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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諸史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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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史記》注

    《史記》古注唐司馬貞作《索隱》,張守節作《正義》,裴駰作《集解》。其采取古書常摘出之,如引《龍魚河圖》云:蚩尤兄弟八十一人,並獸身人語,銅額,食沙。帝不能征,仰天而歎,天帝乃遣玄女下授兵符。引《山海經》云:帝令應龍攻蚩尤,尤請風伯、雨師以從。黃帝請下天女,降「魃」以止雨,雨止,乃殺蚩尤於凶黎之谷。引《帝王世紀》云:「帝夢大風吹天下塵垢去,有人持千鈞之弩驅羊。旦而占之,乃得力牧、風後。」「帝元妃西陵氏女,曰嫘祖,生昌意。次妃方雷氏生青陽,次妃彤魚氏生夷鼓。次妃嫫母班在三人之下。」「堯初生時,其母在三阿之南,寄食伊長孺家,故從母所居姓伊耆氏。」引《列女傳》云:「堯女長曰娥皇,次曰女英。」《大戴禮》作「女匽」。舜之親戚,謂象妹敤首等也。引《通史》云:「瞽瞍使舜滌廩,舜告二女,女曰:『鵲汝裳衣,鳥工往。』使舜穿井,舜告二女,女曰:『去汝裳衣,龍工往。』」引《列女傳》云:陶子五歲而佐禹。引《帝王世紀》云:「鯀妻修己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名文命,字高密。」引揚雄《蜀王本紀》云:禹本汶山廣柔縣人,生子石紐。辛壬娶塗山,癸甲生啟,娶妻二日而生子也。引《帝王世紀》云:「羿之先世掌射,帝嚳賜彤弓,封之於鋤。羿臂長,故以射聞。」「伊尹者,力牧之後也。」引《呂氏春秋》云:有侁氏采得嬰兒於空桑,後居伊水,命曰伊尹。尹,正也,非名也,湯使之正天下也。引劉向云:伊尹為湯言素王及九主之事。九主者,法君、專君、授君、勞君、寄君、破君等凡九品也。引《帝王世紀》云:紂倒曳九牛,撫梁易柱。妲己為有蘇氏女,見炮烙人則笑。引《六韜》云:紂為酒池,回船糟丘牛飲者三千餘人。烹伯邑考,食文王,曰:「誰謂西伯聖者?食其子羹尚不知也。」引鄭康成云:商容者,商樂官,知禮容,故今禮署號容台。引《地理志》云:傅險者,傅說所隱處也,故窟名聖人窟。孔安國云:傅岩有澗水壞道,商王使刑人胥靡者築之,說乃代胥靡築,以供食也。引《世本》云:公非、辟方、雲都、亞圉,皆太王祖也。而皇甫謐以為一名一字,止二人也。引劉向《別錄》云:鬻熊事紂,七十五諫而不聽。引《帝王世紀》云:昭王南征,楚王惡之,以膠舟迎王,至中流,王及祭公溺於水。其右辛餘靡長臂多力,遊水得王屍。引《周春秋》云:杜伯受誅三年,宣王田於圃,日中,杜伯起於道左,朱衣冠,射王,中心折脊而死。赧王為諸侯所逼,負責於民,乃上台避之,號避責台。引《博物志》云:徐君宮人孕一卵,以為不祥,棄之水。有犬鵠蒼銜卵歸,覆燠之,生兒,為徐偃王,有筋而無骨。鵠蒼臨死,生角為九尾,化為黃龍。引《錄異傳》云:秦文公伐雍南山梓樹,樹神畏披髮,故置髦頭。引《舒雅史纂》云:宋太丘社亡,亡者,自亡也,猶秦鼎之自飛也。引《茅盈內紀》曰:始皇三十一年九月,盈曾祖蒙於華山升天。童謠曰:「神仙得者茅初成,駕龍上升入太清,時下元洲戲赤城,繼世而往在我盈。帝若學之臘嘉平。」始皇聞之,方有神仙之志。引《陳留風俗傳》云:沛公喪母於黃鄉,為帝後以梓宮招魂葬,有丹蛇在水,躍入梓宮,其浴處有發,號招靈夫人。《集解》引《三輔故事》云:始皇時隱宮之徒至七十二萬,所割男子之勢高積成山。高祖被大創十二,矢石中通者四。卒以征英布,中流矢崩。引皇甫謐、應劭云:太公名煓,字執嘉。呂公名文,字叔平。亭長卒名弩父。引老子《道德經》注云:月中仙人宋無忌。《白澤圖》云:火之精曰宋毋忌,蓋火精也。引解道彪《齊記》云:古有日夜出見於東境,故萊子立城,號不夜城。引《風俗通》云:李冰為蜀守,江神取女二人,冰以己女與神婚,遂入江與神鬥。良久,有兩蒼牛鬥於江岸,夢中告主簿曰:「南向腰中正白者,我綬也。」主簿遂刺殺北面者。引《越絕書》云:吳王塚在猶亭西卑猶之右,夫差縊後,越王使干戈人以一土葬之。引馬融曰:蒼兕,主舟之官。王充以為水獸,九頭,故武王伐紂,軍中誓之以懼眾也。引《括地志》云:齊桓公塚在牛山。晉永嘉時發之,得石版、水銀池,有毒氣不得入;經數日,牽犬入之,得金蠶數十箔。人骨狼藉,蓋殉者也。引司馬彪曰:箕子名胥餘。夏侯玄曰:微子,仁之窮也;箕子,智之窮也。引千寶辨陸終氏剖坼而生曰:黃初五年,汝南屈雍妻王氏生男從右胳下水腹上出,數月創合,母子無恙。引宋均注《樂緯》曰:熊渠嫡嗣曰熊摯,有惡疾,別封於夔。引《春秋緯》云:蕭何感昴精而生。《楚漢春秋》高祖封張負為鳴雌亭侯。引《漢名臣奏》曰:武帝難河間五策,王悉條封,帝然忌之,曰:「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王其勉之。」王知其意,歸即宴樂以終,引姚氏《釋名》云「天子諸侯妃有月事者,以丹注面,令女史見之,不口奏」,《漢律》「見半變,不得侍」,《說文》:半,女汙也。引《外傳》云:孤竹君是成湯時三月丙寅日所封。夷、齊父名初,字子朝,姓墨胎。伯夷名允,字公信。叔齊名智,字公達。夷、齊,諡也。引《玄妙內篇》云:李母懷胎八十一年,歇李樹下,剖左腋生老子。引千寶《三日記》云:徵在生孔子空桑之地,今名空竇,在魯南山之空竇中。無水,當祭掃則有清泉出焉,祭訖泉枯。今名女陵山。魯得龜陰之田,築城以銘孔子之功,號謝城。引《琴操》云:孔子至匡郭外,顏淵舉策指穿垣曰: 「往與陽貨從此入。」匡人乃圍之,孔子援琴而歌,有大風擊軍士僵,乃免。引欒肇曰:「見南子」,即文王之拘羑裏也。「矢」,陳也,孔子為子路陳天命也。引《戰國策》云:豫讓刺趙襄子不得,請襄子衣而擊之,衣盡出血,襄子回輪而亡。引《燕丹子》曰:軻與丹遊東宮池,拾瓦投龜,太子捧金丸而進之。又共乘千里馬,曰:「馬肝美。」遂殺馬進肝。又美人鼓琴,軻曰:「好手。」遂斷手以玉盤進之。引衛宏《詔定古文尚書序》云:秦既焚書,乃密種瓜於驪山陵谷中溫處。瓜實,詔博士諸生說之,人言不齊,乃令就視,為伏機焉。俟諸生至,方相難不決,因發機而填以土,終乃相壓無聲也。今新豐縣溫湯之處號湣儒鄉。

