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蜕变

    “我明白了。”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剩下的诡异眼睛的时候，那金色的瞳孔，令系密特在一刹那间有所感悟。

    “你不是曾经说过，在最后的时刻，你会杀死我和你的那些分身，以便节省一点氧气损耗吗？”

    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够称得上是肆意干涉物种的演化？

    不知道又经过了多少时间，生命之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比太阳还亮千百倍的星星。

    “我没有想到，魔族居然也懂得过河拆桥。”

    不过当他收回聚能刃的那一瞬之间，倒是发现自己的手掌之上，那两个用来召唤聚能刃的咒符刺青，原本应该是血红的颜色，但是此刻却显得金光闪闪。

    就连系密特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挣脱那强大几乎难以抵挡的精神控制，一下子充塞体内、仿佛要炸裂开来的强大能量，令他精神一振。

    看着那一片狼藉的岩壁，系密特知道他再一次失败了，不过他并没有因为挫败感而放弃努力。

    那些朦胧虚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和滞塞的分身，那些散发着黯淡红光的本尊，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凝固在了那里。

    系密特从来就没有想到过有可能成功，即便拥有强大而又精纯的生命能量的补充，他仍旧不认为，自己能够与那位冷漠的女王相抗衡。

    听到这番话，系密特恍然大悟。

    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感到一丝深深的悲哀，那位创造了魔族的人，口口声声说要遵循自然，不插手和干涉这个世界物种的演化，但是她偏偏自己前前后后创造了两种被称作为魔族的生物。

    “一切原本就源自于共振，意念本身就是一种共振现象，那些间接运用意念的所谓魔法和神术，同样也是另外一种共振的表现。”从远处大厅里，缓缓地传来那位魔族女王悠然的声音。

    对于死亡的恐惧，令他想到了很多事情。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些圣堂长老们，为了探索更深层次的、有关意念的奥秘，无不付出了极大的艰辛。

    那微微带有一丝青草和泥土气息的空气，对他来说，是如此充满了诱惑力。

    从破开的洞口，系密特迅速地攀爬到顶上，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但是很快他便完全愣住了，只见那不停拉扯着的强大力量，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最表层的那些岩石层，因为失去了向下的强大的作用力，而被他拉扯的飞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询问，令系密特感到一阵犹豫，他朝着底下看了一眼。

    但是却又那样奇怪，系密特感到停止的并不是外面那个世界，而是他本身。

    到了最后，那耀眼的光芒甚至难以逼视。

    将手臂转过一些角度，系密特注视着那两道显露出来的刺青，原本应该是淡蓝色的刺青，此刻同样显露出亮丽的金色。

    毫无疑问，太过执着于某一件事情，最终变成了偏执，自认为把握住真理的人，一旦走上歧途，远比其他人更加难以回到正确的方向。

    系密特微微有些发愣。

    “但是如果你带着我一起离开，结果对你来说是继续生存下去，而对我来说，我将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所在，安静的生活下去。

    那如同钢针一般，甚至有一种实质感的穿刺，令系密特感到一阵剧痛，甚至还没有等到他感到困倦，眼前便一阵漆黑，仿佛在瞬息之间意识被彻底剥离。

    “啊呀！对不起，我马上就将通道重新打通，堵塞的地方很快就会被疏通。”系密特朝着底下高声叫喊着，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却正好相反。

    精纯浑厚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流淌于他的全身，系密特甚至感到，再也难以吸收更多，他不得不稍微停顿一下。

    不过更多印象深刻的，还是和格琳丝侯爵夫人在一起的那段时光。

    又是一记猛烈的撞击，这一次受创的是后脑勺，眼前金星乱冒。

    艰难地伸出头去，朝着下方看了一眼，令他感到骇异的是，原本横七竖八互相搅在一起的细长石条，此刻连一根都没有看到，最长的石条，也就只有手腕到指尖那点距离。

    不过这沉重的一击却将他打醒，毫无疑问，那又是意念的另一种用途。

    “快按照我告诉你的去做，是我指引你来到这里。”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

    天轮就是这个星球独有的、拥有着那特有能力的生灵？

    在那一瞬之间，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了下来。

    繁星和繁星碰撞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更加亮丽的星辰。

    系密特并不能够用意念，凭空创造出一个力量的分身，更不用说同时对付三个。

    他令自己的精神意识达到最为迅速的奇特状态，但是那由意识变成的分身，根本就不是他所能够抵挡的。

    “挖通了。”

