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愿同穴一时丧礼盛 守孤灵半夜口脂香

    <span class="q"> </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瓶儿死于九月十七，西门死于正月廿一，屈指才三月，子虚亦灵矣。后文看其明明一日日叙去，便又有如许文字，而又止是三月中的事，一丝不紊。

    此回自二七做起，乃是吴道官念经，一结玉皇庙。

    此回插孟锐，总是忙忙写分散之局，故早伏后线也。

    黄宋为井市小人之妾上纸，其卑污不必言矣。然丧写请黄太尉，盖为后文引见而言也。夫引见朝房，又为一百回逃难避兵而言也。总是匆匆欲结，又不能匆匆即结。文字有一定起结如此，而不尽尔也。瓶儿死，春梅未即出头，固应写金莲结果。今看他不写金莲结果， 先找足金莲出身。夫金莲出身者，王招宣府中婢也。欲恶招宣，必恶其妻子。使其子若贤，必能化其母；然使其媳若贤，亦必能劝其子。今欲写招宣之妻子不贤，而不先写其媳之父亦属权奸，则招宣之妻子固应为金莲受报，而其媳又何辜受招宣妻子之累哉？故必先写六黄太尉误国殃民如此，言其女应如此报，而不受污西门，亦天幸耳。作者恶金莲并及其出身固矣，乃并及其出身处之人之媳，则恶金莲为何如哉！

    丧礼盛，看他先写破土，又写请地邻，乃写十一日辞灵，又写发引。至于发引，看他写看家者，写摆对者，写照管社火者，写收祭者，写送殡者，写车马，写轿，写起棺，写摔盆，写社火，写看者，写悬真，写山头，写在坟前等者，写点主，写回灵，写安灵，许多曲曲折折，总为西门一死对照。然却一语过到守灵，不知不觉，真神化之笔也。

    如意儿者，如意原为插瓶之物，今瓶坠而如意存，故必特笔写之，写如意所以写已死之瓶儿也。况瓶儿已死，即西门意中人，而奶子如之，所为如意儿也。总之为金莲作对，以便写其妒宠争妍之态也。故蕙莲在先，如意儿在后，总随瓶儿与之抗衡，以写金莲之妒也。

    如耍狮子必抛一（球）、身（射）箭必立一的，欲写金莲而不写一与之争宠之人，将何以写金莲？故蕙莲、瓶儿、如意，皆欲写金莲之（球）、之的也。</span><span class="q">】</span><span class="q">

    </span>

    诗曰：湘皋烟草碧纷纷，泪洒东风忆细君。

    见说嫦娥能入月，虚疑神女解为云。

    花阴昼坐闲金剪，竹里游春冷翠裙。

    留得丹青残锦在，伤心不忍读回文。

    话说到十月二十八日，是李瓶儿二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二七。】</span>玉皇庙吴道官受斋，请了十六个道众，在家中扬幡修建斋坛。又有安郎中来下书，西门庆管待来人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照应翟云峰。】</span>吴道官庙中抬了三牲祭礼来，又是一匹尺头以为奠仪。道众绕棺传咒，吴道官灵前展拜。西门庆与敬济回礼，谢道：“师父多有破费，何以克当？”吴道官道：“小道甚是惶愧，本该助一经追荐夫人，奈力薄，粗祭表意而已。”西门庆命收了，打发抬盒人回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吴道士祭，祭九。】</span>那日三朝转经，演生神章，破九幽狱，对灵摄召，整做法事，不必细说。

    第二日，先是门外韩姨夫家来上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韩姨夫祭，祭十。】</span>那时孟玉楼兄弟孟锐做买卖来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忙中插一笔。】</span>见西门庆这边有丧事，跟随韩姨夫那边来上祭，讨了一分孝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孟二舅祭，与韩姨夫伙者，祭十一。】</span>送了许多人事。西门庆叙礼，进入玉楼房中拜见。西门庆亦设席管待，俱不在言表。

    那日午间，又是本县知县李拱极、县丞钱斯成、主簿任良贵、典史夏恭基，又有阳谷县知县狄斯朽，共五员官，都斗了分子，穿孝服来上纸帛吊问。</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全县祭，先安众官在此，为下文一唬成趣，又便侈张其热，见瓶儿死时，非冷也。祭十二。】</span>西门庆备席在卷棚内管待，请了吴大舅与温秀才相陪，三个小优儿弹唱。

