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 斗叶子敬济输金

    <span class="q"></span></span><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此回总写金莲之妒之淫之邪，乃夹一李桂姐、王三官之事，又夹一王姑子、薛姑子之事，便使一片邪淫世界，十分满足。又见金莲之行，实伯仲桂姐，而二尼之淫，又深罪月娘也。

    此回章法，全是相映。如品玉之先，金莲起身来，为月娘所讥；后文斗叶之先，金莲起身又为月娘所讥是也。品玉时，以春梅代脱衣始，以春梅代穿衣结；斗叶子，以瓶儿同出仪门始，以同瓶儿回房结

    ；又是两两相映。黄、安二主事来拜是实，宋御史送礼是虚，又两两相映也。

    此书至五十回以后，便一节节冷了去。今看他此回，先把后五十回冷局的大头绪一一题清。如开首金莲两舌，伏后文官哥、瓶儿之死；李三、黄四谆谆借帐，伏后文赖帐之由；李桂姐伏王三官、林太大；来保、王六儿饮酒一段，伏后文二人结亲，拐财背主之故；郁大姐伏申二姐； 品玉伏西门之死； 而斗叶子伏敬济之飘零；二尼讲经，伏孝哥之幻化。盖此一回，又后 五十回之枢扭也。

    梵僧为诸淫妇而现身，乃王六儿先试，瓶儿次之，金莲又次之，玉楼、月娘又次之。然则春梅独遗宠爱乎？不知于金莲未试之先，已先写了春梅也。夫必写梵僧者，非此不能死西门也。必写金、瓶、梅之试之者，所以极其恶也。而王六儿独占头筹者，又为贪欲丧命地也。

    桂姐必写其私接王三官，所以刺西门之愚也。必写为之东京求情，盖为上寿之引线也。夫东京上寿，必用桂姐引者，所以点明桂姐一段公案也。何则？盖桂姐，西门、月娘之干女也。作者本意写一趋炎认女之桂姐，盖特特为趋炎认子之人写照也。趋炎认子，西门之于蔡京，固此类也。以类引类，必用桂姐，而为女为子之间，亦大可耻矣。况平王三官，又西门后日之假子也。 以三官之假子，配桂姐之干女，又假兄妹干手足也。乃假子终奸干父之干女而不知悔，于父且奸干子之亲娘而不知非，身以淫娼浪子为假子女而不羞， 已且辱身败行，又假子于人，而恐不得。其狗彘之行，臭味本自相投，故此回必写桂姐，为下文东京假子之引，而上文必写桂姐之趋炎认女也。

    上一回写瓶儿试药，为后文病源，此文又能于百忙中金莲品玉内写一打猫，为官哥死案。文字精细之针线如此。

    写一薛姑子，见得雪月落于空寂，而又一片冷局才动头也。</span><span class="q">】</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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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曰：羞看鸾镜惜朱颜，手托香腮懒去眠。

