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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 武二郎冷遇亲哥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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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an class="q">【张批:</span><span class="q">此书单重财色,故卷首一诗,上解悲财,下解悲色。</span>

    一部炎凉书,乃开首一诗并无热气。信乎作者注意在下半部,而看官益当知看下半部也。

    “二八佳人”,一绝色也。借色说入,则色的利害比财更甚。下文“一朝马死”二句,财也;三杯茶作合”二句,酒也;“三寸气在”二句,气也。然而酒、气俱串。入财、色内讲,故诗亦串入。小小一诗句,亦章法井井如此,其文章为何如?

    开讲处几句话头,乃一百回的主意。一部书总不出此几句,然却是一起四大股,四小结股。临了一结,齐齐整整。一篇文字断落皆详批本文下。

    上文一律、一绝、三成语,末复煞四句成语,见得痴人不悟,作孽于酒色财气中,而天自处高听卑,报应不爽也。是作者盖深明天道以立言欤?《金刚经》四句,又一部结果的主意也。

    尝看西门死后,其败落气象,恰如的的确确的事。

    亦是天道不深不浅,恰恰好好该这样报应的。每疑作者非神非鬼,何以操笔如此?近知作者骗了我也。盖他本是向人情中讨出来的天理,故真是天理。然则不在人情中讨出来的天理,又何以为之天理哉!自家作文,固当平心静气,向人情中讨结煞,则自然成就我的妙文也。

    一部一百回,乃于第一回中,如一缕头发,千丝万丝,要在头上一根绳儿扎住;又如一喷壶水,要在一提起来,即一线一线同时喷出来。今看作者,惟西门庆一起来,即一线一线同时喷出来。今看作者,惟西门庆一人是直说,他如出伯爵等九人是带出,月娘三房是直叙,别的如桂姐、玳安、玉箫、子虚、瓶儿、吴道官、天福、应宝、吴银儿、武松、武植、金莲、迎儿、敬济、来兴、来保、王婆诸色人等,一齐皆出,如喷壶倾水。然却是说话做事,一路有意无意,东拉西扯,便皆叙出,并非另起锅灶,重新下米,真正龙门能事。若夫叙一人,而数人于不言中跃跃欲动,则又神工鬼斧,非人力之所能为者矣。何以见之?如教大丫头玉箫拿蒸酥是也。夫丫头,则丫头已耳,何以必言大丫头哉?春梅固原在月娘房中做小丫头也,一言而春梅跃然矣。真正化工文字。

    此回内本写金莲,却先写瓶儿。妙绝。

    写春梅,用影写法;写瓶儿,用遥写法;写金莲,用实写法。然一部《金瓶》,春梅至“不垂别泪”时,总用影写,金莲总用实写也。

    写春梅,何不于首卷内直出其名哉?不知此作者物物为春梅留身分故也。既为丫鬟,不便单单拈出,势必如玉箫借拿东西、或传话时出之,如此则春梅扫地矣。然则俟金莲进门,或云用银白外边买来亦可。不知一部大书,全是这三个人,乃第一回时,如何不点出也?看他于此等难处,偏能不费丝毫气力,一笔勾出,且于不用一笔处勾出。不知其文心是天仙,是鬼怪。看者不知,只说是拿东西赏天福,岂不大差!

    未出月娘,乃先插大姐,带出敬济,是何等笔力!

    出敬济,止云“陈洪子”可耳,乃必云“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叔督”者,见蔡太师、翟云峰门路,皆从此一线出来。然则又子无笔墨处,将翟云峰、蔡太师等一刘点出矣。后文来保赂相府时,必云“见杨府干办从府内出来”,进见蔡攸必云“同杨干办一齐来”,则此句出蔡京、翟云峰等益信矣。文章能事,至《金瓶梅》,真山阴道上,应接不暇,七通八达,八面玲珑,批之不尽也。

    《金瓶》内,每以一笔作千万笔用。如此回玉皇庙,谓是结弟兄;谓是对永福寺,作双峙起结;谓是出武松,谓是出金莲;谓是笼罩“官哥寄名”, “瓶儿荐亡”等事也。总之一笔千万用,如神龙天际,变化不测的文字。

    一回“冷”、“热”相对两截文字,然却用一笋即串拢,痕迹俱无。所谓笋者,乃在玉皇庙玄坛座下一个虎,岂不奇绝!

