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两千貂锦

    幽咽的琵琶声仿佛在配合这支赤色雄兵的节奏，数十声激昂如沸的弦声将乐曲带入了另一个高潮。仿佛战鼓齐催，万马奔腾，又仿佛惊涛拍岸，浊浪穿空，刚烈雄浑的弦音恍如金刃相击，天雷轰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强猛力量将世间一切明丽堂皇的幻梦统统绞成了碎片，化成一天闪烁缤纷的粉末。激烈压抑的滑弦，仿佛要将世人每一分希望都压出胸膛，而渐渐开始明丽跳动的弦音却又柳暗花明地激荡出起伏蓬勃的旋律，让人感受到抛弃一切后的痛快逍遥。

    战雄的脸上露出狰狞而得意的笑容，将手高高举起，只等纵马而来的唐兵冲入弓箭射程的范围。

    「莫慌，我去杀了那主将！」彭无望手起刀落，砍死了挡路的两名突厥骑兵，纵马朝着那金羽队主将扑去。

    「我也去！」在他身边的郑绝尘大喝一声，和他并肩纵马而去。

    数十个赤盔赤甲的勇士在一名金色盔甲的将军率领下宛若猛虎出柙般砍杀了百余名挡道的回鹘兵马，在菩萨王子的身侧一掠而过。菩萨王子看到那名金甲将军策马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中翻腾汹涌的凌厉杀气，令他入坠冰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结了。

    「彭兄，你还有这个力气！」郑绝尘一眼看出彭无望的心意，心中一紧。

    彭无望在地上半跪着身子，手中的朴刀不断地撕扯着敌人的血肉，断肢残臂在他周围高高堆起。

    东突厥联营的侧营巡骑目瞪口呆地看着城西回鹘大营中仿佛煮开了一锅沸水，士卒人马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旌旗号角散落一地，无主的战马凄厉地嘶鸣着在走卒身上践踏而过。

    听着这凄恻弦乐，在西城外布阵的塞上联军回想起了故乡大草原上种种难以割舍的牵挂，一股思乡之情油然而生，无数年轻的战士悲从中来，忍不住低声啜泣。

    「出了什么事？」金羽银羽队统领战雄催马来到阵前，大声喝问。

    「这个胆小鬼！」菩萨王子勃然大怒，刚要招呼自己的将领们和自己会合，准备拼死一战。却看到那支锐不可当的赤色骑兵已经宛若血箭一般从自己的前军穿凿而出，留下一地狼藉的尸体，绕过自己的中军，朝着后军和中军的交界处冲杀而去。

    「全军，投枪！」刘雄义从马上直起身来，洪声喝道。彭无望看到他的左肩上牢牢钉着一枝银羽箭。

    「得令！」巡骑首领大声道，转身纵马而去。

    当彭无望从地上站直身子的时候，郑绝尘已经纵马来到身边，牵过他的坐骑，高声道：「干得好，金羽银羽队完了，我们再战！」

    两千五百名红衣红甲，锦帽貂裘的威武战士在护城河前默然催马前行，烈火般的目光越过遥远的距离投向面前黑水靺鞨和回鹘联军的大阵。两千五百匹战马上的锦鸡翎上下起伏，翻出层层彩浪。长风吹过，两千五百条血一样鲜红的赤色披风随风展动，仿佛一条波涛激荡的血河在半空中翻滚。

    「呵！」整齐的呐喊声狂潮般在唐兵冲阵中响起，两千五百杆枣木投枪凄厉地呼啸着仿佛一阵突然而至的急雨掠过天际，朝着突厥人前排的箭阵席卷而来。

    看到左营万夫长、中军万夫长率领着数个万人队奔腾而来，战雄心底一宽，刚要松一口气，却看到那名金甲将军和另一位银甲战士并肩杀来，挡在二人面前的金羽银羽队战士仿佛割草芥一般被斩杀于马下。

    「跋山河何在？」锦绣公主将写好的信小心地装在锦囊之中，轻声道。

    数名悍骑打马来到彭无望周围，刀矛齐举，朝着他砍杀下来。

    只见他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踩着面前密密麻麻敌军的头颅，仿佛一枚随风飘落的落叶朝着战雄冲杀而来。