    瘦损纤腰宽翠带，泪流粉面落金钿。

    薄幸恼人愁切切，芳心缭乱恨绵绵。

    何时借得东风便，刮得檀郎到枕边。</span>

    话说潘金莲见西门庆拿了淫器包儿，与李瓶儿歇了，足恼了一夜没睡，</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此妒妇之苦。】</span>怀恨在心。到第二日，打听西门庆往衙门里去了，老早走到后边对月娘说：“李瓶儿背地好不说姐姐哩！</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金莲学瓶儿之言，妙在心思、口角仍是金莲之言，若平心听之，原不难辨，但恨听言者触于怒而不暇矣。】</span>说姐姐会那等虔婆势，乔坐衙，别人生日，又要来管。‘你汉子吃醉了进我屋里来，我又不曾在前边，平白对着人羞我，望着我丢脸儿。交我恼了，走到前边，把他爹赶到后边来。落后他怎的也不在后边，还到我房里来了？我两个黑夜说了一夜梯己话儿，</span><span class="q">【张旁批：金莲想当然。】</span>只有心肠五脏没曾倒与我罢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死蕙莲旧技量，固知写蕙莲为瓶儿前车。】</span>这月娘听了，如何不恼！因向大妗子、孟玉楼说：“你们昨日都在跟前看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已得全神。】</span>我又没曾说他甚么。小厮交灯笼进来，我只问了一声：‘你爹怎的不进来？’小厮倒说：‘往六娘屋里去了。’我便说：‘你二娘这里等着，恁没槽道，却不进来！’论起来也不伤他，怎的说我虔婆势，乔坐衙？我还把他当好人看成，原来知人知面不知心，那里看人去？</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所以谗言可畏。】</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从认瓶儿为好人中，推勘其不好处，直写出月娘信谗一时之转念，妙不容言。】</span>干净是个绵里针、肉里刺的货，还不知背地在汉子跟前架甚么舌儿哩！</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月娘想当然。】</span>怪道他昨日决烈的就往前走了。</span><span class="q">【张旁批：疑心如此。】</span>傻姐姐，那怕汉子成日在你屋里不出门，不想我这心动一动儿。</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说不动正是动处。】</span>一个汉子丢与你们，</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可以“两个”乎？一笑。】</span>随你们去，守寡的不过。</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何尝放过金莲。】</span>想着一娶来之时，贼强人和我门里门外不相逢，那等怎的过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笔力直穿七札。】</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触便想到，怨之难忘如此。】</span>大妗子在旁劝道：“姑娘罢么，看孩儿的分上罢！自古宰相肚里好行船。当家人是个恶水缸儿，好的也放在心里，歹的也放在心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对吴大舅好好先生之言。】</span>月娘道：“不拘几时，我也要对这两句话。</span><span class="q">【张旁批：着。】</span>等我问他，我怎么虔婆势，乔做衙？”金莲慌的没口子说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谗人何难看。】</span>“姐姐宽恕他罢。</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既如此，即不必学与月娘矣。知言又何难，在平心以听之耳。】</span>常言大人不责小人过，那个小人没罪过？他在背地挑唆汉子，俺们这几个谁没吃他排说过？</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挑玉楼。】</span>我和他紧隔着壁儿，要与他一般见识起来，倒了不成！行动只倚着孩儿降人，</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心事不觉悟出。】</span>他还说的好话儿哩！说他的孩儿到明日长大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俺们都是饿死的数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心事。】</span>──你还不知道哩！”吴大妗子道：“我的奶奶，那里有此话说？”</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大妗子旁观甚清。】</span>月娘一声儿也没言语。</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太离，故月娘亦不信矣。】</span>

    常言：路见不平，也有向灯向火。不想西门大姐平日与李瓶儿最好，常没针线鞋面，李瓶儿不拘好绫罗缎帛就与他，</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月娘可杀。】</span>好汗巾手帕两三方背地与大姐，银钱不消说。当日听了此话，如何不告诉他。李瓶儿正在屋里与孩子做端午戴的绒线符牌，及各色纱小粽子并解毒艾虎儿。</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好点。】</span>只见大姐走来，李瓶儿让他坐，又交迎春：“拿茶与你大姑娘吃。”大姐道：“头里请你吃茶，你怎的不来？”李瓶儿道：“打发他爹出门，</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映夜长。】</span>我赶早凉与孩子做这戴的碎生活儿来。”大姐道：“有桩事儿，我也不是舌头，敢来告你说：你没曾恼着五娘？他对着俺娘，如此这般说了你一篇是非──说你说俺娘虔婆势，乔做衙。如今俺娘要和你对话哩！你别要说我对你说，交他怪我。</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一个学舌者，可畏可畏。】</span>你须预备些话儿打发他。”这李瓶儿不听便罢，听了此言，手中拿着那针儿通拿不起来，两只胳膊都软了，半日说不出话来，</span><span class="q">【张旁批：病根伏此。】</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人情皆惜瓶儿不能辨，不知瓶儿正妙在不能辨而西门庆始怜之也。若然，则瓶儿智出金莲上矣，非也。瓶儿性实愚不能辨，非能辨而有不辨之妙，所以往往受金莲之累也。】</span>对着大姐掉眼泪，说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几千百斤气力，方写得出来。】</span>“大姑娘，我那里有一字儿？昨晚我在后边，听见小厮说他爹往我这边来了，我就来到前边，催他往后边去了。再谁说一句话儿来？你娘恁觑我一场，莫不我恁不识好歹，敢说这个话？设使我就说，对着谁说来？也有个下落。”大姐道：“他听见俺娘说不拘几时要对这话，他也就慌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旁观者清。】</span>要是我，你两个当面锣对面鼓的对不是！”李瓶儿道：“我对的过他那嘴头子？</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瓶儿心事。】</span>只凭天罢了。他左右昼夜算计的只是俺娘儿两个，到明日终久吃他算计了一个去，才是了当。”说毕哭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是几千百斤力气，写得此数句。】</span>大姐坐着劝了一回，只见小玉来请六娘、大姑娘吃饭。李瓶儿丢下针指，同大姐到后边，也不曾吃饭，回来房中，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西门庆衙门中来家，见他睡，问迎春。迎春道：“俺娘一日饭也还没吃哩。”慌的西门庆向前问道：“你怎的不吃饭？你对我说。”又见他哭的眼红红的，只顾问：“你心里怎么的？对我说。”李瓶儿连忙起来，揉了揉眼说道：“我害眼疼，不怎的。今日心里懒待吃饭。”并不题出一字儿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守口如瓶，盖为有宠，不必争耳。】</span>正是：满怀心腹事，尽在不言中。有诗为证：莫道佳人总是痴，惺惺伶俐没便宜。