    一回两股大文字,“热结”“冷遇”也。然“热结”中七段文字,“冷遇”中两段文字,两两相对,却在参差合笋处作对锁章法。如正讲西门庆处,忽插入伯爵等人,至“满县都惧怕他”下,忽接他排行第一,直与“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字”合笋,无一线缝处。正讲武松遇哥哥,忽插入武大别了兄弟如何如何许多话来,下忽云“不想今日撞着自己嫡亲兄弟”,直与“自从兄弟分别之后”合

    笋,无一缝处。此上下两篇文字对峙处也。

    无心撞着,却是嫡亲兄弟;有心结识,反不好叙齿。掩映处最难过,最难堪。

    “热结”处,何以有七段文字?自“大宋徽宗”至“无不通晓”是一段;自“结识的”至“都惧怕他”是两段; 自“排行第一”至“又去调弄妇人”是三段; 自“西门庆在家闲坐”至“只等应二来与他说”是四段;自“正说着”至“伯爵举手和希大一路去了“是五段; 自“十月初一”至“过了初二”是六段;自“次日初三”至“和子虚一同来家”是七段。此是“热结”的文字已毕,下文则“冷遇”的文字了。切勿认应伯爵来邀看虎,犹是西门庆边的文字。

    “冷遇”两段,则一段是武大的文字,一段是金莲的文字。伯爵两人,看去固是引子,即武松打虎见官诸事,亦是信药也。

    看他写“热结”处,却用渐渐逼出。如与月娘闲话,是一顿;伯爵、希大来相约而去,是一顿;初一日收分资,是一顿;初二日知会道士,是一顿,初三日吃早饭,又是一顿;至庙中调笑,又是一顿。才说吴道士请烧纸,而伯爵谦让,又作数层刷洗方入本题。若“冷遇”,却是一撞撞着,乃是嫡亲兄弟。便见得一假一真,有安排不待安排处。

    描写伯爵处,纯是白描,追魂摄影之笔。如向希大说“何如?我说……”,又如“伸着舌头道:爷……”。俨然纸上活跳出来,如闻其声,如见其形。

    《水浒》上打虎,是写武松如何踢打,虎如何剪扑;《金瓶梅》却用伯爵口中几个“怎的”“怎的”’一个“就象是”,一个“又象”,便使《水浒》中费如许力量方写出来者,他却一毫不费力便了也。是何等灵滑手腕!况打虎时是何等时候,乃一拳一脚,都能记算清白,即使武松自己,恐用力后,亦不能向人如何细说也。岂如在伯爵口中描出为妙。

    篇内出月娘,乃云“夫主面上百依百顺”。看者止知说月娘贤德,为后文能容众妾地步也;不知作者更有深意。月娘,可以向上之人也。夫可以向上之人,使随一读书守礼之夫主,则刑于之化,月娘便自能化俗为雅,谨守闺范,防微杜渐,举案齐眉,便成全人矣。乃无知月娘止知依顺为道,而西门之使其依顺者,皆非其道。月娘终日闻夫之言,是热利市井之言,见夫之行,是奸险苟且之行,不知规谏,而乃一味依顺之,故虽有好资质,未免习俗渐染。后文引敬济入室,放来旺进门,皆其不

    闻妇道,以致不能防闲也。送人直出大门,妖尼昼夜宣卷,又其不闻妇道,以致无所法守也。然则开卷写月娘之百依百顺,又是写西门庆先坑了月娘也。泛泛读之,何以知作者苦心?

    作者做月娘,既另出笔墨,使真欲做出一个贤女妇人,后文就不该大书特书引敬济入室等罪;既欲隐隐做他个不好的人,又不该处处形其老实。然则写月娘,信如上所云“一个可以学好向上的人”,西门庆不能刑于,遂致不知大礼,如俗所云“好人到他家,也不好了”也。故“百依百顺”,是罪西门,非赞月娘。

    写月娘,何以必云是继室哉?见得西门庆孤身独自,即月娘妻子尚是个继室,非结发者也。故其一生动作,皆是假景中提傀儡。

    写月娘恶处,又全在继室也。从来继室多是好好先生。何则?因彼已有妻过,一旦死别,乃续一个入来,则不但他自己心上怕太夫疑他是填房,或有儿女怕丈夫疑他偏心,当家怕丈夫疑他不如先头的,即那丈夫心中,亦未尝不有此几着疑忌在心中。故做继室者,欲管不好,不管不好,往往多休戚不关,以好好先生为贤也。今月娘虽说没甚奸险,然其举动处,大半不离继室常套。故“百依百顺”,在结发则可,在继室又当别论,不是说依顺便是贤也。是四字,又月娘定案,又继室定案。

