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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回 因抱恙玉姐含酸 为护短金莲泼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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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 class="q"></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此回写金莲淘气,乃先写如意,总为金莲淘气之根也。

    申二姐之见怒于春梅,而月娘乃与金莲合气,何也?日以春梅实以玉箫故也。玉箫又月娘之婢也。玉箫婢私书童,金莲之所目睹者也。意中岂不日:尔婢私人而不知,乃责我婢之骂人,且日:奶子私主而不管,乃管我婢之骂人。况乎自不愤吹箫,其心高气傲,已争十二分体面。盖自有瓶儿以至于今,方得其死后一畅,不知不觉,诸色尽露骄矜气象,且也自元夜游行之志,今即以瓶儿之衣酬之,其满为何如?乃月娘一语拂之,宜乎其不能耐矣。而壬子之期又误,故满腹矜骄满足,变为满腹拂逆不愤,以与月娘闹,盖犹欲为忆吹箫之稿也。不知月娘止见春梅,不见玉箫,甚矣! 不修其身,无以齐其家,月娘无以服金莲,西门亦无以服月娘,皆不修身之谓也。信平作者以阳秋之笔,隐罪月娘,而以玉箫明丑之也。

    前文教众人到娇儿房中去,是一番羞怒。此回月娘说春梅,而金莲护短,是一番羞怒。 西门庆护短,又是一番羞怒。此丹娘淘气之由,而皮袄又是一番心事,合在其中发出,却不在此帐算也。

    皮袄者,瓶儿之衣也,乃月娘、金莲争之,直将其墙头二人公同递物心事说出。夫月娘、金莲,西门庆之妻妾也,瓶儿,花家之人,三人并未谋面;乃一旦月娘为之设法,用盒抬银,金莲、月娘、春梅铺毡,墙头递物,不啻与瓶儿一鼻孔出气者,财之为事也。夫财在而月娘有心,金莲岂无心?乃银物俱归上房,而金莲之不愤可知。其挑月娘、西门不合于瓶儿入门时,盖有由也。至于瓶儿入门,问金 髻,西门词语之间,上有愧色,况众妻妾平!其争其妒,大抵由财色而起。夫财色有一,已足亡身。今瓶儿双擅其二,宜乎其死之早,并害及其子也。至于死,金莲快,而月娘亦快。金莲快,吾

    之色无夺者;月娘快,彼之财全入已;故瓶儿着完寿衣,而锁匙巳入上房矣。此二人之隐衷也。乃金莲之隐易知,而月娘之隐难见,今全于皮袄发之。何则?金莲固日他人之财,均可得也,而月娘则久已认为已有矣。一旦西门令二婢一奶子守之,己不能耐。然而月娘老奸巨滑人也。回心一想,即守之于花楼下,乃我之外库耳,且可息人之争,故从之而下逆。今忽以皮袄与金莲,是凡可取而与之者,皆非我所有也,能不急争之于?然而老奸巨滑者,必不肯以此而争之,则春梅一骂之由,正月娘寻之而不得者也。而金莲又有满肚不愤乃一旦而对面,不至于撒泼不止也。写月娘、金莲必淘气而散者,一见西门死后,不能容金莲之故。且瓶儿先疏后合,金莲先密后,正两两相照也。

    写月娘以子挟制其夫处,真是诸妾之不及,真是老奸巨滑。 以此而知,从前烧夜香俱假也。作者特用阳秋之笔,又写一隐恶之月娘与金莲对也。

    前瓶儿来,月娘扫雪,盖与瓶儿合也,却是玉楼生日。此与金莲淘气,是与金莲疏也,却又是玉’楼生日。遥遥相对,为一大章法,大照应。

    金莲撒泼之先,却写一玉姐含酸。夫玉姐自入门时至今,何日不合酸?乃此日不能宁耐,何哉?盖有惩于瓶儿也。何则?元夜取皮袄,玉楼、瓶儿皆有皮袄者也,是二人乃一体之人。今几何时,而瓶儿之衣,已入他人之手,固应于伯爵家赴会时,现金莲翩翩之态,而自动前车之悲也。况瓶儿之财,人争利之,玉楼亦几几乎续之矣。 明眼人岂不自知?—固一念及,而薛媒婆之恨,已悔无及矣。此处写含酸,特为李衙内引也。则又作者散场之笔,而何其神妙如此!

    未娶金莲,先娶玉楼;未散金莲,先散玉楼。信乎玉楼为金莲之衬叠文字也。

    一路写金莲得意。不特瓶儿死后,诸事快意,即李桂儿被拿,又是第一快心之事。盖欲为金莲放心肆意于敬济,以逼到武二哥手,故不得不为之极力写其肆志快意—之极也。桂儿宠而金莲受辱,月儿宠而金莲之出身处受 污。总之,作者深恶金莲,处处以娼妓丑之,且以娼妓丑其出身之所也。

    争锋毁院后,月娘、瓶儿始合;惊走三官,月娘、金莲已离:又是绝大章法。盖前桂儿败,而月娘快,金莲亦快。两快,而瓶儿容与其间矣。 此文桂儿败,而金莲愈快,月娘未必快。愈快则骄,未必快则怒。宜乎金莲、月娘之共相对敌也。月娘未必快者何?盖以干女故也。看其前文为桂儿说东京人情,此文为桂儿解释三官,俨然一李三妈之不啻。甚矣!作者特用大笔如椽写一桂儿,盖欲骂西门庆之妾为娼,而使其妻为老鸨儿也。故写月娘纯以阳秋者以此。混混看者,谁其知之?