    正饮酒到热闹处，忽报：“管砖厂工部黄老爹来吊孝。”</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忽插黄主事，真是花团锦簇。祭十三。】</span>慌的西门庆连忙穿孝衣灵前伺侯，温秀才又早迎接至大门外，让至前厅，换了衣裳进来。家人手捧香烛纸匹金段到灵前，黄主事上了香，展拜毕，西门庆同敬济下来还礼。</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处处带写敬济，总是不成孝子。】</span>黄主事道：“学生不知尊阃没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遂令西门之于瓶儿俨然以正配之丧治之，非礼过分为何如？】</span>吊迟，恕罪，恕罪！”西门庆道：“学生一向欠恭，今又承老先生赐吊，兼辱厚仪，不胜感激。”叙毕礼，让至卷棚上面坐下。西门庆与温秀才下边相陪，左右捧茶上来吃了。黄主事道：“昨日宋松原多致意先生，他也闻知令夫人作过，也要来吊问，</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句句直逼月娘。】</span>争奈有许多事情羁绊。他如今在济州住扎。先生还不知，朝廷如今营建艮岳，</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为朝仪一引。】</span>敕令太尉朱勔，往江南湖湘采取花石纲，</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上文方写许多灾异，此处即接如此，作为掩映处。是修省不是修省，写得宋室真是君臣醉梦，五国城亦自取之也，夫复谁尤？】</span>运船陆续打河道中来。头一运将到淮上。又钦差殿前六黄太尉来迎取卿云万态奇峰──长二丈，阔数尺，都用黄毡盖覆，张打黄旗，费数号船只，由山东河道而来。况河中没水，起八郡民夫牵挽。官吏倒悬，民不聊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言之惨遭然泪落。】</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说宋若深知其为劳民伤财之事，而万万不愿身为之者，究．毕身卒为之，而劳民伤财特甚。古今具臣已为小人所为，而犹不肯服其为小人，皆此类也。】</span>宋道长督率州县，事事皆亲身经历，案牍如山，昼夜劳苦，通不得闲。况黄太尉不久自京而至，宋道长说，必须率三司官员，要接他一接。想此间无可相熟者，委托学生来，敬烦尊府做一东，要请六黄大尉一饭，未审尊意允否？”因唤左右：“叫你宋老爹承差上来。”有二青衣官吏跪下，毡包内捧出一对金段、一根沉香、两根白蜡、一分绵纸。黄主事道：“此乃宋公致赙之仪。</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宋御史祭，祭十四。一路写诸人上祭，接接绪绪令人眼迷五色，却是层层次次，若开祭帐，非龙门何处下手？又见瓶儿死时之热，至西门死，止用几笔点染，便冷热相形不堪，真是神化之笔。】</span>那两封，是两司八府官员办酒分资──两司官十二员、府官八员，计二十二分，共一百零六两。”</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后以西门家为迎送宾饯之地，盖西门与人交，无非酒肉银钱，而人与之交亦只如此。故一次二次，不妨屡屡写之也。】</span>交与西门庆：“有劳盛使一备何如？”西门庆再三辞道：“学生有服在家，奈何，奈何？”</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笑，不但逼月娘，而且无西门达夫妇矣。】</span>因问：“迎接在于何时？”黄主事道：“还早哩，也得到出月半头。黄太监京中还未起身。”西门庆道：“学生十月十二日才发引。既是宋公祖与老先生吩咐，敢不领命！但这分资决不敢收。该多少桌席，只顾吩咐，学生无不毕具。”黄主事道：“四泉此意差矣！松原委托学生来烦渎，此乃山东一省各官公礼，又非松原之己出，何得见却？如其不纳，学生即回松原，</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又挟制一句，妙。】</span>再不敢烦渎矣！”</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是逼语，非情分语。】</span>西门庆听了此言，说道：“学生权且领下。”因令玳安、王经接下去。问备多少桌席，黄主事道：“六黄备一张吃看大桌面，宋公与两司都是平头桌席，以下府官散席而已。承应乐人，自有差拨伺候，府上不必再叫。”说毕，</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插入请太尉一段，盖因一路写祭、写吊、重重沓沓，繁冗之极。接手即叙出殡，又是一篇繁冗文字，可为手底忙极，看他偏要逞十二分才，于忙中再加一事，更忙得不堪，真是文河学海不足以喻其宏大也。】</span>茶汤两换，作辞起身。西门庆款留，黄主事道：“学生还要到尚柳塘老先生那里拜拜，</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热闹中不废冷案，文情如空谷幽兰，芳香自吐。】</span>他昔年曾在学生敝处作县令，然后转成都府推官。如今他令郎两泉，又与学生乡试同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闲中写一书香，使西门市井何处生活！】</span>西门庆道：“学生不知老先生与尚两泉相厚，两泉亦与学生相交。”黄主事起身，西门庆道：“烦老先生多致意宋公祖，至期寒舍拱候矣。”黄主事道：“临期，松原还差人来通报先生，亦不可太奢。”西门庆道，“学生知道。”送出大门，上马而去。