    写西门对子虚,却句句是瓶儿;写子虚来入会,却又处处是瓶儿。西门心照那边,瓶儿心照这边, 已将两人十分异样亲密处,写得花团锦簇,好看杀人。真有笔不到而意到之妙。

    凡人用笔曲处,一曲两曲足矣,乃未有如《金瓶》之曲也。何则?如本意欲出金莲,却不肯如寻常小说云“按下此处不言,再表一个人,姓甚名谁”的恶套。乃何如下笔?因思从兄弟“冷遇”处带出金莲;然则如何出此两兄弟?则用先出武二;如何出武二?则用打虎;如,何出打虎?是依旧要先出武二矣。不则依旧要按下此处,再讲清河县出示拿虎矣。夫费如许曲折,乃依旧要按下另讲,文章之夯,亦夯不至此。不知作者乃眼觑一处矣。何则?玉皇庙固黄河发源之所,瓶儿既于此处出,金莲能不于此处出哉!故一眼觑见玉皇庙四大元帅,作者不觉搁笔拍案大笑也。然而其下笔时,偏不即写玄坛,乃先写老子青牛,又写二重殿,又写侧门,又写正面三间厂厅,又写昊天上帝,又写紫府星官,方出四大元帅。文至此,所谓曲折亦曲折尽矣。看他偏不即写玄坛,乃又写先写马元帅,带出帮闲讨好,使本文“热结”中意思柳遮花映,八面玲珑。至此该写赵元帅矣,偏又不肯写下,又放过赵元帅,再写温元帅,又照入帮闲身分,放倒自己,奉承他人。使“热结”本文不脱生,十分美满后才又插转玄坛,玄坛身边,方出画虎。曲折至此,该用吴道官说出真虎矣,乃偏又漾开,偏又照管众帮闲,点染“热结”本文,方用吴道官一点真虎。夫所谓打虎之人,尚杳然不知音信。止因一个画虎,便如此曲折,真 不怕呕血,不怕鬼哭。文至此,可云至矣。看他偏有力量,偏又照入打虎情景;在白赉光口中,偏又令伯爵又插一笑谈,花遮柳映,又照入“热结”本文来。夫写一面照一面,犹全人所能,乃于写这一面时,却是写那一面,写那一面时,却原是写这一面。七穿八达,出神入化,所不怕呕血,不怕鬼哭,是真不怕呕血鬼哭者矣。盖人一手写一处不能,他却一手写三四处也。玉皇庙是一处,十弟兄是一处,道士是一处,画虎是一处,真虎是一处,打虎人又遥在一处,跃然欲动,而沧州郡且明明说出也。后生家看此等文字,而不心灰气绝,回家焚烧笔砚,再不敢做文者,是必目不一丁,卖菜佣不如之人也。

    夫不有子虚,则瓶儿归西门是无孽这人矣,故必有子虚;然子虚不虽有如无,则瓶儿又何以归西门?是故子虚是个影子中人。今于影子中人上场,不加一番描写渲染,则何以见其为影子中人哉?故日于排次第时见之矣。何则?若论势字当从财生,西门庆家不是世代阀阅,止因有几贯钱,方能使势也。夫既以钱为主,子虚之钱较西门为加倍,如此应该子虚为大。乃不但不能僭西门之左,且不能居应谢二人之上;而应谢二人,明明知其财主,亦绝不相让,则子虚为虽有如无之人不言已喻。而财必至为他人之财,妻必至为他人之妻,此时已定局矣。故无论他盈千累万的家财,必先看他有好儿子没有,才定得是他的不是他的。文字妙处,全要在不言处见。试问看官:有几个看没字处的人否?

    一回内句句“三娘”,而玉楼亦跃跃纸上,此所开缺候官之法也。

    写虎一段, 自入三间厂厅内,一引入,一漾开,凡三四折,方入吴道官。文字又如穿花蝴蝶,一远一近,煞是好看杀人。

    “热结”文字,却以花二娘起,花二娘结,而月娘作引,卓二姐作余波。人只谓下文是瓶儿先讲起,不知一渡即是金渡文字。作者之笔其如龙乎!看他每不肯为人先算着。

    西门庆“沉吟一会”,乃说出花子虚来。试想其沉吟是何意思?直与九回中武二沉吟一会相照。西门一沉吟,子虚死矣。武二一沉吟,李外传、王婆、金莲俱死矣,而西门庆亦死矣。然武二沉吟是杀人,西门沉吟是自杀。

    写金莲,云“不知这归人是个使女出身”,后文瓶儿出身,又是“梁中书侍妾”,春梅不必说矣。然则三人大抵皆同。作者盖深恶此等人,亦见婢妾中邪淫者多也。

    冷遇哥嫂文中,乃一云“嫡亲兄弟”,再云“是我一母同胞兄弟”,再云“亲兄弟难比别人”。句句是武二文字,却句句是敲击十兄弟文字也。

    篇内金莲凡十二声“叔叔”,于十一声下,作者却自 入一句,将上文个一声“叔叔”一总,下又拖一句“叔叔”,便见金莲心头眼底口中,一时便有无数“叔叔”也。益悟文章生动处,不在用笔写到之处。