    看他写相骂时,却夹写玉楼、娇儿、大妗子、三尼诸人,真是心闲手敏。而雪娥必至闹后方言,大姐在坐而无一言者,各人心事如画。盖雪娥自快,而大姐为瓶儿快之也。至于放去姥姥,又是绝妙乖滑之笔,分明借姥姥起端,却是借起端为省笔。不然,月娘骂姥姥固不妙,姥姥阻金莲与不阻金莲亦不妙,文字大是碍手,不如一去之为畅快好写也。

    金莲入门时,大书其颠寒作热,听篱察笆,盖以一笔贯至此回也。

    月娘骂处,却都是瓶儿、雪娥旧话,是代从前受怨之人一齐发泄,然则怨怒之于人大矣哉!

    此处写玉楼,其云雨处,与雪夜烧香之月娘一样,而西门亦是一样抱渐。然而玉楼自是含酸,月娘全是做作,前后特特相映,明明丑月娘也。

    夫写相骂之时,乃插三尼,可谓忙中闲笔矣。乃直写至看狗,其闲为何如哉!

    玉箫学舌,作两番写,其相骂时,亦作两番写,中用拉劝者一间也。

    篇内写月娘相骂,忽入金莲,知桂儿被恼之言,不是闲扯。盖特写金:莲于瓶儿死,又桂儿辱,一片得意骄人神理,为金莲数月来,月娘之所不能宁耐者也。

    内插荆都监事,明言荆棘起于庭前,行见月缺花残,劳园募芜,为‘歌舞者报一伤心之信也,岂泛泛写一交游之人乎?

    上文写一吃溺之金莲,此回又写一效尤之如意儿,总为舔痈吮痔者极力丑之也。

    写月娘挟制西门处,先以胎挟之,后以死制之,再以瓶儿之前车动之,谁为月娘为贤妇人哉?吾生生世世不愿见此人也。

    写西门踢玉箫,亦偏爱常情,乃,不知作者特特点出玉箫吹散梅花之故也。

    申者,七月之数也。莲至七月将衰。又申者,金也。金风新来,宜平金莲母子之所必争者也。郁者,也, 春意于将来,自当与春梅相合。况韩者,寒也,秋来则寒,寒至有秋。故申二姐,必韩道国家荐来,而此后至西门死,全写雪月时节,是知由此秋风而渐引也。

    月娘怒金莲,说桂姐事只我知道,又为干女儿护短也。则月娘岂人类哉!</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span>

    诗曰:双双蛱蝶绕花溪,半是山南半水西。

    故园有情风月乱,美人多怨雨云迷。

    频开檀口言如织,温托香腮醉如泥。

    莫道佳人太命薄,一莺啼罢一莺啼。

    话说月娘听宣毕《黄氏宝卷》,各房宿歇不题。单表潘金莲在角门边,撞见西门庆,相携到房中。见西门庆只顾坐在床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妙景。】</span>因问:“你怎的不脱衣裳?”那西门庆搂定妇人,笑嘻嘻说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比瓶儿在日,直过那边去何如?令人有今昔之感。】</span>“我特来对你说声,我要过那边歇一夜儿去。你拿那淫器包儿来与我。”妇人骂道:“贼牢,你在老娘手里使巧儿,拿这面子话儿来哄我!我刚才不在角门首站着,你过去的不耐烦了,又肯来问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明见处,亦自可人。】</span>这是你早辰和那歪剌骨商定了腔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过来人,如何瞒得?张大户家,定须如此。】</span>嗔道头里使他来送皮袄儿,又与我磕了头。小贼歪剌骨,把我当甚么人儿?在我手内弄剌子。我还是李瓶儿时,教你活埋我!雀儿不在那窝儿里,我不醋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文字如玉连环,又是得意语。】</span>西门庆笑道:“那里有此勾当,他不来与你磕个头儿,你又说他的不是。”</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爱语。】</span>妇人沉吟良久,说道:“我放你去便去,不许你拿了这包子去,与那歪剌骨弄答的龌龌龊龊的,到明日还要来和我睡,好干净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顾订壬子日。】</span>西门庆道:“我使惯了,你不与我却怎样的!”缠了半日,妇人把银托子掠与他,说道:“你要,拿了这个行货子去。”西门庆道:“与我这个也罢。”一面接的袖了,趔趄着脚儿就往外走。</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情景逼肖,是写生手。】</span>妇人道:“你过来,我问你,莫非你与他一铺儿长远睡?</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既睡矣,而不许其长远,恐其长远,即有话说。总是自潜踪后,千年怕麻绳子也。】</span>惹得那两个丫头也羞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瓶儿已死的情景。】</span>无故只是睡那一回儿,还放他另睡去。”西门庆道:“谁和他长远睡?”说毕就走。妇人又叫回来,说道:“你过来,我分付你,慌怎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妙绝。是深思远虑,不许其去不好,许其去,又怕为蕙莲之续。一团神理也。】</span>西门庆道:“又说甚么?”妇人道:“我许你和他睡便睡,不许你和他说甚闲话,教他在俺们跟前欺心大胆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上文不许其长远睡,即是为此意,因一时不便出诸口中,故止云不许其长远睡。然又细思,既放他去睡,焉能断其不长远,不说话,故又叫回,明说心事。总是提笔曲曲,将人情写来活见。】</span>我到明日打听出来,你就休要进我这屋里来,我就把你下截咬下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蕙莲得意时。防不然,真有此景。】</span>西门庆道:“怪小淫妇儿,琐碎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句是走着说者,可想。】</span>一直走过那边去了。春梅便向妇人道:“由他去,你管他怎的?婆婆口絮,媳妇耳顽,倒没的教人与你为冤结仇,</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等深意,惟身亲其地者知之,即春梅亦不能知也。】</span>误了咱娘儿两个下棋。”一面叫秋菊关上角门,放卓儿摆下棋子。两个下棋不题。

