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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流浪到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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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州也未必守得住,看来要等渡过黄河再说了!”他毫不隐讳地说。

    “那么山东的军队呢?”秋海棠不觉脱口而出地问。

    “也是吃了没有准备的亏,到此刻还不曾来得及赶到咧!”卢排长很沉痛地说,最后还把双手一摊,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经此一问一答,大家不觉便同时沉默了下来。

    直到快要歇息之前,秋海棠才想到有一件切身问题,似乎应该凑这个机会,请问请问卢排长。

    “你瞧这儿可能再待下去吗?排长。”他用很低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问。

    “这是很难说的,假使双方就在附近作战,那么也许你们田里的东西也要种不成了!”这是卢排长和另外两个士兵的共同的见解。

    “那怎么办呢?”梅宝也不由皱起眉毛来了。

    “只能凑早上南边去啊!”又一个年轻的兵士说,“你们一家老的老,小的又是姑娘,留着总不大妥当。”

    不待他说完,梅宝已望着她父亲连连点头了。

    “不错,咱们都应该走啊!”她的意思仿佛这样说。

    可是说话很容易,真要走却就困难了。虽然接连好几天他们都听到许多很可怕的消息,而且还眼见许多退下来的军队和难民,成群结队地在街上走过,甚至村里也有好几家已实行迁居了,但秋海棠的心里,却还想勉强苟延下去。梅宝催问了他几次,他总是说:

    “孩子,别性急,真到不能再待的时候,我还怕不想走吗?实在因为咱们是庄稼人,离开了田地就不能生活,所以还想多挨一天好一天。”

    但不久,就有无数惨痛的经验,从各处逃来的人的嘴里传布出来了,使听的人都像见了魔鬼一样的害怕,特别是家里还有年轻妇女的更寒心。

    孟老掌柜的望着他那长得像肥猪似的儿媳连连的叹气。

    “要免得丢脸,当然只能走啊!”他足足踌躇了一个上午。“不过我老头子是不走的,咱们父子相传的老店,怎能白白的撇下呢?林生,还是你带着你老婆先走吧,什么地方去都行,只要不让年轻的媳妇儿吃眼前亏,我老头子便算对得起祖宗了!”

    因为他们这么一发动,忠心耿耿的小狗子知道了,便来不及地回家报告,并且像一个说教的牧师一样地婉婉转转地向秋海棠说:

    “凑现在村里那些大户还没有走空之前,三爷,你不妨把家里能够换钱的东西一起卖掉了,合成一个数目,快带着姑娘逃走吧!这几间屋子和几亩田,就算交给我小狗子了,不管兵来也好,贼来也好,我总给你死守在这里;只要我小狗子不死,你老人家三年五载回来,保你一根草也不少!因为你……”

    小狗子的话才说到一半,秋海棠已连连地顿着右足,无可奈何地长叹起来。

    “我哪里是为了这几间破屋子发愁,实在是不知道应该逃到什么地方去才好。因为我的钱已经剩得很少了,再想上别处去买地种田万万办不到,所以直到今天还打不定走的主意。”

    “爸爸,这倒不妨。”梅宝呆在旁边听他们说了半晌,忍不住便插嘴上来说,“我现在已不是小孩子了,书也多少念了几年,不论上什么地方去,好歹总可以做一些事,帮你老人家一起过活。大概天要饿死咱们是不成的了!”

    “三爷,真的,不但梅宝姑娘念了这么几年的书,出去多少总可以赚几个钱,就是你老人家自己,不是还会唱戏吗?就算年纪大了,自己唱不成,给人家教戏或是拉拉胡琴,不也就能吃饭了吗?”小狗子万分热心地说。

    秋海棠却还是摇头。

    “你们哪里知道!如今到处都在打仗,谁还有心思听戏?”

