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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后传 潮之声,空之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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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苦笑:普天下只有他的养父会用这种方法叫人不要自责。

    “谢谢,谢谢,外公。”感动地蹭啊蹭,小莎只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人家才不是小丫头!”看到总是逗自己,八字相克的金发长老,小莎气呼呼地声明。外表像小少年的迪罗双手环胸,用念动力将夜宵移到桌上,大剌剌地道:“你不是小丫头是什么?或者叫你丫头片子,爱尿尿的小鬼?”唰啦啦,还以茶壶模拟那种声音,彻底引爆了小莎。洛德叹道:“迪罗,那是我第十八扇门。”没人理睬。

    “大长老,我和迪罗各派一队人。”依然是最有人缘的洛德调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魁尔陪同温梨比较适合。”

    “嗯!”小莎比了个信心满满的手势。安杰放下心,不知为何,这个朋友给他一种非常靠得住的感觉,也许是因为她那与年龄不符的早熟表现和丰富的阅历。

    确认了内心的忧惧,邱玲转身离去。她虽嫁给嗜血之王,成为魔皇派的一员,和站在神明一方的同学们也有旧情,急着去提个醒。

    蕾诺雅活下来了,虽然闪光熄灭后,她迷人的娇躯伤痕满布,坚韧的防魔披风变成了破破烂烂的布条,长发散乱,模样极为凄惨。她毫无血色的脸牵起一缕笑意,慢慢摊开左手,露出一颗破裂的碧绿色珠子:“我输了。”

    肖恩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要是席恩出门撞见,肯定误会两个孩子被他拐了。他的兄长对他还有极大的芥蒂,努力修复期间,一切会引起他强烈反弹的行为都必须谨慎。

    经过几艘大得吓人的运输船,才知他家的小货艇有多寒酸土气,尽管实际上的技术很新——科学是近五年才从地球流行过来的东西,据说魔皇的一位朋友就擅长此道。但绝大多数百姓仍未接受,只有天空之城建立了一所专门的教育研究机构。在西琉斯试验性地推广,反响也不大。

    ……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啊?严阵以待的人们呆楞地看着上首的人。

    “我们缺少情报,格兰妮,这是主人不得不冒险的最大原因。奥路贝亚修提供的消息过时了。都主对库克尼尔的渗透到达什么地步?库克尼尔还有几分清醒的意志?他是否记得夜之都的概况?这些都需要确认,我不想只等待。”哈玛盖斯摩挲着粗糙的封皮,自问自答。格兰妮的眼神柔和下来:“这样,也或许安杰·梅隆不用死?”

    冰冷的呵斥使他一凛,身体僵硬不听使唤,徐徐站起的女孩全身散发出混合了恨意的尖锐杀气,一如那双射出凌厉寒光的绿瞳,她以一种切齿的语调道,“从现在起,你们被囚禁了!我以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的名义宣布审判,你们必须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透明而悠远的苍蓝发丝在水中飘摇,魔力最盛的满月之刻,饱和的力量化为震荡三千世界的水之波纹,在遥远的始源之海掀起千层浪。

    “谁!?”众人凝目看去,只见那人身材修长,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梦魇,黑色的袍角被劲风鼓荡,宛如黑鹰的羽翼。

    两个颜色相同的珠子放进木箱,其中一颗是叫做“冠军珠”的专门道具,滴上特殊的药剂会变色,这就杜绝了透视魔法。也不允许摸,在触碰到的瞬间就会粘住。两人同时抽出手,让一名随机点到的观众滴溶剂,昭霆的珠子毫无变化,而哈玛盖斯的则慢慢变成鲜艳的红色。

    “哇塞——比我还大手笔。”罗兰吹了声轻快的口哨,以为没自己的事了,赶在契约者为自己的一再违规发火之前,转身踏入通向第四界的门扉。然而,思虑周密的他也没有料到,他救了席恩一命,却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后遗症。

    维烈被批斗得头也抬不起来。伍菲和菲欧莉娜却不知道反省两个字怎么写,依旧理直气壮,一个嗤鼻:“什么嘛,你们这群蝼蚁。”另一个冷哼:“听他们叫,一会儿全杀了。”这回,终于有人破口大骂。

    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战栗感,仿佛幼年时站在井旁俯视那暗不见底的深渊,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莫名恐惧。当众人回过神,不约而同地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身子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安定他们的是一双矢车菊蓝的眼眸,冰冷却宣誓着不会崩塌的守护之墙。

    结束了短会,席恩从出神状态回过神,入目就是一堆情书小山。按照他的本意,是想马上丢旁边的壁炉里去,可是养子挂着温和的笑容劝他:“看一看吧,就算你不回信,这是她们的一片心意。”

    说不出的苦,一如干涸的泪腺。

    “等我长大。”小莎认真地回应,自认技术还不成熟。狄烈多吹了声轻浮的口哨:“等你长大就轮不到我们啦。”费艾笑骂:“她还小,别开这种玩笑!”他看出小莎和安杰虽神态亲密,却是非常纯洁的友谊关系。

    这才会意,魔皇不无反省地想了想,结合自己的经历得出结论:“那就更要克服了。”

    这才注意到一束束花里隐藏的含义,欧威尔心弦一颤,抖着手发怔。已故的禁术系教授最喜欢桔梗花,也对园艺有涉猎,拜她所赐,他多少懂点花语。稚菊代表了美好的祝愿,陪衬的满天星则诉说了学生们不愿触及他心伤,又默默鼓励的细腻心思。

    “我签运很好,过给您。”

    明了她的小花招,席恩并不在意,环顾剩下的人。

    然而越往内,这样壮观的景象越少,取而代之的是荒凉的岩漠,几只喜欢在火堆里打滚的沙罗曼蛇有气无力地朝外爬。魁萨斯的神情渐渐凝重,突然大喊准备,拉开窗子,扔出一把骨牌似的道具,一马当先地跳出去。

    “妮可——”欧威尔回头想确认其他同僚的安危,妻子的尸体却映入眼帘,更骇人的情景也呈现在杨阳等人面前。莉莉安娜脸色骤白,忍不住转身呕吐,雷瑟克和诺因急忙照料她。

    “如何避免毁灭。”法师淡漠的语气像在说着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因此众人的惊骇也来得很迟,“初元素具有凝聚特性,我估计——暂且称为原始之海好了——就在夜之都下面。作为一个有序的生命体,都主应该本能地排斥回归混沌状态,从而开始各式各样的实验:重建夜之都、制造类似的神、故意放奥路贝亚修他们逃跑……”

    “说好了哦。”诺因闷闷地道,他本是火暴脾气、任性自我、不顺心就拔剑砍人的类型,然而不被接受的情伤和长达九年的蹉跎磨平了他的性子;对这个外表温和内在固执的爱人,也实在没有办法。

    活在梦境的天堂和现实的炼狱中,他渐渐麻木无感,久了,连真心也分不出来。

    席恩奇道:“你不知道创造这些法器的人?”格蕾茵丝不文雅地咬牙:“我那时侯还没出生!”

    “咦!”两人一愣。小莎喜道:“真的!?你们复制了黑头发的外公?”肖恩皱眉道:“我是觉得老师像在打什么坏主意,最好叫席恩再看一下。”直觉敏锐的他没有猜错,蕾诺雅是打着将心上人变性的主意。

    为了证明她的决心,小莎向费艾和狄烈多接连施加了防水术、克敌机先、锐锋术和轻灵术,对安杰和依芬妮补了个防水术和大地守护。三个冒险者都是识货之人,看着自己身上亮起的四重光圈,满脸叹服。

    哈玛盖斯也是一呆,但立刻,他捕捉到养父眼底一闪而逝的无措,握着他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传递出隐约而矛盾的心思。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确定养父在寻求支持,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不禁又是担忧又是欣喜,反手握住他,温言道:“怎么了?”

    “莎娜,你的小朋友在发呆。”软软的声音,也像花儿一般柔雅。

    几乎在同时,包厢的门打开,长长的裙裾逶迤而下,流泻出醉人的芬芳,魅魔女王婀娜多姿地靠着门,妩媚的眼扫过黑衣男子,秋波暗送,那只金杯放在唇畔,刻意倾斜45度角。

    “那个小兔崽子!”

    温梨和魁萨斯不敢多问,彼此看了看,又鼓起勇气提出一个隐忧:“其他几件会不会也——”席恩不语,他的态度是最明确的回答,两人的心齐往下沉。

    “对,那是赫登——我的故乡夏尔玛大陆的宗主国举办的祭祀。我、迪罗、弗克、欧威尔和妮可都是作为‘祭品’,在同一个修道院长大的孩子。还有个叫靳勒,能够操纵阴影和火焰的同伴,他没能逃过那场劫难。”

    ……有这么严重吗?昭霆冷汗涔涔地质疑。轩风看得直摇头:这个朋友啊,是她们当中混得最差的,完全被丈夫压在头顶。

    “算了,你要不要尝尝人家的爱心便当?说不定能激发你的灵感哟。”一指轻抬主君的下颌,格蕾茵丝笑得妩媚又邪恶,天晓得她的“爱心便当”加了什么东西。哈玛盖斯挂着温和的笑容制止她索吻的企图,再拎起这只八爪鱼扔到一边:“抱歉,我想主人没空。”

    “是,我叫迪莉亚!”听到偶像认得自己,少女兴奋得双眼灿灿放光。检视了一遍确定食物没问题,席恩点点头:“你先下去,暂时别让人来打扰我。”迪莉亚应了声,刚跨出两步,杨阳叫道:“等一下,席恩,你把维烈弄哪儿去了?”

    蕾诺雅漂亮的水眸微睁,丰丽的嘴唇张成圆形,白|嫩如青葱的手指轻放在脸侧,性感的姿态看得不少男生心脏乱跳:“哎,奥古诺?你是他的选民吗?”

    对于法师而言,就算手上只有虚假的信息,也能从中提取出有用的部分,何况全部是真货,没多久就把欧托拉姆的祖宗十八代摸得清清楚楚,整合出一份虽称不上完满,却还差强人意的报告书。

    喂喂喂,他们开学术研讨会了?诺因等人听得连连翻白眼。席恩眸色一暗:“我是暗月出生,东方学舍的整体力量比我们强,但是精英比不上我们。”

    “小可爱!!!”

    “好吧,你们退开,不要照到镜子。”

    唉,不该走的。越想越后悔,安杰恨不得插翅飞回去:万一小莎有什么闪失……

    “父亲,我……”掩饰的话哽住,维烈连连倒退,心乱如麻。基连伸出手,探向他的胸口,像被雷劈中一般,维烈猛然弹开,死死守住怀中的东西,黑眸射出犹如困兽的狠戾凶光。

    “那我去了,你暂时看家。”哈玛盖斯伸手索要龙血。格兰妮将戒指里储存的液体倒入他掌心,灿烂的金黄血珠宛如一个小太阳,在昏暗的室内流转着亘古美丽的光辉。

    ‘为什么露出这种表情?你不是能轻易遗忘吗?你不是还有很多朋友吗?就算他们全死光了,你还可以找更多人来爱。你永远不会寂寞,永远不会珍惜,永远不会真正爱谁——亲爱的弟弟,我为我一句话让你变成这样道歉,是我自作自受,永别了。’

    对小莎而言,这可谓最好的鼓励,顿时笑逐颜开。安杰也莞尔,柔声道:“现在还怕吗?”小莎用力摇头。

    “难道!”哈玛盖斯脑中灵光一闪,失声道,“那些他吃掉的神的尸骨挡住了——”席恩神色冷凝地点头,嘴角有一丝讥笑:“对,奥路贝亚修真是不值得他的侍从这么对他。我说过,混沌之神沙凡西顿是都主的实验对象,当协调神贺加斯和混乱神兰修斯共同创造了时间和命盘后,这片宙域对他就没有秘密了,他应当知道这条路走不通……”

    “喂喂。”迪罗抗议,“安杰的手脚比我慢耶!”小莎叉腰瞪他,个儿小小姿态却一点也不低:“但他做的比你好吃!快穿,这里我是老大!”安杰已经拎着制服笑得纵容。

    “嗯。”对孙女的知识普及同样重要,黑发宰相回过神,“魔法以科学的角度来说叫伏尔加能,是一种特定环境下由脑部高周波信号共振引发局部环境元素裂变产成的能量,在不同的地方使用魔法的方式各不相同。比如艾斯嘉这样的赤层状云星系内由于高分子元素含量极高施展魔法非常容易,而在地球上魔法元素含量较低施法很困难,所以魔法就是利用脑波控制能量的方法总称。”

    “不会的。”一如既往,黑龙的化身回了个沉静的笑靥,“我们进去吧。”与此同时,通往内殿的大门徐徐打开。

    “她竟然——她竟然——”长久的死寂后,火药库爆炸了,“该死!她果然喜欢那个老僵尸!”

    “父亲!”让他心口微痛的大喊拉住他的脚步,其中夹杂着泣音,“我……我该怎么办?”

    “呃,是的。”立刻明白友人所说的“问题”指什么,安杰挺直腰杆,回以正式而诚恳的态度,“您好,我是安杰·梅隆,我们见过,很高兴再次认识您。”对他的稳重得体很有好感,席恩难得绽开一丝笑意:“你的姐姐和姐夫我还记得,不必客气,将来就在这儿上学吧,我已经把公民证发给他们。”

    “那去干你最喜欢的事。”虽然想一脚把他踢得远远的,但是未免他第三次撞见哪位前辈法师,席恩指着不远处的中城首府里那,“——保护那边的人。”以为兄长良心发现,肖恩惊喜万分:“是!”

    黑曜城最大的商港里,艳丽的女船长大发雷霆之威,用力踩踏的高跟鞋几乎要磨穿坚硬的石板,“小小年纪就不学好,诱拐比他还小的女孩,还是跟人家跑,没出息!”

    “一个精灵,她睡在我的羊圈里。”来自太古的大法师浮起温柔的浅笑,水漾的眼波使她不出色的五官霎时柔美动人。

    雪岩城,八座陪都里最大的一座,也是最鱼龙混杂的一座。领主欧斯佩尼奥在八王中实力排第一,是前代混乱神的影子,性格也如出一辙的懒散,平常都在睡觉,压根不管事。以前紫焰之王萨菲艾尔还是他部下时,帮他治理得井井有条,现在忙着宠老婆,顾不过来,只有任这座城一天天从内到外腐烂。

    喂!老兄,你眼睛怎么长的?众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由衷怀疑他的审美观。蕾诺雅也错愕地张着嘴,听出他是真心实意,半晌,笑出声:“哈哈哈,你的喜好真特别。”

    但是艾斯嘉内部的战乱给了魔皇可趁之机,支撑结界的人柱身亡,魔军大举入侵。紫焰之王萨菲艾尔又暗中解开古神殿的封印,使其上升构成新的魔阵,杜绝众神的干扰。最后魔皇合并五块上界大陆形成如今的天空之城,并以无与伦比的魔力开启负位面的通道,转移领主们的领地,这就是八座陪都的由来。

    “你这个白痴!!!”席恩不假思索地追向弟弟,气到内伤。为什么这家伙会笨成这样!?经过刚才的地震、爆炸,哪可能还有普通小孩在外头溜达啊!他就不会动动脑筋吗?如果嫌头按在脖子上累赘,他可以亲手把它揪下来!!

    安杰一呆,在他的想像中,无面之王应该名副其实——没有脸才对,怎料生得如此之美。欧斯佩尼奥漾起一个微笑,令他惊人的美貌更加灿烂:“这些人是谁?”

    平平无奇的镜面,光滑,清澈,映出他的身影:乌发黑袍,苍白俊秀的脸庞。这容颜是他人的,然而那冷漠决绝的袍色,沉静如永恒、深幽如死海的眼神,顽强不屈又毫无感情的双唇,绝对冰冷漠然、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却是独属于他。

    “啊?好。”欧威尔掏出两枚铜币放在小车上,接过鲜花和调了稀蜜的茶水,甜中带苦,又有点微微的涩,别有一番滋味。他正慢慢品茗,更多的花束塞了过来,弄得他手忙脚乱。女孩们扬起善意的笑声,推着车走了:“老师别拿钱了,就当期末考的分数,手下留情哦。”

    魔皇充耳不闻,平静自若地道:“神代末年,吾辈中有一位惊才卓绝的大法师,参与了【灭神计划】,创造出六件威力强大的禁器,但是计划发动前夕,她被卷入一桩政治阴谋,囚禁于……”

    “有三十一个新生。”好在接下来再没有暗藏的凶器,席恩很快看完。教授们神色凝重:“您是怀疑——”席恩摇头表示不确定:“如果是我,会从头开始进修。”

    “小莎?”奇怪友人的反应,安杰把她拉出来,“快叫叔公。”

    不是多余的事,他如果死了,难过的还是你啊。哈玛盖斯在心里偷偷地反驳。格兰妮用能量晶环置换出拥有魔法和物理双重防护效果的全身铠甲,默默立于主人身侧。席恩凝神感应地下的动静,对他而言,开战前做好周详的准备工作,尽量了解敌人的第一手情报无疑是理所当然的要务。随着次元断层的修复,重力场正在缩小,那么不久……

    “是是。”笑眯眯地躺回去,柔媚的鬈发覆盖住不着片缕的娇躯,“破灭之灯是放在奥法之眼?似乎是针对你哪,我的陛下,你打算如何还击?”

    见他神色如常,小莎才战战兢兢地垂下手,露出两边的花骨朵。纤薄柔软的花瓣反射着阳光,辉映出七彩绚丽的光辉,十分眩目。安杰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由衷赞叹:“好漂亮!”

    果然,更多的尖锥穿透光雾,这些狰狞的凶器明显比上一回牢固,闪着暗金色的光泽。器灵焦急的呐喊传入席恩耳中:“主人,它在吸收大地的能量!大家绝对吃不消它再来一次!还有一股未知的力量……”

    当下杨阳等人就稀奇地瞧着透明罩子里漂浮的红色结晶。哈玛盖斯帮忙白魔法师们安置遗体,也许死者无知,可是生者无论如何不想看到他们那么凄惨的样子。

    “安杰,如果机械大学的考试是杀虫,你会去吗?”

    艳阳高照,鸟群飞过晴朗的蓝天。

    “对。”小莎迟疑道,“我本来不晓得,可是爸爸有,应该是的。”

    这一亮相,每个人都感到明显的落差。长长的黑色卷发变成了垂肩的红发,比之前颜色略深,是可爱的红莓色,略圆的脸蛋也泛着健康的红晕,两颊还有浅浅的雀斑,抿着嘴笑的样子很甜美。老实说,不丑,只是很一般,很土气,像随处可见的乡下女孩。

    “买这种东西做什么。”对于会霸占妻子注意力的一切事物,诺因都是深恶痛绝的。

    言灵系教授弗克以沉重的语气道:“嫌疑犯有三个,到这里来联谊的机械大学学生,已经看管起来。奥法之眼是用井水,投毒只能从内部,而这种毒——”

    她和拉菲还有重聚的一天,这家人却只有有限的相处时光。

    “啊,抱歉。”安杰猛地清醒过来,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啊,小莎,一会儿我买糖给你吃。”

    原理简单,但是……魁萨斯感到一波战栗的寒意:到底是谁,发明了这么可怕的武器?

    毫无征兆的,神器从内部泛起黑色,秦蒂丝一头灿烂的金发也变灰、转为枯白色,风化般脱落。她惊愕地瞪视手心,似乎还搞不清为何会如此。普路托的反应就快多了:“秦蒂丝,快收回神力!”

    “还用问,当然是给你好看!”伍菲抢先喊,姿态一如既往的刁蛮,“优叔叔和这个假冒维烈叔叔的大坏蛋怕了你,我们可不怕!你会耍点戏法又怎么样,指令你破解得了吗?告诉你,还有很多炸弹呢!要不是大陆架高震动炮搬不过来,我们早就轰平你这座小岛了!”

    席恩没奇怪秦蒂丝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他的魔仆们正在下头布置,看起来是像在搞什么大阴谋的样子,弹指切断两神与本体的联系,将从杨阳那儿抢来的福音之戒抛给他们,让贺加斯去解释说明。

    “洛德教授也很帅的哩。”一个小女生满眼飘心,挨了一顿拳头:“你移情别恋!”

    “哎呀,主人有时做出得意的作品,也会向我炫耀呢。”哈玛盖斯开解外甥女。席恩白他:你总是宠她。小莎惊讶地抬头:“外公也会这样吗?”哈玛盖斯但笑不语,从梳妆台上拿起一只雕刻精细的长木盒,胡桃木制的盒子,绘满了精密繁复的文字和图案,正面还镶嵌了代表封印的银色五芒星。打开,一枚水滴形的黑钻在白色的底座上闪耀着神秘瑰丽的光泽,散发出魔性的蛊惑力,宛如一个无底的黑色漩涡。龙神以旁边的双环银链串起,轻轻戴上养父的额头,黑与白搭配得无比完美,几丝蓝发恰当地点缀,细碎的钻石犹如流淌的星河。

    侧首,看向爬满翠绿藤蔓的露台,透过薄薄的阻隔,望见满天璀璨的星辰:那会是主人在不久的未来踏足的地方吧。

    “嗯。”先拿起最上面的头饰戴上,淡透的银眸轻抬,迎视友人打量的视线。和整个纯白空间一样干净整洁的科学家推了推银框眼镜,笑眯眯地瞅着他,戴着白手套的细长十指交叉:“感觉如何?”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虽然料到主君不会乖乖被他们逮住,扑空还是令他们大失所望。

    “大姐,小阳,你们一路走好啊~~~”相反,船上一片悲声。

    “你真是公主啊。”依芬妮还愣愣的样子。狄烈多挠着头笑了:“哎呀呀,这下到老了就有故事炫耀了。”费艾递出一块淡黄色的水晶:“给。”

    “主人也是啊,嘴巴刁得要命,一不合口味就推给我,别人做的他都全部吃掉。”

    “那你呢,我的后辈?一直你问我,该你回答了——为什么成为神?”

    “我……我不知道。”古神塑造的虚像被痛苦扭曲,“他以前不是这样……不过他变成任何样子都不奇怪。席恩,我不该干涉你,可是我给你一个忠告:假如创神要你选择,你一定要想清楚。”

    “她和我、卡雅之间有感应,想找我们都找得到。”不为所动地喝茶,魔皇重新把视线投回书页上,“如果她对目前的生活不满,就让她吃点苦头好了。”龙神似有感触地轻叹,不再言语。

    一张张空白的脸上,呈现出相同的问号:刚刚……刚刚魔皇陛下是不是说了个地名?

    被人嘲笑的滋味不好受,从小被严格教育的小莎还能保持冷静。安杰就抑不住气恼之情:“欺负小女孩,也不害臊。”狄烈多指着他,笑得叫一个放肆:“哈哈哈,小子,凭你这句话,我就知道你还嫩得很。”

    “不行!”

    浅浅一笑,温情的柔波由眉梢眼角漾开,自始至终不变。

    “咦?”

    “我记得其中一个是人类吧。”迪罗咋舌,“倒是另一个背后的魔界值得警惕,虽然听说他们的前任宰相和魔皇挺谈得来。”

    闭上眼,夜神无法回应。扶住他微微发抖的身子,库克尼尔好不容易挤出声音:“退下吧。”

    “怎么了?”敏锐地感觉出他的沉默有异,哈玛盖斯柔声问。席恩别开眼,憋了许久,才挤出轻不可闻的声音:“几岁变成人的?”哈玛盖斯愣了愣,澄蓝的眼眸浮起恍然的温柔波光:“477岁。”

    他的手抖起来。

    众人看得呆然:原来……原来……他们的魔皇陛下也会甜言蜜语哄人,还笑得如此诱惑,比最妖艳的魅魔还勾魂。

    “基连给我了。”

    而且……虽然不甘心,但如果连席恩也处理不了的话,他们下去也是送死。

    “我会调得您喜欢。”

    和他一模一样的温润声线惊了他一大跳,黑发青年缩在墙角,瞪视和自己长相酷似,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人,干涩地唤道:“父……父亲。”

    “这样啊。”肖恩对着门等候。

    恶魔!这家伙绝对是恶魔!小叔失踪,他居然还能想到金钱问题!平常就被这个会计剥削的贫苦大众交换着悲愤的目光,暗自祈祷安杰别回来了,远远的去过好日子。

    “您肯说最好。”神体的接触使双方的心情无从遮掩,只是席恩没有波动,欧托拉姆有。抿了抿唇,古老的神祗飞回半空,视线也飘浮着不与任何人对视:“你有看过下面吗?”

    “没问题,父亲。”酷爱征服的女神双目一亮,右手抚胸领命。龙神的眼神却饱含深切的忧虑,欲言又止:“主人,您……”没人比他更清楚席恩在魔界遭遇了怎样的酷刑,又度过了一段多么漫长的岁月,那里对他而言,应该是一块决不能揭开的疮疤。

    默发两个加速术抵消减速影响,她险险挡下接踵而来的攻势。延迟爆裂火球和焰火制造不但吹散了她周遭的浓雾,还造成致盲的闪光和令人窒息的浓烟。化身钢铁之躯的大法师免役了副作用,跨上召唤而来的幻影战马逃离屏蔽的视界。席恩却早已移动位置,丢下一个黑暗术,拉开一排环形火墙。

    判断昭霆只会搅局,席恩对她施了个定身加沉默,然后道:“言归正题,你们没见到蕾诺雅前辈?”诺因咋舌:“那座岛就像幽灵一样,一会儿东一会儿西,魔力探测和指南针全不能用,是阳骑着小姆去查勘,我再用雷劈她投下的铁棒,它才不动了。但我们还是靠近不了,真够邪门的。”

    “席恩!”正在为卫星电视信号不清扼腕的科学家瞥见他,清俊的脸庞浮起发自肺腑的欢容。首代魔王也惊喜地打了声招呼:“哟!”

    “……我献贡的祭品。”深沉的叹息逸出唇,仿佛从一个久远的梦醒来,欧托拉姆睁开眼,平视他已经了然的如海深瞳,“小库他……是我的侍从。”

    巨石所砌的房屋宽厚而结实,古意盎然。新建的民居多楼阁亭台,镂刻精致,奇巧雅致,非但没有破坏整体的风格,还多了份细腻优美。随处可见的拱桥和园圃显出与自然的和谐。最特别的是自动报时鸣唱的立柱式风琴,一些蹦蹦跳跳的栗子形活动商店,喷粉红烟圈的黄瓜列车,拍拍翅膀就能洒下漫天糖果引起孩童欢呼雀跃的鹦鹉……

    喂喂,你居然在我们面前吃魔皇陛下的豆腐!众人目瞪口呆,若不是为了镇守法阵,早就起来群殴了——士可杀不可辱啊!

    从骨髓深处爆开撕心裂肺的剧痛,将他生生劈开,拉扯着长年冰封的神经。席恩不由得闷哼一声,牙齿将唇瓣咬出血印,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优先生……”哈玛盖斯哭笑不得。

    “出生了。”某个男人压根不懂得顾及美女的面子。

    “见过啦。”伊洛卡斯阴森森地冷哼,眼底闪着异样的光亮,他垂眸敛去,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地道,“夕岚,来我身边吗?”

    “你?大小姐,你还是乖乖待在这儿吧,请个三级法师要不了多少钱。”狄烈多大笑。啪!一枚徽章重重放在他面前。费艾拿起来一看,挑高眉毛:“七级!?还是最高评议会认证的全能魔法使徽章!这是真货吗?”

    就不能多花点时间弄清楚原因?如果还有更深的阴谋,救了这次,照样会有第二、第三次。甚至他中暗算,他们连个指望都没有!

    “不,我不能保证。”世界在一刹那被漂白,青年不大的声音却似有雷声隐隐,清楚有力,“一旦库克尼尔的自我意识觉醒,虚幻的梦境立刻就会消失。”

    “呜……”泪水夺眶而出,自事发至今强自压抑的悲伤、委屈、愤怒、痛恨……一股脑地爆发,女孩哭得声嘶力竭,宛如伤兽的悲嚎,回荡在旷野里,“啊啊啊啊——哇啊啊啊——”

    “小莎?”被她撞得上身后仰,魔法神错愕了一会儿,询问地看向呆站在门口的养子,“怎么了?”

    ※※※

    看出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哈玛盖斯挫败地喘气,良久,低沉地道:“就算我娶妻生子,我也不会离开您,我发誓。”

    “格兰妮……变小了?”小莎发现从小照料自己的侍女大大缩水,看样子只有十五、六岁。席恩掀被下床,穿上靴子,走到穿衣镜前让养子帮自己梳发:“她的核受损太严重,以前的身体负担不了,就暂时改小点。记忆也有损失,不过还记得我们。”

    略一沉吟,席恩递给她一块镶有黑色魔石的秘银通行牌:“既是你看中的弟子,资质想必不差,带来给我瞧瞧,多个助手也好。”其他学生羡慕地看着这一幕:魔皇的助手,多少人挤破头抢的位子啊!

    “不,是和主人同归于尽。”哈玛盖斯言下带着切齿声,“他的原体应该还好端端的,不过次元壁堵上了,他下不来。”召唤系导师凯奇突然发现一个疏忽:“那一代呢?那颗红宝石!是不是毁了?这也是媒介啊!”

    松开的手稳定地从黑袍的内袋取出一件物体,剔透晶莹的材质,一时看不出形状,经过阳光的折射,繁复的层状结构才渐渐清晰,是一朵郁金香。紫红色的液体在内部流动,像液态的光一般莹透而出,剥离、融合成型。

    “不行的,就算是你,也负担不了奥路贝亚修的意识。”

    直到被校工抓下来三次,严词警告,安杰才断了继续爬的念头,依依不舍地徘徊不去。饶是小莎耐心好,也禁不住催促:“看好了没?”

    昭霆和轩风窃笑了一会儿,挥手道:“那我们先走啦,不打扰你们。”杨阳虚踢一脚,诺因心道:难得她们如此识相。

    成功了!【死亡】的法则!

    “嘿嘿,因为我外公是个要求很高的人。”

    绿龙拼命扇动翅膀,在恐怖的吸力中,她必须持续不断地后退才能勉强稳稳前进。而她身上的骑士被藤蔓五花大绑,只剩下手能动。魁萨斯很不高兴,却不得不承认若非如此,他早就被吸进负位面了。

    “确定了么?”

    “我记不清……安瑞(Aunrae),或者是安特(Anta)。”丽芙苦笑,“因为是小时候看的,手稿也被黑之导师烧掉了,不过我想你可以对我用【深层记忆还原】,应该不是问题。”见对方点头,才道:“还有,他委托第一代矮人王拉宾斯用星陨之锤重伤了那头龙,再把它铐起来。”席恩清冷的眼直视她:“抱歉,丽芙,不是我打击你,有关矮人王的壮举一半是假的。库克尼尔不会比龙神塞菲斯弱,当年他没能伤到塞菲斯一根毫毛,顶多就是砸晕了库克尼尔。囚禁倒没错,修复次元壁的元素精灵回报有锁链穿过下层界面铐住了他。”丽芙无所谓,他戳破矮人王的牛皮关她这个精灵什么事。

    “你躲在这儿做什么?这么大的人还玩捉迷藏?”拙劣的冷笑话让维烈笑不出来,暗示意味浓厚的话语更令他心惊胆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我……”

    搞什么!当他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哈哈,我的元帅头衔早被卡雅抢走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哈玛盖斯清朗愉快的笑声完全不会让人不自在。安杰不禁放松下来,也回以笑容:“好的,哈玛盖斯。”

    “我答应了基连,不杀你。”席恩柔声道,柔和得悚人。维烈的声音是相反的冷硬:“你不配提父亲的名字。”

    为了防止奥路贝亚修得到机会提早破土而出,魔法神命令艾斯嘉大陆的玛那精灵全部停止魔力活动,所以众人只能用不同的交通工具赶去。肖恩就坐在神圣器【天杖】幻化的圣十字剑上,御风而行,速度倒不慢。杨阳一行和众长老领头的志愿军还落后他一步。

    丁零!丁零!清脆的铃声沿街而来,夹着女子的轻笑,他回头,尴尬地僵住。

    “嗯。”温柔笑应,杨阳翻了个白眼,拍拍肚子,“我们孩子都有了耶!”

    “席恩!”肖恩又匆匆赶回来,气急败坏地道,“快停下催眠曲!我好说歹说他们也听不进去!再不快点疏散群众,就来不及了啊!”席恩不理他,且不说这么做的直接后果,当地百姓的死活与他何干?一旦开打,只要没逃出大陆都会被牵连,待在有结界保护的城里还好些。何况,肖恩是什么人?皇帝老子还是摄政王?人家干嘛要听他的?

    “库克尼尔的本体在宇宙树下。”略一沉吟,他有了思量,“通过你保存的那滴血,我试试进入他的梦中。”

    “真空零点能(注五)?”新发现使基连兴奋不已,“还是具有神明特质的空间能!”