    只因会尽人间事，惹得闲愁满肚皮。

    大姐在后边对月娘说：“才五娘说的话，我问六娘来。他好不赌身发咒，望着我哭，说娘这般看顾他，他肯说此话！”吴大妗子道：“我就不信。李大姐好个人儿，他怎肯说这等话！”</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旁观者清。】</span>月娘道：“想必两个有些小节不足，哄不动汉子，走来后边，没的拿我垫舌根。</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金莲之谗，月娘此时已识破矣。犹曰两个，可见谗人者虽输亦只平交，亦何惮而不谗人哉！】</span>我这里还多着个影儿哩！”</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已解。】</span>大妗子道：“大姑娘，今后你也别要亏了人。不是我背地说，潘五姐一百个不及他。为人心地儿又好，来了咱家恁二三年，要一些歪样儿也没有。”</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尽出瓶儿。】</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正言金莲有歪样处。】</span>

    正说着，只见琴童儿背进个蓝布大包袱来。月娘问是甚么，琴童道：“是三万盐引。韩伙计和崔本才从关上挂了号来，爹说打发饭与他二人吃，如今兑银子打包。后日二十，是个好日子，起身，打发他三个往扬州去。”吴大妗子道：“只怕姐夫进来。我和二位师父往他二娘房里坐去罢。”刚说未毕，只见西门庆掀帘子进来，慌的吴妗子和薛姑子、王姑子往李娇儿房里走不迭。早被西门庆看见，问月娘：“那个是薛姑子？贼胖秃淫妇，来我这里做甚么！”</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非正人语，非提刑体。】</span>月娘道：“你好恁枉口拨舌，不当家化化的，骂他怎的？他惹着你来？你怎的知道他姓薛？”西门庆道：“你还不知他弄的乾坤儿哩！他把陈参政的小姐吊在地藏庵儿里和一个小伙偷奸，</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明知而容其来家，其愚为何如？】</span>他知情，受了三两银子。事发，拿到衙门里，被我褪衣打了二十板，交他嫁汉子还俗。</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薛姑之丑，已和盘托出，月娘犹委曲回护，妇人一种偏执之性，觉溺爱佞佛俱说不着。】</span>他怎的还不还俗？好不好，</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法为戏耶，抑得意卖弄耶？可叹。】</span>拿来衙门里再与他几拶子。”月娘道：“你有要没紧，恁毁僧傍佛的。他一个佛家弟子，想必善根还在，他平白还甚么俗？你还不知他好不有道行！”</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服生子，善偷胞衣，故月娘喜也。月娘可杀。】</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只信先人之言。】</span>西门庆道：“你问他有道行一夜接几个汉子？”月娘道：“你就休汗邪！又讨我那没好口的骂你。”因问：“几时打发他三个起身？”西门庆道：“我刚才使来保会乔亲家去了，他那里出五百两，我这里出五百两。二十是个好日子，打发他每起身去罢了。”月娘道：“线铺子却交谁开？”</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漏。】</span>西门庆道：“且交贲四替他开着罢。”说毕，月娘开箱子拿银子，一面兑了出来，交付与三人，在卷棚内看着打包。每人又兑五两银子，交他家中收拾衣装行李。</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不漏是末，即前语为下地也。】</span>