    「彭大侠，伏下头，第一批箭雨就要来了！」恒州将军刘雄义边喊边从马囊中抽出一杆枣木标枪。

    「战雄死了！」将一切看在眼里的刘雄义不失时机地大声高呼。

    ※※※

    彭无望嘿了一声，纵身而起，朝着面前的突厥人的头顶踏去。看到彭无望的身影冲天而起，所有人都惊叫了起来。他的这套身法，每一个胡人战士都熟悉之极，就凭着这套身法，两天一夜，数不清的胡人将领在自己亲兵重重护卫之下，仍不免被他取走了项上人头。

    而听着这奇异的琵琶声，塞上联军胆战心惊，神色沮丧，士气低落，面前的敌军仿佛化成了一群锦盔金甲的神兵天将，从九天之外驾云而来，要将他们一扫而空。

    「彭……彭……是彭无望！」一个小校惨叫一声，丢下弓箭朝后跑去。

    「杀了他！」战雄惊喜交集，高声喝道。

    彭无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数个突厥万人队从左右掩来，眼看就要对这里的唐兵形成合围之势。

    她迈着轻巧的脚步来到帅案之前，铺了一张宣纸，拿起毛笔，饱浸浓墨，开始在纸上笔走龙蛇地奋笔疾书。随着一行行秀逸飘洒的汉字在笔下奔涌而出，她微皱的眉梢渐渐舒展，一朵悲伤而温柔的笑容缓缓在她那风华绝代的脸上鲜花般盛放。

    一名小校惊慌地叫道：「将军快跑，彭无望来了！」

    「杀啊！」落在地上的突厥骑兵大吼着朝彭无望扑了过去，当前的两人被一刀斩为四段，紧接着又扑上去两人。

    「全军撤箭，拔刀！」战雄心里清楚知道唐人骑兵的冲击力，绝不比大漠轻骑差上分毫，如果仍然执着于自己的弓箭威力，让他们冲到近前，损失将会极为惨重。金羽银羽队的士兵纷纷抛下手中的弓箭，从腰中拔出马刀，打马扬鞭朝着扑面而来的唐兵杀去。

    「事在人为，我再拼他一拼。」彭无望咬紧牙关，将双脚抽离马镫。

    「彭兄小心！」郑绝尘叼住马刀，甩手射出三枝白羽箭，将其中三名悍骑射死于马下，但是其他悍骑仍然狂吼着奋勇冲杀上来。落在地上的彭无望艰难地爬起身，朴刀在身前猛的划出一道雪亮的光圈，刀影闪烁中十数条马腿泛着血光飞到空中。那些催马而上的突厥猛士的坐骑纷纷躺倒在地，将他们摔下马来。

    灰黄色的浪潮翻滚而来，和那穿营破寨的血箭撞在一起，化成一片五色斑斓的滚滚烟尘，胡人和汉人的喊杀声混成一片，恒州北城的突厥大寨犹如烧开了一锅滚腾的沸水，仿佛要将天地诸神都放在其中煎熬。

    看到恒州城熊熊燃烧的烈火，突厥主帐内的锦绣公主立刻知道，恒州守军已经发觉了塞上联军的意图，将所有囤积起来的粮草付之一炬。而她最后一丝取胜的希望，也随着从恒州城高高扬起的滚滚烟尘而烟消云散。

    他这个动作有着可怕的传染性，那些巡营的士兵齐齐发一声喊：「彭爷爷来喽！」丢盔卸甲，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面前的回鹘士兵突然宛若水波一般朝着两边分开。一彪赤盔赤甲的骑兵高声喊杀着朝突厥侧营纵马而来。

    轰雷般的蹄声越来越近，敌军数万人的骑兵朝着和金羽银羽队混战的唐军漫山遍野地围杀了过来，包围圈的缝隙渐渐就要被快马赶来的敌骑合拢。

    看着那支唐兵从中军，后军的缝隙中杀出，朝着东突厥的侧营冲了过去，他终于松了口气：「哈哈，找突厥人去了。」

    「快让开，莫要和他们硬拼！」回鹘王子菩萨厉声大喝道。他们回鹘兵马的前阵已经完全溃散，败军潮涌而来，将自己的中军也冲散。东来西去，仿佛没头苍蝇一般的回鹘兵马在菩萨眼前乱晃，几乎把他的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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