    开卷一部大书,乃用一律、一绝、三成语、一谚语尽之,而又入四句偈作证,则可云《金瓶梅》已告完矣。

    《水浒》本意在武松,故写金莲是宾,写武松是主。

    《金瓶梅》本写金莲,故写金莲是主,写武松是宾。文章有宾主之法,故立言体自不同,切莫一例看去。所以打虎一节,亦只得在伯爵口中说出。

    “里仁为美”,况近邻哉!今子虚不善择邻,而与西门为邻,卒受其祸;武大与王婆为邻,亦卒受其祸;殆后瓶儿与金莲邻墙,又卒受其祸。甚矣,卜邻当慎也!<span class="q">】</span>

    诗曰:<span class="q">【张批:上解空去财:】</span>

    豪华去后行人绝,箫筝不响歌喉咽。

    雄剑无威光彩沉,宝琴零落金星灭。

    <span class="q">【张批:下解空去色:】</span>

    玉阶寂寞坠秋露,月照当时歌舞处。

    当时歌舞人不回,化为今日西陵灰。<span class="l">【绣像眉批:一不炎凉境况,尽此数语中。】</span>

    又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一首诗,是昔年大唐国时,一个修真炼性的英雄,入圣超凡的豪杰,到后来位居紫府,名列仙班,率领上八洞群仙,救拔四部洲沉苦一位仙长,姓吕名岩,道号纯阳子祖师所作。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总起四字,借一吕纯阳作开讲,其绝。所以有后文吴神仙、黄真人、潘道士也。】</span>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惟有“财色”二者更为利害。怎见得他的利害?假如一个人到了那穷苦的田地,<span class="l">【绣像眉批:情景逼真,酸徕谈此,能不雪涕?】</span>受尽无限凄凉,耐尽无端懊恼,晚来摸一摸米瓮,苦无隔宿之炊,早起看一看厨前,愧无半星烟火,妻子饥寒,一身冻馁,就是那粥饭尚且艰难,那讨馀钱沽酒!<span class="l">【绣像夹批:酒因财缺。】</span>更有一种可恨处,亲朋白眼,面目寒酸,便是凌云志气,分外消磨,怎能够与人争气!<span class="l">【绣像夹批:气以财弱。】</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反起财。】</span>正是:<span class="q">【张夹批:这一个正是,是冷。】</span>

    一朝马死黄金尽,亲者如同陌路人。<span class="q">【张夹批:财箴。】</span>

    到得那有钱时节,挥金买笑,一掷巨万。思饮酒真个琼浆玉液,<span class="l">【绣像夹批:酒需财美。】</span>不数那琥珀杯流;要斗气钱可通神,果然是颐指气使。<span class="l">【绣像夹批:气用财神。】</span>趋炎的压脊挨肩,附势的吮痈舐痔,<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正说财。】</span>真所谓得势叠肩而来,失势掉臂而去。古今炎冷恶态,莫有甚于此者。这两等人,岂不是受那财的利害处!<span class="q">【张夹批:此下共作四扇股法,色一股,财一股,看破的财一股,看破的色一股。而上二股内,乃插入酒气二种,盖本意只重财色,而又借酒气串入。股法生动不板也。】</span>如今再说那色的利害。<span class="l">【绣像眉批:引起三段,格法一变,可见灵活。】</span>请看如今世界,你说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闭门不纳的鲁男子,与那秉烛达旦的关云长,古今能有几人?<span class="q">【张夹批:三个不怕色的人做榜样。】</span>至如三妻四妾,买笑追欢的,又当别论。还有那一种好色的人,见了个妇女略有几分颜色,便百计千方偷寒送暖,一到了着手时节,只图那一瞬欢娱,也全不顾亲戚的名分,也不想朋友的交情。起初时不知用了多少滥钱,费了几遭酒食。正是:<span class="q">【张夹批:这一个正是,是热。】</span>

    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span class="q">【张夹批:酒箴。】</span>

    到后来情浓事露,甚而斗狠杀伤,性命不保,妻孥难顾,事业成灰。就如那石季伦泼天豪富,为绿珠命丧囹圄;楚霸王气概拔山,因虞姬头悬垓下。<span class="q">【张夹批:两个不胜色的人做样。】</span>真所谓:“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这样人岂不是受那色的利害处!<span class="q">【张夹批:两个</span><span class="q">岂不是,章法奇绝对峙</span><span class="q">。】</span>

