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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回 西门庆书房赏雪 李瓶儿梦诉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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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 class="q"> </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月娘扫雪,至此又写赏雪。夫前雪为春前之雪,一层层热了来。此回为腊底之雪,一层层冷了去也。因写诸花,固用雪为起结。

    瓶儿初来,月娘扫雪;瓶儿一死,西门赏雪:特特相映。忽插爱月,又为“踏雪访”相映也。夫爱月必踏雪访,盖言冷将至也。雪月下无他花,惟待春梅矣。

    接言黄四,盖为后爱月家楔子也。爱月儿,又为王招宣林氏楔子也。林氏,又为金莲故也。总是金莲一人文字。

    篇内借行酒令,明明点出扫雪前文。观伯爵云“头里小雪,后来大雪”可见。

    此回瓶儿之梦,非结瓶儿,盖预报西门之死也。至何家托梦,方结瓶儿。

    篇内写金莲戴金赤虎分心,盖特为瓶儿初来一照;而“情感”一回后接云“打金满池娇九凤甸儿”,盖已为此回瓶儿梦中初醒之金莲作地。其笔力之强健为何如?

    伯爵生儿,特刺西门之心,又为孝哥作映也。

    叙孟二舅,人知伏脉,接叙敬济陪坐,乃所以伏脉也,人乌知之?至于问孟锐年纪,却是为玉楼点睛。人又乌得知之?盖言玉楼正当时,而非将残之杏,为嫁衙灯作地也。

    篇末将玉皇庙、报恩寺、永福寺一总。夫玉皇庙,皆起手处也;永福寺,皆结果处也;至报恩寺,乃武大、子虚、瓶儿念经之所。故于此一结之。是故报恩者,孝字也。惟孝可以化孽,故诸人烧灵,必用报恩寺,而结以孝可幻化,然则报恩寺,又是玉楼、孝哥二人发源结果之所也。</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span>

    词曰:朔风天,琼瑶地。冻色连波,波上寒烟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砌”字奇绝。】</span>

    山隐彤云云接水,衰草无情,想在彤云内。</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路层层跌入,总为香魂二字取影也。】</span>

    黯香魂,追苦意。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残月高楼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右调《苏幕遮》

    话说西门庆归后边,辛苦的人,直睡至次日日高还未起来。有来兴儿进来说:“搭彩匠外边伺候,请问拆棚。”西门庆骂了来兴儿几句,说:“拆棚教他拆就是了,只顾问怎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此拆棚亦必写得精彩,无一懈笔。】</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无一毫要紧,却妙。】</span>搭彩匠一面卸下席绳松条,送到对门房子里堆放不题。玉箫进房说:“天气好不阴的重。”西门庆令他向暖炕上取衣裳穿,要起来。月娘便说:“你昨日辛苦了一夜,天阴,大睡回儿也好。慌的老早爬起去做甚么?就是今日不往衙门里去也罢了。”西门庆道:“我不往衙门里去,只怕翟亲家那人来讨书。”月娘道:“既是恁说,你起去,我去叫丫鬟熬下粥等你吃。”西门庆也不梳头洗面,披着绒衣,戴着毡巾,径走到花园里书房中。

    原来自从书童去了,西门庆就委王经管花园书房,春鸿便收拾大厅前书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span>冬月间,西门庆只在藏春阁书房中坐。那里烧下地炉暖炕,地平上又放着黄铜火盆,放下油单绢暖帘来。明间内摆着夹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兰,</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冬里景。】</span>里面笔砚瓶梅,琴书潇洒。西门庆进来,王经连忙向流金小篆炷

