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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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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当落日从东山头上收起最后一抹余晖时,阿喜嫂依约回来了。她一踏进凉亭,便对致平和淑华报告一件不寻常的新闻。

    “致平,”她笑吟吟地说,“琼妹聘人了!”

    她边说边解开洋巾,里面有一个纸包,纸包打开来,却是一白一红两块喜糕。

    因为事情太过奇突,致平一时容纳不下,呆呆地看着喜糕出了一会儿神。

    “哪里人?”他问。

    “南眉。”

    “南眉?”

    致平又是一愕。想不到恨透和骂绝南眉的人到头来还要嫁到南眉去,这是不能相信的,是不是?

    “听说婆家还顶有钱呢!”阿喜嫂又说。

    晚饭后,他们的谈话又回到琼妹身上去。致平认为这事有点不合逻辑,大概那里有令人意料不到的某种插曲。阿喜嫂则把它看得非常平凡。她以为嫁到哪里去都是一样吃饭。在她看来,似乎只有嫁人这点才是问题中心,其余都不足为道。致平很不以为然,他憎恶那把一个人当作一块有用的石头来处理的主张。但他只在心里想想罢了,并不曾认真起来反对,这也因为他有更多的感触。阿喜嫂也祥和地笑了笑,就算这事情已获得大家的谅解了。

    致平落在沉静的追思里面,一边倾听着对方的叙述。不过有一点他也认为大概是没有问题的。即:琼妹嫁后地位会更好一点,至少和叔婶间持续不断的那恶劣关系会自然消灭的吧。单由这一点看来,她的出嫁也还是桩值得庆贺的喜事。

    阿喜嫂因为坐久感觉腰酸,便想一个人先上床睡去。她由椅子上站了起来,吩咐两个年轻人说:“你们也早点儿睡吧,别谈得太迟了。”

    她一走,致平便提议到外边去散散步。

    “上哪儿去?”淑华问。

    “寺里。”他忽然想起踏月访僧该是很有意思吧。

    但淑华却没有这种闲情逸致。“人家就要安歇了,何苦去打搅!”她说。

    “我想看看他们在夜里做些什么。”致平说。

    “你要是想看就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淑华生怕自己的拒绝会使致平不乐,所以把口气放得尽量温柔。

    但那只是过虑而已,今天的致平是轻易不会动怒,他还是豪兴未减。他见邀不动,只好退而求其次。

    “那么我们外面坐坐吧!”他说着,也不问她是否同意,站起来就把凉亭里的洋灯吹熄。

    他们搬了两只藤椅,在庭心并排坐着。忽然从山寺那面传来数声梆子响:梆,梆梆……

    “你听!”淑华说,“寺里已打安静板了呢!”

    “他们就要睡了?”

    “不睡的人也不能声张。”

    梆子再响数声,然后寂灭。

    由于淑华的说明,致平才知道这是僧尼们私生活的开始。打板之后,你回到孤室中或睡或聊天或看经或做别的什么,都可以自由,但必须自备灯盏的煤油。

    “他们也很清苦的,”她说,“睡得迟,起得早,白天也不清闲。”

    对于僧尼,致平一点不怀好感,淑华也以悲凄的眼光看他们的生活。她又告诉他寺里尼姑的简史。

    “你怎么这样详细?”致平说。

    “琼妹和我说的,我只知道一点,她才详细呢。”

    致平很惊奇。

    “她可不常进寺呢?”

    “那没有关系。这一带的寺庵她差不多都知道,都有熟人。”

    过了一会儿,致平感喟万分地说:“琼妹说要吃斋也吃不成了。”

    “你不要她嫁人,是不是?”

    淑华说着,嗤嗤地好笑。

    致平转脸看她,但没有说什么。

    因为久晴不雨,气温很高,由被烤热了的大地不住蒸发出一种像雾气一样的东西,就像烙红了的铁锅上冒着热气,这雾气塞满了空间,它合着大量不透明的云把天宇遮得昏黄暗淡。八分圆的月,周身枷着一道白色的光圈,透过重重的云雾射下来,朦胧而恍惚。地下充满着各种声音,你若能细心谛听,即可发觉这些声音和在别的季节里的有点不同。这是那样地热情、柔软而狂乱。它如醉如痴。它里面充满了占有的原始极大的欲望,那执拗和急躁的程度,似乎立誓得不到满足便要永远嘶叫下去。空气中有一种酵母体催发着每一种东西,每一粒细胞,使怯懦的大胆,昏睡着的苏醒,原来活动着的更加狂热。