    这番话，令系密特更加犹豫不决起来。

    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在一瞬之间，他的意识便返回了原来那个狭小拥挤的通道。

    无论是堵住通气孔，还是往里面灌烟，反正能够想到的办法实在太多，每一种，都足以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这条通道比原本的通道要宽得多，以便能够装下挖掘出来的岩石碎屑。

    那清新的空气，令他原本紧紧揪住的心，稍稍平复了下来。

    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还没有等到系密特真正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股强大无比的意识，朝着他涌来。

    将那特殊的铠甲延伸出一条触角，没有镜子，系密特只能够用这种办法看自己的模样。

    重新在指尖上凝聚起一个小小的波动，系密特不经意地改变着，波动的幅度和频率。

    难道这些生命能量就来自自己的手臂？

    但立刻他的心中就再也没有惭愧的感觉，随之而来的是无比的恐慌，因为系密特感受到一阵令他难以忍受的穿刺，迅猛并且无可阻挡地朝着他袭来。

    天轮就是一个最大的意识体？

    系密特苦笑着问道。

    突然间，随着“波”的一声轻响，那颗眼珠爆裂了开来，粘稠的浆液飞溅得到处都是。

    既然无论是内在还是外表，都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力量是否同样也有所变化？系密特忍不住想道。

    听着脚下那嘎吱吱的摩擦声，听着那劈里啪啦连续不断地折断的声音，说实话，系密特的心里确实充满了恐慌。

    金色的眼眸，一直以来都被看作是诸神的象征，但是此时此刻系密特怎么看，自己都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怪物。

    朝着那堆拢在一起的眼睛招了招手，那些眼睛聚拢成一团，悬空飘浮在半空中，这是系密特刚刚找寻到的，对于意念的另外一种运用方式。

    强大的意念，在瞬息之间聚集了起来。

    “我相信你应该非常清楚，即便我被困在这里，对于最终的结果也没有任何益处，你毫无疑问会死去，而我只不过再一次沉睡千年，当我重新醒来的时候，游戏将再一次开始。

    系密特能够感觉到空气的波动，但是却丝毫听不到声音，他的意识所拥有的速度，早已经超过了声音的速度。

    系密特无从得知，这是否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某种危害，事实上，此刻后悔显然是来不及了。

    很显然，无论是真神莫拉，还是创造魔族的那个人，以及后来分裂出去的那些诸神使者，当时的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无不是将自己的看法当作是绝对真确的真理。

    她和他之间意念力量的差别，远比一个成年人和刚刚出生的婴儿，在体力上的差距还要大得多。

    只见她朝着四周轻轻地招了招手，原本镶嵌在四周岩壁上那难以计数的诡异眼睛，全都纷纷跳了出来。

    系密特这才注意到，此刻他就躺在那张躺椅的跟前。

    “波动，意念产生了波动，波动引起震颤，然后是共振。”系密特自言自语地兴奋说道。

    将意念聚拢在眼睛之上，系密特满怀恐惧地看着眼前。

    不过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来得及做一件事情，那便是萨格长老曾经做过的，将自己的意识连同大脑彻底封闭起来。

    他之所以刺杀那位教宗，完全是因为那位教宗陛下的心里，存在着对他的偏执的看法。

    意念的力量，并非是圣堂武士被按照魔族的方式创造出来的残余，而是那些诸神使者刻意保留的力量。

    现在看来，他们没有一个完全真确，同样也没有一个完全错误。

    或许正是这种自大，令她一时失守，以至于在那极为短暂的瞬间，自己的意识控制占据了那位魔族创造者的身体。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真神莫拉和那些诸神使者，对于这种被他们称作为魔族的生物，如此警惕。

    在那一瞬之间，系密特仿佛对一切都已然明白。

    系密特确信，如果当时这位教宗陛下能够和他稍微沟通一下，各自作出一些妥协和退让，他会非常愿意和教廷保持友好，至少是互不侵犯的关系。

    不过那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的窒息感，同样也令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他必须和时间赛跑。

    这些熟悉的景象，一遍又一遍划过眼前，不知道为什么，系密特对于生存越加留恋。

    连系密特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他唯一的感觉便是胸口发闷。

    这是个由意念体创造出来的分身，一个虚幻的、不成熟的分身。

    系密特仿佛眼前一亮，他总算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指引他来到这里的，便是真神莫拉。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圣堂武士的记忆核晶，同样给予他类似的感觉，记忆核晶之中记录的，是无数前辈在一生之中认为最为重要的东西的凝聚，而那个他匆匆一瞥的记忆，显然也是如此。