    爇龙涎。西门庆使王经:“你去叫来安儿请你应二爹去。”王经出来吩咐来安儿请去了。只见平安走来对王经说:“小周儿在外边伺候。”</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剃头者复来,官哥安在哉?可知与山洞戏春娇时特特反照。而下文月儿着郑春一来便与桂姐明明对针,彼正炎热,此则祁寒,转眼有炎凉之异。总是此书其来脉真令粗心人摹头不头着也。】</span>王经走入书房对西门庆说了,西门庆叫进小周儿来,磕了头,说道:“你来得好,且与我篦篦头,捏捏身上。”因说:“你怎一向不来?”小周儿道:“小的见六娘没了,忙,没曾来。”西门庆于是坐在一张醉翁椅上,打开头发教他整理梳篦。只见来安儿请的应伯爵来了,头戴毡帽,身穿绿绒袄子,脚穿一双旧皂靴棕套,掀帘子进来唱喏。</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与山洞戏春娇时对照。】</span>西门庆正篦头,说道:“不消声喏,请坐。”伯爵拉过一张椅子来,就着火盆坐下。西门庆道:“你今日如何这般打扮?”伯爵道:“你不知,外边飘雪花儿哩,好不寒冷。昨日家去,鸡也叫了,今日白爬不起来。不是大官儿去叫,我还睡哩。哥,你好汉,还起的早。</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此等好汉决不长久。】</span>若是我,成不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随口即是奉承。】</span>西门庆道:“早是你看着,我怎得个心闲!自从发送他出去了,又乱着接黄太尉,念经,直到如今。今日房下说:‘你辛苦了,大睡回起去。’我又记挂着翟亲家人来讨回书,又看着拆棚,二十四日又要打发韩伙计和小价起身。丧事费劳了人家,亲朋罢了,士大夫官员,你不上门谢谢孝,礼也过不去。”</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二语势利不堪。】【张夹批:将前后数事总题,五实一虚。】</span>伯爵道:“正是,我愁着哥谢孝这一节。少不的只摘拨谢几家要紧的,胡乱也罢了。其余相厚的,若会见,告过就是了。谁不知你府上事多,彼此心照罢。”

    正说着,只见画童儿拿了两盏酥油白糖熬的牛奶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为冷处写照。】</span>伯爵取过一盏,拿在手内,见白潋潋鹅脂一般酥油飘浮在盏内,说道:“好东西,滚热!”呷在口里,香甜美味,那消气力,几口就喝没了。西门庆直待篦了头,又教小周儿替他取耳,把奶子放在桌上,只顾不吃。</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同一物羡者涎,世间厌者欲呕,饥饱使然耶,抑贫富之口异耶?悠然可思。】</span>伯爵道:“哥且吃些不是?可惜放冷了。象你清晨吃恁一盏儿,倒也滋补身子。”西门庆道:“我且不吃,你吃了,停会我吃粥罢。”那伯爵得不的一声,拿在手中,又一吸而尽。西门庆取毕耳,又叫小周儿拿木滚子滚身上,行按摩导引之术。伯爵问道:“哥滚着身子,也通泰自在么?”西门庆道:“不瞒你说,象我晚夕身上常发酸起来,腰背疼痛,不着这般按捏,通了不得!”</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死期,用笔总是草蛇灰线,由渐而入,切须学之。】</span>伯爵道:“你这胖大身子,日逐吃了这等厚味,岂无痰火!”西门庆道:“任后溪常说:‘老先生虽故身体魁伟,而虚之太极。’送了我一罐儿百补延龄丹,说是林真人合与圣上吃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好引证。】</span>教我用人乳常清晨服。我这两日心上乱,也还不曾吃。你们只说我身边人多,终日有此事,自从他死了,谁有甚么心绪理论此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为死期一引。】</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到此事虽知已前,亦要说谎。】</span>

