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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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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看见说书人是在这个小城里。在城隍庙月台下面,他放一张断腿板桌,周围──前面和两旁,放几条板凳。他是个中年人,穿一件蓝布长衫,脸很黄很瘦。他有一把折扇──黑色的扇面已经不见了,一块惊堂木──又叫做醒木,一个收钱用的小笸箩,这便是他的一切。桌子和板凳是他向庙祝租来的。他说武松在景阳岗打虎,说李逵从酒楼上跳下去,说十字坡跟快活林,大名府与扈家庄。他的声音不高,并且时常咳嗽,但是很清楚,有时候他要学鲁智深大吼,喽罗们呐喊。他用折扇打、刺、砍、劈,说到关节处把惊堂木一拍,听书的每次给他一个或两个制钱。

    这无疑是一种贱业。我不知道别人对於这种职业抱的态度;但是如其有人教我填志愿书,即使现在,我仍会宁可让世间最爱我的人去失望,放弃为人敬仰的空中楼阁──什麽英雄,什麽将军,什麽学者,什麽大僚,全由他去!我甘心将这些台衔让给别人,在我自己的大名下面,毫不踌躇的写上

    ──说书人,一个世人特准的撒谎家!

    我很难说出所以要如此决定的理由;也许这是唯一的理由,我觉得这种职业可爱,另外,或者我应该说我被他迷住了。

    实际上我们全被迷住了。他从傍晚直说到天黑,一会儿定更炮响过,接着是寺院里的大钟,再接着,鼓楼上的云牌。当这些声音一个跟着一个以它们宏大的为人熟悉的声调响过之後,摊肆全被收去,庙里安静下来,在黑暗中只有说书人和他的听客。其实只剩下了个数百年前的大盗刘唐,或根本不曾存在过的莽夫武松──这时候,即使过後回想起来,还有什麽是比这更令人感动的?在我们这些愚昧的心目中,一切曾使我们欢喜和曾使我们苦痛的全过去了,全随了岁月暗淡了,终至於消灭了;只有那些被吹嘘和根本不曾存在过的人物,直到现在,等到我们稍微安闲下来,他们便在我们昏暗的记忆中出现──在我们的记忆中,他们永远顶生动顶有光辉。跟这些人物一起,我们还想到在夜色模糊中玉墀四周的石栏,一直冲上去的殿角,在空中飞翔的蝙蝠。天下至大,难道还有比这些更使我们难忘,还有比最早种在我们心田上的种子更难拔去的吗?时光於是悄悄的过去,即使是在这小城里,世人最不注意的角上,它也不曾停留。说书人所有的仍旧是那把破折扇,那块惊堂木,那个收钱用的小笸箩。我每次到这小城里来第一个总想到他。他说“封神”、说“隋唐”、说“七侠五义”和“精忠传”。渐渐的他比先前更黄更瘦;他的长衫变成了灰绿色;他咳嗽,并且吐血。间或他仍旧吼,但是比先前更衰弱,他的嗓子塌了,瘖哑了。听书的也由每次一个或两个制钱给他增加到三个,後来五个,再後来制钱绝迹,每次给他一个铜元。

    “再请八个,一个馒头的钱。还有六个;还剩四个;只剩三个了,哪位一动手就够了。”时常将收到的钱数一下,他叹息日子艰难,让客人另外给他增加。

    接着是谁都能想到的极自然的结果,他的老听客慢慢减少了,年老的一个跟着一个死了;年少的都长成大人,他们有了大人的职务,再不然他们到外乡去,离开了这个小城。而最重要也是最不幸的,乃是他时常发病,他不能按时开书,有时候他要在中间停好几天。

    最後一次我到这小城里来,就在不久以前,我已经好几年不曾听说书人的书。我到城隍庙里(城隍庙早已改成俱乐部),在月台下面,原来说书人放桌子的地方停着一个卖汤的。我感到一阵失望,城隍庙原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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