准确地投向目标。

    “这……这是什么？”法娜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愿。席恩冷哼：“【忠诚之锁】，你既然没有氏族名，就只好受点皮肉苦，做我的奴隶。”法娜张大嘴，显然要尖叫怒骂，但是和他对视片刻后，她颓然垂下肩膀，忿忿拿起那个沉重的黑铐。

    “那……咳咳咳咳，买杯热水吧。”摇摇欲倒的法师扶住桌角，顺便拍下钱币。两人动了恻隐之心，妹妹慌忙上前搬过椅子，倒了杯水。姐姐朝门外犹豫不决的卫兵笑了笑：“守卫大哥，没事的。”

    她搅住他脖颈的手臂渐渐变得修长浑圆，隔着凌乱半透明的衣衫，缠绕着彼此蓝红相间的发丝，宛如海水和晚霞，却同样冰凉。

    直到一缕轻柔的乐曲飘扬，席恩一震，如获至宝地瞪着站在路中央拉起小提琴的孩子，一头银亮的发反射着月色，清冽如洗。追兵接连倒地，他反手勾住同样昏昏欲睡的法娜，没入了墙壁的阴影。

    陌生的环境使他困惑，一时想不起昏迷前的事，熟悉的高热在体内窜烧，肺里好像结了蛛网，他剧烈咳嗽，喷出暗红的郁血。

    “哈，根本是无时无刻唠叨你那些破事，我有问过你吗？”

    她低眉顺眼地侍立，没有应声。

    他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血液被那小兽似的女孩吞进肚子，青涩幼嫩的身体逐渐勾勒出年轻娇艳的曲线，目光冷冽。

    “抱歉。”席恩靠着墙调息，摸出两枚银币，边咳边道，“我不太舒服，我的同伴……咳咳，擅自做主，放心，我们马上就走。”

    “记住我，我叫法娜。”

    ※※※

    “那你说啊！”她继续大声道，“光使眼色谁看得懂！成天不是发呆就是看书，我还以为你晚上不睡是为了和我聊天，结果一句话也不说，闷死了！我情愿回去挖蚯蚓也不要再跟着你！”

    似乎有一股久远以前的感触隐隐约约袭来，席恩下意识地忽略，对他而言，童年早已是一场荒诞的梦境，支离破碎不复美好。

    困难地坐起身，掩嘴轻咳，他环顾了一圈，不见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很好，他将有一个白天的时间摆脱她。

    “你这笨女人，今后饭可以多吃，话少说。”

    席恩，我会挖掘出你的一切，然后毁了你。她低首浅笑，小小的羞涩下是隐藏的凄丽艳美。

    “你是亚利安族？”

    “滚。”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岔感到不快，席恩吐出冰珠似的话语。

    这孩子有个尊贵的姓氏。席恩不意外地颔首，看了一眼身旁的下仆：“她是我的……我的侍女。”

    青年幽深如海的瞳，杀机一闪。

    错落交缠的影和光宛如斑蝶的翅膀，翩然在他秀雅的躯体上飞舞，湿透的长发从苍白的脸畔滑落，如同清凌凌的蓝河，浮了滚滚的雾，随着突然爆发的急咳蜿蜒流淌。受潮的寒冷使年轻的学徒打了个激灵，反射性地摸摸额头，另一只手打开腰包，熟练地掏出一瓶感冒药剂仰头灌下。

    还有——重点：她比他大，很多岁。

    尖锐的犬齿透过皮肤深入血管，引起细微的战栗，她所钟爱的人体的温度。

    “滚。”冷静的驱逐声，不带任何感情。

    另一条小巷，银发少年反复确定没人追上来后，才背起琴，蹲下小心地擦拭一只骨灰坛子，秀丽的脸上是无限的眷恋与哀伤。当本来就没什么灰尘的坛子彻底干净，他才放回贴身的包包，摸了摸湿漉漉的额发，不怕脏地捞起一把尘土，就要涂抹。

    闭上眼长出一口气，他强撑起虚脱的身子，手脚还有些微抽搐，呼吸也依然急促紊乱。

    太寂寞了。

    我也不敢了啊。法娜吐吐舌，没忘记她在小巷搬动这个人的时候，差点被他护身的戒灵和咒妖吃掉，真是个危险份子。

    崩溃的嘶喊不时划破沉寂，他冷眼旁观一个又一个学徒发狂，无数遍提醒自己：熬不过去，这就是榜样。

    “怕你半夜上厕所，我睡着不好照顾你啊！没良心的，自己没日没夜写写弄弄不知搞什么鬼，结果吐血昏倒，我好不容易把你搬到床上，还莫名其妙把我扔到海里——坏蛋！恶人！”