    正说着,只见韩道国进来,作揖坐下,说:“刚才各家都来会了,船已雇下,准在二十四日起身。”西门庆吩咐:“甘伙计攒下帐目,兑了银子,明日打包。”因问:“两边铺子里卖下多少银两?”韩道国说:“共凑六千余两。”西门庆道:“兑二千两一包,着崔本往湖州买绸子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记明二千。】</span>那四千两,你与来保往松江贩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记明四千。】</span>过年赶头水船来。你每人先拿五两银子,家中收拾行李去。”韩道国道:“又一件:小人身从郓王府,要正身上直,不纳官钱如何处?”西门庆道:“怎的不纳官钱?象来保一般也是郓王差事,他每月只纳三钱银子。”韩道国道:“保官儿那个,亏了太师老爷那边文书上注过去,便不敢缠扰。小人乃是祖役,还要勾当余丁。”西门庆道:“既是如此,你写个揭帖,我央任后溪到府中替你和王奉承说,把你名字注销,常远纳官钱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须知使道国亦在郓王府官身,以便与来保捏拢一伙,暗中结亲等事。今不为之开除,则将来拐财岂能远遁哉?王府中亦来寻之矣,故此处顺笔即为开除,良工苦心,谁其知之?】</span>你每月只委人打米就是了。”韩伙计作揖谢了。伯爵道:“哥,你替他处了这件事,他就去也放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用伯爵口中点明。】</span>少顷,小周滚毕身上,西门庆往后边梳头去了,吩咐打发小周儿吃点心。

    良久,西门庆出来,头戴白绒忠靖冠,身披绒氅,赏了小周三钱银子。又使王经:“请你温师父来。”不一时,温秀才峨冠博带而至。叙礼已毕,左右放桌儿,拿粥来,伯爵与温秀才上坐,西门庆关席,韩道国打横。西门庆吩咐来安儿:“再取一盏粥、一双筷儿,请姐夫来吃粥。”不一时,陈敬济来到,头戴孝巾,</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span>身穿白绸道袍,</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span>与伯爵等作揖,打横坐下。须臾吃了粥,收下家火去,韩道国起身去了。西门庆因问温秀才:“书写了不曾?”温秀才道:“学生已写稿在此,与老先生看过,方可誊真。”一面袖中取出,递与西门庆观看。其书曰:寓清河眷生西门庆端肃书</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二字骂绝。】</span>复

    大硕德柱国云峰老亲丈大人先生台下:自从京邸邂逅,不觉违越光仪,倏忽

    半载。生不幸闺人不禄,特蒙亲家远致赙仪,兼领悔教,足见为我之深且

    厚也。感刻无任,而终身不能忘矣。但恐一时官守责成有所疏陋之处,企

    仰门墙有负荐拔耳,又赖在

    老爷钧前常为锦覆。则生始终蒙恩之处,皆亲家所赐也。今因便鸿谨候起居,

    不胜驰恋,伏惟照亮,不宣。外具扬州</span>绉纱汗巾十方、色绫汗巾十方、拣

    金挑牙二十付、乌金酒钟十个,少将远意,希笑纳。

    西门庆看毕,即令陈敬济书房内取出人事来,同温秀才封了,将书誊写锦笺,弥封停当,印了图书。</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开,总为后文泄机作映。】</span>另外又封五两白银与下书人王玉,不在话下。