    且说西门庆走过李瓶儿房内,掀开帘子。如意儿正与迎春、绣春炕上吃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薛姑子将宣卷时。】</span>见了西门庆,慌的跳起身来。西门庆道:“你们吃饭。”于是走出明间李瓶儿影跟前一张交椅上坐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瓶儿安在?西门此时对瓶儿,亦不见瓶儿矣。】</span>不一时,如意儿笑嘻嘻走出来,说道:“爹,这里冷,你往屋里坐去罢。”这西门庆就一把手搂过来,就亲了个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春日蕙莲遥对。】</span>一面走到房中床正面坐了。火炉上顿着茶,迎春连忙点茶来吃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合同做贼。】</span>如意儿在炕边烤着火儿站立,问道:“爹,你今日没酒,还有头里与娘供养的一桌菜儿,一素儿金华酒,</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即有烧鸭子下之,瓶儿不复问矣。】</span>留下预备筛来与爹吃。”西门庆道:“下饭你们吃了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瓶儿,岂特我有衣裳之悲哉!一滴九泉,千秋同恨。】</span>只拿几个果碟儿来,我不吃金华酒。”一面教绣春:“你打个灯笼,往藏春坞书房内,还有一坛葡萄酒,你问王经要了来,筛与我吃。”绣春应诺,打着灯笼去了。迎春连忙放桌儿,拿菜儿。如意儿道:“姐,你揭开盒子,等我拣两样儿与爹下酒。”于是灯下拣了几碟精味果菜,摆在桌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路写来的是已死之瓶儿房中,又的是丫头奶娘相伴,故妙。】</span>良久,绣春取了酒来,打开筛热了。如意儿斟在钟内,递上。西门庆尝了尝,十分精美。如意儿就挨近桌边站立,侍奉斟酒,又亲剥炒栗子儿与他下酒。迎春知局,就往后边厨房内与绣春坐去了。

    西门庆见无人在跟前,就叫老婆坐在他膝盖儿上,搂着与他一递一口儿饮酒。</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起先站立盖为迎春在也。】</span>一面解开他对襟袄儿,露出他白馥馥酥胸,用手揣摸他奶头,夸道:“我的儿,你达达不爱你别的,只爱你到好白净皮肉儿,与你娘一般样儿,</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囗入提起瓶儿,爱中着想,热处余情,当亦情种。</span><span class="l">】</span>我搂你就如同搂着他一般。”</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直与翡翠轩对照,所以云是瓶儿后身。】</span>如意儿笑道:“爹,没的说,还是娘的身上白。我见五娘虽好模样儿,皮肤也中中儿的,红白肉色儿,不如后边大娘、三娘到白净。</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小人少得寸地,便有一番批点,推敲金莲所防在是,彼春梅未之或知也。</span><span class="l">】</span>三娘只是多几个麻儿。倒是他雪姑娘生得清秀,又白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与蕙莲雪洞中语一样,所云是蕙莲小样。】</span>又道:“我有句话对爹说,迎春姐有件正面戴仙子儿要与我,他要问爹讨娘家常戴的金赤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曾几何时,诸物分去殆尽。此又独提赤虎,盖为满池娇一照也。】</span>正月里戴,爹与了他罢。”西门庆道:“你没正面戴的,等我叫银匠拿金子另打一件与你,你娘的头面箱儿,你大娘都拿的后边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软已尽去矣。而如意、迎春,且不得知,深文曲笔写月娘老奸巨滑隐利人财处,可恨可畏。则与金莲上气,大都在争瓶儿之物居多,意者一草一木不许人动也。如意、迎春乃守瓶儿房中者,瓶儿细软俱去且不得知,彼金莲乌得而知之乎?皮袄之要,宜乎其不看头势也。此处自是作者用意写月娘处,岂是描写如意要物与蕙莲要香茶同年而语也。】</span>怎好问他要的。”老婆道:“也罢,你还另打一件赤虎与我罢。”一面走下来就磕头谢了。两个吃了半日酒。如意儿道:“爹,你叫姐来也与他一杯酒吃,惹他不恼么?”西门庆便叫迎春,不应。</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是写死瓶儿的房中也。】</span>老婆亲到走到厨房内,说道:“姐,爹叫你哩。”迎春一面到跟前。西门庆令如意儿斟了一瓯酒与他,又拣了两箸菜儿放在酒托儿上。那迎春站在旁边,一面吃了。如意道:“你叫绣春姐来也吃些儿。”迎春去了,回来说道:“他不吃了。”就向炕上抱他铺盖,和绣春厨房炕上睡去了。

