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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回 假弟妹暗续鸾胶 真夫妇明谐花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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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夫一回“热结”之假,“冷遇”之真,直贯至一百回内。而假父子则已处处点明。桂姐之于月娘,银姐之于瓶儿,三官之于西门,西门之于蔡京是也。真父子,则磨镜之老人,李安之老母等类。至于假夫妇,满部皆是,并未有一真者。有自己之妻而为人所夺,且其妻莫不情愿随人,是虽真而实假也。有他人之妻而己占之,是以假为真,乃假中之愈假者也。故此处一写假弟妹,结上文如许之假夫妻;一写真夫妻,结上文如许之假弟妹。总之,为假夫妻结穴,见“色”字之空,淫欲之假。觉“东门”之叶无此慨恻也。

    看他下“葛”字,便有正大光明,三媒六聘,全无一点苟合之意,所为真也。

    总之“财色”二字,财是交游,着兄弟上讲,故用“冷热”二字;色是淫欲,着夫妻—上讲,故用“真假”二宇,总之一样也。

    此处结黄三等一案,特为来保背主之罪下一审语,非有别也。

    伯爵于此回文内,结其死者,盖至吴典恩、杨光彦,则十兄弟“热结”之文已完。下文云理守,乃借云以收月娘,非犹是“热结”文字。故此处以伯爵死即结煞“热结”之文矣。然则假弟妹,盖又结十兄弟也。总之。此回已完。下文另出爱姐,以劝假夫妻中之少有良心者。另出二捣鬼,以劝亲兄弟中之全无良心者,作第二番结束, 以示叮咛告戒之意,实则此回已结完也。</span><span class="q">】</span>

    </span>

    诗词曰:追悔当初辜深愿,经年价,两成幽怨。任越水吴山,似屏如障

    堪游玩,奈独自慵抬眼。赏烟花,听弦管,徒欢娱,转加肠断。

    总时转丹青,强拈书信频频看,又曾似亲眼见。

    话说陈敬济,到于守备府中,下了马,张胜先进去禀报春梅。春梅分付,教他在外边班直房内,用香汤沐浴了身体,后边使养娘包出一套新衣服靴帽来,与他更换了。然后禀了春梅。那时守备还未退厅,春梅请敬济到后堂,盛妆打扮,出来相见。

    这敬济进门就望春梅拜了四双八拜,让姐姐受礼。</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比见玉楼何如?】</span>那春梅受了半礼,对面坐下。叙了寒温离别之情,彼此皆眼中垂泪。</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真正史笔。】</span>春梅恐怕守备退厅进来,见无人在根前,使眼色与敬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真正史笔。】</span>悄悄说:“等住回他若问你,</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绝妙关目。】</span>只说是姑表兄弟。我大你一岁,二十五岁了,四月廿五日午时生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表明向日未得时,不曾知得生日。】</span>敬济道:“我知道了。”不一时,丫鬟拿上茶来,两人吃了茶,春梅便问:“你一向怎么出了家做了道士?守备不知是我的亲,错打了你,悔的要不的。若不是那时就留下你,争奈有雪娥那贱人在这里,不好安插你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点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卖雪娥心事,到此方说出,岂浅人所知。】</span>所以放你去了。落后打发了那贱人,才使张胜到处寻你不着,谁知你在城外做工,流落至此地位。”敬济道:“不瞒姐姐说,一言难尽。自从与你相别,要娶六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必竟从他发源。】</span>我父亲死在东京,来迟了,不曾娶成,被武松杀了。闻得你好心,葬埋了他永福寺,我也到那里烧纸来。落后又把俺娘没了,刚打发丧事出去,被人坑陷了资本。来家又是大姐死了,被俺丈母那淫妇告了一状,</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感恩积恨俱可言,独有孟玉楼事说不出矣。】【绣像夹批:口角妙。】</span>床帐妆奁,都搬的去了。打了一场官司,将房儿卖了,弄的我一贫如洗。多亏了俺爹朋友王杏庵周济,把我才送到临清晏公庙那里出家。不料又被光棍打了,拴到咱府中。自从咱府中出去,投亲不理,投友不顾,因此在寺内佣工。多亏姐姐挂心,使张管家寻将我来,得见姐姐一面,犹如再世为人了。”说到伤心处,两个都哭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句抹过前文。】</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惨然。】</span>

