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劫

    石矶娘娘不解道：“雪儿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龙起翠霞，这眼前的红云是龙么？天劫又是从何说起？”

    丁原心情不错，顺着毕虎的话说道：“我刚一回来，就听说老贼头和石矶娘娘明日要回云幂宫的消息，于是赶紧过来看看，盛师兄他们便也一同跟了过来，大伙儿在一起也热闹些。”

    毕虎出奇的没呷酸醋，接着话说道：“曾老头，有空记得到云幂宫来找咱们，到时我再陪你下上三天三夜的棋，打上三天三夜的弹子。”

    卫惊蛰天真烂漫，闻言点点头认真的道：“可不是，丁师叔回来第一个问的就是雪儿姑姑。”

    他的解释含糊其辞，众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抓不着要领。

    丁原也不隐瞒，将前因后果说了，只隐去一恸大师如今元神藏于自己体内的细节，只说他被《玉牒金书》反噬，形销神散而亡。

    姬雪雁抬头仰望天际，但见霞光渐退，一弯钩月现出淡淡的身影，却哪里有丁原的影子？一颗心大起大落，不禁嗔声道：“老爷子，你又拿雪儿开心。”

    姬雪雁沿着松间小径悠闲的一路走来，手里拎着食盒，怀里抱着一个小酒罈，罈钵上尚沾着些泥渣，想来其中应是碧澜山庄埋藏于地的陈年佳酿。

    毕虎急忙问道：“天劫，什么天劫？”

    姬雪雁的明眸亮了起来，目光尽处，几道人影御风而来，一马当先的正是丁原。

    石矶娘娘等人闻言齐齐望去，果见一蓬有若胭脂般殷红的云絮，轻轻从黑影朦胧的山后升起，冉冉飘浮不散，好似一朵花冠戴在了坐忘峰顶。

    彩儿“嘎”的惊叫一声，明晓得曾老头是在开玩笑吓唬自己，仍禁不住在姬雪雁的肩膀上瑟缩，掉转尾巴朝着曾山，小脑袋埋进姬雪雁的衣领里紧张道：“彩儿不好吃，彩儿的肉酸得很！”

    阿牛挠挠脑袋憨憨笑道：“我是和丁小哥一块儿从云梦大泽的地宫回来的，想拜祭一下师父。再过几天，就是他老人家一年的忌日了。

    石矶娘娘怔了怔，叹口气道：“曾山，你若真是觉得寂寞，今后我和毕虎便多来这里陪你说笑玩耍就是。”

    立时听着下面的曾山叫冤道：“我哪里有？丁原，你小子不要刚回来，便想着给小妮子撑腰，开始编派我的不是，枉我帮过你那么多忙。”

    姬雪雁轻摇玉首道：“师父和师叔她们并未责怪雪儿，其实对丁郎也并无太多怒意。雪儿现下最放心不下的，是他至今连个人影也没有，真不知该怎生是好？”

    曾山的声音稍低下来，但仍然用一副大义凛然的口吻说道：“这怎么成？谁要你让了，难不成我还赢不了你？

    姬雪雁借着天上钩月投下的微弱光华，看着丁原青春的侧面，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挺直的鼻子都是那么熟悉，只是原本光滑额头上，现在不自禁的总是眉心微皱。

    丁原拉着姬雪雁的手在亭外飘落，后面盛年、墨晶、卫惊蛰也落了地，紧接着是阿牛和秦柔。

    姬雪雁见大伙儿说着说着忽然带出伤感之情来，急忙从食盒里取出杯盏道：“雪儿带了好酒来，不如咱们先喝上一杯？”

    曾山道：“我老人家啥时候骗过你，嘿嘿，来的人还真不少，这下叠翠谷可又热闹了！”

    “曾老头，我便许你再悔最后一次，下回可不准再耍赖了！”

    却见曾山身形飞闪，转眼变成一个小黑点，往着潜龙渊的方向御风而去。

    姬雪雁看看自己带来的杯盏，蹙起秀眉道：“可惜我杯子带少了，不够大伙分。”

    曾山把四个酒杯收过来放在自己的眼前，全部斟上美酒，左手碰右手自个儿玩起了干杯游戏。

    秦柔软软的声音道：“启禀师叔祖，阿牛是想恳请淡一师伯恩准，许他重返翠霞。天陆虽然很大，可我们还是觉得紫竹轩最好。能够与盛师兄他们一起，阿牛与我也就心满意足啦。”

    说完他忙不迭的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虚扣成环，好像真捏着一只酒杯，低喝一声：“起！”指尖碧光一闪，亮起一簇光晕，慢慢幻化成酒杯模样。

    毕虎不依不饶道：“一步两步？这盘棋你少说也已经悔了十步二十步了。干脆我投子认输，让你一个人赢去好了！”

    毕虎道：“放心，丁原那小子命硬着呢！他不去招惹别人就已经很好了。”

    石矶娘娘唤道：“毕虎，你在瞧什么，恁的入神？”

    曾山随手在棋盘上一捋，百多颗黑白两色的棋子如同自己长了眼睛般，稳稳当当飞进各自的棋盒里，“哗啦啦”脆响一片。

    丁原从姬雪雁无语微笑的脸上读出了那丝哀伤，悄悄一紧手中的纤纤玉手。

    曾山眨眨眼睛，道：“奇怪了，你怎么晓得自己的肉是酸的？莫非自己早已偷偷的尝过？”

    曾山似乎走神了小半会儿，眺望着那团红云，面色古怪复杂，喃喃道：“等了数万年，终于是等到了。”