    只见应伯爵走到卷棚里，看见便问：“哥打包做甚么？”西门庆因把二十日打发来保等往扬州支盐去一节告诉一遍。伯爵举手道：“哥，恭喜！此去回来必得大利。”西门庆一面让坐，唤茶来吃。因问：“李三、黄四银子几时关？”应伯爵道：“也只在这个月里就关出来了。他昨日对我说，如今东平府又派下二万香来了，还要问你挪五百两银子，接济他这一时之急。如今关出这批银子，一分也不动，都抬过这边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接着便来。借债秘诀。】</span>西门庆道：“到是你看见，我打发扬州去还没银子，问乔亲家借了五百两在里头，那讨银子来？”伯爵道：“他再三央及我对你说，一客不烦二主，你不接济他这一步儿，交他又问那里借去？”西门庆道：“门外街东徐四铺少我银子，我那里挪五百两银子与他罢。”伯爵道：“可知好哩。”正说着，只见平安儿拿进帖儿来，说：“夏老爹家差了夏寿，说请爹明日坐坐。”西门庆看了柬帖，道：“晓得了。”</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此等笔法，惟此书独擅其长。】</span>伯爵道：“我有桩事儿来报与哥：你知道李桂儿的勾当么？他没来？”西门庆道：“他从正月去了，再几时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上回无数暗描情节皆出。】</span>我并不知道甚么勾当。”伯爵因说道：“王招宣府里第三的，原来是东京六黄太尉侄女儿女婿。从正月往东京拜年，老公公赏了一千两银子，与他两口儿过节。</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与侄婿之礼乃曰赏，可叹。】</span>你还不知六黄太尉这侄女儿生的怎么标致，上画儿只画半边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奇语。】</span>也没恁俊俏相的。</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比对张二官说金莲，何如？】【张夹批：已刺一人之心矣，故急急寻文嫂也。】</span>你只守着你家里的罢了，每日被老孙、祝麻子、小张闲三四个</span>摽着在院里撞，把二条巷齐家那小丫头子齐香儿梳笼了，又在李桂儿家走。</span><span class="q">【张夹批：王三官则云第三的。章香儿则云小丫头子。李桂儿则云在他家走。字字见口角。】</span>把他娘子儿的头面都拿出来当了。气的他娘子儿家里上吊。不想前日老公公生日，他娘子儿到东京只一说，老公公恼了，将这几个人的名字送与朱太尉，朱太尉批行东平府，着落本县拿人。昨日把老孙、祝麻子与小张闲都从李桂儿家拿的去了。李桂儿便躲在隔壁朱毛头家过了一夜。今日说来央及你来了。”

    西门庆道：“我说正月里都</span>摽着他走，这里谁人家这银子，那里谁人家银子。</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方知赏灯窗文字针线之妙。】</span>那祝麻子还对着我捣生鬼。”</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捣眼熟不知名姓之鬼，非伯爵乎！】</span>说毕，伯爵道：“我去罢。等住回只怕李桂儿来，你管他不管他，他又说我来串作你。”西门庆道：“我还和你说，李三，你且别要许他，等我门外讨了银子来，再和你说话。”</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此语盖必管李桂儿事也，看者试想便知。】</span>伯爵道：“我晓的。”刚走出大门首，只见李桂姐轿子在门首，又早下轿进去了。伯爵去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四字妙。桂姐伯爵方去。】</span>