    说便如此说,这“财色”二字,从来只没有看得破的。若有那看得破的,<span class="l">【绣像眉批:说的世情冰冷,须从蒲团面壁十年才办。】</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单一句另起。】</span>便见得堆金积玉,是棺材内带不去的瓦砾泥沙;贯朽粟红,是皮囊内装不尽的臭淤粪土。高堂广厦,玉宇琼楼,是坟山上起不得的享堂;锦衣绣袄,狐服貂裘,是骷髅上裹不了的败絮。<span class="q">【张夹批:看破后的财,七十九回以后之财也。】</span>即如那妖姬艳女,献媚工妍,看得破的,却如交锋阵上将军叱咤献威风;朱唇皓齿,掩袖回眸,懂得来时,便是阎罗殿前鬼判夜叉增恶态。罗袜一弯,金莲三寸,是砌坟时破土的锹锄;<span class="l">【绣像夹批:尖颖异常。】</span>枕上绸缪,被中恩爱,是五殿下油锅中生活。<span class="q">【张夹批:看破后的色,七十九回以后之色也。】</span>只有那《金刚经》上两句说得好,他说道:“如梦幻泡影,如电复如露。”<span class="q">【张夹批:是一部大主意,大结果。解脱,所以有普净也。】</span>见得人生在世,一件也少不得,<span class="q">【张夹批:又单一句,与上看破句作对。】</span>到了那结束时,一件也用不着。<span class="l">【绣像眉批:生公说法,石应肯首。】</span>随着你举鼎荡舟的神力,到头来少不得骨软筋麻;<span class="q">【张夹批:虚陪一句。】</span>由着你铜山金谷的奢华,正好时却又要冰消雪散。<span class="q">【张夹批:为西门庆说法。】</span>假饶你闭月羞花的容貌,一到了垂眉落眼,人皆掩鼻而过之;<span class="q">【张夹批:为金莲辈说法。】</span>比如你陆贾隋何的机锋,若遇着齿冷唇寒,吾未如之何也已。<span class="q">【张夹批:为伯爵辈说法。】</span>到不如削去六根清净,<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脉。】</span>披上一领袈裟,参透了空色世界,打磨穿生灭机关,直超无上乘,不落是非窠,倒得个清闲自在,不向火坑中翻筋斗也。<span class="q">【张夹批:为普净作案。】</span>正是:<span class="q">【张夹批:这一个正是,是冷热俱无。】</span>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span class="q">【张夹批:气箴。】</span>

    说话的为何说此一段酒色财气的缘故?只为当时有一个人家,先前恁地富贵,到后来煞甚凄凉,权谋术智,一毫也用不着,亲友兄弟,一个也靠不着,享不过几年的荣华,倒做了许多的话靶。内中又有几个斗宠争强,迎奸卖俏的,起先好不妖娆妩媚,到后来也免不得尸横灯影,血染空房。<span class="q">【张夹批:此一段是一部小金瓶梅,如世所云总纲也。】</span>正是:<span class="q">【张夹批:这一个正是,是天下不肯使人冷热到地。】</span>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一部大书总纲,此四句又总纲之总纲。信乎金瓶之纯体天道立言也。】</span>

    话说大宋徽宗皇帝政和年间,<span class="q">【张旁批:记清。】</span>山东省东平府清河县中,<span class="q">【张旁批:记清。】</span>有一个风流子弟,生得状貌魁梧,<span class="q">【张夹批:病根一。】</span>性情潇洒,<span class="q">【张夹批:病根二。】</span>饶有几贯家资,<span class="q">【张夹批:病根三。】</span>年纪二十六七。这人复姓西门,单讳一个庆字。他父亲西门达,原走川广贩药材,就在这清河县前开着一个大大的生药铺。现住着门面五间到底七进的房子。<span class="q">【张旁批:记清。】</span>家中呼奴使婢,骡马成群,虽算不得十分富贵,<span class="q">【张夹批:为后得几注横财生子加官地步。】</span>却也是清河县中一个殷实的人家。<span class="q">【张夹批:为后奢华反照。】</span>只为这西门达员外夫妇去世的早,单生这个儿子却又百般爱惜,听其所为,<span class="q">【张夹批:是不读书病根。】</span>所以这人不甚读书,<span class="l">【绣像夹批:四字是一生病痛。】</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大书特书一部作孽的病根。】</span>终日闲游浪荡。一自父母亡后,专一在外眠花宿柳,惹草招风,学得些好拳棒,又会赌博,双陆象棋,抹牌道字,无不通晓。<span class="q">【张夹批:是他一付作业的本事,预先说明。】</span>结识的朋友,也都是些帮闲抹嘴,不守本分的人。第一个最相契的,姓应名伯爵,表字光侯,<span class="q">【张夹批:应伯爵如此出法,所谓抹嘴也。】</span>原是开绸缎铺应员外的第二个儿子,落了本钱,跌落下来,专在本司三院帮嫖贴食,因此人都起他一个浑名叫做应花子。又会一腿好气