    致平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它像软软的、甜甜的、满满的,仿佛就要融化而溢出。他感到快乐、焦躁、期待和不安;和淑华一起坐着浑身莫名的躁热。他努力不让自己朝她那向多看,但是淑华的衣香和发香却不住向他的鼻孔侵袭。有时一阵暖和的风轻轻地吹过,柔软地抚摸着他那发烧的面颊,但风过后那衣香和发香就更浓烈刺鼻,使得他必须费很大的劲儿,才能让自己在她身旁继续平静地坐下去。有时淑华会突然朝他看一眼,她的眼睛疑惑而诧异,似乎她也发觉他的情形有点两样。她看着,然后若无其事地笑笑。她那整齐小巧的牙齿,虽在夜间也白得有点耀眼。

    又一阵温暖的风轻轻吹过,草虫的狂热的嘶叫声传遍田野。有两只猫头鹰在暗黑的东面山头,和谐地唱和着。到处青春在招手,生命在高唱,血液在流动。

    黄狗立在庭边,不住向东山那面吠着。

    “黄奴,静点!”致平大声叱喝。

    黄奴停吠向他奔来,前脚爬上他的膝头。他把黄奴推开。

    猫头鹰依旧此呼彼应,有节奏地唱和着。那想在一块、想合成一体的强烈的冲动使他们在温暖而芬馥的春夜中寻求伴侣,并朝对方一步一步地接近。那几乎是不可抗拒的。

    忽然致平觉得淑华静得出奇,因而向她转过脸看了一会儿,又起身走向前去。她左手支颐,头稍向右边倾着,落在雕像般静的姿势中,口微微张开,一双眼睛向着那遥远看不见的梦幻的国土张开着,它是那样地深邃,静静地看着星月的反映。

    致平茫然,他深为她那神态所吸引,一时有动弹不得之感。他也从未留心到她的眼睛原来是这样深湛和柔软。他不知所措地怔了一会儿,然后不知由哪里来的一股力量,使他带了激烈的心跳俯身向她的嘴唇吻下去。那几乎是不自觉的,不可抗拒的。

    永恒的瞬间!几秒钟过去了……

    淑华依旧不动,依旧是那姿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不感觉。致平仿佛听见了她的呼吸。他感到更大一次心跳,但是更为大胆地又伏下去————

    蓦然,淑华伴着一阵激烈的动作,几乎是一种挣扎,由深沉的无感觉状态中苏醒过来,发出细细一声“啊”!同时一道尖锐的轻颤掠过她的肩膀。她把致平推开,由藤椅站起来,恍恍惚惚地一直朝屋里走去。

    致平感到更大的惊惶和迷惑停在空寂的椅旁,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姿由黑暗的门边消逝。

    那夜,他睡得非常之坏,一夜心海的骚扰使他不容易合上眼皮。他清楚地听见正厅的壁钟敲了一下,隔不多久又敲两下,然后就是鸡啼,好容易熬到第二次鸡啼,才渐渐有了睡意。

    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拖了双木屐走出庭中。东方已聚了大片红云,那颜色和平日的不同,是颇凄厉的红色。地面和草木的叶子都很干,似乎昨晚并没有下得多少露水。草树很静,像敛住了气息在等候什么东西来临。

    “要下雨了。”阿喜嫂望着大堆的红云说。

    跟着,淑华由厨房走了出来。致平局促不安,很觉难为情。但是淑华依然活泼大方,毫无芥蒂。

    “看你这懒骨头!”她揶揄地说,“总要睡到大天亮才起来。”

    吃过早饭,致平要出街买点东西,就和阿喜嫂一道走了。临走,阿喜嫂吩咐女儿说,倘使下午她抽不出空来,就让淑贞来。

    日落前,淑贞来了。

    随后不久,致平也骑着脚踏车回来了。他把车子一直推进屋里。淑华在后面跟进来。

    “你怎么不跟淑贞一块回来呢?”她说。

    “淑贞来了?”致平问。

    “她也刚到。”

    致平取下挂在车把上的东西放到桌上,一转身,就想伸手去牵淑华的手。

    淑华一缩。“别闹!淑贞来了。”她的话还未住口,果然淑贞就在门口出现了。她看看自己的姐姐,又看看致平,那眼睛有点异样的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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