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玉牒

    一炷香后，三层法坛降至地面，十八根石柱通体剔透，金光灿灿，逐渐显出一行银钩铁划的字迹：“遗玉牒金书以终浩劫，悟天道仙心而开泰平”。

    潜意识里，明白该是雍舆情和容雪枫在以自身的真气为他疗伤。

    没曾想这竟是祸水东引，老和尚的身躯里，绿、红、银白三色光芒齐齐绽放，浑身上下犹如蜂窝般千疮百孔，飙射出上千道血箭。

    以后十数日，丁原时而苏醒，时而昏睡，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丹田内又有了真气充盈流动的感觉。

    雍舆情点头道：“看来那老和尚的元神多半是为《玉牒金书》炼化，已不复存在。只是《玉牒金书》又去了哪里？”

    丁原没有说话，细细思虑一恸大师的解释，只觉得匪夷所思，有如天方夜谭。

    一恸大师屏息凝神，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石鼎的变化。

    迎面迫来的庞大杀气宛如摧枯拉朽，破体而入，他竟只能眼睁睁瞧着一恸大师的元神惊鸿飞电似的逼近。

    一恸大师目送雍舆情远去，低声道：“丁小施主，老衲也不由得越发的佩服阁下。”

    终于，隐约的听见有一个人的声音说道：“师姐，你快过来看。”

    丁原不经意的哼了声道：“你醒转得倒比我早。”蓦然浑身一震，差点从床上跳将起来，愕然道：“老和尚，你居然能晓得丁某在想什么？”

    他勉力从丹田凝聚真元，意念守一催动六道神剑。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就好像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飘浮，被一层层看不见的波涛掀起，又抛落。

    “叮——”

    一恸大师元神扭曲翻腾，在银焰里忽而膨胀忽而收缩，神色惊恐绝望，狰狞可怖，完全失去了遁入佛钵时的肃穆慈和，悠然自若。

    “老衲醒后无事，便随施主思绪而动，受益之深，难以言喻。唉，万事皆有因果。老衲百多年来，入魔甚深，虽知晓却惘顾。直等劫后余生，万念俱空之后，才似从噩梦中惊醒一般。”

    雍舆情立刻察觉，伸手扶着他依靠在枕头上，微笑道：“丁公子，你的气色又好了不少。用不了几日，就能生龙活虎的下地行走啦。”

    容雪枫森寒如电的目光射向一恸大师，冷冷道：“丁公子，你没开玩笑吧。这秃驴与我圣教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曾暗施毒计逼死令师，你怎可助他！你可晓得这熔池底下藏的是什么东西，若教这秃驴得着，会有怎样的后果？”

    一恸大师目光炯然扫视四周，低声道：“这里便是我们适才在光图中所见着的地方。”

    丁原道：“可我分明记得最后老和尚你凝聚元神轰向丁某，要置我于死地，怎么又会将元神渡入了丁某体内？”

    猛听得迦罗佛钵内一恸大师低吼如雷，一束光澜砰然炸开，佛钵刹那支离破碎，从里面射出一团光球。

    遍布的金光迅速向第二层法坛的石板上蔓延，又很快点亮了那六根石柱。

    圣匣清啸，边缘亮起一缕金光，缓缓流动，从石鼎四周的小孔溢出。

    丁原灵觉中自也有所感应，心中一奇，思忖道：“这地底熔池难不成也是有人看守？”

    “那老和尚作恶多端，又害死了老道士，如今一死相偿，连元神也灰飞烟灭，有什么仇也都该解啦。”

    容雪枫气得一跺脚，哼道：“好，由得你们去！”转身飘入甬道，消失无影。

    丁原笑了笑，问道：“雍姨，我又睡了多久？”

    雍舆情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算上今天，丁公子已在床上躺足了半个月。”

    一恸大师道：“老衲说的乃是肺腑之言。老衲平生除了对一心之外，从无钦佩过其他任何一个人，连羽翼浓也不放在眼里。

    “不过，这天陆浩劫，恐怕也一样要应证在施主身上！”

    丁原道：“老和尚，你莫要说的比唱的好听，丁某可不吃你这套。”

    雍舆情答道：“此处乃本教圣坛禁地，我与容师妹已在此守护百多年，终于等到有人持圣匣前来，却不想会是丁公子。”

    他的眼中充满狰厉与癫狂，忽然瞥到盘膝端坐在法坛之上运功的丁原。绝望之中的他，好像是找到了最后的一点发泄口，恶狠狠吼道：“就是你，是你害我如此！丁原，老衲就要你陪葬，永世不得超生——”

    当流光升至石柱顶端，两人脚下的法坛微微震颤，开始缓缓的下沉，旋即与第二层法坛持平。

    那蓬绿芒在银焰的蒸腾下不断丝丝消融，气机牵动下一恸大师的肉身剧烈颤抖，口鼻中淌落殷红血丝。

    “老衲现在，也不晓得是该哭，还是该笑？”