    [毛求],双陆棋子,件件皆通。<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叙得错综变化。】</span>第二个姓谢名希大,字子纯,<span class="q">【张夹批:谢希大如此出法,所谓帮闲也。】</span>乃清河卫千户官儿应袭子孙,自幼父母双亡,游手好闲,把前程丢了,亦是帮闲勤儿,会一手好琵琶。自这两个与西门庆甚合得来。<span class="q">【张夹批:一束二人,再叙下八人,文字错落有别。】</span>其余还有几个,都是些破落户,没名器的。一个叫做祝实念,表字贡诚。一个叫做孙天化,表字伯修,绰号孙寡嘴。一个叫做吴典恩,乃是本县阴阳生,因事革退,专一在县前与官吏保债,以此与西门庆往来。<span class="q">【张夹批:顺手为放债一照。】</span>还有一个云参将的兄弟叫做云理守,字非去。一个叫做常峙节,表字坚初。一个叫做卜志道。一个叫做白赉光,表字光汤。说这白赉光,众人中也有道他名字取的不好听的,他却自己解说道:“不然我也改了,只为当初取名的时节,原是一个门馆先生,说我姓白,当初有一个什么故事,是白鱼跃入武王舟。<span class="l">【绣像眉批:磊落写来,于结处独以此段潆洄,便觉须眉生动。】</span>又说有两句书是&lsquo;周有大赉,于汤有光’,取这个意思,所以表字就叫做光汤。我因他有这段故事,也便不改了。”<span class="q">【张夹批:看他叙出十兄弟,虽一篇小小文章,却参差错落,而与西门庆亲疏厚薄,以及后文各人的行事、终身、皆不烦言而毕见,真化工之笔也,惟古史迁可以似之。】</span>说这一干共十数人,见西门庆手里有钱,又撒漫肯使,所以都乱撮哄着他耍钱饮酒,嫖赌齐行。正是:把盏衔杯意气深,兄兄弟弟抑何亲。

    一朝平地风波起,此际相交才见心。<span class="q">【张夹批:总起西门交游。】</span>

    说话的,这等一个人家,生出这等一个不肖的儿子,又搭了这等一班无益有损的朋友,随你怎的豪富也要穷了,还有甚长进的日子!却有一个缘故,只为这西门庆生来秉性刚强,作事机深诡谲,又放官吏债,就是那朝中高、杨、童、蔡四大奸臣,他也有门路与他浸润。<span class="l">【绣像眉批:好针线。】</span>所以专在县里管些公事,与人把搅说事过钱,因此满县人都惧怕他。因他排行第一,人都叫他是西门大官人。这西门大官人先头浑家陈氏早逝,身边只生得一个女儿,叫做西门大姐,就许与东京八十万禁军杨提督的亲家陈洪的儿子陈敬济为室,<span class="q">【张夹批:说西门侵润出大姐、敬济。盖明陈洪者,西门侵润之门也。因陈下,接手叙洪而通杨戡,因杨戡而通蔡京。故大姐、敬济后报独惨。】</span>尚未过门。只为亡了浑家,无人管理家务,新近又娶了本县清河左卫吴千户之女填房为继室。这吴氏年纪二十五六,是八月十五生的,小名叫做月姐,后来嫁到西门庆家,都顺口叫他月娘。却说这月娘秉性贤能,夫主面上百依百随。<span class="l">【绣像眉批:如此贤妇,世上有几。】</span><span class="q">【张夹批:二语全为西门娘也,已于罪,不是赞月,卷首讲明。】</span>房中也有三四个丫鬟妇女,都是西门庆收用过的。<span class="q">【张夹批:伏雪娥、玉箫诸人。】</span>又尝与勾栏内李娇儿打热,也娶在家里做了第二房娘子。南街又占着窠子卓二姐,名卓丢儿,包了些时,也娶来家做了第三房。只为卓二姐身子瘦怯,时常三病四痛,<span class="q">【张夹批:以上正出三房妻妾,却是两实一虚。】</span>他却又去飘风戏月,调弄人家妇女。<span class="q">【张夹批:文气至此一顿,叙完西门出身,是一篇小文字。】</span>正是:东家歌笑醉红颜,又向西邻开玳宴。