    正说话中间,只见守备退厅,左右掀开帘子,守备进来。这陈敬济向前,倒身下拜。慌的守备答礼相还,说:“向日不知是贤弟,被下人隐瞒,误有冲撞,贤弟休怪。”敬济道:“不才有话,一向缺礼,有失亲近,望乞恕罪。”又磕下头去。守备一手扯起,让他上坐。敬济乖觉,那里肯,务要拉下椅儿旁边坐了。守备关席,春梅陪他对坐下。须臾,换茶上来。吃毕,守备便问:“贤弟贵庚?一向怎的不见?如何出家?”敬济使告说:“小弟虚度二十四岁。俺姐姐长我一岁,是四月二十五日午时生。向因父母双亡,家业凋丧,妻又没了,出家在晏公庙。不知家姐嫁在府中,有失探望。”守备道:“自从贤弟那日去后,你令姐昼夜忧心,常时啾啾唧唧,不安直到如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补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春梅一段相思,守备又为说出,妙甚。】</span>一向使人找寻贤弟不着,不期今日相会,实乃三生有缘。”

    看官听说,若论周守备与西门庆相交,也该认得陈敬济,原来守备为人老成正气,旧时虽然来往,并不留心管他家闲事。就是时常宴会,皆同的是荆都监、夏提刑一班官长,并未与敬济见面。况前日又做了道士一番,那里还想的到西门庆家女婿?所以被他二人瞒过,</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补出方是笔墨不漏。】</span>只认是春梅姑表兄弟。一面分付左右放桌儿,安排酒上来。须臾,摆设许多杯盘肴馔,汤饭点心,堆满桌上,银壶玉盏,酒泛金波。守备相陪叙话,吃至晚来,掌上灯烛方罢。守备分付家人周仁,打扫西书院干净,那里床帐都有。春梅拿出两床铺盖衾枕,与他安歇。又拨了一个小厮喜儿答应他。又包出两套绸绢衣服来,与他更换。每日饭食,春梅请进后边吃。正是:一朝时运至,半点不由人。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但见:行见梅花腊底,忽逢元旦新正。

    不觉艳杏盈枝,又早新荷贴水。

    敬济在守备府里,住了个月有余。一日是四月二十五日,春梅的生日。吴月娘那边买了礼来,一盘寿桃,一盘寿面,两只汤鹅,四只鲜鸡,两盘果品,一坛南酒。玳安穿青衣拿贴儿送来。守备正在厅上坐的,门上人禀报,抬进礼来。玳安递上贴儿,扒在地下磕头。守备看了礼贴儿,说道:“多承你奶奶费心,又送礼来。”一面分付家人:“收进礼去,讨茶来与大官儿吃。把礼贴教小伴当送与你舅收了。封了一方手帕、三钱银子与大官儿,抬盒人钱一百文,拿回贴儿,多上覆。”说毕,守备穿了衣服,就起身拜人去了。玳安只顾在厅前伺候,讨回贴儿。只见一个年少的,戴着瓦楞帽儿,穿着青纱道袍,凉鞋净袜,从角门里走出来,手中拿着贴儿赏钱,递与小伴当,一直往后边去了。“可霎作怪,模样倒好相陈姐夫一般。他如何却在这里?”只见小伴当递与玳安手帕银钱,打发出门。