    “不,爸爸,例外的也有!”梅宝昂起着头,想了一想。“去年我还听一位先生说,上海地方真是天堂,法租界和公共租界要比天津的租界大几十倍,到处是大菜馆,戏院子;外面尽管打仗,住在里头的人,一点不必担心,只要你有钱,什么事情都可以办到!咱们如果只想活下去,不问其他的话,上海倒是一条出路。”

    梅宝一提起上海,秋海棠自己也想起来了。记得十多年前,有一次他到上海去唱戏,恰巧逢到谁跟谁打仗,南京、苏州、嘉兴、杭州的人全逃到了上海的租界里来;戏馆不但没有停锣,而且生意更比平常好了几倍,他亲眼瞧见有两个穿西装的客人,因为弄不到位子,双双向一个案目跪下去,哀声恳求的。

    “上海,……不错,上海真是一个好地方!”他用很低的声音说,“路远一些,倒也不妨,我……我去过两次,路还认得;只是对于……你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实在太危险了!……”

    然而话虽如此,他心里也未尝分不出缓急轻重,上海尽管是陷人坑,比起留在家乡总还好一些。

    于是逃难的计划便决定了。梅宝再上孟家去一问,凑巧林生两夫妇也打算走这一条路————孟小掌柜的娘家就在南京————经过几小时的商讨之后,大家便在第二天清早,忍痛别过了孟老头儿和小狗子两个,随着不敢再在家乡耽搁的一群,像失去了老窠的乌鸦一样地开始流浪起来。

    沿途因为军队已在动员的缘故,火车汽车都挤得了不得,他们这一个小团体中,除了林生是一个年轻小伙子以外,两个是女人,一个是未老先衰的中年人,行李却又带得不少,因此一路真是非常的困苦,才到徐州,秋海棠便第一个病倒了。

    “大哥,大嫂,看来只能请你们先走了!”梅宝因为父亲病了四五天还不见好,林生夫妻两个伴着他们,已经显出很焦急的神气;再看报上的消息,上海的战事也发动了,便不愿使他们再耽待,这一天就自动地催促他们。

    “此刻听说火车还通,你们凑早先上南京去吧!只要爸爸一好,咱们就跟上来找你们。”

    林生皱着眉头,并不就回答。

    “好,既然妹妹这样说,咱们就只能先走一步了。”孟大嫂涨红着一张肥脸说,“不是我等不及,实在是怕家里的爹妈要盼得心焦,我想公公的信他们一定已收到了,咱们再不去,两位老人家的心里是不安的。妹妹,那么咱们在南京再见吧!”

    秋海棠和梅宝的心里也实在不愿再牵累他们,便让林生先自结清旅馆里的账目走了。

    孟家小两口子动身以后,总算秋海棠的运气还不十分坏,只在床上继续躺了三天,病便去了十之八九。

    “孩子,南京固然也是好地方,但比起上海来,终究还差一些。咱们别再三心两意啦!”因为梅宝想在到达南京以后,找一个适当的团体加入工作。或是进伤兵医院去充看护;一方面维持生活,一方面为大家出一分心力。但秋海棠却认为不怎样妥当,便在离开徐州以前,又再三地 向她解说。

    自从出了尚老二的那件事,梅宝对于她父亲便格外孝顺了,听他这样说了几遍,也就不再坚持要留在南京。

    “只要爸爸愿意去,我总跟着你走!”

    “我想上海那边不比南京,多少我还有几个熟人,也并不是我一定欢喜那个地方。”秋海棠想起了从前那些遗老名士的拼命给自己捧场,心里多少兜起了一些希望;当然,他并不希望人家再像从前那样的送行头,送钻戒,写稿子狂捧,甚至把自己的照片嵌在表壳里藏着,可是他想只要这中间有一个人,能够把从前那样的好意,再用出百分之一来,那么他和梅宝的生活就不成问题了。

    人要找生活总是拣容易的路走的,真像飞蛾一定要往亮处扑一样。

    隔不到半个月,秋海棠父女俩便流浪到这一个世界闻名的大都市中来了,但秋海棠的衣袋里,却已仅仅的剩了十一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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