    一回见雪下的大了,西门庆留下温秀才在书房中赏雪。揩抹桌儿,拿上案酒来。只见有人在暖帘外探头儿,西门庆问是谁,王经说:“是郑春。”西门庆叫他进来。那郑春手内拿着两个盒儿,举的高高的,跪在当面,上头又搁着个小描金方盒儿,西门庆问是甚么,郑春道:“小的姐姐月姐,知道昨日爹与六娘念经辛苦了,没甚么,送这两盒儿茶食儿来,与爹赏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桂姐、银儿作用不同,又是一样迷魂阵。】</span>揭开,一盒果馅顶皮酥、一盒酥油泡螺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特刺瓶儿。】</span>郑春道:“此是月姐亲手拣的。知道爹好吃此物,敬来孝顺爹。”西门庆道:“昨日多谢你家送茶,今日你月姐费心又送这个来。”伯爵道:“好呀!拿过来,我正要尝尝!死了我一个女儿会拣泡螺儿,如今又是一个女儿会拣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便说着,所以云帮闲,亦有其才也。】</span>先捏了一个放在口内,又拈了一个递与温秀才,说道:“老先儿,你也尝尝。吃了牙老重生,抽胎换骨。眼见希奇物,胜活十年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涎脸处,亦趣。】</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分明赞泡螺,却作戏弄温秀才语出之,小人油嘴,故自不易。】</span>温秀才呷在口内,入口而化,说道:“此物出于西域,非人间可有。沃肺融心,实上方之佳味。”西门庆又问:“那小盒儿内是甚么?”郑春悄悄跪在西门庆跟前,递上盒儿,说:“此是月姐捎与爹的物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与桂姐银儿不同。】</span>西门庆把盒子放在膝盖儿上,揭开才待观看,早被伯爵一手挝过去,打开是一方回纹锦同心方胜桃红绫汗巾儿,里面裹着一包亲口嗑的瓜仁儿。伯爵把汗巾儿掠与西门庆,将瓜仁两把喃在口里都吃了。</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伯爵虽太顽皮,然瓜仁入口亦只寻常,实不如抢去之有余味。则谓顽皮也可,谓凑趣也可。】</span>比及西门庆用手夺时,只剩下没多些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知与山洞一戏,特特对针。明眼人自知。】</span>便骂道:“怪狗才,你害馋痨馋痞!留些儿与我见见儿,也是人心。”伯爵道:“我女儿送来,不孝顺我,再孝顺谁?我儿,你寻常吃的够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曼倩偷酒一样风流。】</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安顿得妙。】</span>西门庆道:“温先儿在此,我不好骂出来,你这狗才,忒不象模样!”一面把汗巾收入袖中,吩咐王经把盒儿掇到后边去。

    不一时,杯盘罗列,筛上酒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雪天。】</span>才吃了一巡酒,玳安儿来说:“李智、黄四关了银子,送银子来了。”西门庆问多少,玳安道:“他说一千两,余者再一限送来。”伯爵道:“你看这两个天杀的,他连我也瞒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便骂,妙。】</span>不对我说。嗔道他昨日你这里念经他也不来,原来往东平府关银子去了。你今收了,也少要发银子出去了。</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只一事不相闻,便转口打破局。小人,小人。】</span>这两个光棍,他揽的人家债多了,只怕往后后手不接。昨日,北边徐内相发恨,要亲往东平府自家抬银子去。只怕他老牛箍嘴箍了去,却不难为哥的本钱!”</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便打破。】</span>西门庆道:“我不怕他。我不管甚么徐内相李内相,好不好把他小厮提在监里坐着,不怕他不与我银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为伯爵后文结果处暗照。】</span>一面教陈敬济:“你拿天平出去收兑了他的就是了。我不出去罢。”