    那县中官员，听见黄主事带领巡按上司人来，唬的都躲在山子下小卷棚内饮酒，吩咐手下把轿马藏过一边。</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细笔，力真能逼出分寸。】</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绝乎处皆是奇，思极俗事亦有画意。】</span>当时，西门庆回到卷棚与众官相见，具说宋巡按率两司八府来，央烦出月迎请六黄太尉之事。众官悉言：“正是州县不胜忧苦。这件事，钦差若来，凡一应

    衹迎、廪饩、公宴、器用、人夫，无不出于州县，州县必取之于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叹。】</span>公私困极，莫此为甚。我辈还望四泉于上司处美言提拔，足见厚爱。”言讫，都不久坐，告辞起身而去。

    话休饶舌。到李瓶儿三七，有门外永福寺道坚长老，领十六众上堂僧来念经，穿云锦袈裟，戴毗卢帽，大钹大鼓，甚是齐整。</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是瓶儿先入永福寺，故用道坚先来圆满也。】</span>十月初八日是四七，请西门外宝庆寺赵喇嘛，亦十六众，来念番经，结坛跳沙，洒花米行香，口诵真言。斋供都用牛乳茶酪之类，悬挂都是九丑天魔变相，</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一味点缀，炫人耳目。】</span>身披缨络琉璃，项挂髑髅，口咬婴儿，坐跨妖魅，腰缠蛇螭，或四头八臂，或手执戈戟，朱发蓝面，丑恶莫比。午斋以后，就动荤酒。西门庆那日不在家，同阴阳徐先生往坟上破土开圹去了，后晌方回。晚夕，打发喇嘛散了。次日，推运山头酒米、桌面肴品一应所用之物，又委付主管伙计，庄上前后搭棚，坟内穴边又起三间罩棚。先请附近地邻来，大酒大肉管待。临散，皆肩背项负而归，</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极言其盛，为西门死作引。】</span>俱不必细说。

    十一日白日，先是歌郎并锣鼓地吊来灵前参灵，</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先一日写来。】</span>吊《五鬼闹判》、《张天师着鬼迷》、《钟馗戏小鬼》、《老子过函关》、《六贼闹弥陀》、《雪里梅》、《庄周梦蝴蝶》、《天王降地水火风》、《洞宾飞剑斩黄龙》、《赵太祖千里送荆娘》，</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铺叙处盖欲极壮盛而言之。】</span>各样百戏吊罢，堂客都在帘内观看。参罢灵去了，内外亲戚都来辞灵烧纸，大哭一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辞灵。】</span>

    到次日发引，先绝早抬出名旌、各项幡亭纸扎，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来伺候。西门庆预先问帅府周守备讨了五十名巡捕军士，都带弓马，全装结束。留十名在家看守，</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名看家。】</span>四十名在材边摆马道，分两翼而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四十名摆对。】</span>衙门里又是二十名排军打路，照管冥器。</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十名打路。】</span>坟头又是二十名把门，管收祭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十名收礼。】</span>那日官员士夫、亲邻朋友来送殡者，车马喧呼，填街塞巷。</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总描写车马。】</span>本家并亲眷轿子也有百十余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总写轿。】</span>三院鸨子粉头小轿也有数十。</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写小轿。】</span>徐阴阳择定辰时起棺，西门庆留下孙雪娥并二女僧看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留下看家者，一丝不紊。】</span>平安儿同两名排军把前门。女婿陈敬济跪在柩前摔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假孝子应如是。】</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活悔气。】</span>六十四人上扛，有仵作一员官立于增架上，敲响板，指拨抬材人上肩。先是请了报恩寺僧官来起棺，转过大街口望南走。两边观看的人山人海。那日正值晴明天气，果然好殡。但见：和风开绮陌，细雨润芳尘，东方晓日初升，北陆残烟乍敛。冬冬咙咙，

    花丧鼓不住声喧；</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鼓。】</span>叮叮当当，地吊锣连宵振作。</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锣。】</span>

    铭旌招飐，大书九尺红罗；</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旌。】</span>起火轩天，冲散半天黄雾。</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火。】</span>

    狰狰狞狞开路鬼，斜担金斧；</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社火头一对。】</span>忽忽洋洋险道神，

    端秉银戈。</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第二起。】</span>逍逍遥遥八洞仙，龟鹤绕定；</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三起。</span>

    </span><span class="q">八仙龟鹤共十人。】</span>窈窈窕窕四毛女，虎鹿相随。</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四起。四女虎鹿共六人。】</span>

    热热闹闹采莲船，撒科打诨；</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五起。无数人。】</span>长长大大高跷汉，

    贯甲顶盔。</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六起，亦寓数人。】</span>清清秀秀小道童一十六众，</span><span class="q">【张夹批：</span>

    </span><span class="q">七起。道众十六人。】</span>都是霞衣道髻，动一派之仙音；肥肥胖胖大和尚二十

    四个，</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八起。和尚二十四人。】</span>个个都是云锦袈裟，转五方之法