    无人应答,容纳神体的魔力水银太过浓稠,使女孩尚未成熟的半神体质禁受不住,但她依然紧紧抓着不肯放手,低声啜泣着。龙神脸色死白地动了动唇,挤出微弱而破碎的气声,身子沿着石门往下滑。

    了望的船员吓了一跳,他之前可没看见人,真有点毛骨悚然。

    “新娘?”听到这个意外的词,哈玛盖斯错愕不已。

    “我叫小莎。”举起怀抱的大布偶,“它叫南极。”安杰早就注意到这只玩具,因为形状十分古怪:“这是什么动物?”

    然而……他还活着,活着背负责任。

    “迷心石我是听过。”依芬妮明摆着不信,“但你也是恶魔啊,怎么用那东西?”小莎面不改色:“我拿着封印它的盒子。”这是事实却不是她有恃无恐的理由,拥有一半神的血统,父亲又是领主级的恶魔,再厉害的迷心石也迷不了她。

    “这里是冒险家公会分部,不接待那些吵闹的家伙。”

    席恩轻哼,忽而像感应到什么似的凝目。正觉得有趣的安杰在他的注视下微微瑟缩,不知如何是好。

    换作别的场合,这句话足以扣上大不敬的帽子,但是在哈玛盖斯身边,安杰就是有一种决不会被怪罪,可以和他畅谈心里话的感觉。

    “邱玲小姐,慢坐。”罗兰微笑。看着他历经岁月洗涤不变的笑容,不停流动着时间沙的沙漏项链,没有生命迹象的高挑躯体,邱玲感到一股隽永的悲凉在心底泛开。

    湿意漫上晶莹的蓝眼,安杰遥望朝思暮想的目的地,颤声道:

    十年没有结果的追随也使他筋疲力尽,几乎想罢手,放开她也放过自己……

    “我也要走!没空照料你的羊!”被那相似的眼神震惊,肖恩情不自禁地起身走向她。女孩皱着眉注视他接近,排斥意味浓厚地道:“你去哪里?”

    一只绿毛鹦鹉忽而引吭高歌,扑腾着翅膀从站岗的篱笆上飞起来,吓了躲在草丛里的他一大跳。

    “咦!”奥路贝亚修一怔,一闪神,小半个身子就融入了对方体内,手下传出无法抗拒的强大吸力,仿佛一个无垠的漩涡,挣了两下拉不出,他抬眼,豁达地笑了,“呵呵,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小可爱。”

    “糟了……在蕾诺雅小姐那儿,当初是为了吸引二代,确认他的位置才留着。”哈玛盖斯拿出联络用的星钻。

    “抱歉,害你哭了,以后讲快乐的故事给你听。”洛德心疼地抱紧她。小莎不依:“我要听真人真事。”

    “上次欧达做的黏土小人就棒极了,还会跟人下棋呢!”……

    千钧一发之刻,驾驶飞行要塞赶来的长老们发动了最强的攻击武器——魔动炮。

    听到最后一道法师护甲碎裂的声响,蕾诺雅脸色一变,以胸口为中心,划开炽白的十字亮线。

    “真了不起。”小莎由衷地夸赞,摇摇友人的手,“安杰一定会比你叔叔和爸爸还厉害。”安杰莞尔:“我做生意比不上我姐姐和姐夫,不过其他方面是我强。”

    “雪岩城。”

    “杰作,杰作。”基连打了个高分90。下一个轮到的暗影之王艾斯托尔阴阴一笑:“奇蜜拉的口号太积极向上了,我的主题是‘群魔乱舞,小心脚下’。”众人再次爆汗。

    噗嗤,和优叔叔急起来一模一样。想起首代魔王在友人面前哀号的模样,杨阳忍俊不禁,随即想到哈玛盖斯,不知他现在对着女性体的席恩,是什么心情。

    “亚朵。”

    在寻常的交谈中,他们离开朴素却温馨的小别墅,进入影之帝国的国界,虚空蜿蜒的小径走来一个身影。

    “席席席恩!”反射性地闪到丈夫身后,只露出一对眼睛,杨阳警戒地瞪他,横举法杖护卫尚未出世的孩子,“你又想干什么?”诺因更是第一时间抽出神剑艾留申。

    心灵系的学生最不擅长这种场面,念力系的学生各抓一个扛起来;变化系的学生反应最快,化身为各种各样的鸟类飞出车厢;炼金术系的学生则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无菌病房的隔间是蒸汽浴,刺鼻的消毒液味道使法师纤细的嗅觉无法忍受,一个空间魔法转移到公共澡堂,当然他是进男浴间,正好撞上洗澡高峰期。满室的人瞪着他发呆,鼻血横流的有,死命揉眼睛的也有。当认出这位是女性版的魔皇陛下,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云霄,一大群光溜溜的男生蜂拥而出,一路嚎泣,造成了奥法之眼有史以来最大的裸奔事件。

    舅甥俩不约而同地祈祷席恩赶快苏醒,免得自己对他做出大不敬的行为。优问道:“怎样?”基连盯着屏幕:“从脑波看是接近睡眠状态,不过频率有点乱。还有,他的心电图是直的。”

    ※※※

    “被骗了!他们都被骗了!”昭霆激烈控诉,“你分明是个一无是处的人渣啊!”席恩不否认,颇为讽刺地牵起嘴角:所以世上没有比皮相更愚蠢的东西了。

    “哈哈哈,一定是小弟长命百岁,把它吓死了。”狄烈多丝毫不在意,“或者手劲太大,不小心捏死了它。”安杰这才释怀,心底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霾,随着那两句话沉淀。

    久久,无人动弹,也无人敢出声。

    “妈妈有吗?”冷静下来后,女孩关心地问起亲人,“有没有小莎多?”龙神笑道:“都有哦,我也有。”说着,拨弄了一下左腕的手镯。他这件是席恩最花心力雕琢的超神器——【誓约之龙镯】。当然本人没有宣扬,用送杂货的态度送出去。

    众人屏息注视这一幕,亲昵却无比神圣的画面。席恩眼中闪过不解,抽手想摆脱这过于贴近的接触。卡雅却紧紧抓住他,眼神狂热而专注:“您还不改变主意吗?杀光那些没用的旧神,重新规范这个宇宙。如果您执意不肯,我就只好亲自打造那顶皇冠,戴在您头上了。”制定了新的法则,他的左手就能再长出来。

    “我要这个,绚彩系列化妆品。”爱美的魔王夫人喜滋滋地给丈夫增添负担,“还有纸衣裳——吉西安,你看哪件适合我?”没有特别爱好的杨阳一个货柜接着一个货柜地看,连连惊叹。

    啊!还是牧羊女?连着遭受打击的学生只觉【魔道女王】的响亮名号逐渐剥落。席恩却没什么触动,他的出生也不高贵,父亲是个猎人,母亲是个农妇,而他如今站在世界的顶端。

    小莎立刻兴奋地抓住他睡觉也不脱下的袍子摇啊摇,喜滋滋地炫耀:“外公,我给你看我这三天赚的钱。”

    “呃……这世上已经没有精灵了。”本能地感到这女孩不同寻常,肖恩搔搔头,不觉感染了她的笑容,“大概只有我哥哥一个,海精灵。”

    经过多道不同香料蜜制加工而成的葡萄干饼干;包着苹果、凤梨和桃片的甜薄片馅饼;口味浓郁纯正又工序简易的家庭式烘焙糕点;掺了花蜜,稻米蒸出的小馒头以清雅的桂花装饰;浓缩了多种水果、颜色口感也层层递进的果汁;以及浇上风味独特果酱的雪花冰——用炼金术和时间魔法只花半分钟搞定的魔皇脱下围裙,洗干净手,施施然回到座位,享受养子的香茶慰劳。跟随他的是满场崇拜的注目:魔皇陛下……做菜的样子太帅了。

    库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帮他换了杯清火宁神的桂花茶,点心也换成了薄荷小甜饼:“形意之神塔格斯的魔方塔。”欧托拉姆看了一会儿杯中清冽的茶水,一仰而尽:“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重建呢?”

    “伊莎贝拉,女人在分手后,还会挑衅吗?”席恩却是专程来问她。伊莎贝拉这一惊非同小可,愣了片刻才道:“一般是旧情难忘,挑衅……她想引起你的注意吧。”

    为什么这笨蛋可以好运成这样?第一次被他丢出去撞上魔道女王,第二次是位面旅行者——两位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神级法师!

    “爱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哥哥。”莉莉安娜的眼神含着一抹隐忍已久的哀伤,她的孪生兄长,爱人的方式太令人窒息。雷瑟克沉稳地道:“殿下,这次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毕竟你和阳是无心,但是今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诺因大吃一惊,迎上他坚毅的视线,对峙半晌,泄气地垂下头:“我明白了。”

    “等等,我有个问题,老僵尸。”诺因举手发言,说出令蕾诺雅纳闷,教授们怒目而视的称谓,“搞怪的两个家伙不是都逮到了吗,你还在罗嗦什么,没事的话我们要下去了。”杨杨狠狠踩了他一脚,红着脸向众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阳……啊——又是你这个变态!”拔高的女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接连出现的人们却加剧了双方的敌意。

    原本纤长的双耳转为人类的圆润曲线,垂荡着细长多棱的晶石耳钉,红酒似的液体在其中流转,为他如雪的清颜增添了几分冷魅。

    这……这女人也很恐怖啊!杨阳等人惊骇地瞪着她。席恩关注的却是另一项内容:“最后的兵器?”

    “真难得,她也来了。”迪罗喃喃道。亚朵好奇地问:“她是谁?”

    “没有最好。”转怒为喜地捏紧她的小手,诺因适时展现出男人的大方,“想吃什么?我买单。”

    小龙一震,缓缓松开手,两眼射出狰狞的光芒,咧开嘴,一字一字道:“您·这·次·什·么·也·没·换·到,亏大了!”

    “我有办法,你忘了我是法师?”依依不舍地拉住他,小莎带着希冀道,“安杰,跟我一道走好不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同龄的朋友,好不容易结识了一个,实在舍不得分别。

    “会么?”席恩毫无自觉,他是没什么品位,但美丑还分得出来。而且蕾诺雅这样有活力、自然朴实的气质就是对了他的胃。

    “月前辈没有到十三段,但他以另一种方法实现了永生,又对魔阵和时空系法术有独到的研究,成就也相当出色。”在昭霆恼怒的瞪视下拿起一块香草饼干塞进嘴里,席恩故意慢吞吞地嚼啊嚼,馋死她,“神级法师是指有一个或几个领域达到十三段的法师,历史上除了蕾诺雅前辈,就只有寥寥数位。不过,这只是大概的分类。在法师的较量中,等级不是决胜的绝对要素。”

    “抱歉,你不符合我的喜好。”席恩冷淡地拒绝,压根不理解自己有哪里“可人”,这个词又怎么能和完美连在一起。蕾诺雅掩不住失望之情:“这样啊,我还以为这张脸男人都会喜欢呢。”席恩一怔,银瞳迸出异样的光亮:“这不是你真实的长相?”什么魔法如此隐蔽?能瞒过他的探测。

    ※※※

    “对!她们常常这样在男生身上弄记号!”小莎愤慨地道。安杰不自在地把手背贴着裤子磨蹭。误会了他这么做的含义,女孩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她们害你。”

    “那……哈玛盖斯也是啊。”看不下去他如此自虐,犹豫再三,伊莎贝拉轻声提醒。

    “很好啊。”伊莎贝拉回以灿烂的笑靥,帮他倒满一杯茶,“你呢?”席恩嗯了一声,道:“老样子。”

    “你疯了!她抢过你的身体!”

    “……洛德教授?”小莎呆呆垂下法杖,小手哆嗦着轻推曾经无数次拥抱她,如今却冰冷无起伏的胸怀。欧威尔连着几次把手放到友人鼻下,却屡屡颤抖着缩回去。迪罗近乎抽搐地深呼吸,一抹眼,拎起蕾诺雅的领子,声嘶力竭地吼道:“这是怎么回事!?”

    “咦!”安杰吃了一惊,想起遗忘的任务,懊恼地拍拍头,“唉,是啊,还要买材料,不然回去会被老姐打死。”

    【密斯拉之仪】,被誉为“凡人打造的神器”,是让魁萨斯成为炼金术导师的最高成就。

    一头雾水的人们总算恍悟精灵就是他们的魔皇,实在是席恩这张脸没多少人见过。

    “……没了!”小莎首次尝到和席恩相同的感受:郁闷得想捶胸。

    “就是这个。”

    伊莎贝拉的神情微黯,随即敛去,伸指轻弹他的额角:“你啊,哈玛盖斯还没让你改掉?”

    示意养子抱自己回房间,法师呼吸不稳地闭上眼,让灵魂休憩在黑暗里。

    “是的,奥路贝亚修已经移交了权力,但是库克尼尔应该还保有自己的意识,不然我们的世界早就被夜之都并吞了,还有上面的形层界。”

    恶魔多是能量体,对力量极其敏感,因此看到远远跑来的小莎,两个站岗的守卫并没有被她的外表唬骗过去,殷勤地招呼:“哟,刚打完野食?这小鬼细皮嫩肉,可以玩几天。”

    打开盒盖,一枚玫瑰胸针在黎明的昏暗光线中闪烁着蔷薇色的光芒。本能地感到其中蕴涵的强大诱惑力,格蕾茵丝双目一亮。

    “没关系的。”察觉她的情绪,有着一头苍银色长发的青年轻柔地摇晃她,舒缓沉柔的嗓音一如摇篮曲,“我的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用心情教我颜色。所以在我眼里,世界是五彩缤纷的。”

    这时,一个店员喊道:“店长,签单啦!”

    回头想想,自认识以来,这个女孩就带给他无数问号。

    将这些花扎成一束,附魔系教授叹了口长气,与僚友并肩走向大街的尽头。

    原来如此,家人吗?安杰早就看出她没有孤儿身上的落拓之气,还像个千金小姐。

    安杰愣愣看着手里的水果糖,再看看肩上停的机械鸟——他家米特可不会这手绝活,不过总有一天他要让它口吐人言。

    魔道女王如临大敌地握紧法杖【沧海之畅想】,冷汗从额角滑落:“该死,他们竟然把这鬼东西和我封印在一起!”

    接连两个回合快得间不容发,旁观的众人只有加持了锐目术的长老们看清,为之屏息骇服,其他人连反应也来不及。

    地上界·夏尔玛大陆——

    “打扰了。”赧然行了一礼,哈玛盖斯走进客房,环顾了一圈,“严小姐不在吗?”杨阳动作娴熟地泡香草茶,笑道:“她和轩风去买夜排挡了,坐,你有什么事吗?”

    身下是松软的土地,延伸开去的手脚可以感觉出刚萌芽的嫩草,带着甘甜花香的和煦微风轻抚脸颊。

    仿佛被无形的雷劈中,狄烈多倒在污泥里,全身不停地打颤,用尽全力才握住鞭子。费艾挡在友人面前,凝视直扑而下的敌人,深呼吸抑制一切想法,摆出双手握剑的起手式。

    “那你的爸爸妈妈呢?在地上界?”一直没听友人提起过父母,小莎好奇地问。

    “呜~~~太好吃了!”咬了口松软喷香的甜包子,温蒂感动得眼泪汪汪,“魔皇陛下,我爱您!”妮妮趴在桌上,怀着朝拜的心情盯着漂亮得令人不忍下手的水果拼盘:“我想回家供起来。”葛丽丝举着叉子坚定宣誓:“将来哪个女人敢嫁给魔皇陛下,我就杀了她!”

    明确了有极具威胁性的强敌潜伏,魔皇也没有乱了阵脚,他的一生坎坷险阻没少过,敌人更是从来不缺。

    “你是魔免之人?”平缓吐出的声音带着特殊的韵律,振动室内的魔法元素,贯穿少年的身体,却没有从另一头出来,仿佛一个空洞。

    呼吸停顿,一半人的脸变得惨白,另一半则是铁青。

    “我要母虫的精神控制水晶。”好做证明。

    灯?温梨看向身旁的同僚,她知道这种情况还是交给专家比较好。魁萨斯早就用远目术看了个一清二楚,心底发凉。

    “听说的!”格蕾茵丝断然否定,开玩笑,她才不会承认自己神代就活着了,年龄是女性最大的秘密。席恩也不戳穿,掏出一只扁扁的六角形盒子:“破灭之灯。”

    这……这两个家伙……众人听得汗颜。杨阳无力地道:“男生追他倒是挺奇怪的,该不会把你当成你自个儿的妹妹了?”

    众人猜测是祖孙俩吵架,年长的拉不下脸低头,小的也赌气不道歉。倒是龙神来探望过好几次,每每苦笑摇头,恳切地拜托他们多多关照年幼的外甥女。

    换作无名氏神官、其他同性,他的反弹不会这么大,就因为是席恩,那个带给他无法战胜感觉的男人,他才会不知所措,进而焦躁恼怒。

    “你对肖恩师父做了什么?”菲莉西亚怒声道。席恩微一蹙眉:“莉?是了,你是有感觉。”维烈紧跟着质问:“世界树发生了什么事?”席恩压根对他视而不见。蕾诺雅本着怜惜美女的宗旨充当和事老:“兄妹吵架嘛,别伤了和气,那只是个转移法术而已。”菲莉西亚想想让师父远离他恶毒的兄长和这场事端也好。

    星辰历2年·天空之城首都奥玛里·港都由因——

    借着诱饵,众人轻松跟踪到普克虫的巢穴,又谨慎地观察了两天,正式出击。

    “因为整个星幽界,就是唯一神奥路贝亚修的神体。”

    “你太伤我的心了,冰宿。”

    评分落差很大,因为席恩有两道点心是按照恶魔的口味制作,领主的分打得极高,而长老们综合下来就偏低,暗暗惋惜“做坏了”。而耶拉姆的分数现象则相反。全部评完后,第一名出现了极为罕见的平手。

    “好,保持这个速度。”

    哈玛盖斯死命撞着魔法屏障,半途醒悟这只会使他重伤的养父雪上加霜,对脱困毫无助益,变回青年的模样,失神地注视那深深烙印在眼中的一幕。

    送走三位摇头叹息的医生,正一筹莫展,门开了。

    “别责怪自己,洛德。”对座的附魔学教授欧威尔安慰僚友。他的妻子,一个娇小玲珑的女性,研究禁术的理论派讲师妮可附和:“对,当务之急是找到陛下。”

    “安杰!安杰!”嘹亮的嗓门一如她张扬夺目的气质,震得人耳膜发疼。

    “有阳安慰他,没事。”诺因一点不担心岳父,在他的印象中,维烈和肖恩一样,只要吐过苦水马上又能生龙活虎。

    说起来,外公并没有教她这招,她算不算无师自通?

    “魔皇陛下,和她打!”

    “喜欢我为你造的世界吗,小可爱?”

    “席恩,你再回去睡!”

    首代魔王没有意识到他在被曾经的死敌、如今的挚友蹂躏时,也是非常幸福的。

    清澈的眼眸闪过赤|裸裸的恨意,邱玲抬起头:“拉菲会杀了那个女人!”恶狠狠的声线,让人有被咬住脖子的窒息。

    “你们俩给我闭嘴!”被他戏谑而冰冷的视线看得一阵羞惭,杨阳定了定神,诚恳地道,“席恩,你继续说。”

    “啊啊——你平安无事!我好担心你也被库克尼尔吃掉!”一把抱住他诉说别来之情,欧托拉姆的态度真挚得哈玛盖斯都不好拉开他:“您……您这是……”

    飞翔于九天的古代龙瞥见这一幕,不禁微微一笑,让风精灵带去晶莹美丽的冰花,换来一片惊喜的欢呼。几乎在同时,他背上响起一个比雪花更冰冷的声音:“哈玛盖斯,别做多余的事。”

    “你能暂时封住那个法器吗?”头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态,温梨深感责任重大,放下成见,抱着希冀询问同僚。

    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没办法,奥古诺的权能和我不相上下,如果奥路贝亚修冒充,元素精灵会混乱,得让他们记住我。”拍拍龙首,席恩温言道,“不必担心,这只是一小部分意识,即使毁灭了,本体也没有根本性的损伤。”哈玛盖斯咬了咬牙:“不要把自己当成市场上可以随意切割的猪肉!”

    闻言,本想去照顾友人的迪罗停下脚步。

    胸口传出比以往更难受的窒闷,像有个热源激荡着界元之锁,他挥动法杖乌洛诺斯之影,在水面投下一个浮荡的满月。银光破碎,一条绿影飞出,准确地攀住他湿润的鬓发,顺着颈项一路往上,爬到头顶发出欢喜的细细叫声。

    在这样的环境下过日子,原住民就算迎面撞见歪瓜裂枣,也不会再大惊小怪。安杰在西琉斯也看惯了,但恶魔的种类实在五花八门,仍有不少引得他唏嘘不已。

    “可是他掌握了您的真名!”哈玛盖斯焦心地大喊,“他还知道您的命运!知道您会去对付他!您刚刚说了,因为命盘,未来他全部能预见到!”席恩冷冷一笑:“是啊,我是惑乱之星,这在很久以前,就由你的先祖定义了。但是在我成神的一刻,没有神再能看到我的未来,我的命运只由我自己掌控。”

    突然,蕾诺雅诧异地打了个响指:“不对,你还保有人类的本性。”

    好巧不巧,小莎就在这时候醒来,稚气地打了个呵欠,凝绿如幽潭的眸子眨了眨,朝友人绽放出夺目的笑花:“安杰。”

    人再怎么痛苦,也还是要活下去。

    根本没有什么魔法装置,他和黎姬最后的碎片、那滴赤红的泪水、扎根于世界树下的柔嫩树芽一样,默默担负了人类的丑恶,自神代至今,直到无声地消亡。

    扶住几乎垮掉的僚友,迪罗狠狠瞪着两名魔族,对另一个人道:“温梨,去看看你班上的学生,夏蒂……快不行了。”面无人色地站起,变化系教授跑出会议室。炼金术导师微一迟疑,也跟了上去。

    创世历末年,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弑神夺位,率领来自负位面的恶魔发动大规模侵略,将三大陆纳入羽翼之下。继位不到两年,便传位于女儿,携长子隐居。之后,就是文明翻天覆地的【暗蚀历】。

    “前提是……咳咳咳,我们没主动连接。”席恩飞快地抽出手帕抹了下嘴,又闪电般缩回去,“照理说,各维度之间有非常牢固的次元壁隔开,不能逾界,但发生了这种事,由此可见星幽界的特……喂!你干嘛!”后悔没毁尸灭迹,结果证据被抢走,展示于大堂之上。

    适应了魔法的规则,就必然会被这规则所缚。

    “席恩!”

    “……我很抱歉。”这是蕾诺雅唯一能说出的话。

    “没关系的,安杰,我会自然痊愈。”小莎安抚,看向其他人,诚恳地邀请,“大家也一起去好不好?让我谢谢你们。”

    “那谁教你魔法?”

    “啊,不必介意,爱是不分性别的。”蕾诺雅优雅地掠了掠波浪卷的黑发,“事实上,我只爱同性。”闻言,大部分人冻住。杨阳垂下头:果然,女同志。昭霆完全呈现呆滞状态。而哈玛盖斯和小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一些机灵的学生暗自咕哝为什么跳车,这下要怎么出去?紊乱的元素会完全阻隔传送魔法。

    “不需要!再烦我把你扔到猪栏里!!”魔皇站起来咆哮,意志的松懈导致压力倍增,他眼前金星乱舞,身子不受控制地摇晃,倒入一个怀抱。感到熟悉的体温,和自己一样的药草清香,沸腾的怒意骤然平息下来。

    “也可能是在梦境里的关系。”席恩曲起食指抵着唇,以这个习惯动作沉吟道,“人做梦时最没有防备。”哈玛盖斯皱眉:“您不是说不会再给他机会。”

    “弗克的手臂还好解决……”席恩蓦地弯下腰,爆发出一阵急咳,身形摇摇欲坠。哈玛盖斯不顾他的肢体抗议,将他抱坐到上首的位子,连着施放减轻病痛。包括迪罗和欧威尔,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他身上,肖恩关切地问:“席恩,你没事吧?是不是感冒了?还是痛经?”大半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尴尬得不知看哪里。法师气得几乎把牙咬碎,一个放逐术将他清出视野:“滚!”

    正失神间,他和温梨已经越过破灭之灯原先所在的位置,重重跌落在沙尘里。

    “六月祭典只要牛羊献祭就行了,可是百月神降……”洛德苦笑,眉间隐隐浮起阴云,“你知道吧,我们有异能?”小莎乖乖地道:“嗯,你有心灵感应力;迪罗那个坏家伙会移动东西;妮可教授有强烈的‘术’;欧威尔教授能对物品附元素;弗克教授最厉害了,外公说他是‘言灵师’,适合学最有用的律令魔法,就是对聋子没用,还有听不懂的笨蛋。”

    奥路贝亚修的投影能力,梦现。

    系着白围裙的清秀女仆将宛如液状红宝石的温热茶汤自弧线优美的壶嘴倒进花纹精美的白瓷杯,浓郁的芬芳随之扩散。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伊洛卡斯和他的龙,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库克尼尔。

    ※※※

    兄妹俩交换着不死心的眼光,大有敲晕这个顽固的父亲绑在床头的冲动。

    “可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对他们的勇气致敬?”

    “是吗,我会有点寂寞的。”怅然一笑,少年遥望远方,“若是顺利,五年后我会进入机械大学,到时你已经和魔皇陛下一起到处游历了吧。”年幼的女皇牵住他的手,急切地摇头:“才不会咧,我也要进魔法大学!以我现在的水平,只会拖累外公,起码要一、二十年……不,那时侯长老们都年纪大了,我还要服侍他们——我估计要五十年,我们有五十年的时间相处。”惆怅一扫而空,心情刹时飞扬的安杰展颜:“那就是一辈子了?”

    “莎娜不在?”哈玛盖斯意外地环顾:父母回家,也不出来迎接?

    “日神是你的儿子,光明神诞生于黑暗,那个都主建立的都市有【规则】……”微一停顿,冰封的眼底燃起灼人的火焰,“不对,他不是源头。奥路贝亚修,你概念不清,还是古神都被混淆了?混沌才是最初的宇宙形态,而且纯粹的混沌不可能具有意识,沙凡西顿是干涉的产物,你的都主不但拿你们当试验品,我们的世界也被当成观察对象了。”

    ……你们自己找死。席恩横了两人一眼,插|进两个大法师之间的战斗,她们只有自求多福,他可不负责保护。

    褪去了黑发黑眼的伪装,协调神贺加斯完全展露出神性。

    看出他的意外,小莎笑道:“这里的领主毕竟是神影,天性|爱洁,他又会梦游,对环境整治抓得很严,也不允许争斗明的进行。”而玩暗的,恶魔就未必是人的对手了,这是佣兵业能在这儿立足的一个侧面原因。

    但是从次元门出来时,身上的防护魔法会自动解除,那个厉害的小女孩身边也早埋伏了十来只隐形的窥探魔眼,所以她不敢怠慢,一踏出流动着水光的门扉,就张唇发出一串奇异的尖啸。

    “妈的!”诺因握住剑柄想自己冲出去,眼尖的昭霆赶紧拖住他,接着杨阳和雷瑟克也加入。原因无他,之前诺因也做过类似的暴举,结果反弹的剑气差点把他们切成碎块,谁知道船壁的承受上限,万一他们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可欲哭无泪。

    “我的陛下。”得意地笑开,使无数恶魔和人类男子疯狂的柔荑勾上了被黑天鹅绒布料包裹的肩膀,格蕾茵丝吐气如兰,“今晚,我要你陪我。”

    那是什么?那个库克尼尔是什么东西?我又为什么……

    重新系起那条断裂的纽带,就像他们一起在母亲的子宫里时。

    啪!亚朵重重拍打门板,溢满不悦的美目瞪视弟弟:“好不容易去了趟机械大学,回来没听你讲多好多好,倒是被个小女孩迷了心窍!”

    “这不是婚纱,是我特地穿给你看的啦!”卡雅气急败坏地喊道。席恩哦了一声,毫无感动。哈玛盖斯温言安慰:“那个……很适合你。”果然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卡雅愤愤扭头:“哼!”

    真是个和平美好的世界。

    “小主人,时间快到了。”格兰妮尽责地提醒。哈玛盖斯啊了一声,连忙帮养父拉挺长袍,快手快脚地整理床铺。席恩奇道:“干嘛这么急?”

    “你说什么,这可是在天上!”

    “一会儿就要进入万变之境了,小心别闪了腰啊。”魁萨斯首先吐出恶意的嘲讽。温梨不甘示弱地讥刺回去:“老年人年纪大了骨质疏松,才要当心一不注意咔嚓一声断了。”

    “你徒弟?”席恩讶道。长老们自发围成圈挡住他娇小的身躯,免得店里探头探脑的学生冲出来要签名。而亲眼目睹了魔皇强横实力的学生们也不敢再造次了。

    没有契约,麻烦了。最短的捷径无法通行,席恩只好尽可能多地收集敌情:“能不能用我们的语言描述一下夜之都?还有那位都主?”

    “神……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定义的,在我的记忆之初,大部分是我这样的存在,剩下的就是神仆。然后慢慢的,有同伴逃离了,因为夜之都要重建,我们不想跟着粉碎……”

    “对~~”甜腻到几乎是讨好的语气。

    黑衣男子举杯享受香气,正要啜饮时,响起敲门声。

    妈的!真的来了!席恩那个气啊,比目睹亲弟弟赶着投胎时还窝火,只差没捶胸顿足。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安慰自己总比其他人可靠是不?

    “算我一杯羹!”一向和温梨对着干的炼金术导师魁萨斯拍案,“一旦她半路倒毙,我可以帮她收尸!”

    “那个……爷爷,安慰安慰维烈吧。”杨阳双手合十拜托,“他看你和席恩关系好不爽啦。”

    “才没有!”瞪了她一眼,席恩用海精灵特有的剔透嗓音道,“我送它回家。还有,不要叫它的名字,名字带有约束力。”杨阳哦了一声,还是搞不清状况。确定没异常后,席恩脱下福音之戒递还给她,特地解释让她放尊重点:“它是另一个多元宇宙的神,神代时被错误地召唤过来,兰修斯砍下它一只脚,现在我用贺加斯的力量补回去。”

    “塞菲斯也吃过低级神和使徒,但是他没有变异,大概体质有差别。”没注意到他们的脸色,席恩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下面都是库克尼尔吃剩的骨头,我以前还在奇怪……”

    “对!”龙神毫不退让。卡雅加入反抗阵营:“就是嘛,父亲老是一个人战斗,明明两次弄得又是被封印,又是怀孕自裁。”席恩笑得阴冷:“我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们更别想,闪一边去!”

    一旦有了后代,龙即使不爱自己的伴侣,也会一心一意地照顾孩子。那哈玛盖斯留在他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明知故问!”仰头瞪视丈夫,冰宿习惯性地讥刺,“还是老狐狸。”

    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他是看葡萄酒颜色最正常,像橘子汁,就点了一杯尝尝,没想到小莎沾了一口就倒了——怎么有人酒量差到这种程度啊?这下好了,他要怎么问她的家在哪儿?

    “嗯,这个还给他。”掏出玩具蛇,席恩神情清冷,“考虑清楚,要不要来?”

    “厕所里。”魔皇解气地轻哼。杨阳哑口无言。

    “是的。”龙神微微一笑,坚定而自信。

    “诺因·史列兰·德修普。”魔皇牵起一抹笑,酷似弟弟的爽朗,却令人寒毛直竖,“实话告诉你,我马上要撑不住了,而世界树上面,就是你的国家。”诺因脸色遽变,雷瑟克更是目眦欲裂,无奈律令魔法的效力还在,动弹不得。

    林立的桅杆犹如冬日树叶落尽的森林,映着蓝天碧海。浓郁的海风强劲地吹拂,海鸥沙哑的叫声不绝于耳。一艘三桅大船缓缓靠岸,木板放下,一男一女手牵手下船。

    “坏蛋坏蛋!”小拳头死命地捶,再加小脚踢,“讨厌讨厌!”若非小莎的女性意识尚未觉醒,一定会把这个成天嚷着帮她换过尿布的家伙分尸。

    “是的。”

    身躯不自觉地僵直,法师眼中的热度骤失,变得冰冷而平板。欧托拉姆诧异地后仰:“小可爱?”他不喜欢这个眼神,像是真正的死寂与空无,无论投进多少东西,都不会有一点回声……

    “我是怕普克虫,不过……”小莎小口小口喝着暖乎乎的汤,视野随着升起的浓雾模糊,“我更怕外公生气。安杰,我好像不是真的喜欢魔法。”

    “可是主人,您用自己的灵魂凭记——”哈玛盖斯忧心如焚,一旦养父的灵魂印记被抹消,那将是彻底的神灭!