    这老婆陪西门庆吃了一回酒,收拾家火,又点茶与西门庆吃了。原来另预备着一床儿铺盖与西门庆睡,都是绫绢被褥,扣花枕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得在好丑精粗之间,是大人家奶娘的被褥,又却是得宠的奶娘被褥,故妙。】</span>在薰笼内薰的暖烘烘的。老婆便问:“爹,你在炕上睡,床上睡?”西门庆道:“我在床上睡罢。”如意儿便将铺盖抱在床上铺下,打发西门庆解衣上床。他又在明间内打水洗了牝,掩上房门,将灯移近床边,方才脱衣裤上床,与西门庆相搂相抱,并枕而卧。妇人用手捏弄他那话儿,上边束着银托子,狰狞跳脑,又喜又怕。两个口吐丁香,交搂在一处。西门庆见他仰卧在被窝内,脱的精赤条条,恐怕冻着他,又取过他的抹胸儿替他盖着胸膛上。两手执其两足,极力抽提。老婆气喘吁吁,被他肏得面如火热。又道:“这衽腰子还是娘在时与我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暗暗写其效金莲颦处。盖上文试绫带,金莲固自云将</span><span class="q">衽</span><span class="q">腰甸腰,此处不言,止言</span><span class="q">衽</span><span class="q">腰旧了,便情事如画。】</span>西门庆道:“我的心肝,不打紧处,到明日铺子里,拿半个红段子,做小衣儿穿在身上伏侍我。”老婆道:“可知好哩。”西门庆道:“我只要忘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曾问过者。】</span>你今年多少年纪?你姓甚么?排行几姐?我只记你男子汉姓熊。”老婆道:“他便姓熊,叫熊旺儿。我娘家姓章,排行第四,今三十二岁。”西门庆道:“我原来还大你一岁。”</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西门将死。恐一路自冰鉴后,未曾写其年纪,下文纪其寿算,看官眼迷,此处闲中一醒。】</span>一壁干首,一面口中呼叫他:“章四儿,你用心伏侍我,等明日后边大娘生了孩子,你好生看奶着。你若有造化,也生长一男半女,我就扶你起来,与我做一房小,就顶你娘的窝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金莲前言不诬。】</span>你心下何如?”老婆道:“奴男子汉已是没了,娘家又没人,奴情愿一心伏侍爹,就死也不出爹这门。</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立志如此。】</span>若爹可怜见,可知好哩。”西门庆见他言语儿投着机会,心中越发喜欢,攥着他雪白两只腿儿,</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只“雪白腿儿”四字,便足消魂,金莲在其下风矣。</span><span class="l">】</span>只顾没棱探脑,两个扇干,抽提的老婆在下,无不叫出来。娇声怯怯,星眼朦朦。良久,却令他马伏在下,自舒双足,西门庆披着红绫被,骑在他身上,那话插入牝中。灯光下,两手按着他雪白的屁股,只顾扇打,口中叫:“章四儿,你好生叫着亲达达,休要住了,我丢与你罢。”那妇人在下举股相就,真个口中颤声柔语,呼叫不绝,足顽了一个时辰,西门庆方才精泄。良久,拽出麈柄来,老婆取帕儿替他搽拭。搂着睡到五更鸡叫时方醒,老婆又替他吮咂。西门庆告他说:“你五娘怎的替我咂,半夜怕我害冷,</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合着宠利丈夫,吮痈呧痔者多矣,况妇人女子乎?大庭广众之中,寡廉丧耻者多矣,况闺榻房怖乎?莫讶莫笑。</span><span class="l">】</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叫莫要说,又说出来。</span><span class="l">】</span>连尿也不教我下来溺,都替我咽了。”老婆道:“这不打紧,</span>我也替爹吃了就是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此等人,岂少也哉。】</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效尤的妙。</span><span class="l">】</span>这西门太真个把胞尿都溺在老婆口内。当下两个旖旎温存,万千罗唣,肏捣了一夜。

    次日,老婆先起来,开了门,预备火盆,打发西门庆穿衣梳洗出门。到前边分付玳安:“教两名排军把卷棚放的流金八仙鼎,写帖儿抬送到宋御史老爹察院内,交付明白,讨回贴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宋御史不名乔年乎?今日送鼎去,是炉鼎送了长年也,寓意分明。】</span>又叫陈敬济,封了一匹金段,一匹色段,教琴童用毡包拿着,预备下马,要早往清河口,拜蔡知府去。正在月娘房内吃粥,月娘问他:“应二那里,俺们莫不都去,也留一个儿看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是不快皮袄的意思。言他要皮袄去赴席,我偏不叫他去,然又自知不能阻他,故下又转到雪娥也。心事不快如画。】</span>留下他姐在家,陪大妗子做伴儿罢。”西门庆道:“我已预备下五分人情,都去走走罢。左右有大姐在家陪大妗子,就是一般。我已许下应二了。”月娘听了,一声儿没言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满心不快金莲,非不快雪娥也,明眼人自知。】</span>李桂姐便拜辞说道:“娘,我今日家去罢。”月娘道:“慌去怎的,再住一日儿不是?”桂姐道:“不瞒娘说,俺妈心里不自在,家中没人,改日正月间来住两回儿罢。”拜辞了西门庆。月娘装了两盘茶食,又与桂姐一两银子,吃了茶,打发出门。</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月桂复合,夫前文留下夏花,月娘亲自怒骂玳安,今日已忘之乎?写月娘便是十足奸险,包藏祸心之人。】</span>