    良久,陈敬济走来回话说:“银子已兑足一千两,交入后边,大娘收了。黄四说,还要请爹出去说句话儿。”西门庆道:“你只说我陪着人坐着哩。左右他只要捣合同,教他过了二十四日来罢。”敬济道:“不是。他说有桩事儿要央烦爹。”西门庆道:“甚么事?等我出去。”一面走到厅上,那黄四磕头起来,说:“银子一千两,姐夫收了。余者下单我还。小人有一桩事儿央烦老爹。”说着磕在地下哭了。西门庆拉起来道:“端的有甚么事,你说来。”黄四道:“小的外父孙清,搭了个伙计冯二,在东昌府贩绵花。不想冯二有个儿子冯淮,不守本分,要便锁了门出去宿娼。那日把绵花不见了两大包,被小人丈人说了两句,冯二将他儿子打了两下。他儿子就和俺小舅子孙文相厮打起来,把孙文相牙打落了一个,他亦把头磕伤。被客伙中解劝开了。不想他儿子到家,迟了半月,破伤风身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何便伤风,明系打伤身死矣。】</span>他丈人是河西有名土豪白五,</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黄四有丈人,冯二亦有丈人。白五唆千,黄四求情,闲闲写来便使倚托外家,黄、白用事,世情皆出。】</span>绰号白千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白物千金,何事不成。】</span>专一与强盗做窝主,教唆冯二,具状在巡按衙门朦胧告下来,批雷兵备老爹问。雷老爹又伺候皇船,不得闲,转委本府童推官问。白家在童推官处使了钱,</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白物兑铜,自是一类。】</span>教邻见人供状,说小人丈人在旁喝声来。如今童推官行牌来提俺丈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因他丈人要俺丈人,妙。】</span>望乞老爹千万垂怜,讨封书对雷老爹说,宁可监几日,抽上文书去,还见雷老爹问,就有生路了。他两人厮打,委的不管小人丈人事,又系歇后身死,出于保辜限外。先是他父冯二打来,何必独赖孙文相一人身上?”</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知一千两,为此来还。】</span>西门庆看了说帖,写着:“东昌府见监犯人孙清、孙文相,乞青目。”因说:“雷兵备前日在我这里吃酒,我只会了一面,又不甚相熟,我怎好写书与他?”黄四就跪下哭哭啼啼哀告说:“老爹若不可怜见,小的丈人子父两个就都是死数了。如今随孙文相出去罢了,只是分豁小人外父出来,就是老爹莫大之恩。小人外父今年六十岁,家下无人,冬寒时月再放在监里,就死罢了。”西门庆沉吟良久,说:“也罢,我转央钞关钱老爹和他说说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因钱转与黄、白解事,写来一笑。】</span>──与他是同年,都是壬辰进士。”黄四又磕下头去,向袖中取出“一百石白米”帖儿递与西门庆,腰里就解两封银子来。</span><span class="q">【张眉批:此回赏雪与前扫雪特对。前扫雪写月娘全盛之时;此赏雪写月娘将收。雪里蟾光,其能不为云遮乎?故用黄四求情一事,衬后文平安偷钩无处求情相映。见今昔顿异,总是月娘文字也。】</span>西门庆不接,说道:“我那里要你这行钱!”黄四道:“老爹不稀罕,谢钱老爹也是一般。”西门庆道:“不打紧,事成我买礼谢他。”

    正说着,只见应伯爵从角门首出来,说:“哥,休替黄四哥说人情。他闲时不烧香,忙时抱佛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似戏而实非戏,比小人拿捏人卖弄手段处。】</span>昨日哥这里念经,连茶儿也不送,也不来走走儿,今日还来说人情!”</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小人不快,便有许多挟制人处。】</span>那黄四便与伯爵唱喏,说道:“好二叔,你老人家杀人哩!</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语亦是惯家。】</span>我因这件事,整走了这半月,谁得闲来?昨日又去府里领这银子,今日一来交银子,就央说此事,救俺丈人。老爹再三不肯收这礼物,还是不下顾小人。”伯爵看见一百两雪花官银放在面前,因问:“哥,你替他去说不说?”西门庆道:“我与雷兵备不熟,如今要转央钞关钱主政替他说去。到明日,我买分礼谢老钱就是了,又收他礼做甚么?”伯爵道:“哥,你这等就不是了。难道他来说人情,哥你倒陪出礼去谢人?也无此道理。你不收,恰似嫌少的一般。你依我收下。虽你不稀罕,明日谢钱公也是一般。黄四哥在这里听着:看你外父和你小舅子造化,</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开口决不放松。】</span>这一回求了书去,难得两个都没事出来。你老爹他恒是不稀罕你钱,你在院里老实大大摆一席酒,请俺们耍一日就是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是为嘴头不落空处也。】</span>黄四道:“二叔,你老人家费心,小人摆酒不消说,还叫俺丈人买礼来,磕头酬谢你老人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亦明说。】</span>不瞒说,我为他爷儿两个这一场事,昼夜替他走跳,还寻不出个门路来。老爹再不可怜怎了!”伯爵道:“傻瓜,你搂着他女儿,你不替他上紧谁上紧?”</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语不趣不已。】</span>黄四道:“房下在家只是哭。”西门庆被伯爵说着,把礼帖收了,说礼物还令他拿回去。</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西门庆临财往往有廉耻,有良心。】</span>黄四道:“你老人家没见好大事,这般多计较!”就往外走。伯爵道:“你过来,我和你说:你书几时要?”黄四道:“如今紧等着救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妙,不紧等着亦不来矣。】</span>望老爹今日写了书,差下人,明早我使小儿同去走遭。不知差那位大官儿去,我会他会。”西门庆道:“我就替你写书。”因叫过玳安来吩咐:“你明日就同黄大官一路去。”