    西门庆正吩咐陈敬济，交他往门外徐四家催银子去，只见琴童儿走来道：“大娘后边请，李桂姨来了。”</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是干女身分。】</span>西门庆走到后边，只见李桂姐身穿茶色衣裳，也不搽脸，用白挑线汗巾子搭着头，云鬟不整，花容淹淡，</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桂姐到此，□只曰造化低，曰平白地一字。】</span>与西门庆磕着头哭起来，说道：“爹可怎么样儿的，</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语得神。】</span>恁造化低的营生，正是关着门儿家里坐，祸从天上来。一个王三官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一语得神。】</span>俺每又不认的他。平白的祝麻子、孙寡嘴领了来俺家讨茶吃。</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一推祝孙二人。】</span>俺姐姐又不在家，依着我说别要招惹他，那些儿不是，俺这妈越发老的韶刀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再推老鸨。】</span>就是来宅里与俺姑娘做生日的这一日，</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与上句不连。】</span>你上轿来了就是了，</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两“就是”，口强辞穷如画。】</span>见祝麻子打旋磨儿跟着，从新又回去，对我说：‘姐姐你不出去待他钟茶儿，却不难为嚣了人？’</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桂姐妙在不管人信不信，只一味强辨，全无惭色。既有说者，只有信者，然有良心人自说不出。】</span>他便往爹这里来了。交我把门插了不出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遁辞如画。】</span>谁想从外边撞了一伙人来，把他三个不由分说都拿的去了。王三官儿便夺门走了，我便走在隔壁人家躲了。家里有个人牙儿！才使来保儿来这里接的他家去。</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以娇儿生日为脱卸，见那一日在你家定非接他也。】</span>到家把妈唬的魂都没了，只要寻死。今日县里皂隶，又拿着票喝罗了一清早起去了。如今坐名儿只要我往东京回话去。</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一茶未待，东京已坐名要乎？辞穷如画。】</span>爹，你老人家不可怜见救救儿，却怎么样儿的？娘也替我说说儿。”西门庆笑道：</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机诈如画。】</span>“你起来。”因问票上还有谁的名字。桂姐道：“还有齐香儿的名字。他梳笼了齐香儿，在他家使钱，他便该当。俺家若见了他一个钱儿，就把眼睛珠子吊了；</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只要洗自家清，便不顾推人落水，桂姐狠甚，恶甚，一毫无情。】</span>若是沾他沾身子儿，一个毛孔儿里生一个天疱疮。”月娘对西门庆道：“也罢，省的他恁说誓剌剌的，你替他说说罢。”</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干女拜着矣。】</span>西门庆道：“如今齐香儿拿了不曾？”桂姐道：“齐香儿他在王皇亲宅里躲着哩。”西门庆道：“既是恁的，你且在我这里住两日。我就差人往县里替你说去。”就叫书童儿：“你快写个帖儿，往县里见你李老爹，就说桂姐常在我这里答应，看怎的免提他罢。”书童应诺，穿青绢衣服去了。不一时，拿了李知县回贴儿来。

    书童道：“李老爹说：‘多上覆你老爹，别的事无不领命，这个却是东京上司行下来批文，委本县拿人，县里只拘的人到。既是你老爹分上，我这里且宽限他两日。要免提，还往东京上司说去。’”西门庆听了，只顾沉吟，说道：“如今来保一两日起身，东京没人去。”月娘道：“也罢，你打发他两个先去，存下来保，替桂姐往东京说了这勾当，交他随后边赶了去罢。你看唬的他那腔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干女认着了。】</span>那桂姐连忙与月娘、西门庆磕头。</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当机。】</span>西门庆随使人叫将来保来，吩咐：“二十日你且不去罢。教他两个先去。你明日且往东京替桂姐说说这勾当来。见你翟爹，如此这般，好歹差人往卫里说说。”

    桂姐连忙就与来保下礼。慌的来保顶头相还，</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笼络得妙。不独笼络来保，并西门庆、月娘俱在其中矣。】</span>说道：“桂姨，我就去。”西门庆一面教书童儿写就一封书，致谢翟管家前日曾巡按之事甚是费心，又封了二十两折节礼银子，连书交与来保。桂姐便欢喜了，拿出五两银子来与来保做盘缠，说道：“回来俺妈还重谢保哥。”西门庆不肯，还了桂姐，教月娘另拿五两银子与来保盘缠。桂姐道：“也没这个道理，我央及爹这里说人情，又教爹出盘缠。”西门庆道：“你笑话我没这五两银子盘缠了，</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子弟痴处在此。】</span>要你的银子！”</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怕人笑话，是大老宫使钱撒漫之根。】</span>那桂姐方才收了，向来保拜了又拜，说道：“累保哥，好歹明早起身罢，只怕迟了。”来保道：“我明日早五更就走道儿了。”