    丁原高声道：“不错，为着老道士，丁某也势必不能饶过阁下！”

    果然，丁原不再说话，慢慢将圣匣嵌入石鼎之中，刚好是严丝合缝，一点不差。

    一恸大师道：“这可就难了。除非老衲自爆元神，挟着《玉牒金书》破体而出。不然，施主眼下也别无他策。

    丁原大吃一惊绷直身体，低喝道：“一恸！”目光环顾石室，舒展灵觉遍搜各处，却寻不出一恸元神藏身的所在。

    一恸大师的声音继续道：“丁小施主，你不必找了。老衲的元神现在就在施主的体内。

    转回头对一恸道：“紫竹轩门下，从无贪生怕死之辈。老和尚，悟道在心，而非靠投机取巧，倚仗仙宝。《玉牒金书》再是神奇，也未必能让你真的成佛成仙。”

    他静躺了片刻，双手按住床板，想勉力坐起身。

    丁原顿时醒悟，原来这老和尚竟是以迦罗佛钵为鼎炉，以元神为引，借苦苦修得的佛门真元炼化《玉牒金书》，令其凝铸成丹，消弭魔气之患。

    一恸大师道：“老衲何尝希望这样？我本打算以元神炼化《玉牒金书》，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想那《玉牒金书》乃上天瑰宝，封魔仙印，堪称万魔克星。老衲明知如此，却依旧心存侥幸，恃强而为。

    丁原摇头，学着阿牛的称谓道：“雍姨，你误会了。现下圣匣的主人乃是在下身边的这老和尚，丁某只是答应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这日午后，丁原醒转过来，就瞧见石室里一灯如豆，雍舆情正坐在床边的石椅里假寐。

    容雪枫道：“那好，你闪到一旁，让我杀了这秃驴，夺回圣匣再说！”

    丁原颔首，道：“容姨，在下晓得，池底所藏的，便是天陆瑰宝《玉牒金书》。”

    丁原一边回忆，一边将经过说了，又简略的叙述了娘亲为一恸大师所掳，自己被迫立誓助他获取《玉牒金书》的前因后果。

    忽地他沉声喝道：“有人！”

    一恸接着说道：“当然，还有一个法子能将你我分离，这也是老衲现今仅存的希望。倘使有一天丁小施主能得悟天道，化羽飞升，老衲的元神也能沾着施主的光，重获新生，转世为人。”

    “《玉牒金书》已化入施主体内，尽为所用。现下施主等若仙魔金身，堪与日月同辉，而共天地长存。老衲辛苦一场，到头却为施主做了嫁衣。

    原来自己还没有死，丁原的心里一松，重新合上双眼，全身骨骼寸断之感让他乏力至极，只想沉沉的再睡上一觉，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想说。

    他正在疑惑间，丹田内突然灼浪涌动，仙灵朱果的火毒不早不晚，偏赶这个当口上来凑热闹。

    雍舆情道：“说是不碍事，你却没见着那天被我和容师妹救回时，自己的模样有多吓人。

    一恸大师猛地低喝道：“咄！”头顶红光乍现，元神脱窍腾空，佛光煌煌，宝相庄严，遁入佛钵。

    丁原暗叫苦也，农百草所赠的丹丸早已告罄，如今只能咬牙硬挺。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火毒已经蔓延全身，经脉内腑齐齐像火一样燃烧起来，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纵是有心救助一恸大师，也是自顾不暇。

    雍舆情道：“丁公子，你也不要太过责备自己。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也是天意。”

    丁原摇头道：“这我也不晓得了。我见那石柱上的留字，似乎言道《玉牒金书》乃仙人遗泽，以应天陆浩劫之用。倘若就此消失，丁某罪大莫赎。”

    恍恍惚惚之中“砰——”的一记惊天动地轰鸣，丁原眼前白光飞卷，扩散开来，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也同时爆裂，就此失去了知觉。

    “我得去瞧瞧容师妹，莫让她气急之下又生出什么事来，恕不奉陪了。”

    “忽”的一声，石鼎腾起金色的光焰，通过鼎足渗透到法坛光滑的石板上。

    那道光柱弹指散淡，一恸大师在法坛上盘膝坐倒，口中真言念动，祭起迦罗佛钵，一蓬光瀑泄落，正罩住《玉牒金书》，将它徐徐收入钵内。

    金光渐淡，热浪滚滚，两人所站立之处已在法坛之上。

    雍舆情叹了口气，说道：“丁公子，《玉牒金书》就藏于池底。你只需将手中圣匣嵌进身前那尊石鼎内，即可开启机关。

    雍舆情含笑道：“丁公子何须客套。当日六大剑派围攻云梦地宫，本教危在旦夕，得蒙丁公子仗义相助，始得化险为夷。

    雍舆情轻叹道：“罢了，容师妹，莫要再为难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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