    西门庆才穿上衣服,往前边去,忽有平安儿来报:“荆都监老爹来拜。”</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出门人来此,为板定大章法,盖簇花之用也。】</span>西门庆即出迎接,至厅上叙礼。荆都监叩拜堂上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荆棘生于堂上矣。】</span>“久违,欠礼,高转失贺。”西门庆道:“多承厚贶,尚未奉贺。”叙毕契阔之情,分宾主坐下,左右献上茶汤。荆都监便道:“良骑俟候何往?”西门庆道:“京中太师老爷第九公子九江蔡知府,昨日巡按宋公祖与工部安凤山、钱云野、黄泰宇,都借学生这里作东,请他一饭。蒙他具拜贴与我,我岂可不回拜他拜去?诚恐他一时起身去了。”荆都监道:“正是。小弟有一事特来奉渎。巡按宋公正月间差满,只怕年终举劾地方官员,望乞四泉借重与他一说。闻知昨日在宅上吃酒,故此斗胆恃爱。倘得寸进,不敢有忘。”西门庆道:“此是好事,你我相厚,敢不领命?你写个说贴来,幸得他后日还有一席酒在我这里,等我抵面和他说又好说些。”荆都监连忙下位来,又与西门庆打一躬道:“多承盛情,衔结难忘。”便道:“小弟已具了履历手本在此。”一面叫写字的取出,荆都监亲手递上,与西门庆观看。上面写着:“山东等处兵马都监清河左卫指挥佥事荆忠,年三十二岁。系山后檀州人。由祖后军功累升本卫正千户。从某年由武举中式,历升今职,管理济州兵马。”一一开载明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作者固以西门等人为荆棘。荆棘将去,西门将死矣。】</span>西门庆看毕,荆都监又向袖中取出礼贴来,递上说道:“薄仪望乞笑留。”西门庆见上面写着“白米二千石”,说道:“岂有此理,这个学生断不敢领,以此视人,相交何在?”荆都监道:“不然。总然四泉不受,转送宋公也是一般,何见拒之深耶?倘不纳,小弟亦不敢奉渎。”推让再三,西门庆只得收了,说道:“学生暂且收下。”一面接了,说道:“学生明日与他说了,就差人回报。”茶汤两换,荆都监拜谢起身去了。西门庆上马,琴童跟随,拜蔡知府去了。

    却说玉箫打发西门庆出门,就走到金莲房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吹散春光,必用玉萧,令人有江城五月悲。人知春梅为领袖,不知玉箫乃要紧消息也。】</span>说:“五娘,昨日怎的不往后边去坐?俺娘好不说五娘哩。说五娘听见爹前边散了,往屋里走不迭。昨日三娘生日,就不放往他屋里去,把拦的爹恁紧。</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是俺娘的话。】</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斗气之根坐此。</span><span class="l">】</span>三娘道:‘没的羞人子剌剌的,谁耐烦争他。左右是这几房里,随他串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是三娘的话。】</span>金莲道:“我待说,就没好口,肏瞎了他的眼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试问此三句不自上“不愤忆吹箫”后,曲曲写金莲得意,如此一笔便到此十二分声势也?行文之难如此!】</span>昨日你道他在我屋里睡来么?”</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若非西门庆靦覥,未免口硬不得。</span><span class="l">】</span>玉箫道:“前边老到只娘屋里。六娘又死了,爹却往谁屋里去?”金莲道:“鸡儿不撒尿--各自有去处。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顶窝儿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毋亦将窝借顶乎?一笑。】</span>玉箫又说:“俺娘又恼五娘问爹讨皮袄不对他说。落后爹送钥匙到房里,娘说了爹几句好的,说:‘早是李大姐死了,便指望他的,他不死只好看一眼儿罢了。’”</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果然。</span><span class="l">】</span>金莲道:“没的扯那毴淡!有一个汉子做主儿罢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得意语。】</span>你是我婆婆?你管着我。我把拦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得意语。】</span>我拿绳子拴着他腿儿不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得意话,方知前写金莲之妙也。】</span>偏有那些毴声浪气的!”玉箫道:“我来对娘说,娘只放在心里,休要说出我来。今日桂姐也家去了,俺娘收拾戴头面哩,五娘也快些收拾了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匆匆顿住。】</span>说毕,玉箫后边去了。这金莲向镜台前搽胭抹粉,插茶戴翠,又使春梅后边问玉楼,今日穿甚颜色衣裳。</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游丝飘渺。】</span>玉楼道:“你爹嗔换孝,都教穿浅色衣服。”五个妇人会定了,都是白鬏髻,珠子箍儿,浅色衣服。惟吴月娘戴着白绉纱金梁冠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清河妆束。】</span>上穿着沉香遍地金妆花补子袄儿,纱绿遍地金裙。一顶大轿,四顶小轿,排军喝路,棋童、来安三个跟随,拜辞了吴大妗子、三位师父、潘姥姥,径往应伯爵家吃满月酒去了。不题。