    于是领了书信，又走到狮子街韩道国家。王六儿正在屋里缝小衣儿哩，打窗眼看见是来保，</span><span class="q">【张夹批：文心百曲。】</span>忙道：“你有甚说话，请房里坐。他不在家，往裁缝那里讨衣裳去了，便来也。”便叫锦儿：“还不往对过徐裁家叫你爹去！你说保大爷在这里。”来保道：“我来说声，我明日还去不成，又有桩业障钻出来，当家的留下，教我往东京替院里李桂姐说人情去哩。他刚才在爹跟前，再三磕头礼拜央及我。明早就起身了。</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坠入桂姐术中矣。】</span>且教韩伙计和崔大官儿先去，我回来就赶了来。”因问：“嫂子，你做的是甚么？”王六儿道：“是他的小衣裳儿。”来保道：“你教他少带衣裳。到那去处是出纱罗缎绢的窝儿里，愁没衣裳穿！”</span><span class="q">【张旁批：此段盖拐财欺主二回安根也。】</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岂廉洁之言。】</span>正说着，韩道国来了。两个唱了喏，因把前事说了一遍，因说：“我到明日，扬州那里寻你每？”韩道国道：“老爹吩咐，教俺每马头上投经纪王伯儒店里下。</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如画。】</span>说过世老爹曾和他父亲相交，</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又照热结后文。】</span>他店内房屋宽广，下的客商多，放财物不耽心。</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又照拐财。】</span>你只往那里寻俺每就是了。”来保又说：“嫂子，我明日东京去，你没甚鞋脚东西捎进府里，与你大姐去？”王六儿道道：“没甚么，只有他爹替他打的两对簪儿，</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苗青之物。】</span>并他两双鞋，起动保叔捎捎进去与他。”于是将手帕包袱停当，递与来保。一面教春香看菜儿筛酒。妇人连忙丢下生活就放桌儿。</span><span class="l">【绣像夹批：写出老婆作作。】</span>来保道：“嫂子，你休费心，我不坐。我到家还要收拾褡裢，明日早起身。”王六儿笑嘻嘻道：“耶</span>嚛，你怎的上门怪人家！伙计家，</span><span class="q">【张旁批：尚未结亲。】</span>自恁与你饯行，也该吃钟儿。”因说韩道国：“你好老实！桌儿不稳，你也撒撒儿，让保叔坐。只象没事的人儿一般。”</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与初见武二之金莲一照，两六儿相对在此。】</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此家当问话，似无深意，然非老婆作主人家，决无此□。】</span>于是拿上菜儿来，斟酒递与来保，王六儿也陪在旁边，三人坐定吃酒。

    来保吃了几钟，说道：“我家去罢。晚了，只怕家里关门早。”韩道国问道：“你头口雇下了不曾？”来保道：“明日早雇罢了。铺子里钥匙并帐簿都交与贲四罢了，省的你又上宿去。家里歇息歇息，好走路儿。”韩道国道：“伙计说的是，我明日就交与他。”王六儿又斟了一瓯子，说道：“保叔，你只吃这一钟，我也不敢留你了。”</span><span class="l">【绣像眉批：彼此通家熟分，写得宛然。】</span>来保道：“嫂子，你既要我吃，再筛热着些。”</span><span class="q">【张旁批：亲密之甚。】</span>那王六儿连忙归到壶里，教锦儿炮热了，倾在盏内，双手递与来保，说道：“没甚好菜儿与保叔下酒。”来保道：“嫂子好说，家无常礼。”拿起酒来与妇人对饮，一吸同干，方才作辞起身。王六儿便把女儿鞋脚递与他，说道：“累保叔，好歹到府里问声孩子好不好，我放心些。”两口儿齐送出门来。</span><span class="q">【张夹批：试问看官，此一段为何？乃点出来保、韩道国结亲之由也。】</span>

    不说来保到家收拾行李，第二日起身东京去了。单表这吴大舅前来对西门庆说：“有东平府行下文书来，派俺本卫两所掌印千户管工修理社仓，题准旨意，限六月工完，升一级。违限，听巡按御史查参。姐夫有银子借得几两，工上使用。待关出工价来，一一奉还。”西门庆道：“大舅用多少，只顾拿去。”吴大舅道：“姐夫下顾，与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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