    几日碧桃花下卧,牡丹开处总堪怜。<span class="q">【张夹批:总起西门罪孽。】</span>

    话说西门庆一日在家闲坐,对吴月娘说道:“如今是九月廿五日了,<span class="q">【张夹批:</span><span class="q">九月廿五日起头,九月十七日瓶儿死,自七至五,中余七日,七日来复之意。西门三十三岁,正月廿一日死。三十三老阳,廿一少阳</span><span class="q">。老边少,所以有孝哥也。】</span>出月初三日,却是我兄弟们的会期。到那日也少不的要整两席齐整的酒席,叫两个唱的姐儿,自恁在咱家与兄弟们好生玩耍一日。你与我料理料理。”吴月娘便道:“你也便别要说起这干人,那一个是那有良心和行货!<span class="l">【绣像眉批:数语可配名臣谏疏。】</span>无过每日来勾使的游魂撞尸。我看你自搭了这起人,几时曾有个家哩!<span class="q">【张夹批:逆入热结。】</span>现今卓二姐自恁不好,我劝你把那酒也少要吃了。”西门庆道:“你别的话倒也中听。今日这些说话,我却有些不耐烦听他。依你说,这些兄弟们没有好人,

    别的倒也罢了,自我这应二哥着一个人,本心又好又知趣,<span class="l">【绣像夹批:溺爱者智昏,不止西门一个。】</span>着人使着他,没有一个不依顺的,做事又十分停当

    。<span class="q">【张夹批:将后文荐引诸伙计与说诸事,俱提出。内有王六二诸人在也。】</span>就是那谢子纯这个人,也不失为个伶俐能事的好人。<span class="q">【张夹批:又陪希大一句。】</span>咱如今是这等计较罢,只管恁会来会去,终不着个切实。咱不如到了会期,都结拜了兄弟罢,明日也有个靠傍。”吴月娘接过来道:“结拜兄弟也好。只怕后日还是别个靠你的多哩。若要你去靠人,提傀儡儿上戏场──还少一口气儿哩。”西门庆笑道:“自恁长把人靠得着,却不更好了。咱只等应二哥来,与他说这话罢。”<span class="q">【张夹批:出结拜,又是这等出去。】</span>

    正说着话,只见一个小厮儿,生得眉清目秀,伶俐乖觉,原是西门庆贴身伏侍的,唤名玳安儿,走到面前来说:“应二叔和谢大叔在外见爹说话哩。”<span class="q">【张夹批:顺手出玳安。】</span>西门庆道:“我正说他,他却两个就来了。”一面走到厅上来,只见应伯爵头上戴一顶新盔的玄罗帽儿,身上穿一件半新不旧的天青夹绉纱褶子,脚下丝鞋净袜,坐在上首。下首坐的,便是姓谢的谢希大。<span class="q">【张夹批:希大处处陪写,故名希大。】</span>见西门庆出来,一齐立起身来,边忙作揖道:“哥在家,连日少看。”西门庆让他坐下,一面唤茶来吃,说道:“你们好人儿,这几日我心里不耐烦,不出来走跳,你们通不来傍个影儿。”<span class="q">【张夹批:试问出笔不如此,却如何开口。】</span>伯爵向希大道:“何如?我说哥哥要说哩。”<span class="q">【张夹批:妙!纯是白描,却是放重笔拿轻笔法,且须学之也。】</span>因对西门庆道:“哥,你怪的是。连咱自也不知道成日忙些什么!自咱们这两只脚,还赶不上一张嘴哩。”西门庆因问道:“你这两日在那里来?”伯爵道:“昨日在院中李家瞧了个孩子儿,就是哥这边二嫂子的侄女儿<span class="q">【张旁批:一重亲。】</span>桂卿的妹子,<span class="q">【张旁批:一重亲。】</span>叫做桂姐儿。几时儿不见他,就出落的好不标致了。到明日成人的时候,还不知怎的样好哩!昨日他妈再三向我说:&lsquo;二爹,千万寻个好子弟梳笼他。’敢怕明日还是哥的货儿哩。”<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脉。】</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带出桂姐。】</span>西门庆道:“有这等事!等咱空闲了去瞧瞧。”谢希大接过来道:“哥不信,委的生得十分颜色。”<span class="q">【张夹批:希大说话,通是随如此,故不着伯爵,通篇终皆犯伯爵也。】</span>西门庆道:“昨日便在他家,前几日却在那里去来?”伯爵道:“便是前日卜志道兄弟死了,咱在他家帮着乱了几日,发送他出门。<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脉。】</span>他嫂子再三向我说,叫我拜上哥,承哥这里送了香楮奠礼去,因他没有宽转地方儿,晚夕又没甚好酒席,不好请哥坐的,甚是过不意去。”西门庆道:“便是我闻得他不好得没多日子,就这等死了。我前日承他送我一把真金川扇儿,我正要拿甚答谢答谢,不想他又作了故人!”<span class="q">【张夹批:既云兄弟,乃于生死时只如此冷淡杀人。于是兄弟身份如此,一笔直照西门庆死后也。】</span>