    却说如意儿和迎春,有西门庆晚夕来吃的一桌菜,安排停当,还有一壶金华酒,</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做文总是在会讨便宜。如上文金华酒,不知有意为此写否,然此一借,便觉上文是伏笔矣。】</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映前。</span><span class="l">】</span>向坛内又打出一壶葡萄酒来,午间请了潘姥姥、春梅,郁大姐弹唱着,在房内做一处吃。吃到中间,也是合当有事,春梅道:“只说申二姐会唱的好《挂真儿》,没个人往后边去叫他来,好歹教他唱个咱们听。”迎春才待使绣春叫去,只见春鸿走来烘火。春梅道:“贼小蛮囚儿,你不是冻的那腔儿,还不寻到这屋里来烘火。”因叫迎春:“你

    酾半瓯子酒与他吃。”分付:“你吃了,替我后边叫将申二姐来。就说我要他唱曲儿与姥姥听。”春鸿把酒勾了,一直走到后边,不想申二姐伴着大妗子、大姐、三个姑子、玉箫都在上房里坐的,正吃茶哩。忽见春鸿掀帘子进来,叫道:“申二姐,你来,俺大姑娘前边叫你唱个曲儿与他听去哩。”这申二姐道:“你大姑娘在这里,又有个大姑娘出来了?”春鸿道:“是俺前边春梅姑娘叫你。”申二姐道:“你春梅姑娘他稀罕怎的,也来叫我?有郁大姐在那里,也是一般。我这里唱与大妗奶奶听哩。”大妗子道:“也罢,申二姐,你去走走再来。”那申二姐坐住了,不动身。</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自恃有王六儿在,然亦不知春梅之为春梅也。】</span>春鸿一直走到前边,对春梅说:“我叫他,他不来哩。”春梅道:“你说我叫他,他就来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直与月娘叫众人,李娇儿房中睡羞讪一样。】</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有此自负,宜其不平愈甚。</span><span class="l">】</span>春鸿道:“我说前边大姑娘叫你,他意思不动,说这是大姑娘,那里又钻出个大姑娘来了?我说是春梅姑娘,他说你春梅姑娘便怎的,有郁大姐罢了,他从几时来也来叫我,我不得闲,在这里唱与大妗奶奶听哩。大妗奶奶到说你去走走再来,他不肯来哩。”这春梅不听便罢,听了三尸神暴跳,五脏气冲天,一点红从耳畔起,须臾紫遍了双腮。众人拦阻不住,一阵风走到上房里,指着申二姐一顿大骂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上文玉箫过舌,看官正拟看金莲撒泼,不意顿住金莲,乃写春梅,真是奇绝。】</span>“你怎么对着小厮说我‘那里又钻出个大姑娘来了’,‘稀罕他也来叫我’?你是甚么总兵官娘子,不敢叫你!</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其志如此。】</span>俺们在那毛里夹着,是你抬举起来,如今从新钻出来了?你无非是个走千家门、万家户,贼狗攮的瞎淫妇!你来俺家才走了多少时儿,就敢恁量视人家?你会晓的甚么好成样的套数儿,左右是那几句东沟篱,西沟坝,油嘴狗舌,不上纸笔的那胡歌野词,就拿班做势起来!俺家本司三院</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扯得奇。</span><span class="l">】</span>唱的老婆,不知见过多少,稀罕你。韩道国那淫妇家兴你,俺这里不兴你。你就学与那淫妇,我也不怕。你好不好趁早儿去,贾妈妈与我离门离户。”</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顿住。然观其一路写来,确是春梅语,不是金莲语,所以入化也。】</span>那大妗子拦阻说道:“快休要破口。”把申二姐骂的睁睁的,敢怒而不敢言,说道:“耶嚛嚛,这位大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大姐待之,固是不知春梅者也。】</span>怎的恁般粗鲁性儿,就是刚才对着大官儿,我也没曾说甚歹话,怎就这般言语,泼口骂出来!此处不留人,更有留人处。”春梅越发恼了,骂道:“贼肏遍街捣遍巷的瞎淫妇,你家有恁好大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触怒处在此。】</span>比是你有恁性气,不该出来往人家求衣食,唱与人家听。趁早儿与我走,再也不要来了。”申二娘道:“我没的赖在你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逼真,如闻其声口。】</span>春梅道:“赖在我家,叫小厮把鬓毛都撏光了你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逼真,如闻其声口。】</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春梅大胆,口气自是不凡。</span><span class="l">】</span>大妗子道:“你这孩儿,今日怎的恁样儿的,还不往前边去罢。”那春梅只顾不动身。这申二姐一面哭哭啼啼下炕来,拜辞了大妗子,收拾衣裳包子,也等不的轿子来,央及大妗子使平安对过叫将画童儿来,领他往韩道国家去了。春梅骂了一顿,往前边去了。大妗子看着大姐和玉箫说道:“他敢前边吃了酒进来,不然如何恁冲言冲语的!骂的我也不好看的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反衬法,所以月娘恼也。】</span>你叫他慢慢收拾了去就是了,立逼着撵他去了,又不叫小厮领他,十分水深人不过。”玉箫道:“他们敢在前头吃酒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语中有偏向意。】</span>