    “某些时候,1%就是100%;另一些时候,99%也是0%。”特别是他这种霉运到极点,完全不符合机率学的人种。

    “……”很抱歉,你可能还会活蹦乱跳五十年。

    “你这样太差劲了!如果你不改正你的脾气,阳迟早有一天会真正离开你,因为她受不了你!”

    小纸人大街418号,一家不大的饭馆前,挤满了人山人海的顾客,都是慕名而来,让周围的商家极为羡慕。

    “我是小可爱的朋友。”欧托拉姆很快找到自己的定位。席恩纠正:“合作伙伴。”众人更加错愕,优讶道:“他说小可爱,是说你?”

    “为什么要还价?”小莎不解。

    “没事。”这句话是哈玛盖斯和席恩一起说的,魔皇无言的注目中,他向来温驯的小龙冷笑着叠起手帕:“我听腻了,能不能换个词?”

    “哇——”

    “那我到底该怎么办?我爱她啊!”掩住脸,魔界宰相矛盾得快要发疯。

    然而,奥路贝亚修毕竟是高维度神,只要有一丝缝隙,就能侵入,也拥有低维度神不具备的能力。

    问他疼不疼,问他冷不冷,问他好不好……

    “后来没见到它,我还以为它被你做烤章鱼了。”

    三个冒险家下意识地往外跑。安杰犹豫了一下,将一个包锡纸的小方盒子放在虫卵当中。

    “已经不需要了,哈玛盖斯。”下移的古籍后露出一双冷冽的银瞳,一贯疏离的口吻却透出淡淡的温和。

    “主人!”青年难以苟同,小莎可是他的外甥女。

    “不为学魔法,单单上那些课也很有趣,老师会教我们做好多奇妙的小玩意儿。”

    “可是外公不喜欢他。”她坚守立场,“我也不和他好。”听她这么说,安杰也没了反驳的余地,只道:“那我们先去我家坐会儿吧,干等也不是办法。”小莎迟疑片刻,同意了,向守卫吩咐了几句,和他手牵手离去。

    “灭神禁具之一,‘哭泣骸骨的神樽’,一旦倒置,会不断流出‘断魂的残酒’,为世间带来无尽的死亡——主子,你在收集这些有趣的东西?”

    “不要碰她!”蕾诺雅气急败坏地冲进来,一道铁之壁垒隔开他和其后的数人,在场只剩下言灵系的弗克教授,变化系的温梨教授,阵法系的苏蜜雅教授,死灵系的扎鲁教授,几名校医,以及她和跟着她赶来的肖恩。

    降生体的意识苏醒了。

    众人擦擦眼,定睛细看:依然细长深邃的冰色瞳眸,冷漠不减;形状优美而颜色淡薄的嘴唇如过去一般紧抿着,透出强韧的意志力;原本冷硬成熟的线条却变得柔和而稚嫩,小巧的脸蛋,顶多十四五岁,肌肤白得近乎透明,宛如浸在冰水里的玉,浅浅散发出温润剔透的质感;裸|露的手腕不知不觉变得更加纤细,完全是女性的形态,十指细腻柔美、弱不禁风。

    ※※※

    恍惚间,他褪去了这个形象,回到学徒时代,和美艳邪恶的魔女师父过招,那一次攸关生死的练习战中,他利用幻术和心理陷阱将她刺成了串烧……

    “你问我?”苛烈的视线撕裂他的悲伤痛苦,毫不留情地戳刺他的心,“你几岁了,问我?”维烈哆嗦着惨白的唇,眼中涌现崩溃的颜色,一句隐忍已久的话到嘴边,徘徊欲吐……

    主人也忘了,今后他真实的名字,只有我知道。

    “这只有天晓得,之前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溜进来。”亚朵大方地指指货艇,“你们可以搜。”长老们局促地对视,他们都是礼貌之人,如何做得出这种事。弗克胸口的徽章突然发光,按着聆听了一会儿,他脸色沉肃地垂下手:“大长老说魁尔他们在万变之境遇到了麻烦,要我们把陛下的事交给领主们,回去帮忙。”

    “请交给我处置吧。”吉西安叹道,他这个现任魔王当得很无奈啊,“我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教授们还没反对,席恩和基连齐声道:

    好……好可怕的执念。杨阳等人打心底叹服。哈玛盖斯气得七窍生烟。席恩却不以为意,等他恢复原样,看这女人还会不会来追他。

    “哼。”就知道他们不信。

    “以防万一的措施。普克虫真的和蜜蜂很像,它们只能有一个虫后,新的一出生,老的就会急着杀掉它。”安杰照着记忆的路线跑,一手托着昏迷的友人,另一只手还拽着她的大布偶,“我在里面放了个震动器,能模仿雌幼虫的叫声,幸好成功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一句闲闲的感叹从两人身后传来,维加不知何时靠着门听他们说话,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以兴味的目光打量小莎,“你是要参加魔法大学的考试吗,小妹妹?”

    漫长的岁月使那里的风景变得模糊,只有几个片断无法淡忘。

    很久以前在肩膀上小小的重量,到紧随身后,慢慢蜕变成青年的少年,蓝眸或仰慕或担忧的目光始终如一,千年相处谈不上温情的记忆却是他唯一拥有的温暖,既不想舍弃,也不能遗忘。

    “好小好小的身体。”口吐清晰的古代语,抱着怀里娇小的女孩,奥路贝亚修面带新奇之色,一手沿着他的背部曲线下滑,从中感受始源之海的深邃浩瀚,充满了惊叹和喜爱,“这么深,这么广……却能够缩得这么小。”

    奥法之眼的各个校区都有这种传送镜连接,另外的交通工具还有扫帚、浮盘、飞毯等。学生在的地方就有灵异故事,“镜子里的鱼”,“井里的女人脸”,“实验室乱爬的手”,“第十三格楼梯”,“墙上的血字”,“行走的独眼兽标本”和“消失的午餐盒”构成校园七大不可思议之谜。不过以席恩为首的教师们却知道大部分是真有其事,这里的自然灵搞的恶作剧。还有的根本是小偷行窃,召唤系的凯奇教授为了训练学生的警觉性想出来的花样,没想到这群小笨蛋疑神疑鬼,还主动上供美食,让人哭笑不得。其中又属传送镜最为特殊,被勒令严格使用,因为镜中世界,是名为【里世界】,生活了许多奇特生物的异空间。

    “赏金猎人就不能接任务吗?”狄烈多一改嬉皮笑脸,摸着下巴询问。小莎摇头:“不,最好了,我要去杀普克虫,你们愿意接吗?”

    手持神圣器【世界之钥】幻化成的长弓,时旅者丝毫不放松地盯紧敌人,一见他微微动弹就补上一箭。得到意料之外的强援,魔法神也默契地省略了招呼,急速后退,食指画出闪耀的符文,纯粹的魔力光华如利剑突刺,把与自己相似的形体轰成最细微的光尘。

    次日清晨,换回人类身体的魔皇接到风精灵的警告,接着门被粗鲁地推开,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冲进来。几个穿着法师袍的学生慌忙跟在后面:“对不起,陛下,我们的法术无法对她起作用,门口的盾卫者也——”

    “史列兰,我们回来了。”轻抚略有隆起的小腹,杨阳浮起感伤之情,环视久违的风景,深深叹息,“希望这次小雷能原谅我。”

    小莎站在甲板上,仰望深远的夜空,代表新神的星座挂在奥克维尔上方,冰冷的光泽令她想起一双寒彻的银瞳。

    嘿嘿嘿,她的酒量可不像外公,而是继承了爸爸的真传,不醉的恶魔体质啊。

    “难怪小贺感觉到了……”杨阳恍然大悟,世界树是贺加斯的力量碎片,调节整个世界的支柱,菲莉西亚支撑了它一千年后,又被席恩强行接管,她不及细想,拍拍父亲的胸膛,“你先别急,现在情况还不清楚,刚刚小贺也叫我们回去。”

    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只有他身边的空气好像不一样,割裂出一块独属的空间,透明的气流拂动他夜色的长发和黑天鹅绒长袍,淡透的银眸冷冷睇来,特别在她的腹部停顿了一瞬。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轰隆隆的巨响再度响起,席恩毫不惊讶,他刚刚粉碎的,不过是降临体的一个分身罢了。

    “可是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单身汉。”弗克一针见血地指出。欧威尔费劲地动着嘴巴:“我……我才不是……”想起过世的妻子,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哦?”蕾诺雅笑得越发灿烂。席恩在跟着笑以前收住,心惊之余确定眼前的人绝对是魅术系的大师,诱惑力比格蕾茵丝还厉害。

    “之后,我们的院长,主持仪式的埃德温大祭师向殿下致歉,请他原谅这件小小的意外,祭祀还会进行下去。魔皇陛下却拔出小靳背上的枪,抱起他说:‘百目巨人我一个人就能召唤,不需要他们了。按照这个少年的愿望,我收下他们的命。’”

    为了保持公平,选手们在烹调的时候,他们都下台回避。小莎本来担心是席恩做的,但是一尝,她就知道不是。

    哈玛盖斯和小莎站在原地,不是不想帮忙而是没有余地插手,席恩总是一个人战斗,无论他的心是否软化,放进了他在意的人,一旦进入对敌状态,他的周围仍是没留下任何空位。

    严律,原名贺加斯,旧神的领袖,两位主神之一的协调神。尽管在和魔皇的战斗中落败,不得已投胎,但由于席恩并未打破两大根本法则,他和另一位主神混乱神兰修斯依然是形式上的最高神祗。能让他失态,这所谓的武器绝对非同小可。

    揭开第五印记,守护中央之位,净化的雷光,雷精封气……”

    “是他擅自取的!”卡雅愤愤地道。哈玛盖斯的神色也不好:“他就是奥路贝亚修。”在场一片哗然。

    安杰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

    五月的空气含着丁香的味道,淡淡地弥漫,和早开的金银花一起安静地荡漾。

    “他到底怎么了?”越看越不对劲,优起身走近。基连神色凝重地打开工具箱,拿出医疗器材:“失忆?精神异常?他的情况很不稳定。”

    “主人……”哈玛盖斯心脏绞痛,为什么他的祖先和母亲都伤害过这个人?

    穿过秩序之门,是城中城【奥法之眼】。插天耸立的漆黑高塔刚硬、笔直,没有多余的修饰。十二块白石板珠玉般拱卫着它,一缕缕湛蓝色的电光流转穿梭,无数亮银色的魔法徽记时隐时现。七座散发着蓝色微光的方尖塔排列成立体阵,绕着塔体做周期旋转,形成如梦似幻的景致。这是魔法神、也就是魔皇的云中塔,只有其仆役、龙神哈玛盖斯、两代女皇和八位深渊领主能够进入。极少人知道里面放置了魔法神的神体,他平时是以一具人类身体在外活动。

    “你不是给了她感情?”

    当年,盲眼的银发少年细细抚摸另一个弟弟的容颜,反复而用力,把这张脸,刻在心板的最深处,不哭也不怨,只是默默地记住,温柔而虔诚。现在轮到他,记住他的哥哥和弟弟,连同死者的份一起活下去。

    这是哪里?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百口莫辩的小龙呆在原地干瞪眼,无奈地看着他别扭的养父面无表情地转向案板,闷不吭声地把气撒在面团上,死命揉、拎起来揉、翻来覆去揉……“主人。”又好气又好笑的轻叹。

    迪莉亚已经用布将镜子包起,但谨慎起见,席恩还是命令构装生物去拿,扫视闻声赶来的人们,问道:“多少人看了镜子?”

    “问你啊!”杨阳面红耳赤,她总算知道冰宿那冰山美人的气质从哪儿来的了——来自她的老祖宗!诺因心有戚戚焉地抚胸:“把男人变女人的镜子?”幸好他没照,不然……

    白发垂肩,头戴蕾丝头箍的清秀女仆如影随形,举止优雅却带有一种无机质的冷漠,红宝石似的瞳眸也沉静得不含人气。

    “席恩,她不是母神吗?”手指卡雅,蕾诺雅抑不住动摇。她质问的人盯着漂浮在晶槽里的躯体,懒得再多费口舌。守卫传达了小莎的留言,然而他扫描下来,暗地里的手脚有,体质方面却没有异常。

    “莎娜陛下就暂且交给弗克和洛德,还有一件怪事。”红袍老者调动地图的一角,呈现出清晰的变化,“最近桑塔塔一带发生了一连串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好在那里原本就是只有塔格(注:恶魔的美称)会逗留的【万变之境】,但是范围不断扩大,就不能等闲视之了——哪几位肯实地勘察?”

    “情况看起来很糟糕啊。”朝他颔首回应,优瞥了眼角落的三具尸体,叹道。基连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属箱一一拿出工具,示意儿子消毒,注视一脸不安的孙女:“回答我,杨阳,那座岛屿是你们发现的吗?过程如何?”

    “幼稚!”

    “不过真正的最强者是在空白势力,【魔女】依维拉和【不朽之君王】布拉得·墨,他们是我的老师。”席恩淡淡地道,坚固的冰镜完全掩盖了内心活动。昭霆早已憋得不耐烦,闻言立马开骂:“难怪你这么嚣张,老不死!还嫉妒肖恩,明明运气好得没命!”杨阳却从宿命的另一半那儿得知他哥哥的老师们都是混帐王八蛋,抹抹汗不敢再问下去。

    “他一个人的命还不够赔呢!”迪罗恶声道。洛德沉静的语气包含了最大的怒意:“维烈宰相,你们过去做了什么,都随着时间淡化了,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鄙视你!”更多的教授沉默着,因为他们怕一张口,就会忍不住骂脏话。

    “你不讨厌神,为什么帮助他们?”席恩不解。蕾诺雅惊讶地笑了,上下打量他,用不同于先前的眼光:“大势所趋啊,我的后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抛弃人类之身,成为那么无趣的存在,我可是以人类自居。既然做不到全然的隐世,就只有尽份力,总不见得眼睁睁看着我的种族自取灭亡。”席恩受教,赞同地颌首。

    ‘曾经,我恨不得杀了你,让你堕落,明白我所受的苦,明白我是什么感受,但今后,我只想和你再无瓜葛,不要看到你。’

    天道不公……

    她原以为魔皇的大本营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阴森诡怖、沉闷无趣,搞不好还尸横遍野,成为恶魔的游乐场,没想到竟是这么春光明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文明如此发达进取的地方。不过,应该是长老们的功劳,那家伙看起来就不是会尽职尽责、努力经营建设的人,当了没两年皇帝就跷跑了。

    他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调整自己。

    这天,从容不迫的氛围瓦解了,晨曦射入黑框的水晶窗扇,浅浅勾勒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雕琢细致的黑木护墙板,厚厚的白绒地毯,光滑的椭圆形橡木长桌,十三把精致的红杉木椅,也照亮了一夜未睡的人们疲惫的脸。

    “席恩·奥古诺希塔,你这个罪人,又做了什么好事?”白色光团里的丽人——生命女神秦蒂丝怒声喝问。而她的丈夫,冥神普路托的表情则有点复杂。伪神格期间的记忆他完全没有,但依路珂是抱着极大的眷恋、失望和悲痛去世的,所以对于这位“父神”,他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魔法……”男孩略微迷蒙的双眼迸出清明和趣味的光,“有意思的技术。”

    ‘……您答应过我,决不拿我去换,无论那样东西您多想要。’

    “谁说只对人类有杀伤力?”蕾诺雅失笑反问,“你忘了使徒?”席恩茅塞顿开。蕾诺雅掩嘴笑道:“这法子太阴毒,难怪你没想到。我是想用这个面具,【西丝凯娜的阴影】混进神界,散播爱欲和争斗的种子。视情况而定,【破灭之灯】和【哭泣骸骨的神樽】也可以派上用场。总之让众神腾不出手,就有充裕的时间完成‘最后的兵器’。”

    第二代女皇卡塔瑞亚曾经想再次翻新,连同度量衡、币值、语言、数字等方方面面,全部打上自己家族的印记,幸好被丈夫阻止,才没造成民众的困扰。而三代皇帝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相比母亲的强悍霸气,就低调怀柔得多,作风比较接近外祖父,又不若他心肠刚硬,接触过的人都认为她会是个仁善的君主。

    “是啊,我刚刚就想说,所有的生物雨天都不爱活动,就算我们强行杀到虫穴,也会被几十倍的敌人拖垮。”安杰加入劝说。有他支持,冒险家们松了口长气。打接受任务起,他们就必须以雇主的意志为最高指示,除非九死一生的险境。因此,若小莎坚持,他们只好拼命。但安杰身份不同,开口的分量自然不一样。

    坚固的神体在烈火的暴风中无助地溃散,炸起的碎石土屑瞬间被蒸发至虚无,融化的地面变成了滚滚岩浆,足以烧毁灵魂的火焰熔化了降临体。

    “外公只会用诅咒魔法折磨得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不会那么便宜了结。”装作不懂,小莎说出更令安杰如坠冰窖的话。哈玛盖斯啼笑皆非地敲敲她,安慰道:“不用担心,这次是莎娜不对,带你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又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只要别太过分,无论多少要求主人都会满足。”

    这女孩,竟然是由正的物质和负的精神构成!

    “早……自己钻进来的。”懒懒翻了个身,曲起单足,魔皇冰莹透亮的嗓音难得有一丝惺忪,遮着眼的手垂下,露出水气氤氲的湛蓝眸子,“什么事?”

    ※※※

    “那可怎么办!奥玛里的物价一定贵得要命,你……对了,你给我想个办法,无论如何要发动起来!”

    “我无话可说。”优深深一叹。长桌中央的立体地图荡开一圈圈光波,将天空之城各处的景象投射在黑石壁面上,那情景只要有点良知,任何人都不忍卒睹。

    “你们没有死亡的概念吗?”发觉他的表述方式很奇特,萨菲不失时机地插嘴。欧托拉姆看了他一眼,并不计较他的无礼:“本来没有,上次和小可爱打了一架,就懂了。还有时间、空间这些有趣的法则。那个时候,我们是很懵懂的,只是不想变成另一种形态的东西,失去现有的自我,所以——小可爱,你要小心!库克尼尔以你为目标,说明你的【审判之日】近了!”

    “……我说过这种话?”被最后一句打动,也看出弟弟没有撒谎,席恩凝神回忆,“我为什么会——”

    “增加家庭气氛啊。”一句话说得他眉飞色舞,杨阳笑道,“那只黄的很像皮卡丘,正好给史列兰,他的布娃娃坏了。”诺因二话不说掏腰包。

    “冷静听我说。”像对待大人一样按住养子的肩,沿着包裹手臂的黑天鹅绒布料上移,席恩的视线最终定在雕刻着金色幸运草和雪花纹饰的黑水晶袖扣上,那曾经在绝望之刻重新牵起他俩的纽带,“你记得我的真名,必须留在这里。”感到隐晦的信任和压在肩上的重担,哈玛盖斯不再抗议,眼神沉寂下来:“有谁陪着?”

    临时的烟火大赛以睡魔(?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科属)君主取得压倒性胜利。虽然他放的不是烟花,但本来就不是正式的比赛。

    “至于维烈宰相——”点点头,转向在场的另一个人,雷瑟克的脸色沉冷下来,“很抱歉我们还没有原谅你和菲莉西亚陛下的所作所为,你对魔皇的个人偏见我也就不予置评了。”维烈面无人色地站起,踏着虚浮的步子离开议事厅。莉莉安娜悲悯地望着他:“这个人,不解开套住自己的绳子,会一直不得安宁啊。”

    茶水渐凉,他神思不属地凝视漂着几根花梗的澄黄液面,脑中浮现一张温静的面容。每当熬夜,养子总为他泡桔茶,不若这杯温和沁甜,有点刺|激味蕾的酸,喝下去却从舌根泛起甜意,暖洋洋的舒适。

    “小莎。”少年困窘地在门外轻唤。女孩大大方方地挥手:“进来啊,安杰,让外公瞧瞧你的发明。”俨然把客厅当活动室的杨阳等人探头探脑,跟着转移阵地。

    “它果然能预测我的行动!”捡回另外三把匕首,狄烈多抽出绿泥石揉成的软鞭,条条绿光如一团茧包裹住虫后。和刚才用假动作欺敌一样,他此刻信手挥舞,反而让敌人吃不准他的攻势。然而虫后一拔高身形,他就鞭长莫及了。

    “哦。”龙神正要布置,礼貌的敲门声笃笃响起,门上挂的传话风铃发出沉稳的男声:“魔皇陛下,打扰了,请来正厅一趟,卡塔瑞亚陛下和萨菲艾尔宰相回来了。”

    “?”魔皇下意识地和养子对看,转向他,问道,“创神?”

    “打赌输了啦!”夜神放弃地大喊,抱头认错,“伊洛卡斯那混帐,一直觊觎我家的白白,诈赌骗我!他说斐多耶的橄榄树林会枯萎,我说不会——本来就不会么,可是他用梅箩尔的金苹果贿赂了斐多耶,叶子一夜之间全枯掉了,结果……”

    “我知道。”心情转好,女孩得意一笑。安杰纳闷至极,不明白自己哪里泄露了破绽。事实上,近几年西琉斯大力颂扬魔法,水平最差的人也能施个【照明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数。

    “莫娜,你要参加什么兴趣班?”好不容易收回视线,女孩们一边手忙脚乱地晒羊毛,一边问包办了最多任务的人。红发少女一呆,讷讷道:“呃,有哪些?”

    散发出阵阵恶臭的房间里,几位教授面色惨白地注视满地鲜红中央的一具雪白裸尸,腐坏的家具、衣服的碎片、脏器和纠结的肠子散落在各地,构成触目惊心的景象。

    “肯定不好。”席恩断言,不屑一顾,“如果你们控制不住的话。”蕾诺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强笑道:“你是正统派啊,我是讲究机率的冒险派。”

    “原来是妈妈。”

    据说神代末年诸国暗中计划推翻神明的统治,创造了八件禁器,有名的诛神剑【吞日】就是其中之一。除了它和另一件魔具【噬月】,其余都在之后一场不明原因的动乱中不知所踪,没有派上用场,在逝去的历史如昙花一现。

    黯然轻叹,她明知故问:“找到了吗?”席恩点点头:“哈玛盖斯不放心,到雪岩城找她。格兰妮一直在我身边,只是隐身了。”

    惊骇的吸气声,在场的船员冻成冰柱,一双双写满惊惧的眼瞪视女船长。后者脸颊微红,挺起丰|满的胸脯,嘴硬道:“我改变主意了,不行吗?”

    “不要!”小龙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席恩淡淡别开眼:“随你。”反正时间到了,他总会要的,这是不可抗拒的本能。

    蕾诺雅乐呵呵地道:“来吧,别让这些孩子失望,点到为止即可。”

    “不!这是很有力的推测!”几名教授振奋地道。魔皇无动于衷地摇头:“总之,袭击我的可能是这家伙——绝望之黑龙,库克尼尔。”

    被窗帘晕染成浅蓝的阳光从雪白的羊绒地毯向床角延伸,古朴的纹路一直蔓延到柔云似的丝绸帐顶,如雾的水纱飘荡,隐约可见隆起的被褥和几个又大又软的抱枕,清一色是绣着银丝织边的蓝色系。几缕仿佛蓝水晶溶液凝成的纤亮发丝散落在枕上,光滑柔顺,令人想伸手触摸。

    从这个角度,它是无敌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听到敬爱的教授们曾差点被杀,小莎愤怒极了。摸索到餐巾,洛德擦拭她的嘴角,唇畔宁和的笑意始终没有变质:“这要追溯到久远以前了。和信仰真神的艾斯嘉不同,我们是图腾崇拜;而尼普亚斯大陆以森林女神梵妮莎的信徒居多,这位也是伪神。”

    啪!杨阳听到脑神经断裂的声响。昭霆和轩风捂住嘴,发出奇怪的声音。

    “等等,我帮你热一热。”抢过来倒进锅子,舀了碗热汤给她,安杰温言道,“是不是害怕?太好了,我正愁没人诉苦呢。啊,我不是不信任你,可是一想到要去面对那些软软的虫子,就感觉心里毛毛的。”

    “他本人。”

    龙神呆站在养父身旁,彻底傻眼地喃喃:“主人?”

    “不对!”惊悟如闪电劈过脑海,魁萨斯恼恨地大吼,“退回去!密斯拉之仪是封不住的!”

    小莎闷闷嚼着炖野菜,她觉得自己煮的也挺好吃。

    “啊?”欧托拉姆一怔。卡雅豁然起身,张开的右手激射出虹彩般的光芒,如同绞缠的藤蔓编织出绚丽的实体——神剑阿克蕾亚。

    “主人已经进入深层冥想。”白衣黑裙的清秀女仆无声地从走道尽头走来,没漏看蕾诺雅惊疑的神情,清澄的嗓音仿佛透明的冰晶一样没有杂质,“他的情况也很不好,哈玛盖斯正守着他,应该很快就醒了,你们先到黑珍珠室等他。”

    “为什么带那个水精灵?”哈玛盖斯不解这样的成员安排,竭力劝说,“让格兰妮保护您,主人!要么换丽芙!”席恩摇头,银瞳泛起寒芒,犹如雪山冰峰的反光,“夜之都的大门需要两个初始种族——神与神仆才能开启,而那女人是唯一剩下的使徒。”

    “只有一个办法,渎神者,你自我牺牲。”协调神一脸理所当然,无视一室惊怒的瞪目,“那位上神连父神也没法交流,因为他的神识太庞大,和他接触,我们会在一瞬间被吞噬。但是你和始源之海取得了同调,也许能创造奇迹。”席恩直截了当地拒绝:“这么不可靠的方法我不采纳,我也没有这么高尚的情操。”

    破灭之灯既是连接负位面的“门”,自然漏出大量的负面感情。虽然心灵系的学生合力张开了宁心结界,一些心智较脆弱的女生还是吓得哭起来。温梨和魁萨斯明白现在的处境是糟到不能再糟,姑且不论能否活着回去,若不尽快处理这件事,等研究出对策,再派人手,一切就迟了。

    施完法的瞬间,已经引来许多观众的一群人从原地消失。

    与架构整齐、风格恢弘的教学区不同,奥法之眼的外围就像一个综合城镇,咖啡馆、餐厅、旅社、面包店、饰品屋……各种生活娱乐设施应有尽有,除了赌场和妓院。杨阳一行在这里泡了几天,依然感觉新奇。

    “我说清楚了。”席恩上挑的眼角透出一股说不出的威凛意味,在弱质纤纤的外表反衬下更如冰霜般寒意逼人。杨阳看得心跳加速,忽然恍悟:这是一种不分性别的杀伤力。

    “真神一直存在,为什么三大陆会不一样呢?”小莎不解。

    那她就不可以昏倒。

    (外面的人听着!无论如何要顶住!不然所有人都会死!)决定赌命一搏,蕾诺雅手持红宝石冲上去。

    蓝发精灵做着这些的动作非常温柔,专注的眼神像全心全意为女儿装扮的父亲。耳坠、项链、手镯……一件件亲手制作的魔道具戴在少女身上,衬得她秀雅不似凡人的姿容更加脱俗。

    席间大部分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然而代沟这种东西不存在于法师和科学家之间。

    此外,还有许多相关产业,涵盖了工矿、农业、生活等各个方面。奥玛里地灵人杰,自然资源极其丰富,又充满了跃动的魔法元素,经由专门的研究机构演变成各式各样奇思妙想的商品。例如奥法之眼东部的木艺园区和水果种植园,北部山脉的晶石加工厂和魔法首饰工艺作坊,南部的酒园和小商品市场。学生和老师的金点子换来的是实质的真金白银,所以即使席恩的身家早就不需要提成,长老会分给他的利润还是多到特地开辟的储物空间都堆不下扑出来,难怪在历年的财富排行榜高居首位雷打不动,媲美地球的比尔·盖茨,可能还远远超过。据说二代女皇卡塔瑞亚已经拿下二十来个外星殖民地纳税献供父亲,数目还在持续增加……

    相比之下,基连就显得事不关己。他虽是个护短之人,但对象只限于儿子,维烈既与此事无关,就随友人怎么处理。把犯人吊起来痛打也好,对摩耶以牙还牙也好,请便。

    “天晓得。”诺因很享受和妻子难得的两人世界,一点不想那个咋呼的女人跳出来妨碍,“你管她!”

    “对了,最近乌萨在全市大减价。”

    无处不在的初能量凝聚了水元素,化作漫天碎散的晶屑,落在他身上。拖着沉重的袍子,他走出放置神体的魔力池,在身后留下长长的晶莹水纹。

    掂了掂手上沉重的黑色球体,咽下如鲠在喉的不适,席恩注视负责看押的弗克教授:“该把嫌犯交出来了吧。”

    “空间坐标复位,次元断层修复。”

    一听到关门声,席恩就坐直身子,眼底流泻过一道冷光。

    但是一下子从绝世美女跌至普通女人,谁都会觉得丑陋。

    没有指责他的逾越,蒂砝颔首遵从。好半晌,周围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停止,挥动的法杖连接出数不清的立体魔法阵,一个清脆嘹亮的嗓音加入了精灵们的合唱:

    唯一一条纵贯万变之境的铁路显出惊人的韧性,不管前方的地面是骤然升起还是一下子裂开,或者被水淹天火浇,都一路覆险如夷。只是列车不免颠簸,一次遭到雷击时弹得半天高,差点翻车。魁萨斯忍不住破口大骂:“这地方真不是人住的!”

    “……不是。”

    “小小姐。”白发女仆熟练地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她称呼席恩是“主人”,哈玛盖斯是“小主人”,已故的依路珂是“二少爷”,卡雅是“小姐”,而辈分最小的小莎就是“小小姐”。

    连同最心高气傲的迪罗,三人一齐恭恭敬敬地行礼,这位陛下值得他们这么做。

    “被骗了!又一个被骗的!”昭霆抱头狂呼。杨阳脸色铁青:“重点不在这里吧。”蕾诺雅有点疑惑:“你不是女的吗?”设想了千万种和这位钦佩的前辈碰面的情形,却万万没料到会发展成这么怪异的局面,席恩略作调整,才道:“我现在是女的,你也是,所以——”

    “你们是安杰·梅隆的姐姐和姐夫吧?”席恩看向夫妻俩,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照面的刹那,他感到一丝违和感,细察又没有异样,只得暂时搁置,“他和我外孙女在雪岩城,我的养子应该找到他们了。”

    “法师就是要做到完美无缺。”

    那是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孤零零地站在货箱旁边。来回的行人无一对她投以注目,冷漠地穿梭。她怀里抱着一只黑白相间的大布偶,低着头似乎很沮丧的样子。

    “对了,席恩,你怎么会到街上来?”明白和丈夫争辩只会让他越说越难听,杨阳及时打住,询问对方。在她的印象中,此人一向是喜欢成天窝在实验室里,闭门不出的超级宅男。席恩不答,反而对养子道:“叫那家店把损失报到弗克那儿。”

    温梨最后一个,踩着凭空出现的石阶向上飞奔,台阶的尽头是一座坚固的平台。她虽和僚友不睦,也不禁佩服他这一手。

    对此心下有数,伊莎贝拉叹了口气,十指交叉托着下颌,转移话题:“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本能地感到他心神不宁,今天也不是他们例行见面的周末,尽管席恩决不会向她寻求慰藉,多半是顺道经过……

    被当作救世主期待乞求,席恩一点也不兴奋得意,唯一的感想是:有必要搞成这样子吗?

    皱了皱眉,魔皇下床穿戴整齐,冷冰冰地回绝:“基连,我说过我讨厌这类探视。”

    十来个肩披纹十字白披风的红袍人簇拥着她,神态恭谨。

    “只有爬到梯子顶端的人能造下一格楼梯,如此而已。”席恩的心境不见开朗,他生平从没打过这么没把握的仗,郁闷透了,“星幽界是非常特殊的存在,更接近【多维空间】,而不是整体的一个高元宇宙,比较类似星界这类的过渡位面,所以前段时间我有专门观测过,但无法解释的问题还是太多了……”

    一个两端略尖,中央层层凸起的卵状球体随着他柔软的声线成型,纯酿似的深笑在唇间绽开,幽香得令人心醉。脸上发热的长老们深刻体悟到他不愧是魔域最美丽的植物——鲁米恩迪尔,星银树之花。

    “魔皇陛下,您在里面吗?”

    仿佛回应他俩的忧虑,西南角的树海刮起猛烈的气旋,乱枝纷飞。那是紫苏森林,万变之境即使恶魔也无法久待,但那里就不同了,一旦被吞噬,恶魔们顺势回负位面还好,就怕他们集体迁徙,造成大混乱;而且他们很可能被负面感情影响而变得残暴。最糟糕的,随着范围的扩大,魔力汇流的速度会呈几何倍数地增长,最后如万马奔腾般势不可挡!