    “你感觉到了我要杀你？”那位冷漠而又残忍的魔族女王，悠然地从洞口缓缓走了出来。

    一把接住那飞跳而出的眼睛，系密特忍不住又发出了一声欢呼。

    “发生了什么事？”系密特挣扎着想要起来，但是却感到浑身上下的骨头，仿佛全都折断了一般。

    他可不认为通道一旦被疏通，那位魔族女王会像邻家姐姐那样，仅仅只是轻轻掐掐他的脸颊，或者在他的鼻子上刮两下。

    那些如同“葡萄”一般、累累挂在“枝头”的生命之果，非但没有增加，反而在渐渐萎缩，不过那些生命之果的核心，却仿佛燃烧一般变得越来越亮。

    没有阻挡，也没有任何散开的迹象，意念剑扎扎实实地穿透了对手的身体，系密特原本还在为此而暗自庆幸，他感到自己押对了赌注，以那位魔族女王迅疾妖异如同鬼魅幻影一般的速度，也无法闪避开瞬息即至的意念攻击。

    不过因为那些眼睛的数量是如此众多，即便系密特已然收集了一大堆，仍旧显得未曾减少多少。

    所有这一切是如此迅速，系密特甚至能够感觉到，原本如同江河一般充沛雄浑的生命能量，正在以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干涸。

    怒海狂涛般涌来的生命能量，不停地挤压着那无数繁星，那些已然变得极为纤细的枝条，纷纷收缩了起来。

    但是没有等到系密特的身体撞到对面的墙壁，那双无形的手，已然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

    那条新挖掘的通道，是朝着岩壁的方向而去，最远的地方，将和大厅的顶部相差十米左右的距离。

    他第一个念头，便是召唤出聚能刃，此时此刻这已然成为他所信赖，并且依靠的最根本的绝招。

    突然间脚踝一紧，系密特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还没有等到他有所反应，一个强大无比的力量将他拉了出去。

    无数的波动突然间展现在他的眼前，不过这一次的波动，远比上一次要复杂许多。

    是魔法阵？

    “并非只有你们人类懂得赌博，事实上当你昏迷过去的时候，我一直在猜测你真的想死吗？”

    毫无疑问，最好的选择，便是从现在开始就堵上身后的通道。

    既然用不着担心浪费，系密特自然不会客气。

    躺在地上，系密特的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有儿时有趣的记忆，和那位乐天的教父在勃尔日河边郊游，到温波特家做客被众人所簇拥，在奥尔麦森林里面和众人打猎，一幅幅曾经是那样熟悉的景象，在眼前划过。

    柔和的声音打断了系密特的冥想，他从地上爬了起来。

    更何况除了威胁的感觉之外，还有以往那些积怨，系密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圣人。

    是天轮！

    系密特的脑子里面，跳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一阵刺痛，一阵被穿透的感觉，令系密特知道，此刻他已然受伤。

    那些纷纷划过的印象，渐渐消散开去，但是却有一幅留在了他的眼前，那是盖撒尔大师在取出自己额头中的记忆核晶时，那一瞬之间的神情。

    只是指甲并没有恢复以往的半透明的颜色，而是如同用成色最好的黄金打造而成的一般。

    突然间，其中的两颗，随着一阵耀眼的闪光合为了一体，新生成的，已然称不上是生命之果，它就像是砂子里面一粒石英般细小，却要远比石英、远比星辰、远比火光明亮许多。

    紧接着，他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对面的通道岩壁上面。

    不过这一次感觉却有些不同，系密特感到指尖上的抖动，变得越来越剧烈，那颗诡异的眼睛，剧烈地伸缩跳动着，突然间“泼”的一下，那东西从岩壁之中跳了出来。

    “我应该怎么去做？”系密特焦急地问道，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从那位吝啬的神明那里，得到任何启示。

    金色一直延伸到上臂三分之一的地方，令系密特感到骇然的是，他甚至能够看到金色正在消退下去。

    系密特并不认为只有这一点点变化，不过此时显然并不是追根求源的最好时机，想到这里，系密特开始再一次考虑起自己刚才的计划。

    这样的认知，令原本惴惴不安的系密特欣喜无比，也没有比这更加鼓舞人心的事情了。

    系密特无从知晓，那位冷漠的女王，难道丝毫不害怕，自己拥有更为强大的力量？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变得强大的自己对她不利？