    事。一十二座大绢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九起。大绢亭二十四人。】</span>亭亭皆绿舞红

    飞；二十四座小绢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起。小绢亭四十八人。】</span>座座尽珠围翠

    绕。左势下，天仓与地库相连；</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一起。仓库十八人。】</span>右势下，

    金山与银山作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二起。金银山四人。】</span>掌醢厨，列八珍之罐；

    </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三起。冥人十数人。】</span>香烛亭，供三献之仪。</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四起。</span>

    </span><span class="q">香烛亭四人。】</span>六座百花亭，</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五起。百花亭十二人。】</span>现千团

    锦绣；一乘引魂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六起。引魂轿四人。】</span>扎百结黄丝。这边

    把花与雪柳争辉，</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四起。花柳四人或六人。】</span>那边宝盖与银幢

    作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八起。幢帆二人。】</span>金字幡银字幡，紧护棺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十九起。</span>

    </span><span class="q">幡四人。】</span>白绢</span>繖绿绢</span>繖，同围增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十起。</span><span class="q">繖</span><span class="q">四人。】</span>功布

    招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十一起。功布十八人。】</span>孝眷声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孝眷另开数人。】</span>

    打路排军，执榄杆前后呼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十二起。棺后者以下，其无数人矣。】</span>

    迎丧神会，耍武艺左右盘旋。卖解犹如鹰鹞，走马好似猿猴。竖肩桩，打斤

    斗，隔肚穿钱，金鸡独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诸戏随后，又在材后、孝眷之后者也。】</span>

    人人喝彩，个个争夸。扶肩挤背，不辨贤愚；挨睹并观，那分贵贱！张三蠢

    胖，只把气吁；李四矮矬，频将脚跕。白头老叟，尽将拐棒拄髭须；绿髩佳人，

    也带儿童来看殡。</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看出殡者。】</span>

    吴月娘与李娇儿等本家轿子十余顶，一字儿紧跟材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方叙明孝眷。】</span>西门庆总冠孝服同众亲

    朋在材后，陈敬济紧扶棺舆，走出东街口。</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一顿，真正行文如戏。】</span>西门庆具礼，请玉皇庙吴道官来悬真。</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悬真。】</span>身穿大红五彩鹤氅，头戴九阳雷巾，脚登丹舄，手执牙笏，坐在四人肩舆上，迎殡而来。将李瓶儿大影捧于手内，陈敬济跪在前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处处点敬济，妙甚。】</span>那殡停住了。众人听他在上高声

    宣念：恭惟

    故锦衣西门恭人李氏之灵，存日阳年二十七岁，元命辛未相，正月十五日

    午时受生，大限于政和七年九月十七日丑时分身故。伏以尊灵，名家秀质，

    绮阁娇姝。禀花月之仪容，蕴蕙兰之佳气。郁德柔婉，赋性温和。配我西

    君，克谐伉俪。处闺门而贤淑，资琴瑟以好和。曾种蓝田，寻嗟楚畹。正

    宜享福百年，可惜春光三九。</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句巧。】</span>呜呼！明月易缺，好

    物难全。善类无常，修短有数。今日棺舆载道，丹旆迎风，良夫躃踊于柩

    前，孝眷哀矜愧无新于巷陌。离别情深而难已，音容日远以日忘。某等谬

    忝冠簪，愧领玄教。愧无新垣平之神术，</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谦得妙甚。】</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用得当。】</span>

    恪遵玄元始之遗风。徒展崔巍镜里之容，难返庄周梦中之蝶。</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为传真作回照，</span>

    </span><span class="q">一为托梦作遥影也。】</span>漱甘露而沃琼浆，超知识

    登于紫府；披百宝而面七

    真，引净魄出于冥途。一心无挂，四大皆空。苦，苦，苦！气化清风形归

    土。一灵真性去弗回，改头换面无遍数。

    众听末后一句：咦！——精爽不知何处去，真容留与后人看。

    吴道官念毕，端坐轿上，那轿卷坐退下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画。】</span>这里鼓乐喧天，哀声动地，</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以瓶儿之为人，在西门庆妻妾中似不应获早死之报，不知早死正瓶儿之福。知此方可论因果报应。】</span>殡才起身

    ，迤逦出南门。众亲朋陪西门庆，走至门上方乘马，陈敬济扶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可叹。】</span>到于山头五里原。原来坐营张团练，带领二百名军，同刘、薛二内相，又早在坟前高阜处搭帐房，吹响器，打铜锣铜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缴劝当一回文字。】</span>迎接殡到，看着装烧冥器纸扎，烟焰涨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笔力整甚。】</span>棺舆到山下扛，徐先生率仵作，依罗经吊向，</span><span class="q&qu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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