    却说春梅走到前边,还气狠狠的向众人说道:“方才把贼瞎淫妇两个耳刮子才好。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哩!叫着他张儿致儿,拿班做势儿的。”迎春道:“你砍一枝损百枝,忌口些,郁大姐在这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偏有闲笔,反衬得到,真是异样文锦。】</span>春梅道:“不是这等说。像郁大姐在俺家这几年,大大小小,他恶讪了那个来?教他唱个儿,他就唱。那里像这贼瞎淫妇大胆。他记得甚么成样的套数,左来右去,只是那几句《山坡羊》、《琐南枝》,油里滑言语,上个甚么抬盘儿也怎的?我才乍听这个曲儿也怎的?我见他心里就要把郁大姐挣下来一般。”</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快人处,偏有此等情节,摹写逼真。】</span>郁大姐道:“可不怎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如闻其声口。】</span>昨日晚夕,大娘教我唱小曲儿,他就连忙把琵琶夺过去,他要唱。大姑娘你也休怪,他怎知道咱家里深浅?他还不知把你当谁人看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深知春梅者。】</span>春梅道:“我刚才不骂的:你上覆韩道国老婆那贼淫妇,你就学与他,我也不怕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自负语。夫人不知我而骂之,固是不服“炎凉”二字,然较之玉楼,则春梅又远矣。批书者自信能为春梅,不能为玉楼也。】</span>潘姥姥道:“我的姐姐,你没要紧气的恁样儿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反衬。】</span>如意儿道:“我倾杯儿酒,与大姐姐消消儿恼。”迎春道:“我这女儿着恼就是气。”</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玉楼、金莲之颦。看他写春梅骂人,却写大妗子、玉萧、郁大姐、潘姥姥 、如意、迎春,虽是反衬得到,却正是西门庆家中,不是野寺孤灯,瞎道姑骂徒工弟也。】</span>便道:“郁大姐,你拣套好曲儿唱个伏侍他。”这郁大姐拿过琵琶来,说道:“等我唱个“莺莺闹卧房”《山坡羊》儿。与姥姥和大姑娘听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即不离。妙绝。】</span>如意儿道:“你用心唱,等我斟上酒。”</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众人一时耸涌,使春梅气态毕露。】</span>那迎春拿起杯儿酒来,望着春梅道:“罢罢,我的姐姐,你也不要恼了,胡乱且吃你妈妈这钟酒儿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迎春之于春梅,又为玉楼之于金莲也。】</span>那春梅忍不住笑骂道:“怪小淫妇儿,你又做起我妈妈来了!”又说道:“郁大姐,休唱《山坡羊》,你唱个《江儿水》俺们听罢。”这郁大姐在旁弹着琵琶,慢慢唱“花娇月艳”,与众人吃酒不题。

    且说西门庆从新河口拜了蔡九知府,回来下马,平安就禀:“今日有衙门里何老爹差答应的来,请爹明日早进衙门中,拿了一起贼情审问。</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伏何十一案。】</span>又本府胡老爹送了一百本新历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百本历日,记明新年,是西门死期矣。然又引起下文乔亲家事。】</span>荆都监老爹差人送了一口鲜猪,一坛豆酒,又是四封银子。姐夫收下,交到后边去了,没敢与他回贴儿。晚上,他家人还来见爹说话哩。只胡老爹家与了回贴,赏了来人一钱银子。又是乔亲家爹送贴儿,明日请爹吃酒。”玳安儿又拿宋御史回贴儿来回话:“小的送到察院内,宋老爹说,明日还奉价过来。赏了小的并抬盒人五钱银子,一百本历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一百本历日。又言虽一日作两日过,君其如死何哉!】</span>西门庆走到厅上,春鸿连忙报与春梅众人,说道:“爹来家了,还吃酒哩。”春梅道:“怪小蛮囚儿,爹来家随他来去,管俺们腿事!没娘在家,他也不往俺这边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找足春梅十分骄满。】</span>众人打伙儿吃酒顽笑,只顾不动身。西门庆到上房,大妗子和三个姑子,都往那边屋里去了。玉箫向前与他接了衣裳,坐下,放桌儿打发他吃饭。教来兴儿定桌席:三十日与宋巡按摆酒;初一日刘、薛二内相,帅府周爷众位,吃庆官酒。分付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头绪纷然,一丝不乱。】</span>玉箫在旁请问:“爹吃酒,筛甚么酒吃?”西门庆道:“有刚才荆都监送来的那豆酒取来,打开我尝尝,看好不好。”只见来安儿进来,禀问接月娘去。玉箫便使他提酒来,打破泥头,倾在钟内,递与西门庆呷了一呷,碧靛般清,其味深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荆棘相斗者,自是此一派妙人。】</span>西门庆令:“斟来我吃。”须臾,摆上菜来,西门庆在房中吃酒。