    谢希大便叹了一口气道:“咱会中兄弟十人,却又少他一个了。”因向伯爵说:“出月初三日,又是会期,咱每少不得又要烦大官人这里破费,兄弟们顽耍一日哩。”<span class="q">【张夹批:希大说出,便不及伯爵一步,所以妙也。】</span>西门庆便道:“正是,我刚才正对房下说来,咱兄弟们似这等会来会去,无过只是吃酒顽耍,不着一个切实,倒不如寻一个寺院里,写上一个疏头,结拜做了兄弟,到后日彼此扶持,有个傍靠。到那日,咱少不得要破些银子,买办三牲,众兄弟也便随多少各出些分资。不是我科派你们,这结拜的事,各人出些,也见些情分。”<span class="q">【张夹批:是大老官口吻。】</span>伯爵连忙道:“哥说的是。婆儿烧香当不的老子念佛,各自要尽自的心。<span class="q">【张夹批:一承认。】</span>只是俺众人们,老鼠尾巴生疮儿──有脓也不多。”<span class="q">【张夹批:便是自谦,写尽帮闲丑态。】</span>西门庆笑道:“怪狗才,谁要你多来!你说这话。”谢希大道:“结拜须得十个方好。<span class="q">【张夹批:必须十个妙。如此方是这班人结拜也。】</span>如今卜志道兄弟没了,却教谁补?”西门庆沉吟了一回,说道:<span class="q">【张夹批:试想其沉吟为何?其沉吟中一个花儿娘已在也。妙绝。】</span>“咱这间壁花二哥,原是花太监侄儿,手里肯使一股滥钱,<span class="q">【张夹批:伏后转元宝。】</span>常在院中走动。他家后边院子与咱家只隔着一层壁儿,<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脉。】</span>与我甚说得来,咱不如叫小厮邀他邀去。”<span class="q">【张夹批:算出子虚。】</span>应伯爵拍着手道:“敢就是在院中包着吴银儿的花子虚么?”<span class="q">【张夹批:顺出银儿。】</span>西门庆道:“正是他!”伯爵笑道:“哥,快叫那个大官儿邀他去。<span class="l">【绣像夹批:等不得了。】</span>与他往来了,咱到日后,敢又有一个酒碗儿。”西门庆笑道:“傻花子,你敢害馋痨痞哩,说着的是吃。”大家笑了一回。西门庆旋叫过玳安儿来说:“你到间壁花家去,对你花二爹说,如此这般:&lsquo;俺爹到了出月初三日,要结拜十兄弟,敢叫我请二爹上会哩。’看他怎的说,你就来回我话。你二爹若不在家,就对他二娘说罢。”<span class="q">【张夹批:巧出瓶儿,此沉吟之故也,所以必拉他上会。】</span>玳安儿应诺去了。伯爵便道:“到那日还在哥这里是,还在寺院里好?”希大道:“咱这里无过只两个寺院,僧家便是永福寺,道家便是玉皇庙。<span class="l">【绣像夹批:又伏永福寺、玉皇庙。】</span>这两个去处,<span class="q">【张夹批:玉皇庙、永福寺须记清白。是一部起结也,明明说出全以二处作始终的柱子,乃俗批伏出。可笑可笑。】</span>随分那里去罢。”西门庆道:“这结拜的事,不是僧家管的,那寺里和尚,我又不熟,倒不如玉皇庙吴道官与我相熟,他那里又宽展又幽静。”伯爵接过来道:“哥说的是,敢是永福寺和尚倒和谢家嫂子相好,故要荐与他去的。”<span class="q">【张夹批:虽随手成趣,亦映带讲花三娘心事。】</span>希大笑骂道:“老花子,一件正事,说说就放出屁来了。”

    正说笑间,只见玳安儿转来了,因对西门庆说道:“他二爹不在家,<span class="q">【张夹批:此作者为要出瓶儿也,若说真个不在家,岂不大呆。】</span>俺对他二娘说来。二娘听了,好不欢喜,<span class="l">【绣像夹批:伏脉。】</span>说道:&lsquo;既是你西门爹携带你二爹做兄弟,那有个不来的。<span class="l">【绣像眉批:只恐携带二爹,便要插戴二娘。】</span>等来家我与他说,<span class="q">【张夹批:又说瓶儿作得主,以照下文。】</span>至期以定撺掇他来,多拜上爹。’<span class="q">【张夹批:四字绝妙,正对沉吟。】</span>又与了小的两件茶食来了。”<span class="l">【绣像夹批:闲处都韵。】</span><span class="q">【张夹批:又写瓶儿为人处,照下。】</span>西门庆对应、谢二人道:“自这花二哥,倒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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