    异形焦躁地咆哮着,试图冲破这唯一的障碍,但一股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力量却阻挡着他,宛如一簇焰苗摇曳不散。

    听着层出不穷的赞叹,小莎忍不住把脸埋在布偶里咕哝:“有什么了不起,舅舅比这头假龙帅多了。”

    “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不许你和她来往!”魔皇下达严令,手握擀面棒,俊容板得比平时更僵冷,俨然为子女的恋爱问题发神经的父亲模样。

    席恩。默念这个深入骨血的名,复杂难言的神情也随之隐没,不再浮现于外。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依芬妮感慨。狄烈多摸着下巴笑道:“难怪,你是你外公养大的吧。”小莎惊讶地睁大眼。

    事实上,最大的功臣是前宰相萨菲艾尔。他辅佐妻子卡塔瑞亚开启新局面,协调好魔民与人类的关系,积极发展通商而不实行封闭,为新王朝打下坚实的基础。对于一个长寿而看尽朝代更替的高级恶魔来说,总结前人的经验建立一个相对较好的帝国并非难事。

    喷洒的神之血绽放点点金痕,烧熔了坚硬的触手,青烟直冒。像是骨质的灰膜覆盖住伤口,鼓胀的肉瘤滑向奥路贝亚修,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吸吮声。

    “情况不同。”推了推眼镜,基连回以坚持的目光,“你没印象了吗?”席恩一怔,默然沉思。哈玛盖斯关怀地问:“主人,您感觉如何?要不要再给基连先生检查一下?我之前说的话您也没听见,我再重复一遍吧?”

    “第二年的年初,就是【百月神降】。我们这些孩子,全是在同一年被从各地带来,普通人家的孩子,等一百个月后献给神,除了小靳和妮可。妮可是贵族的女儿,本来生活得很好,直到她无意中显露出分解物质的能力,这也就是你说的‘术’,使用禁咒的天赋,然后她就被赶出家门了。小靳……靳勒是孤儿,异能觉醒得还要早。他们被称作魔鬼之子,邪神的血裔,是牧师们专门抓回来,要放血处死的祭品。”听到这里,小莎紧张地抓住银发教授:“你呢?你有没有被欺负?”

    “梦?”和构装生物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色,龙神拧起眉,小心翼翼地检视,“主人,您没事吧?不是奥路贝亚修攻击您吗?”

    “我们已经给你们提供了优渥的条件。”魁萨斯忍气道。温梨难得和他站一条线:“钱少就抱怨?我们当初哪来的预算,全是自己赚钱,连书都没地方买!你们现在呢?工具满大街有!”安杰心中强烈共鸣。

    长老们听得津津有味,自从认识席恩以来,他们体会得最深刻的,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句话。

    “太危险了。”格兰妮皱着眉不赞同,“小主人,库克尼尔吃了很多神,哪怕他没有继承他们的神格,那么多神力塞下肚,他的神智肯定也不正常了,您等于是和一个疯子做心灵连接。”

    “好了,孩子。”蕾诺雅叹息着轻拍她的肩膀,“这件事因我而起,你怪错人了。”杨阳惭愧地垂下头。小莎咬了咬牙,忽然像抓住一线希望般叫起来:“外公呢?外公在哪儿?”

    “喂,大小姐,你还想走吗?”狄烈多一脸不可思议,差点把她当成了寻常的任性小孩。费艾用劝解的口吻道:“太蛮干了,晚一天不要紧的。”

    而敲门走进的黑发丽人就准备这么做:“啊……席恩,我可以为你做首诗吗?”

    “长话短说。”在魔阵的主位坐下,席恩习惯性地怀抱法杖【苍澜之沉思】,两位保护者默契地守在他两旁,“哈玛盖斯,你先用意念交流告诉卡雅他们最近发生的事。”

    这时,十来个青春活泼的女学生拥进店里,穿着一年级的嫩黄色长袍,就像一群小百灵鸟,也是高年级生眼中的菜鸟。只见好几张桌子的客人露出诧异之色,这块区域极少有低年级的消费者。

    “在神代我算丑的,我的年代都是美人。”把玩面具,蕾诺雅眯着眼笑得愉快,“我的出身也不高贵,是个放羊的。”

    “她暂不出借。”法师揪回被诱拐的外孙女。

    “可怜的生命……”幻术系导师爱琳感叹。席恩冷笑:“不是有学者说我们都是生活在诸神的梦中吗,目前是没办法证明错啊,但只要自我意识清醒,管他什么来历。我如果杀了他,就是杀生。”众人尽皆默然,眼里浮起难言的感触。

    只是……伸手轻抚那丝缎似的深褐发丝,动作是略带笨拙的柔软:没能看到这孩子一点点长大的模样。

    没发觉听众们已经走神了,科学家滔滔不绝地讲解:“这种力量也称为魔力,以玛那为单位计算,一立方米元素分子核裂变所产生的能量等于一玛那。玛那(Mana),整个世界均匀分布的一种能量,基本上处于类似热平衡的状态。而当巫师重新配置时,为了恢复均衡,玛那在一定时间一定范围内就会造成移动。举个例子,全体温度都相等的水是不会流动的,但是将水装到壶里去煮,因为水产生了温度差,就会开始对流,产生犹如短暂摆脱重力影响的现象。这虽然是自然现象,猛一看却会以为很神奇,魔法就是这种原理的扩大。但认识到这一步,只是刚刚踏进这门技术的门槛,里面还有很多差异分类,未经证实的理论……”

    “结果那种日子无聊死了,我付出艰辛的努力,背弃她的教导和一个自然之子的信仰,却过得一点不快乐。但是已经太迟了,踩进泥坑后,不是说拔就能拔|出|来的,我又树敌太多,去找她只会给她带来麻烦。之后就是政治失败,被封印……很简单的人生吧?”

    “被发现了啊。”身处险境,莫娜临危不惧地笑了笑。剥落的伪装下,成熟|女性的容貌逐一显现:如云的黑色大|波浪卷发,艳丽妩媚的面容,罩着翻领黑披风的丰|满曲线,苍蓝色水晶杖像绅士般在手中利落地翻转,构成她独树一帜的奇特魅力。

    “难怪就他一个是尖耳朵。”

    听到女儿女婿的名字,席恩只是轻然一挑眉。哈玛盖斯的双眼却惊喜地粲亮。

    “啊……那么,这莫非就是心动的滋味?”喃喃片刻,火热的目光节节升温,黑发美女咧开大大的笑脸,“我是蕾诺雅·瓦伦丝,你是?”

    那些男生一定私下哀嚎着我不是变态,一边不由自主地追着他跑吧,真可怜。想当初她也是吓得腿发软,又情不自禁地被吸引。

    “等等,维烈,是我们解开了封印,理应听他说完。”杨阳劝道,她的父亲每次碰到席恩就像起化学反应一样性情大变,无礼又暴虐。维烈窒了窒,强词夺理:“即使如此,也是他们法师之间的斗争。”

    “库克尼尔在做梦。”握着前代魔法神撰写的《神典——创世纪》,龙神悠远的目光分外沉静,沉静得近乎忧伤,“他和奥路贝亚修有相同的能力,是想寄托什么呢?以绝望为名的黑龙。”

    拂了拂柔媚的卷发,格蕾茵丝款款走进,自然摇摆的身姿带着舞蹈般的节奏,优雅而轻佻。她环顾了一圈,美目浮起些微厌恶,纤细漂亮的手指指着地上的尸体:“低级的家伙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才不会把场面弄得这么难看。”

    “哇哈哈哈哈,花拳绣腿,不痛不痒。”某人还恶劣地大笑。

    “谢谢,那么我宣布第十届建校纪念会正式开始!由我的外公——奥法之眼的创始人席恩·奥古诺希塔陛下致辞!”

    “别画了!别画了!”欧托拉姆忽然一把抓住对方的右手,神情前所未有的阴郁凝肃,“席恩,你很聪明,可是禁忌是不能随便揭开的。为什么你能这么大胆?你们的神没有给你烙印吗?如果你的推论正确,那创神也下了禁制,你……你……”

    魔物部(注:魔法物品研究部的简称……里面的研究员也被称作魔物)发明的美食烟花看得众人眼馋不已,领主们兴致高昂地加入。第一个是疫病之王梅杰安,主题是“迎非典,庆艾滋,病菌是我家,瘟疫是我乡”。长老们急吼吼一串结界罩上去,才没酿成大惨剧。

    基连无言地指指身边的伴。优嘿嘿笑着:“我们都参赛了哦——我就是要你知道做饭的难处,省得以后再给我挑食!”

    “小莎!”安杰惊喜地转过头,“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自己好好想想。”忍住拍抚的冲动,基连背转过身,“我的确不是个好父亲,用不着内疚。还有,我不觉得席恩有多像我。”

    继续默……大家吞了口唾沫,给自己打气:他在思考,听好了,流传千古的伟大号召,发人深省的真知灼见,洞察世情的人生哲理……

    好在哈玛盖斯并没有冲昏头脑,即使怀抱着再疯狂炽烈的感情,龙这种生物仍然能明察事理。除非挚爱的对象死亡,像一千五百年前痛失爱人的血龙王那样,彻底变成一头疯龙。

    黑天鹅绒长袍泛起金红两色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斥力向四面八方扩散,推开所有的石块,诡异的红光随着法师呼吸的脉动膨胀,阻隔了高温和滚烫的气浪。认出那是什么魔法,蕾诺雅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他……他居然用驱离金石和防护火系能量伤害挡我的禁咒【流星火雨】……

    这时,精灵的吟唱戛然而止,真正的寂静笼罩下来,伴随着人们如擂鼓的心跳,和逐渐扩散的恐怖气息。

    “为什么?”好几人质疑地举手,都是新进成员,“外孙女失踪,魔皇陛下一定很担心,我等不赞同隐瞒,何况魔皇陛下一找就找到了。”

    高段的炼金术能够直接把元素转化为武器,威力极其强大,缺点是很不稳定,而且只有一种属性。魁萨斯的家族长久致力于突破这些瓶颈,到他的一代,终于制作出具备五种元素属性,均衡完美的法器——密斯拉之仪。他本身也是个五叶草法师。

    “你对形层界有兴趣吗?”欧托拉姆大笑,抱住他磨蹭,汲取他身上海的气息,“那里不好玩,小可爱,远远比不上你的世界漂亮。我看得到,这里棒多了,你和你的世界都让我迷恋。不用战战兢兢,你不比我们下等,上神都是骗徒,他们造的高次元是骗局。真实不在上面,在下面,那也是终点。”

    “泰哩。”企鹅玩具发出像是应和的叫声。另一头又传来狂热的呼喊:“小莎,小莎,快看这个枢纽,太棒了!真是杰作!”

    一个粉嘟嘟白|嫩嫩的女孩可爱地蜷成一团,躺在雪白的棉絮上。这些软垫是为了防止魔晶石在航行过程中损坏,特地塞在木箱里,却被她当成了舒服的床铺。长而翘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小脸因为熟睡而泛着红晕,粉|嫩的唇有点委屈地噘起,蓬松柔软的发丝如同彩云散开,怀里依旧抱着企鹅玩偶,纯真无邪的睡姿就像误入凡间的小天使。

    “如果魔皇陛下死了,我们就什么希望也没有了!”长老们一齐怒吼,从私心角度,他们也决不答应推席恩去送死。

    “是!”点到名的人都肃然凛遵。唯一没被点名的龙神自有打算。

    以前席恩用列文的身体时,她最喜欢趴在他的胸前午睡,柔软的黑天鹅绒长袍很舒服,略为清瘦的胸膛也暖暖的。柏木地板被阳光晒得闪闪发亮,淡淡的纸香在空气里弥漫,还有经年缭绕的复杂醉人的魔法香气。有时候一觉醒来,她揉揉眼爬起,会看到席恩也睡着了,光滑如缎的黑发映着点点碎金,长长的眼睫在白皙俊秀的脸上投下恬静的淡影,浅色的薄唇微启……

    误伤主君的大地精灵们喧哗着,努力想挣开寄宿者的掌控。修蒂玛展开卷曲的茎叶,哗啦啦扑向主人,一圈圈缠住粗壮的石柱,崩裂了底部。断裂的顶端在空中转化成人形,长及小腿的白发,清瘦颀长的身材,非男非女的容貌——与已故的上代魔法神一模一样。

    “还顶嘴!好吧,我不管了,随你去和那个女人搅和,被骗我也不管!”

    答案不言自明:是席恩。蕾诺雅只是最接近神,席恩却是成为了超越神的存在。

    如四散的剑芒,一条条亮眼灼目,很快扩散到整个船身。银灰的漆色仿佛洒了一层光粉,焕发出闪耀的生命力。

    “你还对我好好,让我留宿、吃饭、送我做时空旅行……”肖恩加油添醋,咸鱼翻身欺负兄长。

    小莎孝心地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席恩面无表情地喝着。昭霆胆寒地瞪视他,因为那惨绿的液面,竟然露出一截蜥蜴尾巴,还漂着蟾蜍的眼珠子!

    纤细修长、宛如象牙雕刻的手伸向她,挟裹着无声的魄力和惊悚的效果。

    “先穿卡雅的吧,我会帮你做一套应急。”

    “伊洛卡斯应该被重塑了。”在席恩的谆谆善诱下,欧托拉姆慢慢摆脱不自知的懊悔,正视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他受不了夹着尾巴逃跑,也不会交出艾美达。”席恩对日神的死活毫不关心,关注的是另一个重点:“他对库克尼尔的叫法怎么和您不同?”

    没有在意对方的毛手毛脚,席恩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宝贵的讯息上:“除了您以外的神有哪些?他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您愿意接纳我吗?”

    无形的巨大拳头将蕾诺雅连人带结界打飞出去,不偏不倚嵌进塑石术建造的墙壁,三道解除魔法打出,硬是破开对方的防御。众人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立靶式打法,目瞪口呆。杨阳暗道不愧是兄弟,席恩虽沉稳,那华丽又不按牌理出牌的战斗方式却和肖恩如出一辙。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早晨,张罗早饭的人也神清气爽。桌后失眠熬夜、工作了一整晚的蓝袍男子却一肚子鸟气,沉郁的眸随着养子的身影转动。

    “拉鲁鲁拉。”席恩神思不属地回答。到目前为止,他已经集齐了四件,心里的困惑也越来越大:这些法器名为【灭神禁具】,但是就效果看,更像是以灭绝人类自身为目的。就比如这面魔镜,即使神明凑上去照,也不会有事。因为神是纯能量体,他们的意志就等于力量,除非这件法器的能值远大于他们,不然连个零头的恶念也剥不出来。

    “那、那是什么东西!?”妮可失声道。几乎在同时,那怪物啪地弹出一条触手,速度快得看不见,不受阻碍地穿过力场之墙,直直伸进了她嘴里。

    神上神的传讯鸟。

    虫穴位于密林的西南角,一个阴湿恶臭的沼泽地。远远闻到那股味儿,小莎就追加了一个洁净空气的滤网,否则还没到,大部分成员就倒在路边了。安杰一手搭在眼睛上面:“好安静啊,似乎都走了。”

    “治咳嗽的!”注意到她的目光,小莎声明。

    “……疼吗?”小龙颤声道,问出迟了太久的话。

    法术无效结界的绿芒爆射,中和了黑暗和火焰,蕾诺雅自己的魔法也随之瓦解。不给她喘息之机,能够穿越能量屏障的力场之蛇张开透明的大口狠狠咬下。回避斗篷及时预警,蕾诺雅狼狈地翻滚避开,失去先机的她完全陷入了被动。

    “嗯。”总是泛着冷光的冰瞳浮起柔和的光彩,席恩的神情不自觉地融化,“然后你叫我的名字,以契约之力拉回我,再卷土重来。这是最坏的情况,卡雅他们会死。但这一趟非走不可。在现世,我受法则制约,无法全力发挥。始源之海和原始之海相通,如无意外,我也会得到最强的臂助——这几个纹章你拿着。”解下一直挂在腰间的铃铛,将代表七大元素、生、死、精神、时间与空间的十二枚统统给他,自己只留下一只:“我‘允许’你使用。众神也许会找你麻烦,都主和库克尼尔动向不明,有了它们你好歹能抵挡一段时日。”

    “哟,小龙。”接自己一杯时,首代魔王像聊家常般轻快地道,“上次你给的茶叶棒极了,还有没有?”

    整理好心情后,众人严阵以待地走进洞穴。嶙峋的岩壁上附着一种叫做“幽灵苔藓”的暗蓝色植物,散发出阴森森的青白色光芒,勉强照亮了幽暗的地底空间。纠结缠绕的长长树根穿过顶部垂荡下来,里面还生长着怪异似人脸的肉瘤,营造出令人极为不适的氛围。踩过的地衣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号,这是种叫坟场草的魔物,寄生在人体上时,会预言那个人的死期,可以说比魔皇还恶名昭彰,人见人厌。

    安杰是自学成才,他天生不能学魔法,满腔热情无处发泄,全部倾注在了这门新学问上。采掘货运则是家族企业,打工性质。这次他们家发现一处新的矿脉,才有幸加入空运商盟,来到这块梦幻之地。

    他疯了吗!?新元老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却见众前辈接连从椅子上消失。

    前所未有的冲击和警告一前一后涌入了心灵系教授的内心世界,如同一条奔腾的大河淹没他,脑神经断裂,记忆体坏死,身体组织同化,魂质过滤开始……那股未知的、原始的、暴虐的力量强横地重塑他的身心,排除掉它不认可的成分……

    不等基连回答,维烈大步离开客厅,样子就像个赌气的小孩。优目送他的背影叹气:“这孩子。”

    基连拿着一杯热咖啡、一个纸袋站在巷口,里面传出烤鸡的香味,平民化的食物和他清越高华的气质不甚相配。相同的容貌,相同的身材,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鲜明的差异。

    还挺聪明的。席恩暗暗戒慎,敌人明显比这帮蠢神头脑灵活得多。神格高的神能完全吞噬低级神,领域重叠更是等于说“请来吃我吧”。但是秦蒂丝的神识被他切断了,奥路贝亚修无法攻击到本神,索性就不大材小用,只腐化了降临的精神体。

    小莎小瞧了她的叔公,菲莉西亚也是个味痴,经过养女的荼毒,肖恩的胃早已刀枪不入,只觉这包鱿鱼干还别有风味,吃得意犹未尽:“谢谢,还有没有?”

    “不疼。”沙哑地,他回应,习惯性地否认。随即嗫嚅着,在漫长的沉默后,挤出微弱的低语:“忘了吧。”

    杨阳寸步不让地盯着父亲和丈夫,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冷,锐利而隐含失望的目光看得两人一阵发虚。

    “那就好。”安杰如释重负。小莎同情地道:“你经常被亚朵姐姐和维加哥哥欺负吧?”安杰挠挠头:“没有啦,别看我姐凶巴巴,姐夫很阴险,我们感情还是很好的。”

    裂解术的绿光连同触手和本体一并绞碎,挣脱了束缚的席恩却没有大意,奥路贝亚修似乎才从他这儿读取了有关魔法的知识,而不是在奥古诺肚子里就知道了,这点超出他原先的预计,不过局势并没有因此变好。

    “我不喜欢这样的苏。”低下头,欧托拉姆的呢喃接近哭泣,“我喜欢从前的苏菲亚。”库克尼尔静静地陪伴,等待他转头,但是过了良久,欧托拉姆还是迈步前进。

    沉淀了决心的眼睁开,澄明无波,下一刻,浮上诧异之情。

    脚下的大地消失了,暗银色的金属空间包裹住众人,接着,以施法者为中心,爆开浓重的墨色,如同黑暗的布幕沉沉压下,越发浓稠的银光汇聚成数不尽的星云,在无边无际的冰冷虚空中持续喷涌着灼|热的气流。

    “席恩,你想扼杀胎儿状态的奥路贝亚修吗?”蕾诺雅不解,若可以办到,对方早该做了才对。席恩平淡的语气听不出感想:“奥古诺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降临体的出生势不可挡。这个世界的法则是循环,他会下意识地找寻另一个点,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其实最妥善的方法是搞清楚神代遗址下面埋了什么,能够封住摇篮那么多年。但那里已变成一个超重力场,连他的目光也无法穿透。从流泻的神力看,即使有什么装置,也坏得差不多了,连同奥古诺的复制体……

    此时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有家人等待的滋味。

    “魔力的流向不对!”温梨和魁萨斯不约而同地皱起眉,看向同一个方向,后者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地道,“似乎是……法器。”同僚嘲笑的目光令他咬牙,即使事先知道会挨白眼,他也不会隐瞒不说。

    “那么,这位莎娜陛下会去什么地方,你们总比我们清楚吧。”即使面对的是名人显要,女船长的姿态仍是一点也不低。迪罗插口:“她确实是中途下船的?”

    “什么!”亚朵和安杰大吃一惊,仔细想想也对:不然为何冒这样的险?天空之城英杰荟萃,这孩子虽小,未尝不是个奇才。

    “都主的口气,很像混沌神和协调神。”思路立刻回到正题,席恩沉吟。炼金术导师魁萨斯忍不住问道:“魔皇陛下,您刚刚说我们的世界被当成观察对象,创神想得出什么结论?”

    正要切断联系,龙神突然发现两个异样的物事——那是两朵从对方耳下垂荡到肩上的半透明细长花苞,色彩斑斓十分漂亮,乍看像造型别致的耳坠,但他看出这是连接在耳垂上的,也就是说,是身体的一部分!

    沸沸扬扬的讨论在席恩接过扩音水晶的一刻自动停止,前排的学生个个眼睛睁得像探照灯一样,后排则自力更生,鹰眼术望远镜纷纷出炉,拉长耳朵等着聆听魔皇陛下的教诲。

    “无——你是……”

    ※※※

    黑色的长袍犹如没有月光的午夜,以法师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两手搁在雕琢精致的红木扶手上,刺绣着三叶草与黑玫瑰的银丝罩盖下,端坐的少女神情有几分冷艳,气度沉稳有力,扫视众人的视线淡定自若,就好像她是此地的主人,但……她不是啊。

    礼仪道德,废弃。

    “那古世历末年的灾难也是啊!世界还快毁灭了!对资源的利用,魔法和科学都一样!只是以前少数人才学魔法,大家的生活没起色,看不出。”难得遇上对手,安杰谆谆而谈,猛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蠢事——他怎么和一个小孩辩论呀!

    当一切的恩怨纠葛剥离后,只剩下那个唯一也是最初的愿望。

    “嘿嘿,没问题。”蕾诺雅低声笑了,美目重新燃起熊熊斗志,“不过我会打败你的!我一定要得到你!”

    两侧的槐树将枝桠伸向半空,形成一个翠绿的遮阳伞,串串风铃在叶间舞动,发出悦耳的清音。用树根变形出来的桌椅还有年轮似的纹路,古朴典雅。虽然食物不怎么美味,但是席间洋溢的和乐气氛足以弥补这小小的遗憾。

    “……”动了动唇,欧托拉姆勉强咽下到嘴边的好字,惦念地低语,“苏不肯走。”

    ※※※

    “你和老公吵架,然后跑来这里,宰相之女?”席恩对她就不怎么客气了,冰澈的嗓音隔膜而冷淡。

    挥手遣返他,印上固化和高等守卫刻文,席恩不再关照,迅速召回底下的魔仆。与此同时,浓密的黑雾喷发,犹如开凿的油井般冲向高空。

    席恩挥手指示呆站在一旁的学生:“传令下去,现在起整个奥法之眼不许喝一口水,吃一口食物,只准吃自己造出来的。”

    “他讨厌吃内脏和鱼却要我烧给他吃,要没有腥味,这都是功夫菜啊!”被养娇了。

    “主人需要我这么做。”小龙平静地说出早已接受的终点,“他不会允许我活下去。”首代魔王不寒而栗:“不……不会吧。”看不出席恩是这种人啊!

    残缺的感情,他宁可全部割舍。

    “亲他。”夜神老实回答,在对方杀气腾腾的瞪视下瑟缩,这是库克尼尔造成的生理反应。龙神狞笑:“你好样的。”眼看情势一触即发,魔法神出声制止他即将暴走的养子:“哈玛盖斯,他没恶意。”

    虽然手中的次元之刃能轻松划开这道薄薄的障壁,格兰妮却秉持主子不张扬的良好风格,依旧一动不动。

    “安杰,我身上是不是很‘味道’?”想起刚才的话题,小莎紧张地抓着同行者。安杰认真地嗅了嗅,摇头:“没,是有股香味,但不难闻,很清雅的感觉。”

    第二天过午,天空下起小雨,此刻众人已走了一半路。见雨势有变大的趋势,原本只是穿起防雨斗篷的依芬妮叹道:“退回去吧,雨水会消除我们的气味。”早有心理准备的费艾和狄烈多二话不说转过身,小莎却定在原地:“唔,看来要用杀手锏了。”

    “看哪!魔皇陛下!”不知谁发了声喊,整条街哗然。众人一致看向包围网的缺口——迪罗教授,他太矮了,比现在的席恩还矮。

    “废话,因为你们没能让他们闭嘴。”席恩的轻蔑之意浓得满室皆闻,“只凭这么点人手本事就想吃下奥法之眼?愚蠢。还和无法掌控的敌人联手,自身又没有可利用的筹码,难怪只有跑腿弃卒的份。”三人被他训得一愣一愣。

    见教授们都等着自己开庭,席恩便道:“为什么做这种事?”他是问那三个学生。

    “他们两个看对眼了?”席恩顺理成章地问。事关儿子,基连也表现出关心。杨阳和诺因齐声大吼:“才没有!”之所以反应如此激烈,是维烈若和菲莉西亚在一起,他们俩就变成兄妹了。

    “不,如果方法得当……只是时间——”略一沉吟,席恩挥动法杖,众人只觉眼一花,身下的椅子消失,坐倒在地,周围是大片晶莹剔透的花朵,辉煌的极光帷幕从透明的天顶笼罩下来。广大的厅堂里,无数细碎的光粒飘浮着,萦绕的气流带动雪花旋转飞舞,满地水晶兰自动盛开,精灵唱起魔法的歌……众人目送那个黑衣的身影走上高台,将一人高的木制竖琴坐抱于膝前。

    “那住哪儿?别说你们偷渡。”

    因为破灭之灯并不是一件“容器”,它是“门”,立体的“门”!其内部也相当于一个四次元时空,拥有时轴和空间坐标轴,所以不存在封印某扇门这样的事。

    “这个……是以前妈妈唱给我们听的曲子。”杨阳呆呆抬头,望见棕发青年感伤的侧面。

    “慢着,我想想。”蕾诺雅一手扶额,水蓝色的眸子精光闪动,“你是神吧,难怪我的法器吃不消,附体也这么强……只有力量剥离?缩小、变成女性体……唔唔,神竟然是这种有趣的生物。”听得心痒难搔的众人齐声大喝:“你说清楚!”

    “那他们就不受都主约束了?”席恩偏首,将话题牵引到关键问题。欧托拉姆摇头:“不,在夜之都,一切都要服从都主的旨意。”顿了顿,他浮起烦恼之情,仿佛第一次挖掘出以前没意识到的东西:“嗯……我们这么觉得,好像是有区别。伊洛卡斯以下的次级神有时就会质疑,但他们也不会违抗都主。”

    做好夜宵,哈玛盖斯顺道去了实验室一趟,端来一只黑曜石容器。宛如水晶溶液的液体里漂浮着一株奇香扑鼻的花,微微泛蓝的蕊瓣纤柔挺秀,散发出幽幽清辉,映着青年喜悦的笑脸:“主人,冰魄开花了。”

    “长老们有问题?”哈玛盖斯立即会意,他的养父再累也不会在他人面前表露出来,唯一的解释只有这个。

    “苏,你还没走啊?”

    魁萨斯感到手心出汗,好不容易压下混乱的思绪,哑着嗓子公布答案:“那可能是……上古神器。”

    “这个……应该是大地的记忆吧,我听席恩说过,这片土地会拒绝不欢迎的人。如果是魔法的话,你乔装或易容也是没用的。”

    “是啊!”女孩们抱头痛哭,芳心碎成一地,“他难得来一次耶!”

    也幸好杨阳走了,不然铁定甩这个乱吃醋的男人一巴掌,再丢下休书回娘家。

    哈玛盖斯叹气连连,由衷同情那些惨遭横祸的学生,希望他们的心脏没有破裂。

    在场唯一的正太紧张地注视席恩,原因无他,他的亲人们可能也被卷入这场瘟疫了。

    “哇,好多学长学姐。”温蒂吐吐舌。葛丽丝指着靠窗的空位道:“来,这边这边。”

    ※※※

    张着嘴巴从头看到尾,杨阳还反复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做梦。只见对方将一部分烤好的饼干冷却后倒进一只绘有五芒星封印阵的丝绸小袋子,系上缎带,尾端绕过小章鱼的大头打了个结:“带回去吃。”

    记忆修改。

    席恩回以不为所动的漠然目光,确认了这家伙消化不良,居然把世界树底积存的怨灵统统吞进肚子,又不是本体,一个降临体怎么吃得消。

    “席恩,你为什么不用绝对领域?”蕾诺雅插口,“这样胜算大得多吧。”魔皇讥嘲地勾了勾唇:“我说过了,对于高低维度,我不过是相对而已。奥路贝亚修的降临方式之一是侵蚀,神明之间能够互相吞噬,而神之领域就相当于神格的具象化,我不敌他,会被他吃得连点渣也不剩。”

    右手又火辣辣地痛起来,一如当年穿透这具身体,被炽热的神之血灼伤时。哈玛盖斯呼吸急促,恨不得把这只手砍断,每当想起那时的情景,他都会有这样的冲动。

    “为什么?”基连不解。杨阳硬着头皮答道:“因为你们很像。”饶是基连聪明绝顶,也无法理解她这句话里的关窍。反而是席恩对人心情感透彻得多,淡淡地道:“他讨厌我,不希望你我有牵扯。”

    其实哈玛盖斯根本不需要塔灵,影神殿就相当于他的龙穴,龙沉眠时决不允许外人打扰,这是种族本能,而不同于睡着了就毫无防备的人类。之所以特别翻版了幼年的自己,是给养父的复制体一个慰藉。

    “什么?”温和地笑着,抱起疼爱的女孩让她坐得更舒适,银发教授轻抚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温暖的大手仿佛带有魔力,令幼嫩的线条不自觉地放松:“我以为洛德教授看得见。”

    像跨出艰难的一步,又像是想要触摸一个伤痕累累,差点被他亲手弄破的梦。

    “我不是万能的。”冷冷扫了他一眼,席恩挥动法杖【乌洛诺斯之影】,一蓝一白两团光芒飞进顶端的漆黑晶石,只是白光微弱得多,“——葳娜的灵魂还比较完整,来世我可以让她投个好胎;妮可的智力降到零,复活也是白痴,只有回瀛海分解重组;而洛德连点渣也不剩了。”

    “我听说他有麻烦。”精灵少女耸耸肩。构装生物毕恭毕敬地答道:“回小姐的话,上一具坏了。”卡雅斜睨父亲,目光透出“看吧”的意思。哈玛盖斯叹道:“先坐吧,我跟你们说。”

    “要是被欺负,别怕,说出来,我们全体一年生联盟抗议!”……

    “这样啊。”小莎若有所悟,“我想是的,我是讨厌弄那些很脏的施法材料,但从来没不想学。”安杰将碗递给她,安抚地拍拍她还在烦恼的小脑袋瓜:“顺其自然啦,何必穷究喜欢的程度。我叔父说,你干某件活快乐,那就是适合你的职业了。”

    他们去做什么?大人都心知肚明,好孩子不要问。

    奥玛里的民生管理十分到位,市场也没有乱糟糟的,小莎先跑到干货店,比对一条条挂在屋梁上的鱼干,听完店主的介绍就爽快地选定,当场付帐;再到对街的海鲜铺子买活鱼,同样的过程再次上演。安杰忍不住问道:“你都不还价吗?”真是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大小姐啊。

    “主人?”见他脸色惨白,哈玛盖斯担心地站起。静静卷起卷轴,席恩徐徐抬起无波无痕的眼:“没什么,我明白了,这是代价。”

    再不迟疑,抬手让鸽子飞走,席恩放出一道意念丝,同时张开自己的领域,不巧昭霆拉着杨阳站起:“不管了,我要去点菜。”

    封魔结界崩溃后,【绝对航道】也消失了,然而空浮舟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反而挣脱了原有的局限,空间大大扩宽。之后出现的【风之船】、【魔法飞艇】等交通工具,更刺|激了空运的蓬勃发展。美中不足的,失去结界的助力,飞行速度降低许多。比如从首都奥玛里到黑曜城,就要将近三天时间。

    “……你嫌没事可做么?”