    他眯着眼瞧她，她毫不怀疑如果他能动，会立刻扭断她的脖子。

    扔了个油腻术让挥剑劈来的神殿骑士倒地，用塑石术砸扁那个原地立定的神职人员，再朝两个刚爬起来的家伙一人丢个弱智术，这场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和旅馆老板一起在走廊探头探脑的客人只见一团灰雾扬起，遮蔽了现场。

    讶然抬首，他看见一个红发红眼的小女孩，背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近，笑吟吟地露出尖尖的虎牙，一脸等着享用美食的表情，可爱极了。

    “好，很好。”席恩掐住她的脖子，除了两位以虐待他为乐的老师，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宰了一个女人。

    她轻轻走过去，听到冰冷的呵斥：“离开。”

    琥珀色的眸子渐渐黯淡失华，因为他早已精疲力竭。

    “闭嘴！”

    “我再帮你熬碗药！”法娜不由分说踢开门，丢下一句“借用一下厨房”，就奔向隔间，乒呤乓啷忙乎起来。屋里只有两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子，似乎是姐妹而非母女，惊惶地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桌上摆了两碗粗糠，一盘几乎没油水的杂菜，还冒着热气，显然她们正在吃饭。

    “那你不赶我走了？”法娜喜出望外，红眸比天上的星辰更璀璨。无法正视，席恩别开眼，直直走进窄巷深处，他的声音在夜晚听来，就像徐徐吹拂的夜风：“你的收养人没教你什么是黑袍吗？跟着我，你随时会丧命。”

    灼|热的鲜血涌入口腔，无比甜美，仿佛连灵魂也可以麻痹，让人甘心为它而死的媚毒。

    ※※※

    “你杀了我好啦！反正我死也拉你做垫背！”

    有恃无恐地抱住虚弱无力的猎物，几乎是享受地感到他的排斥震颤，她笑得天真无邪，软语撒娇，“好嘛，黑袍子叔叔，给我点血啦。”

    有恩不报不符合席恩的为人，但他更不喜欢让人得知这个弱点，而且他“捐献”的血量，也足以支付了：“永远不要向一个黑袍谈恩情，血族小姐。”法娜沉寂了片刻，用一种豁出去的语调道：“我……我看光了你的身子。”

    年轻的法师没有试图推开她，绝境中的人爆发出的力量是惊人的，何况血族本来就力大无穷，远胜一个孱弱的人类学徒。他将身体已经冒出青烟的少女变成一只老鼠，塞进自己加持了黑暗术的袍子里，感到她立刻软绵绵地昏了过去。

    “拉萨尔·莫林，目前是安德里亚王的男宠。”毫无顾忌地报出假名和假身份，法师直截了当地提出交换条件，“我给你在班克国境内畅行无阻的通行证，你教我你的能力，怎样？”

    再次苏醒，烧退了。

    睁开双眼，绯红色的明眸闪烁着血琉璃般夺目的光芒。

    他讨厌小孩。不高兴地噘嘴，也是对那命令口吻的挑衅，她大声宣布：“我饿了。”

    “旅馆，我在照顾病人。”法娜绞了绞毛巾，濡湿他干裂的唇，可惜她的举止感动不了席恩，微微涣散的眼里只有观察和思量，一片荒芜冰冷的色彩，气氛静默得让人心里发怵。

    抚摸他失温的脸颊，她轻柔的低喃犹如情人之间的絮语：

    “不要动，你在发烧。”一只柔软的纤手撩起他的湿发按上汗涔涔的额，变大的血族少女依旧笑得十分可爱，露出尖尖的虎牙，“我以为你比较需要水。”

    他与她冷漠地旁观，这一刻，他们惊人的相似。

    “那么你是Gangrel（注：血族的一支，最接近自然的氏族，喜欢野外生活，与狼人是天敌，有变成动物的能力）。”席恩略一沉吟，没有收回手里的法术，打开腰间的空间袋掏出一只黑沉沉的足镣，扔在她面前，“戴上！”

    听到这甜腻柔媚的嗓音，他全身僵硬，战栗地看见那件熟悉刺目的瑰美血袍，深朱色的长发犹如蜘蛛的触角蔓延着，纠缠住他的脖子和双臂，刺入皮肤，渗进腐蚀灵魂的毒素，“席恩，我最可爱的弟子。”

    洋红与深棕的长发密密纠缠，呼吸近在咫尺彼此交融。

    “咿——”做了个鬼脸，法娜蹦蹦跳跳地跑开。两姐妹羡慕地望着她的背影，姐姐问道：“好可爱的女孩，你们是恋人？”正在喝水的席恩险些呛住，艰难地咽下嘴里突然变得滚烫的液体，侧过头：“没这回事。”

    无论多少人拿自己下注，也不管自己的老师是抱着戏噱的心态，对于年仅25岁的学徒而言，这场愚蠢的滑稽戏攸关生死，再难看，他也要拼命活下去。

    甜中带涩。

    “咦，就跟着你啊。”法娜停下脚步，神情有一丝无措，“难道你不要我做下仆了？”