    到于家中,回月娘话。见回贴上写着“周门庞氏敛衽拜”。月娘便问:“你没见你姐?”玳安道:“姐姐倒没见,倒见姐夫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对王婆一言相照。】</span>月娘笑道:“怪囚,你家倒有恁大姐夫!</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丑绝。】</span>守备好大年纪,你也叫他姐夫。”玳安道:“不是守备,是咱家的陈姐夫。我初进去,周爷正在厅上,我递上贴儿与他磕了头,他说:'又生受你奶奶送重礼来。'分付伴当拿茶与我吃,'把贴儿拿与你舅收了,讨一方手帕、三钱银子与大官儿,抬盒人是一百文钱。'说毕,周爷穿衣服出来,上马拜人去了。半日,只见他打角门里出来,递与伴当回贴赏赐,他就进后边去了,我就押着盒担出来。不是他却是谁?”月娘道:“怪小囚儿,休胡说白道的。那羔子知道流落在那里讨吃?不是冻死,就是饿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月娘自己如此,安怪吴典恩!】</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月娘一味小量人,小量至敬济,可谓万万无失而犹不然,则人苟一口不死,安可以贤愚贵贱小量之哉!】</span><span class="z">【</span><span class="z">文龙旁批:月娘亦曾受敬济恩情来?亦曾借敬济百金来?亦曾因敬济得官来?私物,西门庆作主,月娘为从。敬济之戏孝哥是应当的,敬济之死大姐是应当的,比拟不类,也要批书。</span><span class="z">】</span>他平白在那府里做甚么?守备认的他甚么毛片儿,肯招揽下他?”玳安道:“奶奶敢和我两个赌,我看得千真万真,就烧的成灰骨儿我也认的。”月娘道:“他穿着甚么?”玳安道:“他戴着新瓦楞帽儿,金簪子。身穿着青纱道袍,凉鞋净袜。吃的好了。”月娘道:“我不信,不信。”这里说话不题。

    却说陈敬济进入后边,春梅还在房中镜台前搽脸,描画双蛾。敬济拿吴月娘礼贴儿与他看。因问:“他家如何送礼来与你?是那里缘故?”这春梅便把清明郊外,永福寺撞遇月娘相见的话,诉说一遍。后来怎生平安儿偷了解当铺头面,吴巡简怎生夹打平安儿,追问月娘奸情之事,薛嫂又怎生说人情,守备替他处断了事,落后他家买礼来相谢。正月里,我往他家与孝哥儿做生日,勾搭连环到如今。他许下我生日买礼来看我一节,说了一遍。敬济听了,把眼瞅了春梅一眼,</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活跳。】</span>说:“姐姐,你好没志气。想着这贼淫妇那咱,把咱姐儿们生生的拆散开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知正是志气。】</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春梅自厚,敬济自薄。然春梅出谷迁乔,富贵缘此而起,故易厚;敬济流离辛苦备尝之矣,自不得不追恨而薄矣。】</span><span class="z">【</span><span class="z">文龙旁批:这是志气?从此,奸情条例可以删却矣。真是不通。</span><span class="z">】</span>又把六姐命丧了,永世千年,门里门外不相逢才好,反替他去说人情儿。那怕那吴典恩拷打玳安小厮,供出奸情来,随他那淫妇一条绳子拴去,出丑见官,管咱每大腿事?他没和玳安小厮有奸,怎的把丫头小玉配与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出仇恨。】</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仇口硬判,酷肖。】</span>有我早在这里,我断不教你替他说人情。他是你我仇人,又和他上门往来做甚么?六月连阴--想他好情儿!”几句话,说得春梅闭口无言。这春梅道:“过往勾当,也罢了,还是我心好,不念旧仇。”敬济道:“如今人好心不得这报哩。”春梅道:“他既送了礼,莫不白受他的?他还等着我这里人请他去哩。”敬济道:“今后不消理那淫妇了,又请他怎的?”春梅道:“不请他又不好意思的。丢个贴儿与他,来不来随他就是了。他若来时,你在那边书院内,休出来见他,往后咱不招惹他就是了。”敬济恼的一声儿不言语,走到前边,写了贴儿。春梅使家人周义去请吴月娘。月娘打扮出门,教奶子如意儿抱着孝哥儿,坐着一顶小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春梅大轿。】</span>玳安跟随,来到府中。春梅、孙二娘都打扮出来,迎接至后厅相见,叙礼坐下。如意儿抱着孝哥儿,相见磕头毕。敬济躲在那边书院内,不走出来,由着春梅、孙二娘在后厅摆茶安席递酒。叫了两个妓女韩玉钏、郑娇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冷结金钏、月儿。言下有物是人非之感。】</span>弹唱,俱不必细说。

    玳安在前边厢房内管待。只见一个小伴当,打后边拿着一盘汤饭点心下饭,往西角门书院中走。玳安便问他拿与谁吃,小伴当说:“是与舅吃的。”玳安道:“代舅姓甚么?”小伴当道:“姓陈。”这玳安贼,悄悄后边跟着他到西书院。小伴当便掀帘子进去,放卓儿吃。这玳安悄悄走出外来,依旧坐在厢房内。直待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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