    “不用不用,三年就行了,我也不想单恋一支花。”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胸口有一团不明显的污渍逐渐扩大,五根手指染着金黄色的神之血和心脏碎片,透胸而出!

    “精神冲击应该不至于让主人完全失神。”格兰妮理智地分析,也提供对策。“若是的话,就相当棘手了,只能用【情感断层】隔离。”席恩摇头:“不行的。”

    “还有,小莎,你太没防人之心了。”

    合上眼,微微一笑,哈玛盖斯稳定地握起手指,也封锁了内心呼之欲出的答案。

    “……咳咳咳!”抑不住的咳嗽引发难以忍受的痛楚,席恩握住那只手,似乎想把它拉出来。

    八座陪都分别以八种魔法材料命名:梦魇之王奇蜜拉的精金城,餍魔之王格蕾茵丝的秘银城,疫病之王梅杰安的翠箩城,诅咒之王克鲁的寒铁城,暗影之王艾斯托尔的血髓城,嗜血之王拉菲格的黑曜城,无面之王欧斯佩尼奥的雪岩城和紫焰之王萨菲艾尔的紫荆城。其中嗜血之王因为原本是人类,对同胞最为优待,商业活动在诸城中最为发达,管理也最好。而无面之王的雪岩城治安最败坏,有【混乱之都】的别名。

    “呃……”吐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席恩眨了好几下眼,涣散的焦距才勉强凝聚,含糊地道,“哈玛……盖斯。”

    无烟炭为燃料,干净而无公害。这种经过机械大学改良的蒸汽列车,很快以可爱的外形、舒适的乘坐性和远超过马车的速度风靡了全天上界人民的心。虽然一开始推行时不少思想古板的老法师表现出顽抗的态度,意外的堪称法术界第一人的魔皇却没有反对,包括诸如留声机、煤气灯之类的小发明。

    飞艇猛然跃出一片厚厚的云层,太阳在左手边射出万道豪光,将周围缭绕的雾气染成绚丽的金色。脚下传来嗡嗡的震动声,开始加速了。

    “可恶!人家才不是小狗呢!”作势用小拳头捶他,女孩被吊起满满的好奇心,“那其他颜色呢?小莎是什么颜色?”

    “不是伪装。”席恩加重语气,眼底沉淀着凝重,“元素精灵早就警告过我了,单凭伪装瞒不过我的感知,投影一定有迹可寻,除非他有超越终极规则的特异能力。不然,就是他分裂出另一个自己,像普通人一样出生长大——换句话说,他自己也不知道!”教授们怔了一下才会意,对视片刻后,变化系教授温梨第一个发言:“魔皇陛下,您的意思是,那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但是……他要置您于死地,我们没有任何可犹豫的。”余人一齐点头。

    “主人的意思是,他无法理解学生的反应。”哈玛盖斯翻译,夹着苦笑的成分,“女生说他好可爱,想亲他搂他,男生……还有男生追他。我也很奇怪,人类的女性不像母龙,有明显的乳|房可以区分,怎么会搞错呢?”

    她忽然发现:她们这些后代中,属这个朋友最像那位祖先。

    心像缺了一个大洞,怎么也填不满。

    “你们协助哈玛盖斯。”席恩冷淡的语声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一阵表示服从的沉默之后,卡雅犹豫地问道:“父亲,莎娜为我们做了洗尘宴,是不是吃好再走?”

    法师汗如雨下,双拳紧握,牙齿将唇瓣咬出深深的血痕。身为自然神,大地的伤痕就像刻在他身上一样,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痛苦。

    “对啦,这是他的原身。”

    “对不起,主人,是我忘了告诉您。”自认失责,小龙深深垂下头,“我去帮您拿合适的袍子和内衣。”

    不过反过来推想,这是魔法造成的效果,只要解除魔法就行。

    双目一黯,库克尼尔默默跟上。

    人群中,冷不防一只手横插过来握紧了她,如同铁钳一般,将炙烫的温度烙进她心底。

    “那老混蛋在做什么!”诺因怒吼,狠命捶打飞船的壁面,比眼前的景象更刺痛他心扉的是妹妹惨白的脸和友人咬紧牙关的神情。杨阳忍住内心相同的惊骇,干涩地道:“大概……是撑不住了吧,他说他撑不了多久。”

    “席恩!!!!”肖恩终于回过神,叫得天摇地动,“真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景色变换,一眨眼,众人出现在夕阳笼罩的街头。点着不灭明焰的路灯宛如迤逦的光河,客满的餐馆飘出勾人食欲的香味,有着水银质感的紫色防御罩在天边流淌。蕾诺雅变回莫娜的样子,抬头看看天色:“我先去接我徒弟,回来再聊。”

    “……外公不是好人。”小莎红着脸坦承,两根食指点啊点,“舅舅和奥玛管家都说了,他是坏人。”洛德失笑,轻弹她的额头:“我的陛下,这我们都知道,他恶名昭彰不是一天两天。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单纯能以好坏区分的,这道理你将来会慢慢懂得。”

    尖叫声唤回远去的神智,他在一阵撕裂的钝痛中醒来,困惑地眨了眨眼,法杖生平头一次滑出手心,沿着粗大的岩锥一路滚下,金黄色的血珠闪过模糊的视野。

    说到自己的志向,少年的双眼也闪闪发亮:“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基连先生为师。”小莎皱皱鼻子:“基连叔叔还不错啦,那帮人当中就他和优叔叔是好人。”她的结论严重偏离事实,但小孩子的好恶就是这么单纯明快。

    果然,具有忽视和隔音双重效果的结界刚开放了一小块,一只遍寻不获的银色信鸽急匆匆飞进来,在他耳边简短地汇报。

    “那要告诉小小姐吗?”构装生物露出人性化的感伤神情,低声问。龙神略一迟疑便摇摇头,深沉到仿佛形成实体的毅然从他眼中淌出:“不行,莎娜还小,担负不起这么两难的选择,让她自己决定是推卸责任的行为,真的演变成那样,就由我来当这个刽子手。”

    女孩大气也不敢喘,抱着明显已沉入过去的银发青年:“当我和迪罗冲过去时,小靳已经断气了,但是他的手,还紧紧抓着魔皇陛下。”

    这回安杰可学乖了,再说和一个小孩吵,胜之不武。小莎又是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让让她是应当的。

    “宝宝。”少年却不领情地拎起它的小翅膀,大力摇晃,听而不闻它的哀鸣,“你又溜上来,快下去守门!”小龙甩动长尾,坚持要留在他这儿。和他同属塔灵的布兰多不禁无语问苍天。

    “其实你也满适合的。”

    “哼。”不以为然她的大惊小怪,对魔法神而言,制作神器以下级别的法器只是吃饭喝水般轻松的小事,神器也不过稍微费点劲。

    “?”魔皇诧异地眨眨眼,转向友人,“你孙女真怪。”想了想,补充,“儿子也很怪。”科学家叹气:“他们心态上是漏洞百出,但体质上相比你的儿子女儿外孙女,还是正常多了。”

    “闭嘴。”

    企鹅玩偶“泰哩”、“泰哩”地叫着,像在鼓励小主人。

    “啊?”拜托老兄,不是谁都能听懂你过于精简的语言。

    “姐夫。”安杰懒洋洋地举手打招呼,偷瞄他胡乱塞在靴子里的马靴和沾上油迹的衣摆——他一直奇怪,这么不修边幅的姐夫为何能担任会计,还把帐算得一清二楚?个性沉稳的他又为什么会爱上他姐姐那样横霸的母姑婆?很可能被她做的料理毒傻了。

    一时适应不了话题的突变,席恩难得地愣怔:“那个……路上吃。”

    紫眸青年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还会回来的。”黑发少女微笑提醒:“他们又叫你大姐哦。”轰!火药库爆炸,两人醒目的外形和气势凌厉的大骂引来不少观瞻。

    洛德听不见自己的惨叫,事实上,由于声带被破坏的关系,他只能发出变调的嘶哑低吼,抱头的双手青筋爆起,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月光银长发散乱开来,披拂在不断痉挛的人体上。

    ※※※

    “那就好。”杨阳是真的松了口气,引起两个宇宙的神明对打就糟了。基连很不高兴孙女如此不上进。优打圆场:“阳还需要整理啊,她在这里学的是另一套理论。”杨阳感激涕零地在心里大喊优叔叔我爱你这类会让她老公嫉妒的话。

    自从附到列文身上,他的烂桃花运就没断过,早已从讥嘲到厌烦。

    因为状态实在不好,席恩只得顺从养子坐在他背上,而杨阳等人由小莎看管,自愿随行的长老们则乘坐魔法之都萨曼紧急派出的飞行要塞。

    “不。”顿了顿,席恩侧首打量他。弗克被他瞧得怪不自在。

    “如果证据确凿,我们当然没意见。”众人面面相觑,由大长老代表发言,“可是,您本来就不用征询我们吧,既然是库……呃,那条黑龙,自然是假扮。”

    侍女格兰妮抱着伤心饮泣的她走进浴室,她独个儿哭了半小时,不敢出去,既怕看到外公的冷脸,又怕他再叫自己去那个可怕的树林,最终拔腿开溜,逃到另一个庇护所。

    再次装作没听见,魔道女王无视小龙怒火熊熊的双眼,泰然插|进两人当中,拍拍棕发青年的背:“很好,肖恩,你合格了,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我会全力栽培你的。”肖恩错愕地张开嘴。席恩眯了下眼:“你不能换个人吗?”

    春意正浓的葡萄架下,摆放着白色的圆桌和凉椅,一身黑的男人突兀地坐着,腰侧悬挂的铃铛也像是一串颗粒饱满的水晶葡萄,在憨态可掬的小龙布偶旁轻轻摇晃。

    笨蛋!席恩由衷怀疑贺加斯究竟解释了些什么,怎么一点基本的认知都没灌进这个女人的脑袋里!?

    老实说,恶魔的保证一点可信度也没有,半魔同样有诈欺的嫌疑,可惜安杰不知道:“好吧。”

    他也是去赌命。

    至少这里似乎好些。一只绿色的兔子从他身边经过,长着像松鼠的大尾巴,更多似是而非的小动物接连出现,美丽却带有异域风情的植物宛如琉璃制品一样晶莹剔透,淡紫色的天空飘着六角形的星花,令他想起魔域。

    “那小库白换了?”冲击之下,夜神失神地喃喃。哈玛盖斯同情地劝慰:“和他见一面吧,他应该不会恨你的。”席恩斜睨养子,不明白他的断言依据何在。

    ※※※

    ‘无论如何要顶住!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幸好魔镜拉鲁鲁拉是放在厨房里,只有几个厨娘和帮佣的学生照到,为害不大,很快就控制住。但是当教授们要向奥法之眼的主人汇报时,却无一例外地傻住。

    “……另外造个大脑?”只能想出这个方法。

    紫色的光海淹没他,空荡荡的广大空间里,没有任何家具或装饰品,只有一个半透明的光茧悬浮在中央,散发出如梦似幻的莹莹紫光。和他有着相似形貌的青年闭目沉睡,徜徉在绚紫的水波之中。

    “咳。”安杰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岔开话题,“你也被男恶魔骚扰过吗?”

    “哥哥……”银发女子想靠近,被兄长喝住:“莉莉安娜,别过来!雷瑟克,抓住她!”

    奥古诺。

    “吃你最讨厌的柠檬,就知道是什么颜色了。我是觉得那种两端尖尖,中间圆滚滚的水果很可爱。”洛德莞尔。

    “还是没赶上。”

    “没用的,被坎贝鲁和拉鲁瓦寄生的……”

    “你们怎么回来了?”昭霆吓了一大跳。杨阳迎上前:“菲莉西亚怎么了?”

    “我……我会怕。”她小声道。众人面面相觑:怕?

    “那……那不是没救了?”

    “人家的主题是——”卖关子地一顿,送去秋波一双双,魅魔君主手一扬,“欢迎光临我的情趣商店!”

    颤抖,从握着的手中,传来清晰的颤抖、冷汗的潮湿和汹涌的黑潮。欧托拉姆只觉一阵窒息,极度的不适使他松开手。

    死里逃生,狼狈地回到酒馆,众人无心休息,赶紧叫来医师,委托业界的同行把消息放出去,希望有恶魔会看在同类的份上伸出援手,尽管这个可能性比中头彩还低。

    “席恩,你——”维烈气得头顶冒烟,他温吞的性格说不出粗话。

    “才不会,我……”席恩正要问更多的问题,嘴唇被堵住。按照他记忆中的方式表现亲爱,欧托拉姆由衷赞美:“噢,我的小可爱,你太聪明了!”

    “啊,没事,主人。”爪子变回短短的五指,哈玛盖斯回了个镇定的微笑,毅然抽出手,摸摸耳鬓,龙须还在,没有变成雌龙,是否代表他战胜了自己的心魔?优大步走来,举高他的小身子往下瞄,如释重负地点头:“呼,幸好,幸好。”

    接下来是诅咒之王克鲁的深情告白:“为了你我情愿生病,我的爱,让我们携手共创美好明天”,随即指挥下属抬出一台重型大炮,超级礼花弹直冲云霄,炸开赤橙黄绿青蓝紫各种颜色,“爱你亿亿年”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占了半边天空,又变成无数红色心心到处乱飘,众人鸡皮疙瘩掉满地。基连也不甚满意:“这个就不怎么样了,不过焰色反应抓得还可以。”打了个60分。优转身和席恩做伴。哈玛盖斯反而在思考菜单。

    看出对方不是狂轰烂炸的类型,全力发动披风下的护身鳞甲撑起防壁,拼着受伤的危险,蕾诺雅高举法杖吟唱咒语,一连串高级魔法将她护得密不透风,总算扳平了局面。

    “肉鼓鼓的。”先用手指戳戳,再两只手朝旁边拉,席恩没发觉自己的唇边漾开了柔笑,发自于心,纯然而无阴影,“像白包子。”哈玛盖斯不反抗地任他揉,叹道:“好吧,晚上做春笋肉包给您吃。”席恩笑着应了声。

    一片银光闪过,虫后的八足变成了四足,庞大的身躯与红发青年错开,带起一条血痕,滑行了一长段距离,仰天翻倒。费艾也摔了个筋斗,惊魂未定地大口喘息,随即回过神,拼命支着剑想爬起来,敌人却比他更快一步。

    负责保管相关资料的妮可教授用联络水晶向助手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儿,席恩手中就出现一本以银线文字标注的黑皮书,他默默翻着。余人则注视他还不及书三分之一高的小手,适应中……

    再次爆满,“我们走,杨阳。”维烈用异能设下空间断层,隔开凶器。

    “……”

    “报废了?”亚朵大惊失色。安杰回了她一个斩钉截铁的“对”字。

    多余的元素会散离,原属一体的精神和肉体也不会互相伤害。

    “没有没有!”被彻底妻管严的花|花|公|子急忙澄清。基连掏出一颗水果糖,笑容不符合他为人的亲切和蔼:“来,孩子,见面礼。”

    “好玩吧,安杰做的哟。”小莎高高抬起下巴,感觉与有荣焉。席恩也被调起兴趣,戳戳那个玩具,嗖一声缩回链球,再一拉,又变成活灵活现的蛇:“木头的?”他对这种不用魔力驱动,纯粹靠物理定律制作的小玩意儿总是很好奇,一如科学家对魔法道具的观感。

    “老姐。”无奈的叹息从她头顶传来,“又要你亲爱的老弟做什么了?”

    发条小鸟在空中利落地翻转,机械小狗在地上汪汪叫,小水池里鲸鱼喷水,阵阵笑声掌声不绝于耳。席恩莫名地烦躁,几次想开口赶人,静下心思考。敏锐地察觉他的心情,哈玛盖斯轻轻抱起他,礼貌地笑道:“主人有点累了,你们慢慢玩。”小莎吃惊地拉住亲人:“我们吵到你了吗,外公?”

    这时,三名气质不凡的男子分开人群直直走过来,每个都是非常耀眼出众的型,最特别的是中间一人,蒙着银丝眼罩似乎不能视物,一头银发行走间光芒万千,闪得旁边的女士们两眼冒心。而左边的金发少年神采飞扬,右边的灰袍青年气度沉稳,也不可小觑。

    “盖浇饭是主人做的。”温和一笑,龙神刻意帮同族多盛了几份,递给她,“来,拿好。”纤指碰到他的一瞬,女郎怔了怔,别有深意地笑了:“嘻嘻,你来了啊。”

    “你是谁?”

    听着同学七嘴八舌的介绍,莫娜隐隐露出异样的神情。其他人没留意,金色卷发的温蒂咬了口奶酪味十足的午餐面包,浓香四溢,正是园艺部的著名成果之一【曼尼果】,各种天然口味任君挑选,大受好评,但此刻温蒂嚼着它的样子不怎么愉快:“呜~~可惜我们要一个月和羊睡在一起,见不到魔皇陛下了。”

    光滑的镜面很快映出影像:一座美丽的庭院,晶莹的朝露在含苞待放的郁金香花瓣上闪着光,蜜蜂穿过草丛,落在一朵绽放的纯白马蹄莲上,又轻盈地飞起,拂过白色的锦缎。受惊的白袍青年从轮椅上弯下腰,丝丝缕缕的长发流水般滑下,纯净的银。

    天上界有句俗语“二魔一机大杂烩”,说的是三所学院:以培养高阶法师为主旨的魔法大学,研究能源利用的魔导学院以及融合炼金术与新技术的机械大学。此外还有如雨后春笋崛起的附属学院、私学公学等等,一派学术之都的气象。大杂烩的特征是:这里什么生物都有。原本住在上界的人类,大肆占领的恶魔,数量稀少的异族移民,异位面游客,不死怪物和各式各样的魔宠。机械大学还聘请了几个魔族担任指导讲师,要知道他们可是魔皇的死敌。

    “你不放心他们,去监督好了。”和他同行的附魔系教授没精打采地道。弗克转向他:“你不喜欢和我一道逛街么,欧威尔?”

    “……我恨你。”

    “魔皇陛下。”一个略带怯然的女声响起,阵法系的苏蜜雅教授看了看同僚鼓励的眼色,口齿清楚地道,“那天回来后,我们一起查找了专门的文献,不知您看过没,《末世警言》的副本有隐讳地提到【圣婴计划】。当时的人们之所以能认识到如此遥远的高元宇宙,和魔域的跨界特性分不开,严格说来它是比星界更稳定的过渡位面。但是他们还发现一个更神秘的幽境,就像阴影一样,会在某些特定条件显出虚幻的轮廓,他们称呼它【影之帝国】。”

    “像情书就直接处理掉了,按照您的吩咐。”迪罗抹汗。大长老揪着胡子:“没意义的也……”

    不是无名之辈,就有办法对付。

    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坐在特制的靠椅上,闭目似在沉睡。白皙纤长、优美得像是玉石雕刻的大手轻抚她的唇,花瓣的汁液为苍白的容颜增添了一抹艳色;随着血液的流动,生机渐渐回到死寂的躯体;最后,一朵透着淡淡烟蓝的花插在少女的耳鬓,将她白如新雪的发晕染上梦幻般的莹蓝色。

    “我是爸爸生的。”

    席恩静静悬浮在原处,没有撤销防壁,握着法杖的手也没有丝毫放松,直到用心灵探测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战意后,才点点头:“我接受,那我们可以好好谈话了。我的要求是,不要隐瞒你拥有的知识。”

    “唔~~~”小莎越发焦虑。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精神的脚步声:“咦,你不是莎娜吗。”

    他也想……得到幸福。

    他在观察。塔灵不为所动地确定:他下不来。

    “哈玛盖斯变得好可爱。”肖恩涎着脸凑近,有恋童癖的他最喜欢小孩。席恩眯起眼,把碎片弹到他头上:“滚!”

    “我是小莎的舅舅,你就是安杰?”

    ※※※

    见她口齿清楚,思路正常,初步断定无碍,席恩命令弗克把她带下去做进一步的检查,拒绝了其他教授更换房间的建议,用【塑石术】重建墙壁,包括化成泥的那块,然后将注意力全数集中于战利品。

    温暖的客厅里,火焰在壁炉中噼啪作响,灰烬滑到焦黑的底部。放置着靠垫的红木椅上,葡萄藤和玫瑰的纹路纤毫毕现;铜制香炉边缘的独角兽雕刻栩栩如生,被袅袅白烟氤氲得犹如腾云驾雾;两端弯曲翘起的小几铺着银色镶边的黑丝绒桌布,织工细致典雅;上面摆放的银烛台熄着火;旁边的圆茶壶静静吐着清香,轻合的壶盖下,两片对切的桔子晕染开透明的澄黄色泽。

    就连他的年龄,也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成倍增长,力求心态的成熟,不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身在冥界的父母遗忘了其中一个孩子,另一群人想不起师父有个双胞胎兄弟。

    “我担心——”席恩杀光了其他神使,娜夏应该恨他入骨。

    “是。”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肯定,但没有人敢质疑,教授们一齐起身行最敬礼,“您好好休息。”

    “头好晕……啊!”想起对方刚才的问题,迪莉亚放下揉着额角的手,叙述前因后果,“那面传送镜是厨房里的,我看菜色太多,先把盘子送过去,没想到一抬头,看到我自己的脸在冲我笑。”吓得她以为传说应验了。

    “没错!”女生们一齐响应,并将杀意扩散至街头巷尾。

    “喂,大小姐,到后面来!”狄烈多气急败坏地大喊,哪有法师打头阵的。依芬妮气喘吁吁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炼金术士对色彩有独特的品位。”啜了口黑色牛奶,女孩悠悠解释,“就像某些艺术家一样,崇尚鲜活、大胆的运用。”

    密斯拉之仪直直飞向破灭之灯,仿佛一粒种子打入黑色的气流,抽长出茎芽般的七彩光芒,逐渐变粗,占领着巨大的内部。负能量翻滚着激起火花,范围不断缩小,眼看就要被完全绽放的光之花彻底封死。

    “对未知,要抱着敬畏的心态。”优和颜安慰,用大拇指比比好友,笑道,“别看你爷爷一副狂热的样子,他实验时可是无比认真。好在这次没出事,但别人代你们承受了不幸——阳,记住血的教训。”杨阳用力点头。蕾诺雅惊讶地道:“原来是你们解开了我的封印。”她不说话还好,一吭声在座的教授就坐不住了,迪罗第一个跳起:“那怪物到底是什么?”

    “嗯?”席恩切下一块煎蛋塞进嘴里,溢满唇齿的美味没有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他肩上还趴着一只黑猫,以优雅的动作跳下,接受女主人亲昵的抚触:“暮,最近好吗?”

    “送我?”席恩再次确认,少见的愣神,“你叫我小姐?”

    “咦!”师徒俩错愕的反应如出一辙,蕾诺雅首先会意:“你真的丧失记忆了!?”

    金色的,神之血。

    “律令·消除。”

    “好……好过分。”小莎越听越怒,这才明白言灵系教授为何那么沉默寡言,以及结巴的毛病,“——我要杀了他们!叫外公教训他们!”

    “原来如此,那我等着。”

    箩莉模样的魔皇怔了怔:“没有。”

    魔皇嗯了声,一一点名:“欧塞,娜夏,卡雅,萨菲,你们跟我去。”

    大长老为难地道:“不止一路,看趋势,很可能会延伸到紫苏森林,到那边就棘手了,最好叫个同僚帮你。”

    “我反对!”念力系教授迪罗激动地大喊,“魔皇陛下,我们好不容易才赶走他啊!您还牺牲一部分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召唤他?”席恩平静地迎视他愤怒的目光:“因为奥路贝亚修的降临体只有暴乱的意识,而我现在得到了他的真名,确定他的本体没有敌意,又有要紧事问他。”一句也反驳不了,迪罗激烈喘气。弗克和欧威尔上前轻拍他的肩,都是黯然无语。那次事件真是可恶至极,杨阳等人固然有责任,但一来是无心之失,二来下界的民众已代他们受罚,如何再好追究?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蕾诺雅,也是受害者,又补救有功——整件事找不到该负全责的对象,只有打碎了牙吞进肚子。

    “无论如何,不抓回那个小丫头打一顿屁股,我不甘心。”迪罗下了结论。洛德但笑不语。弗克耸耸肩:“只要你舍得。”

    席恩不吭声,自管自和宠物交流着旁人听不见的话。杨阳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和这个明显有语言障碍的家伙勾通。却不料他起身走向灶台,用她揉好的面粉做各种形状口味的动物和花草饼干。

    “嗯……”小莎不适地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双目瞪到最大,“欧……欧斯佩尼奥叔叔!”

    小莎从两位教授旁边窜过,平时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大|波浪卷发蓬乱不堪,裙子也沾满了斑斑血迹,直直奔向席恩,哭得稀里哗啦:“外公……外公……好多小孩子死了,还有他们的妈妈,呜呜呜呜……”

    “陛下没交代。”两名守卫以死板的语气道,“只说不许任何人进去。”

    惊呼声中,他一边扶着养子的手臂调息,一边反省自己还不够冷静,浪费了这许多时间:“蕾诺雅前辈,二代和一代有什么不同?”

    哈玛盖斯领命而去,临走前还代养父回答:“是我拉主人出来的,他本来只想去图书馆看看。”杨阳目送他高挑的背影感叹:“歹竹出好笋的典范。”昭霆和诺因鼓掌大乐。席恩不予理会。

    定身、次元铁锚、沉默、裂解术、棱镜散射、阳炎爆……魔皇正式大肆发威,一系列七彩绚丽的魔法暴风雪般打在对手头上,爆炸不断。看得远处的师生们面白如纸,由衷庆幸自己不是待在蕾诺雅的位置,被固定成靶子挨揍实在太痛苦了。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地、极慢极慢地,伸出手。

    “唉,好想进去读书。”走出校门时,黄昏的余晖已铺满了西方的天空,整座城市披上一层橘黄的纱衣,更显得静谧悠远。

    “对啊,那女人是犯了什么法,让你巴巴抓我们来盘问?”和妻子不同,诺因丝毫不以为愧。

    “好吧,我去说,我不怕她笑话。”

    “牛奶?”专注擦盘子的老板头也不抬地问道。小莎也不强充大人,跳坐到椅子上,规规矩矩地把手放好:“嗯,安杰呢?”

    维烈既痛心,又担忧:“伍菲,菲欧莉娜,你们……”

    “没什么好后悔的。”

    幻术系的爱琳老师叹着气离去,她做这种事最事半功倍,当然她会在解释方面做一些适当的修饰和润色,陛下我们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难道旧神卷土重来了?”弗克提出一个设想。洛德沉吟片刻,点点头:“不无可能,但是活着的神都已不成气候。协调神今年也不过四、五岁大,神力有限;混乱神更是还没出生,两位神母应该不会冒险。”

    镜象破碎,法师及时施展的镜之虚像术发挥了功效;另一头,展开的吸能力墙挡下了威力无匹的龙息,余波也被缓冲结界拨开;却有几根触手乘隙撕破魔法神的防御,穿透了他的右肩和双腿,将他固定在半空。

    微有起伏的水镜里,紫红色长发的俊雅男子无奈而纵容地笑着,向另一头的小舅子道歉。

    安杰长吁短叹,身旁的小女孩一言不发地盯着擦得澄亮的黑皮鞋,若有所思。

    “安杰怎么看爸爸看呆了?”小莎诧异。少年不好意思地收敛心神,卡雅却从另一头凑过来:“咦,这就是你在信上说的朋友?我还以为是女的呢。”安杰脸更红。这回小莎不知怎么的有点着恼:“讨厌,你看妈妈也看呆了!”

    “那就三足鼎立好了。”说实在的,杨阳认为优和哈玛盖斯的水平还比祖父高干,但是面子要给。

    “我还以为你是要到哪个古迹寻宝,或者偷偷干掉某个垃圾法师。”狄烈多非常失望,杀普克虫一点好处也没有,还又脏又累,实在不是个好差事。费艾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们不干没酬劳的事。”

    中间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银灰色的长发整齐地披散在身后,整个人像笼罩在柔和的光晕里,罩着银丝锦袍;两眼也蒙着一条银色丝带,苍白的面容清越高华,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缥缈如白云。

    虽然出现小小的波折,但开幕仪式总算圆满结束,接下来就是为期一周的庆祝活动。

    马不停蹄地赶到密室,肖恩等人已经等着了。

    “好的。”他傻傻地重复,以往清晰的大脑乱成浆糊,“好的,我会……”

    微笑目送友人,安杰看向欧斯佩尼奥所在的位置,本想邀请他一块儿去喝茶,见他画得起劲,不便打扰,就慢慢踱过去。

    “没有。”洛德笑了,抚摸她的秀发,“虽然我的能力不太讨人喜欢,没人喜欢心声被听见的。欧威尔很照顾妮可,他们现在——你知道了,是很恩爱的夫妻。小靳出生不好,做惯了扒手,但他本性不坏,真的不坏。他和迪罗,都像我的弟弟一样,可是——”

    “哈哈,我可不会做这种事。地球人管这叫什么?耍酷?”

    “怎么!?你看上她了?”反应激烈地打扁一团面粉,席恩气得脸色铁青,“我知道你没见过几个母龙,经验不足,所以才要你谨慎选择!我也说过会帮你找对象,你急什么!”

    “安杰……”

    ‘噢,我的徒弟,你太完美了。’

    因为大家都相信您会守护他们啊。众人心道。

    “这一具身体是他造的?有没有组织图?”

    砰!某扇门打开,脸色铁青的魔界宰相出现在女儿同情的注目中,他刚才就掉在马桶上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这还要感谢席恩引进地球的高新设备——浴缸和马桶,而不是蹲着嗯嗯的……

    “怎么了?”安杰怀疑她被施了石化术。

    ※※※

    优秀的战士能够自动做出反应,连思考也不需要,只有用这种方法,才可能对付有预知能力的虫后。

    而伊莎贝拉也没料错,友人的确不是为了专程探望她。

    小鬼不得不承认,嫉妒的根源,来源于男性自尊的挫伤。

    “所以我才想问你。”哈玛盖斯上身前倾,认真地注视她,“我希望主人相信我,那就要确立一种超越恋人的关系。”听得脸红耳热,杨阳心底的邪恶因子蠢蠢欲动,险些要他去和席恩上床,最板上钉钉的关系。

    “有二十三个学生死了。”低沉的声音宛如丧钟,敲得教授们耳鸣嗡嗡,“他们都是很有资质的孩子。”

    “对!”不明白彼此许下的是怎样的承诺,小莎重重点头,回以喜悦的粲笑,突然感到手心的触感很粗糙,低头一看,惊呼,“安杰,你受伤了!?”

    “勃拉米!勃拉米!”

    辉月被波涛模糊,沉在水底的街道也随之荡漾,就如同幻美的海市蜃楼。两个身影穿梭在游鱼似的人流中,带着格格不入的孤独气息。

    近了……我们不能呼唤它的名字,请小心……

    “哈哈哈。”少年害臊地挠挠头。

    “走啦,走啦。”行迹非常可疑地拉着他跑路,小莎手指前方,“转过弯就是机械大学。”狂喜之下,安杰立刻把她的家抛到九霄云外。

    “企鹅?”艾斯嘉有这种生物吗?安杰以为自己孤陋寡闻。

    “所有的龙都是神仆?他们自愿服从你们?”

    “又没有血缘关系。”

    哪里不一样?伊莎贝拉的表情透出质询。席恩却不再回答,慢慢喝着茶,偶尔拿块饼干嚼。

    审视她片刻,席恩别开眼:“那我去问惹出这件事的人。”

    “席恩,席恩,你愿意?”欧托拉姆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对了,我迎娶你做我的神妃……哎哟!”

    而现在他说:忘了吧……

    “安杰……”抬头看了他一眼,小莎食不知味地继续吃,这是在席恩的言传身教下养成的好习惯——爱惜粮食。

    穿过环绕天空之城的晶壁、浩瀚无涯的茫茫云海,夏尔玛大陆广袤的海岸线清晰可见,蜿蜒曲折的线条之外,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海洋,宛如矢车菊的汁液涤染而成的绸缎,在蔚蓝的晴空下悠远地荡漾,规律的潮声犹如亘古不变的节拍。

    “有意思。”基连蠢蠢欲动。为免他再打未成年人的主意,杨阳赶紧临时找了个话题:“爷爷,魔法可以用科学解释吗?”

    “做饭!”