    那黄四见了玳安,辞西门庆出门。走到门首,问玳安要盛银子的褡裢。玳安进入后边,月娘房里正与玉箫、小玉裁衣裳,见玳安站着等褡裢,玉箫道:“使着手,不得闲誊。教他明日来与他就是了。”玳安道:“黄四等紧着明日早起身东昌府去,不得来了,你誊誊与他罢。”月娘便说:“你拿与他就是了,只教人家等着。”玉箫道:“银子还在床地平上掠着不是?”走到里间,把银子往床上只一倒,掠出褡裢来,说:“拿了去!怪囚根子,那个吃了他这条褡裢,只顾立叮蚂蝗的要!”</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为后娇儿盗财作因,见月娘不谨也。】</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贫者争一钱不可得,而富家狠戾若此,作者其有感愤乎!】</span>玳安道:“人家不要,那个好来取的!”于是拿了出去,走到仪门首,还抖出三两一块麻姑头银子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为不谨处作引,以便后娇儿盗财也。】</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富人愈富,富人能有此。】</span>原来纸包破了,怎禁玉箫使性子那一倒,漏下一块在褡裢底内。玳安道:“且喜得我拾个白财。”于是褪入袖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写出狼籍。】</span>到前边递与黄四,约会下明早起身。

    且说西门庆回到书房中,即时教温秀才修了书,付与玳安不题。一面觑那门外下雪,</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收了。】</span>纷纷扬扬,犹如风飘柳絮,乱舞梨花相似。西门庆另打开一坛双料麻姑酒,教春鸿用布甑筛上来,郑春在旁弹筝低唱,西门庆令他唱一套“柳底风微”。</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春梅将放矣。】</span>正唱着,只见琴童进来说:“韩大叔教小的拿了这个帖儿与爹瞧。”西门庆看了,吩咐:“你就拿往门外任医官家,替他说说去。央他明日到府中承奉处替他说说,注销差事。”琴童道:“今日晚了,小的明早去罢。”西门庆道:“明早去也罢。”不一时,来安儿用方盒拿了八碗下饭,又是两大盘玫瑰鹅油烫面蒸饼,连陈敬济共四人吃了。西门庆教王经盒盘儿拿两碗下饭、一盘点心与郑春吃,又赏了他两大钟酒。郑春跪禀:“小的吃不的。”伯爵道:“傻孩子,冷呵呵的,你爹赏你不吃。你哥他怎的吃来?”郑春道:“小的哥吃的,小的本吃不的。”伯爵道:“你只吃一钟罢,那一钟我教王经替你吃罢。”王经说道:“二爹,小的也吃不的。”伯爵道:“你这傻孩儿,你就替他吃些儿也罢。休说一个大分上,自古长者赐,少者不敢辞。”一面站起来说:“我好歹教你吃这一杯。”那王经捏着鼻子,一吸而饮。西门庆道:“怪狗才,小行货子他吃不的,只恁奈何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爱。】</span>还剩下半盏,应伯爵教春鸿替他吃了,就要令他上来唱南曲。西门庆道:“咱每和温老先儿行个令,饮酒之时教他唱便有趣。”于是教王经取过骰盆儿,“就是温老先儿先起。”温秀才道:“学生岂敢僭,还从应老翁来。”因问:“老翁尊号?”伯爵道:“在下号南坡。”</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伯爵号自此方出,夫白嚼入肚,非南坡不能消此,故写作一笑。】</span>西门庆戏道:“老先生你不知,他孤老多,到晚夕桶子掇出来,不敢在左近倒,恐怕街坊人骂,教丫头直掇到大南首县仓墙底下那里泼去,因起号叫做‘南泼’。”</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明点趣意。】</span>温秀才笑道:“此‘坡’字不同。那‘泼’字乃点水边之‘发’,这‘坡’字却是‘土’字旁边着个‘皮’字。”</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形容教书先生卖弄学问处,直添颊上三毛。】