    随着一声威严的大喝，两个神殿骑士破门而入，分别抛掷圣水和符咒。紧接着，一轮爆炸般的强光笼罩了室内，法娜凄厉地惨叫，拼命往席恩怀里钻。

    席恩。她默念他的名，心怀叵测。

    而现在，就有一只被太阳晒昏头的蝙蝠撞上他房间的墙板，扑扇了两下，化成烟雾钻进洞眼，瞎飞了数秒有余，才终于找到藏匿地点：他的床底下。

    惊喜贪婪地吞咽着前所未有的美味，感受怀里的躯体压抑地轻颤，她明白他等着她被毒死，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的血比他更毒。

    “嗯……谢谢。”

    “像！”

    他想起那些日子，逃不脱挣不开，在交替而至的炎热与冰寒之间沉默地走着，仿佛一切外物都无法撼动的淡漠面具始终不曾卸下，孤单的驼铃声空荡荡地回响，标记着他的足迹。

    法娜却似乎不受影响，笑眯眯地抚摸他额心的印记：“快点好起来，我还想喝你的血。如果你要求的话，我可以把你变成不死者。”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对她再三容忍，她却清楚。

    “切，你算什么东西！”尽管青年全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寒酷气息，然而烈酒壮了胆气，男人们还是高举着酒瓶拳头扑上来。直接用睡眠术摆平，席恩踢开两具挡路的障碍物，拉着法娜拐进一条小巷。

    “喂，他得的什么病？”见状，原本无精打采的卫兵也不能再视若无睹，挥动长矛，“不会传染吧？”那女孩怒道：“才不会！他是着凉了！”语毕，扛起男子，直冲附近的民居。

    “我饿了。”

    在魔族的压力下，统称黑袍的叛逆法师地位比过去大有提升，至少不再是人人喊打。反而是吸血鬼，由于损人利己的生存方式及人类大统一战争的后续效应，一直为神职人员追捕。

    静静出现在暗夜里的男子，带着审视意味俯视他，帽檐下的双眼锐利得令人生畏，仿佛熔炼钢铁的熔炉，使少年感到一阵灼|热的惧意：“放手。”他不觉使用了含有魔力的咒之声，握着他的手微微一僵，却没有放开，反而握得更紧。

    这天，一艘靠岸的三桅大船搬下成箱的珍珠、珊瑚与沙金，成色之好令港口等着交易的商人们惊得两眼发绿，争相高价收购。

    “席恩，席恩，来，药好了。”法娜端着药匆匆跑出厨房，接到席恩警告的瞪目，悻悻改口，“好嘛，莫林先生，喏。”

    ※※※

    长如绸缎的深朱色长发优雅地披拂，被珠翠环绕。瑰丽的华袍像斑斑血迹描绘而成，又似红色蜘蛛爬满全身，绚丽恐怖，神秘莫测。

    他左首的女子身穿式样简洁的绛红纱袍，双层的薄纱半掩着明艳的容貌，只能看见洋红色的秀发披散肩头，袖口露出两个小巧的金镯，乌麻腰带镂着精美的花饰，斜插着一把鲨鱼皮缠金的弯刀，走动间，一副黑铁足铐闪着诡艳的光，彰显了她的身份——一个被捕获的异族奴隶。

    拉萨尔，男性的人鱼后裔。水族这个种群的繁衍方式非常奇特，她们全部是雌性，每逢月圆之日唱歌诱惑人类男子，通常是渔夫或水手，与他们结合生下后代，若是女孩就带走，男孩用海藻编成小船漂流到岸上，谁捡谁要。这些孩子无一不是妍丽异常，引人垂涎，还有特殊的天赋能力：感知海上的天象变化，发现海里的奇珍异宝。前者也罢了，后者可是无数人眼红的本领。可惜水族女子生男的机率比生女小太多了，现存的拉萨尔几乎都名草有主，不是达官贵人的禁脔就是大商船主的私产。

    丧失兴趣地打了个哈欠，正要闭目继续睡，血族天生的冷血却奔腾鼓噪，带着兴奋的热度，在心脏处凝聚，然后，她看到了缠住他的巨大蛛网。

    他满头大汗地醒来，清醒得像从未睡过。

    一反白日的昏昏欲睡，席恩坐在天鹅绒的垫子上翻阅魔法书，车厢里灯火通明，龙涎香的浓郁气息飘浮着。法娜百无聊赖地趴在他脚边，研究地毯上的花纹，闻言撑起上身，惊讶得提高嗓门：“你就算要过安逸日子也找个贵族小姐啊，找个年纪可以做你爷爷的老头子做什么？难道你喜欢男人？”

    破旧的墙壁和堆积物的阴影阻断了微弱的灯光，将惨淡的月华撕成一片片，他凝视着这些光的碎片，等待抱着自己的温暖躯体变成冰冷的尸体，难以言喻的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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