    “对我们来说，那些还未曾苏醒的个体，是极大的威胁。

    即便是不得不象征性的做出妥协，仍旧会在私底下搞些小动作。

    突然间，系密特完全弄懂了，盖撒尔大师当初对他讲的那番话。

    大师将那枚圣堂武士核晶传承给他，并非是将圣堂武士的身分以及力量，由他延续下去，而是为了在自己死后能够尽可能地保护他，让他安全的翻越奇斯拉特山脉。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重复曾经做过的事情，就显得容易了许多。

    但那并非意味着金色正在消失，反而像是溶解在他的血液之中，随着他的血管，朝着身体的其他部位流淌。

    “用不着担心，你做你的工作好了，我来帮你疏通通道。”

    底下再一次传来了魔族女王的声音，此刻的她，听上去，就仿佛邻居家的姐姐正帮忙做家务。

    当然那条缝会被弄得极为隐蔽，或许出口还不只一个，系密特并不希望通风孔的出口，被他所害怕的那位女王给找到，否则，那将会是最为糟糕的一件事情。

    系密特知道，自己至少用不着担心用意念控制的波动，会令他自己爆裂开来，他非常小心，而且意念的力量也显得非常弱小。

    那些如同葡萄一般的生命之树的果实，原本就可以用来储存生命能量，只不过在此之前，总是会达到某种平衡，然后，就再也无法继续将多余的生命能量储存起来。

    平心而论，系密特并没有足够的理由杀死那位教宗，在他和教宗之间的纷争和不信任之中，他并不占据上风，正义也并非完全掌握在他手里。

    身后的通道，到处被乱七八糟的岩石碎屑所堵塞，不过堵得并不是那么严密，仍旧有许多缝隙，系密特甚至能够透过那些缝隙，看到魔族女王的身影。

    圣堂武士并非是他们用来对付魔族的武器。

    拥有着无数圣堂武士记忆的他，虽然能够控制住对于死亡的恐惧，但是那并非是一道坚固无比的大坝，而魔族女王所说的那番话，在这道大坝之上，敲开了一条细小的裂缝。

    他这一次不再是一颗接着一颗，而是一把接着一把，将那些“营养丰富的眼睛”，塞进自己的嘴里。

    即便四周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就连声音也缓慢的如同爬行一般，但是那些分身的动作仍旧没有一丝缓慢。

    不知道工作了多少时间，系密特明显感到，这一次聚能刃保持的时间，比以往要长得多，即便如此，他也丝毫没有感到能量即将枯竭干涸。

    所有这一切显得如此熟悉，系密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位教宗陛下，对于刺杀那位年迈的教宗，系密特丝毫没有感到任何遗憾。

    那位魔族的女王点了点头，她的神情仍旧显得那样冷漠，好像能够脱身并不令她感到高兴一般。

    系密特猛地跳了起来，他高兴的挥舞着手臂。

    他唯一能够作出的反应，便是朝着正前方的那个分身，刺出一道意念剑。

    看着此刻同样显得诡异万分的金色手臂，系密特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像是一个人类，仿佛和魔族变得极为相似。

    难道根本就用不着经过吞咽和消化？

    聚能刃一刀紧接着一刀劈着那厚实的岩层，十几米长的石条，还没有等到滑落下来，便已然断折成为了碎块。

    陌生的感觉，是来自于那些记忆本身，系密特确信，那绝对不可能是他或者是某位圣堂武士的记忆。

    或许圣堂武士原本就是另外一种魔族，只不过圣堂武士的使命，是尽可能的保护人类，人类同样也是自然存在的一部分。

    剧痛令系密特清醒，他试图挣扎，那仍旧自由的另外一只脚不停地蹬动着，但是令系密特感到奇怪的是，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系密特一边警惕着，一边说道。

    对于这样的攻击，系密特丝毫没有应付的办法。

    正因为如此，系密特不再辛辛苦苦地清理底下的通道，他任由滑落下来的石块，堆积在那里。

    “还有两个小时，氧气将被消耗殆尽。”

    打开生命之树，原本纵横交错的枝条，此刻已萎缩到了极点，变成了一根根纤细的丝线。

    没有肉体的束缚，这个纯粹由意念形成的分身，动作之迅疾，早已经远远超出了闪电，或者其他任何一种系密特能够想像得到的速度。

    “从目前的状况看来，我不会在短时间之内有所作为，我会等待，反正对我来说，时间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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