    “对不起,安杰是人类,我不能让他出任何危险。”小莎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根绿水晶法杖,顶端镶嵌着一颗硕大纯净的圆形翡翠,两枚秘银环交错旋转,发出朦胧的微光。

    龙神哈玛盖斯,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最坚定的支持者,晨光女神卡塔瑞亚的兄长,帝国元帅,恶魔军统领,常任国事顾问,驻艾斯嘉大陆特使,商盟参事官,是魔皇的养子兼亲信,重臣之最,翻译了《古今魔法系统梳理》和《能量大统一学说》两部巨著,对现代文明产生深远的影响,主持设立法师总公会,本身也魔力精深,被公认为仅次于魔皇的强者。

    “主人——”哈玛盖斯速度更快,正想说交给我来就行,变故横生。

    “弗克,你真是人模狗样。”金发少年吐出尖酸刻薄的嘲讽。习惯了僚友恶毒的嘴,弗克没有在意,嫌气闷地拉松领口:“迪莉亚硬要我穿的。”这是他女助手的名字。

    松了口气的不止亚朵和维加,还有洛德三人。

    迪莉亚冷觑了眼这个无礼之徒,转身离开房间。除非是外界人,否则奥法之眼会让所有对魔皇口出狂言的人亲身体验“法师不是好惹的”这一真理。

    “你骗走我的牛不够,还连我的龙也想拐?”夜神逼近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露出少有的阴沉表情。

    想起自己当年有心也无力的脆弱身板,席恩心理不平衡地合上报纸。哈玛盖斯摆好热气腾腾的早点,弯腰与他平视,澄蓝的眼眸宛如纯净的清泉,凝视着冰封的深海:“主人。”

    “决不会有高级以下的恶魔混进来。”这是在场教授一致的共识,低级恶魔根本无法离开负位面,而天空之城外有晶壁,奥法之眼也有席恩布下的防御罩,只有经过身份识别才能进入。除非魔皇本人一力促成了这件事,不然中低阶恶魔的嫌疑可以排除。

    视野变换,首先入目的是一张精致的镂金橡木书桌,上面摆放着绘有蓝百合花纹的白色细瓷杯,纯正的手磨咖啡散发着香气,旁边还有两三样点心和一个小巧雅致的银壶。桌子左侧一字排开两列书架,厚重的古籍一直堆到天花板。另一侧是搭配着暖色墙板的壁炉,金色的魔法火焰欢快地跳跃,将整个客厅染成一片温馨的橙黄色。

    “他就是魔皇陛下?”

    停顿了一下,席恩缓缓地道:“现在还不确定。”

    “修娜?”

    “哇——”食物战胜了恐惧,昭霆欢天喜地地扑过去。席恩心头一跳,只觉一股浓重的恶意在空气中发酵。

    “你——”待他走到床边,安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正要阻止,见那男子弯下腰,按住友人耳侧,手下释放出浅浅的紫光,然后是代表生命系的淡绿柔光。

    等在门口的众人虽有心理准备,看清徐徐走出的人,还是禁不住一震。长长的丝织腰带轻摆,一株孤梅绽放在雪色之上,依然深沉如无月之夜的黑色长袍,鸦羽般的乌发披散在身后,冰银的瞳敛尽了千年沧桑,仿佛雪落红尘,令世间一切繁华盛景黯然失色。

    龙神默默沉思。

    咩咩的叫声传入耳中,肖恩这才发觉,不知何时,他被一群雪白的绵羊包围了!

    “我就是法师。”

    他的哥哥,他的弟子,他的爱人……

    “没关系,您好好守着他。”众人回以真诚宽谅的笑容。

    媲美九级魔法“雷暴”的话炸得现场疮痍满目,人人灰头土脸。

    这回连基连也一脸呆滞。

    死者一头水蓝色的长发垂面,隐约可见原本美丽的脸扭曲变形,可见她临死前遭遇了极大的痛苦。

    “好吧,你想要那块水晶?”长出一口气,亚朵决定视为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异想天开而予以恐吓,“安杰,你现在就可以为她造个墓了,我允许你每年去献花。”

    啪!盒盖紧闭,魔界宰相神色僵硬地把怀表塞进内袋,像藏起一个决不能暴露的秘密。

    “看,如果是一个法师,就能让笔定住不动,但我们却是顺应规律,发现规律——真正符合自然之道的不是我们吗?”

    “有没有出路不重要,喜不喜欢才重要。”

    “说不定他将来穿的袍子就会是我剪的,还有吃的羊肉……”

    “老姐!”安杰气得提高嗓门,握住友人小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小莎,那地方很危险的,就算你会魔法,也肯定出不来。”

    指尖迸出蓝色的电芒,将他向后弹飞,他的同伴火速抽出长剑,用脚踢了他一脚:“没事吧,狄烈多?”

    “安杰,安杰。”小莎挥舞小手,示意他靠近说话。安杰疑惑地走过去,见她脸上也有犹疑之色。

    “是啊,洛德,你身体不好……”

    饱含魔力的丝线化为星星点点的蓝光,与大气交融,扩散至每个角落,席恩回以浅浅的笑容:“你要留下?”

    “别放松,张开缓冲结界!”

    ※※※

    “小贺?贺加斯?”维烈糊涂了。昭霆见没人理她,满心无趣地打开门,一声极其凄厉的惨叫就在这时贯穿所有人的耳膜,也揭开了奥法之眼自有史以来最惨痛的黑色一页。

    艾斯嘉大陆,这座与世界同名的大陆是三大陆中最大的一块,在新纪元以前的创世历,一直是由五大城分别治理,同属于这里的唯一国度魔导国。到了创世历末年,格局曾一度被打破。东城伊维尔伦接连并吞了北城埃特拉、南城梅迪和中城卡萨兰的东境,并在与中西联军的战斗中稳占赢面,最后却因为城主罗兰·福斯不明原因地暴毙,恶魔大举入侵而陷入混乱,被魔皇席恩·奥古诺希塔一统全境,新国王诺因·史列兰·德修普忍辱签署了投降协议。幸而魔皇的目的只是强迫各国接纳部下,形式上的服从即可,对于干涉内政毫无兴趣,下面有什么狗屁倒灶的小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于他无损。倒是他的女儿,性烈如火的二代女皇卡塔瑞亚结结实实把臣服的诸国首脑都刮了一顿,过足太上皇的瘾。

    “十二……十三岁。”故意抬高了一岁,安杰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小莎不给面子地嗤鼻:“我八岁,不比你小多少。”

    这算是两败俱伤吗?可……结果也太惨烈了吧。

    一路上小莎都没搭理他们,杨阳也不见怪,明白是自己这方理亏,她却没想到女孩有着更险恶的居心。

    然而,这种恐惧不同,是无望,是彻底的【空】,一瞬间就把他的力气榨干,不留丝毫反击的余地,意志也消失了,他完全是茫然地抓住放法术材料的小包,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为他挣得一线清明,看见了欧托拉姆焦急的脸孔、急速变换的风景、和填满视野的黑暗……

    变态吗?席恩不觉得,创神实践验证的作风和他颇相似。欧托拉姆体味着他的话:“小可爱,你说‘故意’?”席恩冥水般清冽的眸子注视他:“稀释的方法是你想出来的?”

    格蕾茵丝呵呵笑道:“听起来很有意思,你为什么多管闲事?”席恩对酒杯施加凝冰封印,变小后塞进腰包,冷冷地道,“伊莎贝拉在那儿,不行!”

    “席恩·奥古诺希塔。”

    “你误会了,我没有发|情,也不想有这样的冲动。如果我有了孩子,我就必须分出心力养育他,主人一定会赶我走,他就是这种人,那我不要后代,也没必要和雌性|交尾,龙发|情只是为了繁衍。”

    “才不是,你吃一口就知道了。”

    “席恩!”笑容满面地迎上,棕发青年视而不见兄长的冷脸,却无法忽视他身旁俊美无俦的白发男子,“这位是?”

    女孩们清脆的歌声和着牧铃飞扬,带花边的裙裾拂过蓝色的勿忘我,不时将野玫瑰和野百合扔进草帽或结成花冠,悠闲地驱赶羊只,也有的忙着剪羊毛、织绒布。

    “严律!”

    “主人一点也不凶。”失笑的神情,隐含叹息,“但他确实很冷漠、很不近人情,才会伤了小莎的心。不过,这是因为他在感触方面有些……扭曲、麻木,不是真的没感情。对我们这些孩子,都是真心相待的。”

    席恩看着她不变的甜美容颜,曾经打成卷的棕发松松扎成一束,垂在胸前;围裙满是花刺出来的洞眼;裙摆和木鞋沾满了湿泥;两手也布满这两种痕迹,完全不复过去的贵族形象。但是在他眼里,她依旧是那个明朗慧黠的女孩,就如同坐在她肩头的美丽花精,凝聚着她剔透无瑕的心。

    “没事。”附体状态能够调用的神力有限,又受法则制约,加上心脏的位置有把界元之锁,席恩确实很不舒服,却仍不愿示弱。

    “那是假的吧。”小莎把接到的牛奶糖塞给他,找了颗咖啡糖剥开吃,鼓着腮帮道,“小莎不喜欢,长老们都说,科学是违背自然之道的技术。”

    寂静冷清的傍晚,孤伶伶一盏昏黄的煤油灯驱不走所有的黑暗,反而使得视野更晦暗阴沉,扭曲在墙上的黑影犹如鬼魅舞动,暗淡飘忽的氛围令周遭的空气转变成窒人的阴霾。

    “两位请留步。”哈玛盖斯站出来,使眼色暗示养父要给基连面子,温和地笑道,“务必赏脸多住几天,来,我带你们去客房,安杰也过来吧。”

    “我用了你的面粉。”现场报答。

    如果真的到那时候,我情愿您拿我交换,也不要再伤害自己。

    “你找他有什么事?”知道席恩讨厌看见弟弟,小莎想快快问完了赶人,免得好巧不巧撞上。

    还不及他腰高的孩子踮着脚,努力为他系腰带,专注的神情像世上没有比这更重要的工作。

    “对!”开心地打了个响指,星幽界之神按着胸口,“我就想你应该认得出,就算这个身体是假的,我的灵魂你已经接触过了。不过,你怎么给我取了这么个‘反名’(注:正如名字带有约束力,反名就具备相反的效力,虽然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层次神无用,但念着总不会有事),记住我的真名——”他邪气一笑:“欧托拉姆。”

    “席恩——”一道流星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划了个弧线停在半空,正是骑着天杖的肖恩,“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多数人都以为城中城【奥法之眼】是这座浮空大陆的支点,但其实位于西北角的桑塔塔才是平衡魔素的关键。即使魔皇的力量已经强到能够重新界定法则,他依然遵循前魔法神定下的施法规矩。像奥克维尔这样违背重力,又人为并拢的陆地,非正常凝聚的元素会渐渐狂暴化,需要有个【通风口】让它们释力,再循环流动。于是有了【万变之境】这么一个奇妙的地方,在这里可以领略到时刻不同的自然风貌。

    断续的音符在琴弦上弹跳,慢慢流畅,融合成安详柔和的曲调,唤醒人们心底深处的怀念。音乐堂内鸦雀无声,只回荡着琴响,古老而单纯,仿佛母亲的喃语,一遍一遍安抚着孩子进入梦乡。

    “镇静!”压倒性的力量插入闪现红光的广大空间,先前刻下的灵魂印记发出了强力的约束效果,恢复清醒的元素精灵反过来挤压急于破土而出的敌人。再三受到打压,降临体的意识终于狂暴起来,一道道紫黑色雾气挣破罗网直窜而上,诡异的婴啼随着纠结扭动的浓雾缭绕。

    “那就一并带去我的城堡吧,由哈玛盖斯招待。”

    “囚禁的地点就是黄昏之岛。”冰眸迸裂,流露出一丝热切,“你们有见到蕾诺雅前辈吗?”杨阳和诺因愕然:“蕾诺雅?”

    绝望。

    “席恩——”托住他软倒的身子,欧托拉姆万分懊悔,如果不是他在布兰多那儿吃了闭门羹,强行做梦境连接,也不会被拥有相同能力的【猎神者】逮到机会,现在……对了!先把小可爱送出去!

    “那你是怎么……怎么……”看着他睁开的眼,小莎满心痛惜。那是一双非常美丽的雾紫色眼眸,宛如清晨远山之间流动的薄雾,却没有神采。洛德笑了笑,两手在她身后交叉,搂住这具柔软的小身躯:“出生就这样了。”小莎默然,不敢想像那样的世界是多么虚无可怕。

    “一会儿把它放进庭院,吸收满月的魔力。”优美白皙的手指探入水中,拈起细长的茎梗,另一只轻抚的手梳理着里面的魔法脉络,薄唇微扬,浅浅的笑意被淡蓝如烟的花瓣衬得虚幻缥缈,“这朵很不错。”

    机械大学的名誉得保,虚惊一场的民众接连数月都在猜测当天的瘟疫来自何方。恶魔是大家相处惯的,十多年来相安无事,没什么人怀疑,最后矛头多数集中于魔族和旧神。

    蕾诺雅师徒和杨阳姐妹相继抵达后,奥法之眼一下子热闹起来。

    阳光被船首劈开。

    “什么!!!”尖叫的不止卡雅一人。哈玛盖斯也难以抑制惊讶之情:“龙……是龙吗?”席恩合眼搜索脑中的资料库:“以下是推测:初始记忆也包括了创生,第一个被创造的物种——龙族,和神明完全不同形貌的实验品,不是很奇怪吗?如果有范本就解释得通了……当然,推测。”

    由于魔皇的照顾,以夏尔玛大陆为首的新经济圈渐渐成形。魔法之都萨曼俨然文化中心,花都西雅那闻名遐迩,繁华尤胜面积最大的艾斯嘉大陆。

    “……这样啊,那么来吧,你资质相当不错,也许哪天我会有心情调|教你。”

    至于大黑暗时代之后的创世历即现代,魔法式微,能人凋零,才会在这位即使放到古代也能横扫无敌的魔皇陛下重新崛起后,只能望而兴叹。

    “啊啊啊——”远远望见这一幕的学生纷纷惨叫,“快、快去救他们!”

    十年……比浑浑噩噩的千年更沉重的数字压下,他一时喘不过气来。

    果然邱玲唇畔的笑意渗入几许失落:“既然如此,三位长老快回去吧,我会告诉他们这件事,不用为我担心,有拉菲陪着我呢。”她的善解人意更令洛德心酸,瞥了一眼那颗项坠:她丈夫陪着她?一块心脏石?

    “那她逃出来了?”杨阳感到良心刺痛,“对不起,是我们的错。”轩风安慰道:“小阳,那位蕾诺雅法师又不是罪人,你们放她出来,也不算坏事啊。”

    “他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杨阳说公道话,“至少没因为恼羞成怒宰了你。”昭霆一窒:“那……那也只是说明他有自知之明。”轩风帮忙友人维护帅哥:“坏蛋很少有自知之明。”

    “不过拉鲁鲁拉是我放在厨房里,想看看是什么人有那样的本事。”

    洛德忍俊不禁:“没错,不过异能术士之间,也是有差别的。”顿了顿,他才继续说下去:“像我、迪罗、弗克和欧威尔是被认可的能力,称为【神之代行者】。特别是弗克,他和他姐姐卡琉米是被认为拥有‘纯净的声音’,能够召唤神降临的【代言人】。所以他们从小就不被允许说话,为了保持声音的‘纯洁’。弗克还好,他只是替代品,偶尔还能说两句,卡琉米完全是哑巴了。”

    席恩点点头,抬手放在她头上。小莎嘴唇颤抖,险些当场嚎啕大哭。幸而哈玛盖斯抱起她,交到大长老怀里。

    “那您的原身呢?”卡雅犀利的视线如火烤的刀子,“应该不能动了吧,在我成为完体的一刻。附体又在哪儿?我感觉不到。”席恩只道:“与此事无关。”

    “哦。”烦躁,不想再听下去。欧托拉姆蓦地一震,手腕被握住,对上侍从平静而坚定的眼神,如一道救赎的光,照亮他心底难以言说的黑暗:“大人,我们搬家吧。”

    “我不信席恩做的会有什么‘心意’。”基连反击。优耸耸肩:“是,但他的外孙女是评委,小龙也试吃过,所以我想他的料理多少有点感情。”果然,一看到自己最爱吃的雪花冰,小莎欣喜地亮了眼,开怀大嚼,真心实意地打上满分。

    “舅舅来了!?”小莎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将自己裹成一团,抖抖抖,“那……那外公有没有说什么?”看她怕成这样,安杰暗暗皱眉,心想魔皇不知有多么凶神恶煞。

    柔软的肢体,花朵一样娇美的容颜,黑瀑般的发丝直泄于地,闪亮的珠串仿佛夜幕上的群星。

    “呜!”比肉体更受伤的是心灵,肖恩揉着额头泪眼汪汪,“别生气了,我代老师向你道歉。”

    “找到了,她灵魂的钥匙。”

    “呃,肖恩先生,卫生纸在这里。”哈玛盖斯及时送上纸巾。

    所以安杰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龙神是这样一个温文和蔼,精致的面容还残留着些许青涩的年轻人。体型虽匀称结实,却和剽悍粗壮丝毫挂不上钩。灰色针织背心、白衬衫、米色休闲裤和球鞋的打扮,优雅闲散中透出一股书卷气,是个让人一眼就萌生好感的青年。

    “这个嘛……”帮她剥桃子的银发青年露出有些黯然的神情,“陛下知道‘百月神降’吗?”小莎努力回想:“嗯……是一种宗教活动吧?哪里的我忘了。”

    “见过。”亚朵直言不讳,“她溜到我的船上,还拐走我弟弟,我们正想请教她跑哪儿去了。”

    “……”

    大家都点好菜后,温蒂抑不住满腔欣喜地握拳呼喊:“太幸运了!洛德教授对我们新生做专门辅导,下午不用上课,还可以去找魔皇陛下——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吧!”

    “不。”相比之下,席恩一个多余的动作也没有,表情始终平淡如昔,丝缎般乌亮的直发与黑袍也静止不动,整个人就像一座大理石雕刻而成的塑像,“我是继承了他的知识,但我并不是他选择的人。”

    停驻在他柔软纤细的腰间,收紧,另一只手细细摩挲他的轮廓、颈项、前胸……找出脑中储存,刚学会而感觉适当的单词:“美丽、优雅……还有——”

    “还敢顶嘴!”

    小莎媚然一笑,径自穿过他们走进城。这招是从几位女领主那儿学来,虽然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大海的精魂——海精灵。

    当然,这一段小莎似懂非懂,只是她乖巧地不追问。

    “我……”昭霆耷拉着脑袋,自动立正站好,像挨训的小学生。而她的丈夫也不客气地训斥:“儿子丢给我,班不去上,这也罢了,反正严律不用我们照顾,公司我也帮你请了假,但爸妈问起来你要我怎么说?叔公指名要你参加他的寿筵怎么办?表姐结婚你去不去?我是想跟他们说你搬家了,这次帮你把铺盖带来。”

    “我……”我没有。

    一切仿佛被吸进一个巨大的银色漩涡,从中迸射出无数灿烂的光点,像是祭典的礼花,纷纷扬扬,骤生即灭。膨胀的能量摇撼着奋勇前进的商船,不知过了多久,虚空柔和地托起它,无边无际的深邃黑夜覆盖了视野。

    闻言,众人一致看向发言者,目光透出同样的意味:你没有资格说她是小丫头。

    被最后两句话刺|激,龙神大发雷霆之怒:“你到底还记得什么!!?我就叫你不要把自己当猪肉乱切!!!!”

    “他是怎么活的啊?”优瞪着床上的人,只觉匪夷所思。小莎放下成见,两手按住桌沿,好奇地瞅着仪器:“安杰看到这些,一定会很高兴。”

    “没这回事,我真心希望他回来,哪怕他挺着大肚子。”

    巨龙的翅膀带起强劲的气浪,在波涛起伏的海面一掠而过,水珠纷纷扬扬,折射出瑰丽的虹彩。

    席恩打了个寒战,哈玛盖斯立刻注意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着凉了?”

    “揭开第一印记,守护南方之位,奔放的烈焰,火精封气;

    “你——”温梨和扎鲁大怒,不顾有强敌在侧,就要祭出强大的法术。弗克忍痛喊道:“不!她救了我!”话音刚落,那条手臂就被腐蚀出森森白骨,升腾的绿色雾气又被一层灰白色的浓雾罩住,不得而出。蕾诺雅苦涩地补救,绝望地试图找出解决之法:一个,我一次只能封住一个,要是另一个逃了……那将是不堪设想的局面!

    “嗯。”出乎蕾诺雅意料,席恩竟然有听,“你后悔吗?”

    “这是都主的意思。”库克尼尔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同他吐出的事实,绝对、冰冷。在夜之都,都主的意志即代表了高于一切的旨意。

    “洛德!洛德!”

    席恩冷淡地道:“不用谢,如果你要带他们走,就赶快请吧。”小莎跳起来,怒火中烧地握紧拳头:“不行!他们害死洛德教授和妮可教授,我要他们接受惩罚!”这声宣言无异于点燃了火药桶,教授们群情激昂地赞同。

    构装生物不动声色地收拾餐具,仿佛没看见。两位教授对望一眼后,也耸耸肩当作没有一男一女存在过。

    那么长久的时光,无论多重的疾病痛苦,都不曾有谁探问过,甚至连他身体心口滴血的痛,也是他人的娱乐。

    与此同时,正乐不思蜀大快朵颐的昭霆听见背后响起一个冰冷的男声:“玩得很乐嘛。”

    “原来如此。”席恩略一思忖,“据说黄昏之岛在次元的夹缝中,坐标不断变动,是【白银王】路比埃用蕾诺雅前辈自身的魔力困住她的永恒囚牢。你们那么误打误撞,可能唤醒了她的意识。”

    “呵呵呵,没错。”最接近神的女子轻笑,柔和的神色宛如看待一个真正的后辈,“但这世上还是有无价的付出的,席恩。”超越神的男子直视她,不为所动:“我知道,就如同人性的闪光点一样,但是对得不到它们,只能远远注视,或者太晚得到的人而言,那只是无意义的东西。”久远以前就深藏心底的困惑解开,杨阳轻轻啊了一声。

    他死了……有人死了……突来的认识在杨阳脑中回响,化为刺痛心扉的悔恨:很明显,蕾诺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而解放蕾诺雅的,正是他们……

    默契地翻了个白眼,夫妻俩掉头离开,接着是蹑手蹑脚的仓管员,留下两个狂热份子彼此加油鼓劲。

    冰雪初融的北城,早起的人们纷纷推开木格子窗享受清晨的新鲜空气,偶一抬头,惊讶的呼喊此起彼伏:“龙!是龙啊!”

    结果席恩还是被养子和外孙女拖到会场,小莎挥手告别,蹦蹦跳跳地来到评委席。不参赛的长老和学生会成员都已入座,笑着和她打招呼。席恩在哈玛盖斯的陪同下走进后台,迎面撞见一张熟面孔,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毫无雕琢的灰色石柱支撑着整个大殿,朴素而巍峨,是最简约的崇高坚实。

    布局杂乱的花园里,开满了红色的郁金香、纯白的马蹄莲与紫罗兰,脚下的青草翠绿柔软,棚架上的葡萄果实累累。白色的岩壁前面,此地的主人正大肆抒发画瘾,展示何谓涂鸦版壁画。

    他寂寞了太久太久啊,只能从周围的吵闹和偶尔的脚步声得到一缕细微的慰藉,尽管那些家伙是那么的无礼。哪像他的小可爱,还征询他的同意。

    “您在说什么呀,主人?”哈玛盖斯听得糊涂了,怀疑他还没睡醒。当席恩简略叙述后,格兰妮一向淡漠的脸上浮现一种怪异的神情,像生平没见过这种人。而哈玛盖斯嘴角抽搐,一副竭力忍笑的模样。

    小小软软的粉团娃娃,精巧细致的五官,白|嫩嫩的腮帮子,可爱得令人恨不得咬一口。过大的衬衫下却露出一只青碧的龙爪,另一只手是人类的形状,五个圆润的指头深深插|进上臂,泼洒的鲜血挥开点点金痕。

    发自真心的笑声回荡在广袤的深海中,神的双眼缓缓合上,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衣男子的形象,比正常人略微修长的身高,白发剑眉,英俊得近乎虚幻。他似乎很满意地左看右看,点点头,然后注视布兰多,友好地伸出手,绽开标准狼外婆的笑容:“开开门好么,男孩?”

    “我保证。”洛德再次重复,笑容如云破天霁的明月,清澄而宁静。小莎欢呼一声,紧紧抱住他。

    回应她的是激动的掌声与叫好。

    想到姐姐姐夫会怎样整治晚归又带了个拖油瓶的自己,更是叹气。

    “……”哈玛盖斯咽下到嘴边的叹息,心知他的养父极端厌恶这类身体接触,但是因为童年的经历,使他养成了下意识忍耐的习惯。

    十四、五岁的女孩,拿着放牧用的鞭子,身上穿的却是黑色的巫师袍,尖顶宽沿的帽子下,洋红色的秀发在尾端打成卷儿,小巧精致的脸蛋上,表情十分古怪,似是失落,也似乎是释然。

    “迪罗,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回小姐。”蒙眼男子叹气,“迟了,就不知上哪儿找她了。”迪罗白了他一眼:“你还坚持要跟来?回去待着吧!”

    席恩闻声抬头,一个极其俊美的男子轻飘飘地悬坐,面带讨好的笑容,专注地凝视他,目光有一丝惊讶、一丝好奇。

    “那反过来也一样啊。”看了看被他握住的手,哈玛盖斯微笑,“如果绝望变成具体的东西,希望当然也可以。不过,那可能是另一位神祗,对您用精神冲击。”语毕,告知养父血液的事。席恩一怔,默默思索。

    复合塔外围,层层叠叠的堡垒式建筑如同散落的项链。偌大的草地种植着玫瑰,沁凉的微风摇曳着青绿的鼠尾草,蝴蝶在怡然的空气里打盹,偶尔被经过的法师惊起。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叱喝的女声依然带着一丝优雅和傲慢,吟唱了几个简短的龙语,平台周围哗啦啦长出一大蓬植物,组成牢固的荆棘栅栏,“千万稳住!想办法和奥法之眼取得联系!”

    呜呜呜,魔皇陛下,再转过来看一眼嘛~~~

    “她比你乖多了,卡雅。”带笑的温柔嗓音从走廊传来,正是伴同养父前来的龙神。人形的他依然是那么的平和恬静,浅水蓝的眸子清澈澄明,温文舒展的眉宇却隐藏着坚毅不屈的意志。他大步抢上,将温暖的呢绒披风盖上养父的肩膀,熟练地拢起他冰冷的湿发绕过天鹅般优雅纤长的颈项,从另一边流泻而下。

    少年顿时于心不忍,他本来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但他的良心还不能坐视一个小孩没人照看,至少要把她送到管理员那儿。

    所以他只是嗯了一声,示意那些红袍守卫护送邱玲离开。

    “不是的。”下意识地捧着茶杯汲取暖意,魔皇不知如何启齿,“当初是她自己离开,我也没有挽留。”伊莎贝拉不解:“为什么?”别的男人也许会为了面子之类的无聊问题裹足不前,他应该不会。

    魔皇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触动,反正亏本生意他常做,便宜是从来没占过,只急着弄清楚前因后果:“格兰妮……对了!我要格兰妮的核!”

    不过,气场完全不同。这种浓稠、充满了纯粹的内质能量,仿佛泡在温水中的感觉……

    “我帮您报名参加了料理比赛!”

    “不需要。”法师冷淡地拒绝弟弟,态度毫无异样。哈玛盖斯一震,战栗着低下头。

    “他们是我的朋友,多亏他们我才能脱险。”小莎强调,虽然她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不好意思,这里是厨房……啊,你早上排过。”跟着转头的哈玛盖斯感觉出与自己相似的气息,不然他可认不出。

    不过……瞄了眼城中央的王家图书馆,那里的书还没看完呢。当下送去一股魔力,城防魔法阵从内到外一层层亮起,发出清亮的鸣动,水银似的光辉形成膨胀的涡流,一瞬间将整座城卷入。不同于过去流光溢彩的碗形罩盖,有着金属质感的银色球体连同地基一并包裹在内。

    “魔、魔皇陛下!”变回人形的温梨瞪大眼,远处登时像炸开了锅一样人声鼎沸,学生们争相冲下石台,想跑到正面一睹偶像的尊容。

    “因为我不需要了。”女孩回过头,帽檐下的眸幽冷深沉得不像个孩子,“送人也好,宰来吃也好,随便你。”

    怔了怔,不明白自己的举动,只依稀记得一瞬间的恐怖余潮。

    他曾被最后一位老师布拉得·墨关进一个思维的迷宫,那个可怕的秘境逼疯了在他之前的所有学徒。布拉得设了个死局,他说答案即是出口,但世界本身就是个无解的圆,无休止的计算只是越陷越深,他在发疯以前及时领悟到真相,重新界定属于自己的答案与秩序,终于架构了新的半位面,自己打开门走出去。

    “小莎喝醉了啊!她带着我到处玩,我却抛下她……”安杰愧疚得坐立难安。

    “出力值满了。”

    “啊……我、我是。”不知自己呆了多久,收起乱七八糟的感想,安杰急忙鞠躬行礼。哈玛盖斯轻柔地扶起,拉着他走向小径深处:“别客气,你是小莎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了。”

    “化石为泥!”淡黄色的光芒一闪,石块顿时裂成无数细微的粉尘,由魔法神施展的超魔效果直逼瞬间风化,席恩攻势不停,一个油腻术让敌人倒下,架起力场栅栏困住,再把防魔法力墙压成半球形叠上,搞定。

    席恩不屑地冷哼,照着习惯走向浴室。哈玛盖斯慌忙收拾衣服,跟在后面。

    一眨眼,世界安静了。构装生物拖着打晕的两人离去,通知领主们来认领。

    席恩一动不动地任他抱着,不由自主地发抖。这个早已寒暑不侵的身子,竟然像生了热病般,打着哆嗦,从指尖开始颤抖。湿意沁透了肩膀,火热的疼,一波波蔓延开去,浸到体内,仿佛要将心脏活生生剖成两半。

    怎么办?怎么办?

    怒气化作心灵鞭击打下。

    哗啦!水里的人直起腰,丝丝水流沿着如瀑长发滑落,泛开阵阵涟漪,白皙优美的手指拨开垂面的发,露出一张冰霜般清凛的容颜,深沉浩瀚的湛蓝眸子,如水生花一般润泽的淡色薄唇。

    小莎嘟起嘴:“你真不懂礼貌。”安杰一怔,恍然大悟:“啊,抱歉,我叫安杰·梅隆,很高兴认识你。”

    “安杰!”正奇怪守卫怎么会放行的小莎欣喜地跑向友人,把杨阳和昭霆抛诸脑后。席恩对安杰的名字还有印象,只是人对不上号。少年担心地检视友人:“我听说你们去下界了,打一头怪物,没受伤吧?”

    就这样,令整个天空之城为之欢腾的盛大庆典如期举行。

    “哼。”迪罗不以为然地双手环胸用脚打拍子,又投下一块巨石,“那要通知两皇陛下吗?”

    “他们会笑死!或者在哪个僻静的地方宰了我们劫财……”安杰蓦然噤声,因为他望见友人的头发里冒出奇怪的东西。

    “不是故意的就可以原谅吗?那喝醉酒的司机能无罪撞死人,穷疯了抢银行的犯人能当庭释放,开枪不小心扫到平民的基地组织也不用受谴责。”

    “梅隆家的人全是虚构的。”机关女仆平静地汇报调查结果,“在安杰·梅隆出生以前,没有这户人家,但是他们很自然地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好好玩,我也来试试。”小莎兴致勃勃,被余人齐声喝止:“别玩!”

    “那她和你谁厉害?”轩风故作天真地问,实则探听虚实。吉西安和雷瑟克却交换了一个苦涩的眼色。

    小莎瑟缩在被窝里:“还是被找到了啊。”随即探出头,环顾安杰等人,绽开欣喜的粲笑:“太好了,你们没事。”安杰手指欧斯佩尼奥:“小莎,这位是?”费艾三人听清了雇主刚刚喊的名字,面无人色:“无、无面之王!?”天哪!他们竟然见到了此地的领主,八王中最强的一位!

    默了片刻,席恩缓缓道:“现在的规矩是你拿等价或更高价的东西来换。”蕾诺雅回以灿亮得几乎刺目的笑容:“我想你做我的女朋友嘛,只要打败你就行了吧?”

    ※※※

    “放心,她虽然长得好卖,那个管理员也不会把她卖了的。”亚朵的安慰让安杰更不放心,但也无计可施,只好找点事做,打开箱子准备检查货物——奥玛里的信誉是金字招牌,本不需要他这个管货员多此一举。

    见众人越来越有向花痴靠拢的倾向,莫娜擦了擦汗:“那位魔皇很帅吗?”话音刚落,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射来,尖叫声高八度:“当——然——了!你没看每期的‘铃儿响叮当’报吗?我们就是看了上面关于魔皇陛下的专题报导爱上他的!”古往今来,女性总是对英俊、多金、强大的男性毫无免疫力。

    “以防万一罢了,我看看……嗯,黑曜城?”