</span>西门庆道:“老先儿倒猜得着,他娘子镇日着皮子缠着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山东声口。】</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就皮字作谑语,趣甚。】</span>温秀才笑道:“岂有此说?”伯爵道:“葵轩,你不知道,他自来有些快伤叔人家。”温秀才道:“自古言不亵不笑。”</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语语不脱头巾气。】</span>伯爵道:“老先儿,误了咱每行令,只顾和他说甚么,他快屎口伤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南坡自道也。】</span>你就在手,不劳谦逊。”温秀才道:“掷出几点,不拘诗词歌赋,要个‘雪’字,就照依点数儿上。说过来,饮一小杯;说不过来,吃一大盏。”温秀才掷了个幺点,说道:“学生有了:雪残鸂[涑鸟]亦多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私传书信。】</span>推过去,该应伯爵行,掷出个五点来。伯爵想了半日,想不起来,说:“逼我老人家命也!”良久,说道:“可怎的也有了。”说道:“雪里梅花雪里开。──好不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春梅欲动。】</span>温秀才道:“南老说差了,犯了两个‘雪’字,头上多了一个‘雪’字。”伯爵道:“头上只小雪,后来下大雪来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映后文却是映扫雪前文,将此回文字真与扫雪一回对针一拢,可知此书上半部全是照下,下半部全是映上也。】</span>西门庆道:“这狗才,单管胡说。”教王经斟上大钟,春鸿拍手唱南曲《驻马听》:寒夜无茶,走向前村觅店家。这雪轻飘僧舍,密洒歌楼,遥阻归槎。江

    边乘兴探梅花,</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周备府等候久矣。】</span>庭中欢赏烧银蜡。一望无涯,

    有

    似灞桥柳絮满天飞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词单为春梅。】</span>

    伯爵才待拿起酒来吃,只见来安儿后边拿了几碟果食,内有一碟酥油泡螺,又一碟黑黑的团儿,用桔叶裹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伯爵眼中。】</span>伯爵拈将起来,闻着喷鼻香,吃到口犹如饴蜜,细甜美味,不知甚物。西门庆道:“你猜?”伯爵道:“莫非是糖肥皂?”西门庆笑道:“糖肥皂那有这等好吃。”伯爵道:“待要说是梅酥丸,里面又有核儿。”</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是金哥。】</span>西门庆道:“狗才过来,我说与你罢,你做梦也梦不着。是昨日小价杭州船上捎来,名唤做衣梅。</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知春梅消息。】</span>都是各样药料和蜜炼制过,滚在杨梅上,外用薄荷、桔叶包裹,才有这般美味。每日清晨噙一枚在口内,生津补肺,去恶味,煞痰火,解酒克食,比梅酥丸更妙。”伯爵道:“你不说,我怎的晓得。”因说:“温老先儿,咱再吃个儿。”教王经:“拿张纸儿来,我包两丸儿,到家捎与你二娘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归遗细君遗风。】</span>又拿起泡螺儿来问郑春:“这泡螺儿果然是你家月姐亲手拣的?”郑春跪下说:“二爹,莫不小的敢说谎?不知月姐费了多少心,只拣了这几个儿来孝顺爹。”伯爵道:“可也亏他,上头纹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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