    却说来安同排军拿灯笼,晚夕接了月娘众人来家。都穿着皮袄,都到上房来拜西门庆。惟雪娥与西门庆磕头,起来又与月娘磕头。拜完了,又都过那边屋里,去拜大妗子与三个姑子。月娘便坐着与西门庆说话:“应二嫂见俺们都去,好不喜欢!酒席上有隔壁马家娘子和应大嫂、杜二娘,也有十来位娘子。叫了两个女儿弹唱。养了好个平头大脸的小厮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谓春花竟能秋实,西门能不伤心?】</span>原来他房里春花儿,比旧时黑瘦了好些,只剩下个大驴脸一般的,也不自在哩。今日乱的他家里大小不安,本等没人手。临来时,应二歌与俺们磕头,谢了又谢,多多上覆你,多谢重礼。”西门庆道:“春花儿那成精奴才,也打扮出来见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说得好笑,真见轻薄。</span><span class="l">】</span>月娘道:“他比那个没鼻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没眼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是鬼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出来见不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西门庆道:“那奴才,撒把黑豆只好教猪拱罢。”月娘道:“我就听不上你恁说嘴。只你家的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拿掇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span>出来见的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不快金莲也。总是忙中闲笔,否则即入春梅为无味之甚。】</span>那王经在旁立着,说道:“应二爹见娘们去,先头不敢出来见,躲在下边房里,打窗户眼儿望前瞧。</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为后对张二官说金莲伏线。】</span>被小的看见了,说道:‘你老人家没廉耻,平日瞧甚么!”他赶着小的打。”西门庆笑的没眼缝儿,说道:“你看这贼花子,等明日他来,着老实抹他一脸粉。”</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愈忙愈闲矣。】</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摹写笑处便见其胸中有一种卖弄诸姬人物之意,春花之贬,应为此地。</span><span class="l">】</span>王经笑道:“小的知道了。”月娘喝道:“这小厮别要胡说。他几时瞧来?平白枉口拔舌的。一日谁见他个影儿?只临来时,才与俺们磕头。”王经站了一回出来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愈忙愈闲矣。】</span>

    月娘也起身过这边屋里,拜大妗子并三个师父。大姐与玉箫众丫头媳妇都来磕头。月娘便问:“怎的不见申二姐?”众人都不作声。</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画,为春梅身分。】</span>玉箫说:“申二姐家去了。”月娘道:“他怎的不等我来就去?”大妗子隐瞒不住,把春梅骂他之事,说了一遍。月娘就有几分恼,</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该恼。</span><span class="l">】</span>说道:“他不唱便罢了,这丫头恁惯的没张倒置的,平白骂他怎么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明说金莲。】</span>怪不的俺家主子也没那正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明说金莲。】</span>奴才也没个规矩,成甚么道理!”望着金莲道:“你也管他管儿,惯的他通没些摺儿。”金莲在旁笑着说道:“也没见这个瞎曳么的,风不摇,树不动。你走千家门,万家户,在人家无非只是唱。人叫你唱个儿,也不失了和气,谁教他拿班儿做势的,他不骂他嫌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试问,不自上文“不愤忆吹箫”后一路写其得意,此处如何便得唐突月娘至此?作文之难如此。】</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语出爱憎人口,便是非颠倒。</span><span class="l">】</span>月娘道:“你到且是会说话儿的。都像这等,好人歹人都吃他骂了去?也休要管他一管儿了!”金莲道:“莫不为瞎淫妇打他几棍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愈知一路写金莲得意,皆为此句发派。】</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金莲出语狠辣,似少平日机变。然非王士有以中之,当不至是,所以成心不可使有。</span><span class="l">】</span>月娘听了他这句话,气的他脸通红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老羞成怒,自叫人过娇儿房中至此为两次。】</span>说道:“惯着他,明日把六邻亲戚都教他骂遍了罢!”于是起身,走过西门庆这边来。西门庆便问:“怎么的?”月娘道:“情知是谁,你家使的有好规矩的大姐,如此这般,把申二姐骂的去了。”西门庆笑道:“谁教他不唱与他听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处第三番。】</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好混。</span><span class="l">】</span>也不打紧处,到明日使小厮送他一两银子,补伏他,也是一般。”玉箫道:“申二姐盒子还在这里,没拿去哩。”月娘见西门庆笑,便说道:“不说教将来嗔喝他两句,亏你还雌着嘴儿,不知笑的是甚么?”</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大是。</span><span class="l">】</span>玉楼、李娇儿见月娘恼起来,就都先归房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衬金莲不知头势,总是不愤吹箫日纵之也。】</span>西门庆只顾吃酒,良久,</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字,月娘不堪。】</span>月娘进里间内,脱衣裳摘头,便问玉箫:“这箱上四包银子是那里的?”西门庆说:“是荆都监的二百两银子,要央宋巡按,图干升转。”玉箫道:“头里姐夫送进来,我就忘了对娘说。”月娘道:“人家的,还不收进柜里去哩。”玉箫一面安放在厨柜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等处,又见金莲在月娘房中久等也。】</span>

    金莲在那边屋里只顾坐的,要等西门庆一答儿往前边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出不见头势。】</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有此至情,不宜硬气。</span><span class="l">】</span>今日晚夕要吃薛姑子符药,与他交媾,图壬子日好生子。见西门庆不动身,走来掀帘子儿叫他说:“你不往前边去,我等不得你,我先去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是得意之金莲,不知头势也。】</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急态亦急心。</span><span class="l">】</span>西门庆道:“我儿,你先走一步儿,我吃了这些酒来。”那金莲一直往前去了。月娘道:“我偏不要你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句,直吐一腔愤气。】</span>我还和你说话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一句。】</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妙。</span><span clas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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