    这家伙——在场的人都为他轻浮的举止冒火,卡雅更是握紧了佩剑:我迟早要宰了他!

    幽暗空旷的石室里,一汪暗银色的池水静静流淌,蓦地响起水声,徐徐坐起的精灵随手拨弄湿发,半阖的眼有着微量的迷惘。下一秒,石门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扑进他怀里,死死抱住,像要确认什么一般不断收紧。

    证人?三个冒险家面面相觑,听起来像是考试,可为什么他们有种带小孩子郊游的感觉呢?

    “可有后悔?”

    他从来没有绝望过,无论身处怎样的困境,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心底的火苗总是熊熊不熄,给予他黑暗的勇气。只有那一次,被养子重伤、投入心之监的时候,他是真的万念俱灰。

    ※※※

    “小贺呢?让我和他联络!”杨阳当机立断,“诺因,你去通知席恩,虽然我想他应该知道了。”

    安杰打了个寒噤,可是眼下已容不得他后悔。以为他冷,小莎体贴地张起结界,为他阻挡高空寒气。

    小莎拎着篮子走得飞快,安杰失神地跟在后面,听着她低柔婉转的嗓音轻快地道:“妈妈不能生育,但是她又赌气想生孩子,因为她也是外公用左臂为代价创造的生命。像我们这种违反法则的存在,都必须【等价交换】维持平衡。除非外公完全取代旧神,可是那样现有的制度会崩溃。所以,外公一直不答应妈妈。”安杰结结巴巴地问道:“那……那你爸爸是怎么……”

    “留着你的狠劲吧,父亲。”一句称呼轻易让他松手,日神理了理领口,微笑,“再动动你生锈的部位,别像和我打赌时一样说话不经大脑——朝雾,我们走。”应了声,金龙的化身紧跟其后。

    因此,身为席恩以自己的性格塑造的镇守者,布兰多非常不理解哈玛盖斯怎么会创造出这么一条白痴低级的龙,那是多么不能松懈的重责大任耶!就算影神殿塌了主神殿也不会有事,好歹攸关他的生死安危,他就不会多用点心吗?

    答案很简单:他放不下。

    两年了,虽然爸爸、妈妈、各位长老都对她很好,也无法取代外公和舅舅在她心里的地位。她想回到他们身边,抬头挺胸地。

    神与神之间特殊的交流排除了欺骗的可能性,目前可以确定对方没有敌意,这是个好开头。

    “是啊是啊。”昭霆忙不迭地强调。轩风也声明:“女人二十五一支花哪。”

    弑神残害同类的人是罪人,认杀亲之仇为父的龙也是罪龙了吧。

    “他的附体复制出来了,老师差我跟他说一声。”

    一个主妇吓得掉了盆栽,她一对双胞胎女儿兴奋地挥舞小手,口齿不清地嚷着:“龙龙……”

    一股清新的气流吹入空虚的内部,为他指引了逃生的方向,他大口喘息,犹如即将溺毙的人抓住唯一的浮木般攀住一个温热的物体,慢慢找回手脚的感觉,大脑还昏昏沉沉的,有大约半分钟的时间,他想不起自己是谁。

    “这件事以后再谈。”解开缚神阵,他起身走向大门。

    “笨儿子……”

    “只是构想啦,我没有万全的把握。唉,法师的硬伤。想来即使成功结果也不会好。”自我安慰归自我安慰,蕾诺雅还是极为惋惜。

    反击并不是到此为止,驱离金石的效果对穿着金属鳞甲的她也有效,把她推到法术射程之外。而这个距离席恩还能施法,等于立于不败之地。

    看到前魔导国国王阴晴不定的脸,小莎等人都感到报复的快意,可是一想到那些无辜百姓……他们不该为这种男人承担恶果。最心软的苏蜜雅教授怯生生地问:“魔皇陛下,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吗?”

    不行!不行!!不行!!!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灵魂支离破碎,对他而言五色斑斓的世界变成一片真正的空白,然而依旧有什么支撑着他,怀念的声音、温暖的手指……

    “可以摸一下吗?”安杰期待地问,得到友人的允许,轻轻碰触。指尖传来接近纱质的触感,不像花,倒像是昆虫的膜翼。又见小莎皱着眉头似有感觉,连忙收回手:“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

    小莎扬起欢快的笑声,挥舞彩色的小叉子:“机械大学的学生可惨了,他们导师规定必须由自己做的小机器人放餐具,所以汤泼饭洒是常有的事;那些高阶法师都是狂人,吃战斗餐,旁边还要有人监督,不然他们会把饭粒吃到鼻子里头去。”

    听得很高兴,小莎越来越兴致高昂:“黄色呢?”

    “肖恩先生,请冷静。”严词告诫,哈玛盖斯担心地轻拍怀里激烈颤抖的躯体,“没事吧,主人?”惨遭亲弟弟羞辱的魔皇狠狠咬牙,一言不发地攥紧挣动中松开的领口。

    所以,本来绰绰有余的布置,只定住了半秒。纵使席恩有所顾虑,临时加了道空间障壁,但对奥路贝亚修这样的高位神而言,空间和时间这对孪生法则是一念即明。

    ※※※

    这几天,费艾等人对安杰刮目相看,这个少年固然手无缚鸡之力,却有着成为老练冒险家的素质:细心、敏锐、稳重。事先勘察到位,对准备工作、撤退路线的安排也直逼狄烈多,还一手包办了露营事务。小莎做出来的东西只有外观好看,味道简直是变相的谋杀(注:恶魔的味觉都很……这是萨菲的遗传,参见《坚果森林的回忆》)。

    “大家好!”身穿黑色小礼裙的现任校长按照惯例做开场白,站在加高的主持人台上向众人挥手,笑容落落大方,“觉得如何?我们学生会全体布置的会场。”

    有关这个世界的技术,保留。

    你也不必说得这样……

    “……”

    “洛德教授!”

    “很有趣。”黑发宰相绽开令人发毛的笑容,推了推有保护功能的眼镜,“和你一样,要完全理解还需要更多的时间,不过初步可以推断这不是生物,而是近似细胞的物质。从结构看像介子(注一),但是没有相互作用,也就不会有粒子衰变之类的转化现象(注二);从质量看又像暗物质(注三),均匀分布的特性也是,但是它能吸收光。最有意思的,其中一个有极少量的灵素,活性能量远远比不上你上次给我的那根头发,构造却复杂得多。而这块结晶,就相当于原子核。”

    出乎安杰预料,店里并不乌烟瘴气,明亮整洁的环境比他常去的水手酒吧好得多,只有角落坐着几个看来不是善类的鬼祟家伙。其他职业者的形貌都很普通,粗野有,却不猥琐下流。两个穿制服的女侍不受阻碍地穿梭,记账送餐。左手边放着两排告示板,有人围着指指点点,还有个标着出售的物品柜。

    “那是交易……”

    “要休息一下吗?”瞥了眼树阴下的凉椅,白衣儒雅的青年关怀地问。黑发紫眸的清秀女郎冷淡地摇头:“找不到肖恩师父就不休息。”走出几步,维烈忍不住提醒:“他可能在席恩那儿。”这个名字令他的舌根一阵泛苦。

    似乎搞不清情况地眨眨眼,白发男子猛然瞪住面前的蓝发精灵,爆发出夺目的喜色:

    “呜……呃……”异界的神力就如同剧毒,侵蚀了他每一个细胞,夹杂着汹涌澎湃的负面感情,神代的亡魂们不甘地咆吼着,欲破体而出,实现他们未完的心愿,抒发被杀的憎恨,这一切都化为最直接的呕吐感,席恩浑身激烈痉挛,十指抠挖着焦土,浓绿的污血大口大口地喷了出来。熟悉的波动拉回一线清明,他用颤抖的手扯下一直挂在腰侧的小龙布偶,然后是纹章之铃,扔给靠近的养子和外孙女,却漏了耳坠与额环。

    “你怕了吗?”

    席恩点头收下女儿宝贵的讯息。萨菲开口道:“我君。”

    嗖!一枚有质无形的箭矢疾射而来,像幽灵般穿越伪法师一刹那立起的冰墙,正中他的心脏,虚拟的身形顿时凝固。

    “昭霆跑哪儿去了?”杨阳环顾客厅。

    “我们可以结合生宝宝,席恩,男性体也能做,你不懂我教你,我也有法子让你喜欢上我。”

    “我抽到的地址,卖盖浇饭,没事不要来,有事也不要来。”完毕,转身走人。

    有着金属质感的银光向四面八方蔓延,融入水源,包裹住每个病人,迅速抽离有害物质,治愈受损的机能,丝丝黑气涌出。一些青色的光团飞进口鼻,使停止呼吸的身躯重获生机。数不清的黑蛇扭绞汇聚,在法师手中化为比夜色更晦暗的黑球。

    “放心吧,外公,我会躲得远远的。”明白自己的本领还不能独当一面,只会拖累亲人,女孩苦涩地保证,双拳紧握,“对不起,帮不了您。”第一次,席恩不假思索地拍拍她的头:“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法师,只要你继续努力。”

    没有感应到他的情绪,席恩在这短短的空挡,控制住略有些失常的自己,表情也恢复了一贯的无波无痕:“奥路贝亚修,都主有说过他的目的吗?”

    意识失衡了,无人知道那一刹那发生了什么事,这是存在又不存在的一瞬,到中断的时间之线接上,基连微微蹙眉,按了按额角。肖恩张口,又困惑地闭上,再开口时无比自然地吐出一个新的人名:“列文,要检查看看吗?”

    问题是,全城的人……就算以席恩的实力,也会元气大伤吧。何况还有个神代大法师虎视眈眈,随时会暗中发难。

    “王突然很不舒服,说世界树出了异变——席恩在哪儿?世界树现在不是他管的吗?”

    安杰喃喃念着小莎听不懂的专有名词,兴奋地绕着模型打转,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贴上去,东摸摸西摸摸,不断爆发出惊叹声,丢脸丢到家了。

    小莎听得津津有味,又很不安,因为从前面的话推断,这不是什么好活动。

    (未完·待续)

    “回去。”

    寂静,长久的冻结后,接二连三的悲嚎响起。

    “不是他。”魔皇终于理顺了思路,下意识地推开他,几乎在同时,又牢牢握住养子的手腕。

    “别叫我夫人了。”邱玲浅浅一笑,温婉雅致,“我们一起去会场吧?”

    还没开始就丧失了信心,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但蕾诺雅毕竟也是经历过实战,由底层爬至高峰的顶尖术士,勉强压下不断涌出的恐惧与绝望,对自己说:就当是一场竞技,以平常心应付。

    “塔尔塔洛斯。”低喃,咀嚼着淘起的久远碎片,“神语是这样念吧……星海尽头的【夜之都】,是否等同影之帝国还有待研究——卡雅,在你的灵魂神殿下头扎根的可不是蛞蝓,而是龙哦。”

    少年停顿了一秒才回答:“我爸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死于一场坍塌事故;我妈是难产去世。姐姐比我大八岁,之后就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只是她烧的饭太难吃,算是美中不足吧。”小莎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她原本对生离死别没有概念,但两位教授的猝死已经给了她太大打击,使她深刻体会到失去亲人的感觉。

    “你不是说今天你做么?”

    “我们是一体的两面。”

    这一刻,维烈真想杀了席恩,杀了那个碍眼的情敌,杀了所有可能泄露或发现秘密的人。

    “啊——”昭霆指着桌后的人。她身后又探出一颗脑袋:“小莎。”

    “酬劳有。”小莎掏出一颗紫色的魔晶石,“这个你们一定能脱手吧?这是前款,事后还有。”不少人认出那是成色极纯的暗系魔晶石,倒抽一口凉气,眼放异光。

    “我正想跟你说,老姐。”安杰摸摸头,习惯了胞姐三不五时的暴力行为,就事论事地道,“你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发动机的棘轮早该换了,偏你想撑撑撑,这下好了,要回地上界,除非你能把船扛回去。”

    “你们是不是解开了【黄昏之岛】的封印?”席恩单刀直入,没头没脑的问题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杨阳和诺因面面相觑,眼里是相同的惊异。

    如今,是第三代女皇,席恩的孙女莎娜·米雅雷斯·奥古诺希塔君临的黄金时代……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安杰呆呆站着,还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现实感。

    “这是面包还是水果?”咬了口奶味十足的长形果子,满口脆香,丽芙惊叹地睁大眼。格兰妮介绍:“是学生改良的面包果。”

    长老们平时深居简出,但在各领域都是响当当的杰出之辈,亚朵和维加见多识广当然听过,对方又明明白白说出“陛下”二字,当下暗叹安杰真是结交了一个大人物。

    平静的面具打破,席恩张口欲语,脚下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流经全身,扼住了喉咙。他了解恐惧的滋味,对疾病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对饥饿的恐惧、对寒冷的恐惧、对神明的恐惧、对命运的恐惧、对老师们的恐惧……他曾经向强大的魔女低头,曾经在不朽之君王面前匍匐着颤抖,但他也在最后亲手除去他们,消灭了恐惧的源头。恐惧的产生是无法抑制的,但是他可以掐断它,拔出根源。就如同最早直立行走的人战胜了原始恐惧,发展出文明一样。

    “很怕很怕,我明明打得过他们。”小莎沮丧地道,“所以我想不再害怕。”这场试炼的目的早已不是能力的提高,而是自我的战斗。当初她就可以用一个大面积法术把所有的普克虫消灭,但这么做她就永远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障。

    “不知道魔皇陛下的原形是不是也这么畸形。”目送一只身体像白萝卜,顶着海葵头的软体生物飘着须须晃晃悠悠地飞走,安杰叹为观止。

    “外公?”小莎涩声道,被那惊心动魄的情景惊呆了。洛德沉重地点头,闭合的双目隐然有泪:“对,当时他是西琉斯王国的列文殿下,身为狼神的神子,也在受邀之列。我记得小靳说……”

    脑中灵光一闪,席恩解下系在腰间的卷轴匣,掏出一只打开,【无限卷轴】长长的横幅顿时堆满了整个房间。他翻到背面,在暗金色的繁复花纹中寻找,不放过任何蝇头小字,直到定在其中一行。

    “十年不见了。”醇厚优美的男低音,清冷而有韵味。

    “好了,卡雅。”席恩没有动怒,玩味地扬唇:欧托拉姆似乎比这儿的众神还呆,那就好办了。

    “我来吧。”拿回梳子,细细梳理他冰泉般清亮莹澈的长长发丝,小龙低沉到阴森的口气不仅让小莎直打寒战,席恩听着也是微微发冷,“您身上还有什么没抵押出去过?说出来,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魔皇陛下,请稍微讲几句吧。”见他不动,言灵系的弗克教授用传音术催促。其他教授也一致投来殷切的目光。眉头微蹙地放下杯子,蓝发精灵徐徐起身,尖叫和震惊的私语随之曼延。

    拜托!你不是机器人!尽管和眼前的人有十多年的交情,邱玲有时候还是受不了她冷冰冰的脾气。

    “好,这些羊送给你了。”用鞭子指指他,女孩背转身离去。肖恩愣了两秒,喊道:“等等啊!你把羊送我干嘛?”

    “主人……”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龙神顷刻间下定决心,抬起头,“夜之都在哪里?”真的发生那种事,他也要把人抢回来!

    “如果这是个陷阱呢?”哈玛盖斯握紧拳头,眸光转为摄人的冰蓝。格兰妮静静地指出:“主人不会没考虑到。”

    “主人!?”看出情况不对,哈玛盖斯抢上前,耳边砰的一声,格兰妮手中的魔镜炸成千万片,爆炸产生的焚风刮向四面八方,他顶着这股巨浪前进,不祥的预感使他饱受煎熬。

    席恩默然,深深看进他的心,良久,他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就做你的新娘吧。”

    众人更稀奇地瞅着他:从一个渎神者口中听到亵渎二字,没有比这更讽刺的事了。但席恩不过是陈述一个相当于法术名称的事实:“你们都知道【拼肉尸魔】,由活人的亵渎行为演化成的不死怪物,严重违反贺加斯的法则就会这样,可见下面也有类似【秩序】的规则。不然就是库克尼尔吃得太多,消化不良。”

    三位长老却清楚内情:对部下之间的争斗,席恩是素来不闻不问的。

    激战中不容多想,蕾诺雅打醒十二分精神。

    “就是嘛。”昭霆大力赞同,只差没摇旗呐喊,“阳你和诺因又不是故意的,他凭什么怪你们?要我说,他是现世报,让他和那个法师拼得你死我活,我们乐得看好戏。”她直觉敏锐,抓住了对方来兴师问罪的真正缘由。

    “温、温梨!”魁萨斯又气又急,变化术中固然有“变形万物”,僚友也达到了这个水平,但变身成龙族这样强大的生命,施术者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小!

    “快点,晚了林子也会跟着跑。”小莎警告。魔域的植物可不是人界那些安分扎根的近亲,多数肉食性的凶猛程度能推翻现今的食物链法则。

    “主人,主人,对不起。”紧紧抱住这个令他心碎的人,哈玛盖斯泣不成声,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起誓,决不再伤害他。

    “很好,还记得我,那么严昭霆,你是不是忘了家在哪儿?”

    对了,我会做很多玩具!捉摸到一条线索,席恩询问养子,淡漠的语气罕见地带了一丝急切,“哈玛盖斯,小时候我帮你做了很多玩具,你还记得吗?”

    一进门,杂乱无序的气息扑面而来,举目所见尽是千奇百怪的异形,五花八门的建筑像扭曲的风景画般挤在一起,有倒悬的金字塔;枝桠挂满小房子的树妖;歪斜的钟楼被喷水池的水浇得一颤一颤,正好代替敲钟;还有托着房屋飘浮的妖魔,不时伸出茎藤似的触须抓一只倒霉蛋扔进门打牙祭;公共墓地建在城中央;开门就是厕所……连一条笔直的公路也没有,小巷像揉乱的毛线团一样分布,乍看有走进迷宫的错觉。但奇怪的是:没有赤|裸裸上演的血腥惨剧,没有灰尘满天飞,地下水道建设得很完善,街面干净无积水。

    气势汹汹冲出舱门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郎,微卷的秀发束成马尾,神采飞扬的大眼,性感的丰唇,斜挑的眉宇写着与生俱来的强悍,健康的肤色如蜜,黑得发亮的皮衣包裹住她高挑曼妙的肢体,高跟皮靴一跺,全体船员噤若寒蝉。

    他没必要采取这种手段。

    “等主人醒了,您自己问他吧,不是我保管。”哈玛盖斯给养父盖上被子,“我想这个不影响您检查,也有助于您集中精神。”

    只有一块花田不变,永不凋零的冬落草摇曳着洁白的蕊瓣,深处一座孤零零的坟墓耸立。舅舅说:那是他的弟弟。

    伸展的双臂接住了失去凭依的伤者,同时,淡绿的闪光爆开,名为【精灵封槛】的魔法封住了所有人的行动。

    消除了顾虑,一行人继续前进。有着独角和蝎尾的魔宠衔着迷心石飞远,不一会儿,众人便感到脚下的地面传来震动,谨慎地爬上树观望,看见一幕壮绝的景象:浓绿的树影间,蠕动的肉色像一座座小丘,互相推挤着朝迷心石所在的方向滑动,还有其他在这座森林安家落户的魔物甚至倒霉的过客,形成一片喧嚣的汪洋奇观。

    养女和友人的面容清晰浮现,他有个回去的地方;身为一缕游魂,也许他更应该去冥界和情人重聚,可是……

    “哈,我才不信他有这么好心,一定是那个怪物神威胁到他的地位,才巴巴地赶来对付,不然他会管才怪!”最不高兴她为“情敌”说话,诺因恶声恶气地道。维烈投赞成票,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没错,他就是这种人,不值得感谢。整件事的内幕也不知道,没准是他自己惹出来的。”

    整个奥法之眼都听见了这声龙吼,留守的长老和学生会成员冲进来,只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身影背对他们站着,湛蓝的长发犹如海水凝练而成,清亮莹透的光泽让他有种不可思议的透明感,两个白玉似的尖耳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轻颤。而他们一贯亲和力十足的龙神大人,就抓着这位精灵的领子粗暴地摇晃:“先是心脏、再是血、然后是手、头发、到今天连身体都赔出去了!连同你脑子里的东西!你是不是切肉切上瘾了?好啊!我来切!给你秤杆!省得你零零碎碎拿出去贱卖!”

    目送棕发青年的背影,少年诚恳地劝导:“小莎,他是好人。”女孩咬着下唇不吭声,这是她也想得明白的事,既然席恩是坏人,被他仇视的当然是好人。

    “这是什么?”好几个质问。

    他的魔法水平已达到这个多元宇宙的顶峰,楼梯尽处是一扇锁住的门,钥匙他也有,但是如何使用,门的另一头是什么,都是未知数,必须谨慎再谨慎。所以集思广益、查漏补缺就是当务之急的重点,推测未知的已知数必然藏在这片广大的星海里。

    “肖恩呢,又被你弄哪儿去了?”昭霆一边荡秋千一边质问。席恩在木雕精美的高背椅坐下,悠闲地端起咖啡啜饮:“世界的不知名角落。”

    “纸上谈兵。”萌芽的爱苗差点结冰,蕾诺雅戴回面具,漂亮的脸庞凝着寒霜,“你就和理学院那些老头子一样。”席恩并不介意她的讽刺,他针锋相对的真实用意是确认对方的深浅。神代法师坐拥奥古诺传授的知识,起步点高,能力强,相对意志和基础就差;环境又和谐,极少有需要以命相搏的情况,缺乏实际经验;心里也没有真正对神明抱以恨意,甚至还以为失败了也不会怎么样,做法自然幼稚。

    “傻孩子。”轻拍她的头,滑过耳畔的叹息慰藉人心的和暖,“你太压抑自己了。”

    每次触手可及,就在眼前碎裂。长久的心魔,扭曲的感性,化作执念的仇恨,使他脱胎换骨也无法重生。放纵自己信任这个孩子,是情不自禁,也是挣扎得倦极累极。

    即使他对未知宙域的探索才开始,即使更深奥的谜他还没有参透,即使最初的源他尚未把握到,但是有些规则在他成神的一瞬就已明晰。它们来路不明,却无比真切。其中一条就是神名的交换,如同恶魔君主对属下真名的掌握,一旦神祗告诉另一位同类自己的全名,哪怕他神格再高也不再具有优势。

    “不行!”别人还没话说,他维烈决计不答应,转向基连,“父亲,伍菲和菲欧莉娜是有错,但也不该由这个人渣处决,我会负责教育好她们,叫她们向这里的人赔礼道歉。”

    “蕾诺雅!!!”席恩大发雷霆之怒。大法师还企图蒙混过关:“呵呵呵,亲爱的,你这样美极了。”肖恩抖着手指控:“老师,是你?”

    会在这里出没的人类,只有存心找死的厌世者、艺高人胆大的冒险家、仗着人多势众的佣兵、喜欢投机钻营的不法份子和要钱不要命的疯子。然而,即使这些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在一座全是中高阶恶魔的城市也没有优势可言,只得拉帮结派,以地下活动为主。

    “格蕾茵丝。”压低的嗓音透出浓浓的警告意味。

    “嗯,通过这样的方式……所以是【圣婴计划】。奥古诺作为【摇篮】,虽然他是两性体。”蕾诺雅越说越轻。

    “变回来!全部进入冥想状态!”

    如果席恩忘不了,不能原谅,那就由他来让他忘记。

    突然,透着淡淡银光的苍蓝长发泛起一波波清凉的海浪,扣住法杖的手握紧,顶端的海蓝宝石呼应着发出寒气森森的冻雾,室内的空气骤降,又在精灵的喃语声中,恢复如初,只余一抹轻寒。系着白围裙的清秀女仆打开被擂响的雕花木门,放进引起这一连串异变的小人儿。

    “情报太少,无法分析。”

    “你终于哭完了?”席恩不悦地转头,突然内心不确定的感觉变得清晰,扶着头走向他,“对了,我的东西……我的东西在你这儿……”

    男子清秀白净,略带稚气的五官宛如少女,乌发在脑后一束,晶紫的瞳美得惊人,身穿双排扣的皮革外衣,肩上随意围了件斗篷;女子看似十七、八岁年纪,头戴一顶奇怪的鸭舌帽,黑发剪得短短的,穿着小厮的衣裳,肤色晒得微黑,中性秀雅的容貌很有些雌雄难辨。两人有说有笑,神态亲密。

    “好……好的,我去买。”听出细微的语气变化,维烈欣喜地跑向对面的食铺,然而买好回来后,他迟疑了一会儿,躲到建筑物的阴影下,右手颤抖着打开一只怀表形状的挂件。

    她是改了这艘船的登记资料,却不认为这种小花招能骗过长老们;空艇的速度又慢,足够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布下天罗地网逮住她这只小兔子。得变更路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包围网的洞眼。

    注一:构成一切物质实体的基本成分,也指量子理论中有基本力的粒子。真正的介子是强子的一种,参与强作用。这里不是,只是内部同样由一对正反夸克构成。

    “醒醒!主人!”轻拍他的脸,小龙急切地喊道,“你听得见吗?回答我!”

    算了,现在不是埋怨的时候。理智地收回怒气,席恩点点空出来的椅子:“坐下,闭嘴。”肖恩哦了一声,还是不放心:“你真的不需要……”

    “没问题,今晚见。”接过牌子,抛了个飞吻,蕾诺雅转身离去,迎面撞上一群跑得气喘吁吁的女生,领头的葛丽丝喜容满面:“莫娜!”

    “干脆离婚算了。”基连对这门亲事一点也不赞成,他还希望撮合孙女和友人。

    因此,夜神没有继续质疑,只是感到深深的无力和压抑,喘不过气来,日复一日的惶恐,却无从挣脱。

    “嗯,安杰说木头效果好,铁的有怪声,比较假。”

    踩在一根树桩上,女孩咯咯笑着,双手背在后面握着法杖,晶灿的绿眸闪闪发光:“久等了。”

    是谁把它放在这里!?

    领主夫人!?那不就是……嗜血之王的老婆!夫妻俩目瞪口呆。

    一声清啸,蕾诺雅骑着一头土黄色的奇特生物飞回天上,满脸沮丧:“找过了,没有任何还能用的道具,只有这颗幻兽卵——”递给对方一块温润得不可思议的蓝宝石:“但是里面的幻兽都还没孵化,这次派不上用场了。”亲眼见到故乡的废墟让她的心情极为低落。

    “你会魔法?”亚朵的神情缓和下来。奥玛里真是人才济济,连个小女孩也不可小觑。小莎点点头,用央求的眼神瞅着她:“姐姐,别赶我下去,行不行?”

    但给人更深刻印象的是她散发出的强烈气势——年轻,野性,雄心勃勃。

    “我给席恩了。”

    “小贺!”

    “安杰是我的朋友。”小莎从友人背后探出头,绿眸不悦地眯起,“我外公也是人类。”安杰有点惊讶,他原以为友人的母亲是人类,这么听来,她的血统只有四分之一。

    这是虚拟场景,专门用于一般战斗的亚空间,魔法神的次级领域。

    冷哼,“所以要欧塞盯着她,放心,那种小丫头我还不放在眼里。哈玛盖斯,格兰妮和丽芙都帮得上你的忙,这儿的事也很紧要。你先回始源之海提升力量,再回来。我的法术对库克尼尔无效,他也记得我的名字,你设法找出他。不要马上诉诸武力,和他的本体取得交涉,他可能不是我们的敌人。”哈玛盖斯满腹疑问:“怎么说,主人?库克尼尔不是奉了都主的意思来审判您?”

    在天空之城奥克维尔,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是火车。

    “好。”安杰点点头,牵着友人的小手。昭霆转怒为喜:“还是哈玛盖斯好。”优担忧地问道:“阳,你和诺因吵架了啊?”杨阳笑着摆手:“没事的啦。”

    不过她对奥玛里这么熟悉,肯定认识回家的路。

    “目前还不急。”龙神凝望着天际,沉淀成郁蓝的双眼蒙上浅浅的灰,“安杰可能是库克尼尔的‘希望’,唤醒他,没准他会一心一意地执行都主的指令。但他之前袭击了主人,放任下去也不是办法。看他有没有动静,有的话,说明主人他们的行动在敌人的预测之内……格兰妮,我的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说到最后,他的言下透出焦躁。

    ※※※

    基连徐徐走进小巷,笼罩下来的夜色掩盖了他软化的眉宇,和眼里的感情:“笨儿子,你一点也不会做坏事。”

    夫妻俩豁然站起,面面相觑。

    “她死了,被奸污致死。”惊觉这话不能在孩子面前说,他捂住嘴,急忙改口,“总……总之,是很过分的事。那些人相信这是考验,为了让她无论如何不出声,巨人传说中也不是禁欲的种族。所以至死,弗克也不知道他姐姐被……之后,弗克就成为了正式的代言人,那年他才十一岁。”

    席恩面无表情地两指夹着头发里的信抽出来,断然道:“公布我的样子。”众人大惊:“不行啊,陛下!”这多丢脸。

    “当初我们觉得坎贝鲁和拉鲁瓦还不够强,但是我们已经达到召唤的极限,于是有人提出一个计划,用我们世界的生物做‘桥梁’。”严律吃惊地看着扼要叙述的蕾诺雅,他和这位大法师在神代有过数面之缘。

    “玩偶之家。”纤长优雅的手指轻扣唇,魔皇淡淡地道,“你们就像一群娃娃。”听到这里,哈玛盖斯等人已是周身发冷:若库克尼尔是奉了这个明显神经不正常的都主授意来审判席恩,也对他洗脑,拎去那座玩偶城过家家,就太可怕了。

    “没事吧?”治愈的魔力也驱散了最后一丝寒意,“我已经用我们的语言稀释了,影响还是这么大?你们必须适应。”言灵系教授弗克首先反应过来:“我们会面对它,魔皇陛下?”

    “格兰妮。”叫女仆去开门。

    别说,这糖浆还真好吃,几位长老当场刮了个底朝天,神色稍霁,然而当他们试吃其他碗,脸顿时黑了:完全一样的味道!

    一声清啸压过风声,众人呆呆看着一团绿光膨胀成形,化为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翡翠般明丽的鳞片,有着尖锐棱角的双翼,高昂的头颅……一头成年绿龙转瞬间出现在平台上。

    “我的初恋情人和你很像。”

    首都奥玛里的港口,走进三个引人注目的身影。

    席恩还没反应过来,养子一个横抱,将他托在臂弯里。感到怀中的人猛然一震,情不自禁地绷紧,哈玛盖斯心下黯然,一言不发地朝内室走去。格兰妮捡起鞋袜跟在后面,并关上门。

    “呃——”小莎不好意思地出声打岔:“格蕾茵丝姐姐,一会儿外公做好先给你尝。今年料理大赛的主题是——甜食!”

    “那我们也赶快办完事收工回家。”狄烈多抬起深陷泥坑的右足,皱着眉道。他倒不是怕脏,这种环境会大大降低灵活性。与使用大剑的同伴相比,以软鞭和匕首为武器的他更受影响。

    大法师也没有再问,静静地感受着这温柔宁静的一刻,蓦然警醒: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

    靠在他肩上,小莎偷偷打开一只眼,笑了。

    来到无面之王的城堡已经三天了,狄烈多等人第二天就告辞离去,理由是天生穷命,不适应舒服日子。老实说,安杰对这种闲闲养蚊子的生活也过腻了。若非挂心友人,真想跟着跑路。

    杨阳呆呆坐在复古的沙发椅上,瞥见手织羊毛地毯上或坐或躺的朋友们,表妹昭霆还挂在水晶吊灯上哇哇叫——她的待遇似乎最好。

    左胸传来轻柔却鲜明的触感,席恩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从不离身的护体结界加厚。随即,又在主人的默许下,慢慢恢复。让那只曾经索命的手,停在这个留有旧伤的部位。

    “是是……”首代魔王被友人的气势压倒了。

    “太好了。”松了一口长气,哈玛盖斯抱紧他,心脏抽痛地注视插在他背后的长剑缓缓拔出,颤声道,“主人,主人,忍着点。”有别于他的关心则乱,构装生物清楚自己的攻击不会对主人造成任何伤害,持剑的手平稳有力,没有一丝颤抖。然而剑尖离体的刹那,两人的目光都是一凝。

    她无疑是美的,美得超凡脱俗,空灵梦幻。无论是两位同样绝美的主神,最艳丽的魅魔女王,都不及她极致的容光。

    风姿绰约的变化系教授温梨掩嘴笑道:“我去吧,我会带上我的助手。”说着,她细长的丹凤眼眯起,更衬得眼角的泪痣楚楚动人。

    “交易!?交易!很好,那我买,包你称心如意!”气到连龙威也释放出来,哈玛盖斯呼吸急促地瞪视眼前微微透出困惑的清隽面容,真想印个拳印,泪珠在眼里滚了两圈,终是下不了手,紧紧抱住他,把头埋进透着湿润气息、比黑发的他更冰冷的发丝,闷闷地道,“拜托您,别再让我担心了。”

    白刃切过,画出弧状的亮银轨迹,以违背运动法则的旋劲再次回转,呈现出千变万化的路线,速度也随之加快。构装生物的左手舞动着眩目的银鞭之刃,以各种角度分解攻击者。黑触手仿佛被耀眼的星群包围,裂口迸射出相当于核爆的连环爆炸。肖恩连出手的余地也没有,就被暴风刮得连连倒翻筋斗,重重撞上兄长设下的魔法屏障。

    闻言,小莎更是松了口气,回以开心的灿笑。

    蕾诺雅噙着模范护士的笑容推来一面有轮子的穿衣镜,正对心上人:“来,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对劲。”丧失记忆的魔皇毫无危机感地看向镜子,龙神脑中却警铃大响,一把按倒他:“不行——”

    魔法不会由懦夫来掌握。

    “不是魔法。”按住她额头的大手放出侦测和解离的绿光,然后是治愈的白色光芒。杨阳顿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上下,赶走了所有的不适,“——是病毒。”

    以这八座塔为中心,向四方扩展开去的土地和其上的建筑物被名为【奥法之眼】的综合教学机构拥有,也是世人眼中魔法神的大本营。

    菲欧莉娜露出噎到的表情。伍菲怒气冲冲地向维烈告状:“维烈哥哥你看他!”闻言,连好脾气的魔界宰相也不禁瞪大眼:她要他对他的父亲怎么样?