    曾山顺手抄起一只大鸡腿，一个筋斗翻上凉亭道：“你当我老人家是去找乐子么？天劫一起，生灵涂炭，弄不好咱们只能到阴曹地府去喝酒了。”

    空山清幽，人闲花落，枯叶在姬雪雁的脚下发出沙沙的轻响。

    姬雪雁曾经听丁原说起过他在潜龙渊中的遭遇，故此对这血雾也并不陌生，面对蓬勃上升的红雾惊奇的问道：“这血雾以前从未溢出过潜龙渊口，今日怎会突然冒了出来？”

    “毕老贼，你也不拿面镜子照照，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棋艺，若非我老人家手下留情，早把你杀得丢盔卸甲、落花流水了。”

    “呵呵，我明白了，定是和秦丫头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躲起来，偷偷的生一大堆孩子去。”

    姬雪雁道：“我也不晓得这话究竟是何意思，只知道八百多年来，翠霞派里始终都流传着这么一句祖师爷留下的预言。”

    曾山摇着一个手指头道：“不糊涂不糊涂，那就是丁小子的风格，率性而为，又总以为凭一己之力，可办天下人所不能之事。”

    曾山摆摆满是油渍的脏手，笑嘻嘻道：“免了，免了。反正百十年我老人家都这么一个人无聊过来了，也没什么打紧。

    梦在开始的地方，令人于期待中感受希望，那时即便是忐忑，也多有一份快乐；而当梦越离越远，终至遥不可及之时，徒令人空叹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时的失落，惟剩时光流逝的哀伤。

    阿牛奇道：“曾师叔祖，丁小哥得此奇遇该是好事，您为何会说糟糕？难道这《玉牒金书》中还另藏隐患不成？”

    她想起昔年自己与丁原的约定，期望着有朝一日能摆脱尘世间烦恼，寻访到传说里的海外仙山，去过那悠闲快乐的日子，然后，再为他生下一堆蹦蹦跳跳叫着爹娘的儿女。

    “至于圣教的教主么，我当得的确有点不怎么样。等再过一段日子，我便打算辞了。”

    毕虎强自笑道：“这道理还不简单，想必它和曾老头一样，在底下待得闷了，想出来透口气，溜达溜达。”

    曾山斩钉截铁的否定道：“它出来可不是为着透口气，而是八百多年前翠霞派祖师爷留下的预言，竟真的要应验了！”

    盛年哈哈一笑，拎起酒罈道：“献丑不如藏拙，这罈子里剩下的美酒，便由在下包圆就是。”

    曾山不答，意兴索然说道：“真没意思，正玩在兴头上，偏赶这时候来。我老人家得去潜龙渊上转一圈，你们该干嘛都干嘛去吧。”

    老贼头看得一呆，胡思乱想道：“这女娃儿确实娇艳，嗯，比起我的清妹，也只差了一点罢了，难怪丁小子宁愿以命相换。”

    石矶娘娘一声清叱截断道：“毕虎，你干什么老胡说八道？一恸那和尚算得了什么，他怎害得了丁小哥？”

    她把杯盏一一斟满，说道：“难得大伙儿有机会又开开心心聚在一起，不如先干上一杯。”

    曾山英雄气短，老着脸皮道：“谁耍赖了，原本就该这样。”

    “实在闷了，我自己也能找乐子玩，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了！”

    毕虎拖长声音笑道：“丁原，我老人家有何好看，你小子迫不及待要看雪儿姑娘才是真的吧？”

    姬雪雁惊喜交集，飞身迎上唤道：“丁原——”

    众人没想到盛年也会耍赖，异口同声道：“不成，这也太便宜你了！”

    石矶娘娘为彩儿抱不平道：“曾山，你好端端的吓唬彩儿作甚？”

    曾山一抹嘴，呼了口长气，舒畅道：“痛快，痛快。等再过两年，你们几对都生了娃儿，那就更热闹有趣了。”

    毕虎眨巴着眼睛自作聪明的说道：“要是丁原没事，就该早回来了才对，至今不归，莫非，是被一恸那秃驴给——”

    石矶娘娘见曾山不肯明说，也懒去追究话中深意。

    他也不管身边有石矶娘娘和姬雪雁，恶形恶状的以手代筷，夹起一条熏鱼往嘴里塞去，一边嚼一边还含含糊糊的嘟囔道：“有好吃的还下什么棋？吃完了我老人家再陪毕老贼重新玩一局。”

    “嗯，这样吧，我老人家心肠最好了，赶明儿我替你去找找淡一那老牛鼻子，谅他也不敢不买我老人家的金面。”

    潜龙渊里殷红妖艳的雾气汩汩朝上翻腾冒出，破开浮动在表面的那层黑色云岚，与渊顶的红云连成一体，朝四周扩散膨胀。

    丁原心中升起的异样压迫感令他很不舒服，道：“不对，这本该是潜龙渊底的血雾，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红云！”

    日头缓缓往后山沉下，叠翠谷静谧的沐浴在漫天艳红的云彩里。

    丁原道：“曾老头，你这手很稀罕么？”

    毕虎见姬雪雁面色一下变得苍白，无助哀求的眼光盈盈投向众人，老贼头也明白自己这番自作聪明用错了地方，声音细得如同蚊子叫，耷拉下眼皮望着地上道：“我只是随口一说嘛，不当真，不当真的。”

    石矶娘娘瞧着姬雪雁缓步而来，微笑道：“雪儿姑娘，今儿你怎得空来探望咱们？”

    曾山不满的嚷道：“又不是下注赌钱，就算悔一步两步，又能怎的？”

    石矶娘娘点头道：“阿牛小哥...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