    “嗯,早上醒来就开了条口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杰解开纱布露出一道血痕,吃痛地咧咧嘴,“我怀疑是我老姐气我老不回去,偷偷摸进来砍我一刀。”小莎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嘛!”

    吃了这家伙,我也会消化不良吧。冷笑了一下,席恩猛地往里拉。

    “不行!”哈玛盖斯气急败坏地大喊,“主人是男的,怎么能做你的‘女’朋友!你要打,我来奉陪!”蕾诺雅还没回答,席恩冷觑了他一眼:“回去照顾你的尾巴,你个头长高了,性子还是这么毛躁。”哈玛盖斯缩头不敢再吭声。

    “可是你只喝一杯牛奶够吗?”安杰担心地问,一边利索地打包。没有忽视他俩的小动作,先前发话的男子冷不防抓住安杰的后领:“慢……哇啊!”

    “你……你走开!”哈玛盖斯怒极,拽着欧托拉姆的后领硬生生往后拖,声色俱厉地喝问,“你对主人做了什么?”

    “哈玛盖斯。”温馨和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魔皇很快控制住自己,单膝跪地与养子平视。一见他这副样子就心生不安,龙神几乎是警惕地盯住他,只差没问“您又想换什么了”。

    于是夫妻俩手牵手闲逛,隔阂在无声的默契中消散。拥挤的人潮、形形色|色的商铺招牌、音乐喷泉、演奏各种乐器的流浪艺人、花枝招展的杂耍和歌剧舞蹈、令人眼花缭乱的魔宠和异形……犹如一张繁华绮丽的画卷,延伸到变幻莫测的幽蓝之中。

    “你说什么?”杨阳满头雾水。哈玛盖斯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我的发|情期到了。”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之一,吞噬凝视。

    “龙的新娘传说,没听过吗?”杨阳随口杜撰,“这和人类口中的新娘不同,因为古早的辉龙历,龙和人是不能结合的,但有的结下深厚的情缘,人们就这么称呼其中一方。他们不是恋人,却比恋人更亲密。新娘的定义也是如此,不必有欲望,就幸福地在一起,不是挺好么?”

    噼啪!烛芯爆出轻响,燃烧的蜡油味钻入肺道,淡淡发苦。

    孪生弟弟的面容清晰浮现,勾起深埋而不曾痊愈的心伤,席恩颤抖着吐出一口气,浮动的心绪沉淀下来。

    “耶……”一口鱼丸哽在喉间,转过身的棕发女郎险些掉了串烧,“耶拉姆!!!”

    “主人!”

    “外面的人都倒下了。”哈玛盖斯神色惶急,“他们中的不是毒,安杰在他们的血液里发现异样成分,但是没有更精密的道具测不出。源头是水,病发时间从昨天到今天不等。”

    “原来如此。”

    人际关系……无法废弃。

    “啊啊——别!基连,你的身体……!”

    绝咒石,神代法师最后的保命护符,拥有媲美金刚石的硬度和抗拒魔法的能力。

    大半个身子溶解,盔甲尽碎的格兰妮回到主人面前,清秀的脸蛋依然平淡冷漠,镇定汇报的声线亦然:“敌人有特殊能力,共振音啸和枯萎缠绕,后者效果持续,您应该能抵挡,但哈玛盖斯不行……身体损毁超过80%,无法再战,请求允许回修。”

    “她背叛过我,无论是否误会,我都无法再信任她——这种爱情,不要也罢。”就如同血族少女临走前的笑语,他们俩一般的心思。

    法师只有法力透支的时候可以晕。

    “真好吃。”翘了翘唇,精灵打趣地望着雇主,“看来你的学院搞得不错。”

    “等等,不对啊,我记得是黑发。”

    “不,让您久等了,主人。”哈玛盖斯心酸地哽咽,四百多年对人类是个什么数字,他感同身受。席恩淡淡冷笑:“呵,我是罪有应得,如果由神明来判,妄想弑神,八成也是无期徒刑。”

    天色渐晚,整个城市依然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蜿蜒的星河却静静流过喧嚣与热闹,悄悄地点缀上几许悠远。

    “啊,席恩。”瞧见这一幕,走到门边,杨阳情不自禁地回头道,“你这个样子比较可爱哦。”

    “帕西尔提斯……还活着。”

    “我……我不知道。”迪莉亚自己也是惊魂未定,加上身体莫名的虚弱,软倒在废墟里,虚汗淋漓。席恩一手按住她的前额,探测结果和他猜想的八九不离十,善恶两性被剥离了,而不够的物质部分就由元素补足。若强行重合,精神体一定会混乱,甚至崩溃;而处理得不好,肉体也会爆炸,棘手就棘手在这里,这法器挺阴损的。

    颇为自负的计划被评得一文不值,脾气再好的人也会光火。见状,杨阳等人都捏了把冷汗,刚刚还有人咕哝架打不起来了,现在的气氛又危险过头,还是恢复和平得好。

    一望无际的灰色气海感到未知而强大的力量,共振出守护的怒涛,排拒着无孔不入的侵略者。终于,无形的绞斗慢慢平息下来,旋转的虚空浮现一双巨大的眼睛。与此同时,黑色高塔的顶部出现一抹蓝影,一手握着镇塔之杖,另一只手护卫地环紧瑟瑟发抖的小龙——宝宝只是虚拟体,抗拒不了神威——镇定地迎视那充满压迫力的视线。

    真的很好吃啊。吃惯宫廷料理的蕾诺雅也不禁赞叹,内心的信念大幅动摇:他要是女的多好……不,男的也无所谓,再做一面魔镜,把他变回女性体!

    得到岳父的大力支持,诺因越发坚信自己的猜测无误:“暗示?媚惑术?或者轻薄?”吃是肯定没吃,老婆是不是处|女,他做老公的怎么会不知道。

    “主人?”被他宛如梦游的神情吓得心惊肉跳,哈玛盖斯匆匆放下怀里的外甥女,双手扶住他,紧张地握紧,“我这里只有我做给您的布偶,您要什么东西?”小莎也害怕地抓住他的袍子下摆,拉扯着道:“外公,我这儿有您的铃铛。”

    治癌症我也不喝!昭霆几欲作呕。轩风也感觉反胃地捂住嘴。杨阳惊艳地端详小莎。

    终于深入到虫穴的心脏,众人不约而同地怔住了,厚厚的分泌物上遍布着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卵,头顶和四壁也横七竖八粘连着这种物质,质感像是纱,摸上去却有刺痛感。还有五六颗卵垂挂在上面,透出幽幽荧光。

    ※※※

    他居然真的来到了西琉斯人民梦寐以求的天上界!

    “龙神塞菲斯?”几位长老讶道。哈玛盖斯勉强笑了笑:“我的先祖,也是上代魔法神的养子。”

    “吃?”好几个嗓子发问,个个好奇宝宝的表情。

    “这是个循环。小可爱已经知道了,你们问他。反正他一定会被都主抓到,一成神,他的真名就被掌握了。”

    “我带路。”唯一赞同的萨菲遭到众人的眼神轰杀,还被妻子卡脖子。哈玛盖斯一字一字道:“我想,您会带上我和格兰妮,是吧?”丽芙不落人后:“我也去!”

    原本平坦的胸有了青涩柔软的隆起,高领下的纤长脖颈则是消去了喉结,似乎想站起,黑天鹅绒袍角起了一阵褶皱,一只雪白纤巧的赤足从脱落的短统靴、松垮垮的袜子里抽出来……几位狼女齐齐吞了口口水,天哪!对着魔皇大人意淫,实在会死于兴奋过度!

    “安杰,你会是个好丈夫。”喝了口蘑菇奶酪浓肉汤,依芬妮露出幸福的表情。

    ※※※

    夜之都,最初神族的故乡。

    她会拉着大长老的胡子咯咯笑;会在洛德的怀抱中沉沉入睡;会在迪罗的臂弯里手舞足蹈;会含着大拇指,用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每个人;会因他们的逗弄而欢笑,会因他们的呵哄进入梦乡。

    “主、主人!”哈玛盖斯气急败坏地打断,只差没拎着他的脖子大吼,“这次决不许再把我关起来!他是龙,理应由我对付!”席恩眯眼:“你在命令我?”这孩子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洛德等人一齐转过头,这回,震惊得呼吸不稳。

    “还在臭美。”受到饥饿的催化,昭霆的怨气更重。维烈看了看女儿脖子上的利剑,也越来越焦躁。偏偏当事人还没事人般,与行凶者热烈讨论起来:“神代法师的总体素质和魔导历相比如何?我对魔导历比较了解,记得那时侯有【隐贤者】达拉、【金辉之钥】凡·尼尔笛斯洛克、【真夜之镰】艾德里恩、【位面旅行者】雅克·罗比安、【红夜法师】瑞维恩、【水之圣女】艾蜜莉这些著名的法师,有的还魔武双修,他们水平怎么样?”

    “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起慢慢变老……虽然我们都不会老,但我想心是会老的,到时我们就找个地方住下,开始整理我们学过、看过、经历过的东西。”只是想像那情景心里就暖得要满出来,灼|热的液体在体内奔流,可以和这个人在一起,一直一直……他怎么可能跟别人携手?

    他……他们是家庭主夫?众人听得傻眼。席恩和基连面面相觑,一同别开眼:“我自己烧。”“我自己买。”

    小莎慌慌张张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寂静:“呃,外公的意思是,大家要吃饱……吃好,努力学习,天天向上……”越描越黑,大汗淋漓地噎住:呜呜呜,她就该想到,外公根本不会致辞嘛!

    “咳。”洛德干咳一声,技巧地岔开话题,“赶快办完这件事吧,也好帮忙温梨和魁尔,万变之境是天空之城的轴心,万万不能轻忽。”

    “你也说说他嘛,维加。”亚朵向老公诉苦,撒娇的语气听得安杰掉下一身鸡皮疙瘩。维加却很吃这一套,笑吟吟地搂住爱妻的肩膀温言宽慰:“安杰大了,打没什么用,以后扣他的零用钱。”亚朵眉开眼笑:“对对,让他没钱买他的宝贝零件。”

    幽冷静谧的宇宙深处,存在之树尤格拉西尔从根部泛起明亮的湛蓝丝线,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弹奏着一般,互相交织蔓延,一直伸展到一望无际的深绿树冠,豁然爆开,散射的光粒子汇聚成一条条极光洪流,填满了整个次元壁,融合成无远弗昔的光之茧。

    优暗暗苦笑。哈玛盖斯则是明着苦笑,将研磨好的草药慢慢过滤,泡了两大壶,淡而悠远的清雅香气,令人放松心神。

    “打扰了。”洛德依然谦和地笑着,打开一张折叠起来的卡片,小莎的形象栩栩如生地浮现,迪罗和弗克没有漏看夫妻俩细微的表情变化,“我们是这孩子的家人,请问你们有见过吗?”

    “你……”被他的强词夺理气到花容失色,美目窜起即将失控的火苗。

    感到身下传来的震动,她轻轻一哼,继续保养器材:我不会让你们置身事外,也不会让你们妨碍外公。

    我是个卑劣的男人。

    “你的。”丁零一声,密斯拉之仪递到魁萨斯面前,“没坏。”后者松了口长气,小心翼翼地接过,盯着破灭之灯,余悸未平地问道:“魔皇陛下,是谁把它放在这里?”

    喂喂!杨阳等人惊骇地瞪视一个把外孙女当实验品的外公,和另一个要解剖朋友的外孙女的爷爷。

    解开对她的过去唯一的疑问,席恩绕回正题:“为什么试探我?”蕾诺雅摇摇头:“路比埃那家伙是用我本身封住我那些心爱的杰作,我一脱困,它们当然也解封了。你不出手,我也会一一找回来。”席恩放下心头的敌意,考虑要不要询问详细情形。

    “咦?”杨阳怔了一下,会意,“史列兰也受影响了!?”

    “哈玛盖斯,叫基连来。”席恩转瞬有了决断。这件事背后的黑手十有八九是魔族,若是艾斯嘉的毒药,非得在上游倒几车才够,瞒不过长老会。而解铃还需系铃人,比起他一次性治好,拿到解药无疑省力得多。

    “不,她身孕快五个月,被德修普国王赶回地球。严昭霆夫妻和柳轩风早些天就走了。”

    “好吧好吧,小法师。”决定保持美好的幻想,狄烈多首先接受了雇主的随行,视线定在安杰脸上,“小弟不会也要一块儿去吧?”安杰还没吭声,小莎先一步表态:“安杰是我的证人!我会负责保护他!”

    一个庞然大物跃入眼帘,是一头金属巨龙,矗立在广场上。机械大学竟然没有围墙,坦然展示着恢弘连绵的校舍和修剪得整齐雅观的庭园。除草车堆起一座座草山,再用铲子铲到后坐的废物筐里;自动机器人捡起散落的纸团塞进中空的肚子,不时用大钳子似的手对着花卉咔嚓两下;灯柱式水闸一边洒水,一边放出悠扬的音乐;更引人注目的是数百座之多的模型雕塑,台座上刻着用途、发明者的名字和时间,但这些都比不上那头巨龙震撼人心。

    “唔,亚朵姐也太狠了。”小莎心疼地放出治疗魔法,顾虑友人是魔免之人,还特地使用了神力,伤口却没有愈合,她错愕地睁大眼,“不对,这是印记之类的东西——可恶!我要告诉格蕾茵丝姐姐,叫她的手下别动你的歪脑筋!”安杰涨红脸:“你说魅魔?”

    “我就知道,没了我,他们顶多做到两败俱伤的程度。”蕾诺雅自信的态度不含丝毫虚张声势的成分,摊开的手又显出无奈,“但是他们当时已经紧张得疯了,将提出警告的修娜下狱,连带我也被怀疑——这么孬种,难怪会失败,枉费我一番心血。”

    “怎么了?”杨阳高兴地迎上前,一个笑容就消去了男人泰半的怒气:“他们偷偷对我动手脚,不让我进这个鬼地方,我好不容易才混进来。”

    “解释也不能照你说的来,你有没有想过?眼下的情形,若天空之城向我们开战,我们是全无招架之力的。”说到关键,年轻的国王有些疾言厉色,对方实在太不分轻重。

    一个转移法术移动到附近的【橡树】咖啡馆,幸免于难的人们呼哧呼哧喘气,购买的商品全部泡汤,还被对座的冰山少女瞪。

    听到开门声,魔皇没有回头,以深思的目光凝视墙上挂的海域图。他身穿黑底纹银的高领长衣;额前的水晶冠冕如鲜血流淌;腰间的法师腰带下挂着两串饰物,十三个用金线串起的圆铃铛和一只小龙毛绒布偶;漆黑如夜的发丝在脑后扎成一束;俊秀苍白的侧面一片冷凝,直到贴身侍女将最后一箱书扔进次元空间,才转向养子,却见他神色怪异:“怎么了,他们赶不回来?”

    “父亲!”双重刺|激下,维烈坐不住了。他也觉伍菲和菲欧莉娜的行为太过分,但是厌恶的敌人和敬爱的父亲站一条线,这让他纤细的感性受到莫大伤害。明白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复杂,杨阳寄予同情。

    “怎么了?”

    原以为丈夫第二天就会低声下气地来赔罪,结果半个月了还没影,她不禁怨怪自己心志不坚,明明没做错,却狠不下心,依旧惦记那个既暴躁又不体贴的男人。

    “妈的,不行也要试试!”一个冲动的学生跨上围栏,眼角瞥见一道黑影飞掠而过,脸颊一凉,像碰到某种丝绸,冰凉顺滑却带着拍击的力度。

    飘浮在没有边际的虚无里,法师先有条不紊地检查身上的装备和材料,确定可以施法,再冷静地观察、推测自己的处境。

    自愿帮佣的女学生送来洗好的水果,面带惊讶的表情退下。

    ※※※

    五花肉……烹饪班……杨阳等人不敢想像那是什么情景,只听得这两个还开始碎碎念,越吐越来劲:

    哈玛盖斯忍不住好奇:“你们一族?请问——”

    好在肖恩担心兄长,已经跟着蕾诺雅回去天空之城,否则听到他们这么诽谤兄长,非翻脸不可。

    “您可以当我的新娘吗?”

    早有觉悟的大法师应声而出,边飞边整理鬓发,好歹死得漂亮点,不料耳边一凉,敌人竟然从她身边飞过,看也不看她一眼,一心一意飞向她身后的人:那个乌发散乱,犹如纤弱少女的黑袍男子。

    糖醋排骨饭、咖喱牛肉饭、奶油烩虾饭、番茄滑蛋饭、笋尖香菇饭……盖浇饭固然简单,几百几千份做下来,圣人也头晕,席恩渐渐偷起懒,指挥魔仆熬了十几缸酱料,蒸好米饭就勺子一挥浇上去,命令满脸黑线的养子端到前面,钱照收……结果还是供不应求。这不奇怪,法师熬制的佐料酱汁加了许多魔法香料,手艺工序都堪称极品,味道清奇、口感极佳。一颗颗以荷叶包裹、高汤蒸煮的米粒又晶莹饱满、香软嫩滑,两者搅拌起来的效果棒极了,无怪排队的人络绎不绝,光闻着就馋涎欲滴。

    在场的长老心里都有个忧虑:既然镜子碎了,是不是代表永远变不回来了?但谁也不敢问,这样的事对男人简直是奇耻大辱,没人有胆子挫伤魔皇的自尊,更不忍心,一致认定是之前的治疗令席恩大耗精力,才会不敌蕾诺雅的暗算。当下,大长老岔开话题:“学院已经没事了,街上也恢复了秩序,市民的情绪很稳定,没有引起恐慌。”

    “……”

    ※※※

    千年前,在他不知道的黑暗角落,他的双胞胎哥哥一直在追逐他,直到以那样狠绝的方式划下无法弥补的裂痕。

    轻松钳制住他,捏着手下的绵软,青年面无人色:“是真的?是真的?席恩,你到底怎么了?”

    “南极,他算不算是‘机械狂’?”小莎对布偶咬耳朵。

    “你有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拿到水晶。”费艾间接承认了小莎在队伍里的地位。比起时下一些光会扔火球的新进之辈,这才是真正的法师。以为他怀疑自己,小莎略带慌张地看了看他,露出释然的神情,低下头。

    他怕,怕再做出那样无法挽回的事。

    再一次将她和另一个人重叠,青年只觉痛楚从心底蔓延到指尖,话语不受控制地吐出:“我……想要变强。”直到能和你并列。

    “格兰妮。”

    特地留下帮忙的白魔法系教授布雷安冷冷地道:“既然阁下认为魔皇陛下是肇事者,那我这个帮凶也不留下碍眼了,告辞。”语毕,鄙夷地一甩手,扬长而去。

    “不是的,那个……”不善言辞的言灵系教授情急下有点结巴,“我是说,身为人类公敌。”越听越骇然,迪罗暗暗向僚友打手势,要他闭嘴别找死。弗克却不惊慌,从短暂的相处,各种渠道,他了解到这位魔皇虽狠毒寡绝,却是个极为自制清明的人,决不会因一时的不快诉诸武力,甚至还给每个交往过的对象一种非常随和好说话的印象。

    脑袋里的神经好像都断裂了,想吐,眼前一片模糊,身体机能逼近瘫痪,连坐着也无比晕眩,她的状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糟,但是她还有反击的力量。

    “才不!”安杰有点生气,抽出口袋里的简易笔,然后松开手。小莎不解其意地注视笔落下,抬头等他说明。

    “你这该死的蠢物!”一个死灵定身术定住那分不出男女的怪胎,争取缓冲时间,席恩准备好内爆术,就在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贯穿他的身心。

    这一刻,安杰由衷佩服能把小莎做的料理吃下肚的席恩。

    “咦,哈玛盖斯。”穿着睡衣的杨阳惊奇地睁大眼,拉开门,“稀客稀客,快请进。”

    “我今年十二岁,呃,我跟她说是十三岁……”安杰详细叙述了与友人结识以来的经过,突然注意到两人走的路程太长了,这花园没那么大,“这个……哈玛盖斯,小莎呢?”龙神笑道:“那丫头设了迷宫,存心要你好找。”

    “没办法了,两位,我们有急事必须赶回去,不知能否拜托你们出席这次的拍卖会,请诸位领主出面找回陛下?”明白轻重缓急,洛德只得压下私情,恳切地央求。

    “主人,您不知道怎么做吗?”

    “除了梦游的无面之王和尚未复原的嗜血之王,其他领主都来这儿参加五百年一度的聚会了,这种场合他们的部下联系不上。”弗克有条不紊地解释,同时叹息所有的事怎么都挤到一块儿发生。

    “默尔……怀德默尔……”喃喃念着这个熟悉也陌生的名字,席恩恍然大悟,“侏儒语。”

    “当然啦!”女孩们喷她一头唾沫渣子,气势汹汹地道,“那都是和魔法有关的课!音乐锻炼发声技巧,画画教你各种基本图形!”

    但是此刻,捧着这个构思巧妙的玩具,他感到的是一股更深刻的悸动。

    “小可爱!”欧托拉姆接替他的位子,热情地蹭来蹭去,“太好了!我还是更喜欢这样的小可爱!”

    席恩放松屈起的双腿,一手撑着龙背,法杖搁在膝头,换了个洒脱的坐姿,“时不再来,我们的选择又太少。假如你不去实现你的愿望,你的余生照样会在后悔中度过,后悔为什么不闯一闯,为什么被眼前的东西绊住……人只有追寻了以后,才会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请问,您是魔皇陛下的妹妹吗?”温梨试探地问,不自觉使用了敬语,一来是因为那酷似的容貌,二来是感到熟悉的压迫感。

    “我的主人只有一个。”黑发少年明确回绝。金发少女开口道:“大人,您这么问是对我们共同的侮辱。”

    昂起头,水滴从下垂的纤长双耳抖落,清隽优雅的侧脸被魔法光辉勾勒出银色的边线。

    恶人自有恶人磨。

    “蕾诺雅前辈。”转回面前的人,“我不想和你战斗。”

    然而把带的魔晶石全放进阵内,一闪一闪的线条仍是无法顺利串连,脾气急的人忍不住拍膝:“不行啊!外面的元素浓度太高!”

    “只有达拉和罗比安够格。位面旅行者也许现在还活着,他是不老不死者。金辉之钥是个镀金的跳梁小丑。艾德里恩是暗黑骑士,不是法师。红夜法师和水之圣女的下场你知道了,艾蜜莉圣职者不算数,拉菲格是很不错的,但他也没到十三段。”

    鲁米恩迪尔,深渊语意为【星银树之花】,是一种非常稀少娇弱的花卉。它们通常用香味诱惑低级恶魔做护卫,以及各种伪装手段保护自己,防御力只能用一个词形容:差劲。尤其天敌普克虫的音波攻击,对它们而言更是等同死亡的物理伤害。

    龙神无言。

    只要能力足够,无论多远的距离法师都能瞬间到达。不过凡事有例外,桑塔塔就是个不能施法的地方,这里的元素特别活跃,根本不受控制。另一方面,也需要实际看看情况恶化到什么程度了。

    “那……请原谅我的失礼。”安杰慌忙告罪。席恩摇头表示不在意:“你是小莎的朋友?”

    ※※※

    星历2年火霄之月7日,旧历花之月(五月)23日,是奥法之眼一年一度的校庆。本来长老会对是否召开委决不下,毕竟最近惨事不断,又有学生和老师丧生,连席恩也受了无法痊愈的损伤。但是就结果而言,他们取得了胜利,这次又是十周年庆,不好阻挡学生们的热情。在市民的心目中,围绕魔皇的光环并未因为前些日子笼罩于头顶的乌云而黯淡,反而更衬出他的光辉耀眼,他也难得久留,急着以最大的诚意招待他。

    订购的机械零件下午就安装完毕,亚朵和维加也雷厉风行地完成了卸货、拍卖、出关等一系列手续,就等他回来。本来他们还颇能体谅他的跷班,但是小莎的问题就严重了。眼看起航时间逼近,亚朵坚持把她交给港口的工作人员。安杰只好匆匆写了封信,拜托对方务必送她回家,才被姐姐姐夫强行架走。

    “但也是构装生物。”席恩无法理解对方责怪的目光,这属于纯感性范围,他过度的理性解读不出。

    沉默、解除魔法、黑暗术、土刺,从虚空浮现的黑发魔法师接连扔下四个法术,而完成了反推的席恩一丝不苟地接招,不相上下地打成平手。然而违背自己的惯性谈何容易,何况是在一场间不容发的同层次交战中,面对一个反应之快不亚于自己的劲敌,精神的极度紧绷使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支持不住,强韧的意志也出现了一瞬的崩溃,而这对奥路贝亚修而言,已经太够了。

    欧威尔二话不说抱起妻子的尸首发动转位法术,接着是扶着友人起身的迪罗。

    闪烁着虹光的菱形坠饰从法师手中升起,悬浮到对应的符文上,散射出五彩斑斓的光带,如同一朵绽放的绚烂之花,将众人拢进花心;一阵悦耳似天籁的铃音连连响动,四个魔法圆围绕主阵者展开,实体化的纹章构筑出立体的光之框架,补足了四种缺少的能量;白皙纤长的食指在胸前迅速勾画,湛蓝的魔力丝线组成玄奥的双重阵列,一个【三角三连封魔阵】和附加隐蔽的逆六芒星法阵接连扣上;暗金色的魔纹扩散到四面八方,和真理殿堂共振出最后两道防御。

    冰宿冷哼:“将来也会是个小狐狸。”属于男性,修长有力的大手抚上她茶色的秀发,然后是在耳边低喃,清冽迷人的男中音:“大狐狸是谁?”

    “我抓回来了。”席恩出声。教授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大为畅快。

    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和冷漠寡言的外公、温柔宽厚的舅舅一起,但这一切都被她的胆小破坏。杀普克虫不是困难的功课,她自己也这么觉得,结果她一看到那些虫子就吓得腿软,在森林里东躲西藏了大半夜,终于忍受不住,用瞬移逃跑。那晚下着大雨,舅舅心疼地将浑身湿透的她接进屋,坐在壁炉边看书的外公却投来冷冷的一瞥,没有责怪也没有关怀。

    “审判。”不屑地撇唇,席恩不动如山,“库克尼尔是奉了谁的授意才食神的?”

    ※※※

    维烈没有答话,过了宛如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将怀表递到她手中。

    “不是变性啊。”有鉴于迪莉亚的例子,轩风纳闷:呜呜呜,她还是比较喜欢帅哥。席恩隐隐琢磨到原因,沉思不语。

    “我……”席恩是聪明人,知道不好去捅炸药库,模棱两可地道,“我尽量,没有必要的话——”

    而钱滚钱,就体现在商人身上。天空之城活跃的商机吸引了大批拜金份子,如今以奥法之眼为中心,已扩建成一个巨大的商业圈,繁荣富庶。每个灯火通明的夜晚,都洋溢着美食的香味和悠扬的乐声。

    对了,就像掉入黎姬的幻影子宫,在神之泉内升华的情形。

    “收到讯号,船长!”

    唱反调的声音响起:“如果那小丫头有心不让我们找到,那只有照洛德说的,搞清楚她为何翘家,不然也许找回来她还是会偷跑。”

    在场的女士振奋地互望:同胞为她们争光啊!

    “也就是说——”基连看了看诺因,再瞧瞧她,“你们没有带任何相关的设备、魔法道具,就仗着不死身和一张无限透支的金卡做环球旅行?事发前,只做了一次勘测,还没得出数据,你就骑着火凤凰去探险;而你的丈夫对着一座无法确定方位的小岛打雷,不考虑有结界或空间坐标错位,从而误伤你和他自己的可能性?”

    “你不知道!?做强化布啊!”

    “啊!它居然会飞!”反应最快的狄烈多首先认出那是什么。小莎懊恼地咬紧下唇,恐惧和自责如针扎着心。是她的疏忽,忘了普克虫的虫后同样会被迷心石吸引,追上使魔。不过没关系,她会将功赎罪。

    蕾诺雅连骂笨蛋的时间也没有,那只怪物转而搭上距离较近的弗克,言灵系教授只觉一股冰寒的游丝沿着左臂直窜而上,转眼半个身子麻痹,灵魂好像坠入黑暗的冰窖,那种彻底丧失知觉和存在感的感觉……一道血光唤醒了他几乎涣散的意识,踉跄后退的弗克软倒在地,怔怔看着掉落在不远处的断臂——他的手。

    “蕾诺雅·瓦伦丝,吾辈中第一位突破十二段,达到神级的大法师,被誉为【魔道女王】,【最接近神的人】。”魔皇此时的眼神只能用“狂热”形容,看得众人怪悚的。昭霆一个激灵,叫道:“你说魔道女王,难道她是女的吗?”席恩奇怪地瞥了她一眼:“当然是女的。”

    地上界的三座大陆:艾斯嘉、夏尔玛和尼普亚斯,于统一战争受害严重的艾斯嘉大陆对魔皇一家敌视最深;尼普亚斯大陆几乎没受到多少波澜,最事不关己;而夏尔玛大陆的西琉斯王国是魔皇当年降临的地点,至今仍把他当神人膜拜,西琉斯更是奥古诺希塔帝国的附属国。

    “不过我们还需要一个法师,对我们用防护酸能量伤害。”自称药剂师的依芬妮补充说明。

    “相反的例子就在你面前。”

    “全部坐下。”相当于“律令·震慑”的命令取得压倒性效果,指示下仆以闪电般的速度欺近黑发少女,拔出佩剑漠风横在她的颈项前,席恩冷笑,“不想宰相之女的脑袋被我割下来,就乖乖不要动。当然,你们可以把她的头再按回去。”料定就算杨阳是不死之身的魔族,诺因等人也不敢试。

    “还要天天换花样,最近我江郎才尽,只能在香料上动脑筋。”被惯坏了。

    奥路贝亚修的特异能力,同化。

    “没错,他的确不是救国救民的伟人,我也认为他的动机是自私的,但是他救了我们,救了大部分人——这是事实不是吗?难道因为他没安好心,我们就可以当不算数,任意骂他吗?实话告诉你们,我觉得你们这个样子比他更不如,不,是差得远了!”

    “小……小莎?”安杰难以置信地揉揉眼:她怎么溜进来的?亚朵一把抽出腰际的短杖,面色凝重:“这小鬼,有古怪!”她不信满船的人都是瞎子,任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最底层的货舱;而且之前有段时间门锁着;港口的监管员也不至于这么疏忽,让一个小孩越过停泊线跑上船!

    “你……你怎么说不通嘛!”挫败之下,蕾诺雅有点恼怒了。席恩依然平静地摇首:“你概念不清。冒险和赌博是两回事,风险永远存在,得大于失就可以前进。但是死亡终究什么也得不到,自我保护是必需的机制,至少要尽量确保翻身的底本,生命财产也在算式之内,所以你的答案是错误的。就比如你那个愚蠢透顶的想法,单枪匹马混入未知的敌境,简直是自找死路。”就算像他老弟那样一路走狗屎运,迟早也被天上掉下的铁饼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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