    世系難考

    《史記》後稷至文王以十五世而衍為一千九十年,是六十始娶、八十始生子也;契至成湯四百二十年,業已十四世,是皆三十而娶、四十有奇而死也。魏收作《魏書》,自敘世系,以魏無知為七代祖,其中乃相去七百年,是收之祖宗皆百餘歲方生子也。凡如此類,可發一笑。

    史家自序世系

    《漢書•揚雄傳》序祖系最詳,亦仿《太史公自序》之體故也。後范氏之序班彪、《南史》之序沈約、《北史》之序李延壽,相沿為例,似屬不必。若因文人能自序得姓之詳,而為之備載,則不勝其煩。《南史》崔慰祖與仲弟書云:「常採《史》、《漢》所漏二百餘事,編纂成書,在廚簏中。」可見漢史所載正未詳也,何暇代人述祖系乎?惟《太戴禮•帝系》一篇最詳,足補《史記》所未有。

    史遷序事意在言外

    史遷序事,有明知其不確而貪所聞新異,以助己之文章,則通篇以幻忽之語序之,使人得其意於言外,讀史者不可無識也。即如屠岸賈一事,三傳所無。史遷不忍割愛,故《趙世家》入手即序鳥身人面之中衍,隨即序周穆王見西王母,以下將妖夢鬼神之事重疊言之,皆他世家所無也。若曰屠岸賈事之有無,亦如是云爾。《張良傳》曰黃石公,曰滄海君,曰赤松子,皆莫須有之人,以見四皓之傳聞,亦如是云爾。後人為之假造姓名,《陳留志》、《孔父秘記》所載互殊。任昉《文章緣始》以惠帝立四皓碑為人臣賜葬之始,俱附會之說。《通鑒》刪之,溫公可謂有識。碑云四皓為惠帝司徒,考《百官公卿表》惠帝時並無司徒之官。

    史遷矛盾

    辛壬癸甲,孔安國言辛日娶塗山之女,甲日往治水,啟生不入,言其勤也。太史公以為娶塗山女,四日之內生啟,故不入,是疑其妻而惡其子也。《秦本紀》言穆公以五羊皮贖百里奚,《商鞅傳》則言舉之牛口之下。《秦本紀》上文言武王誅惡來,下文則言惡來飛廉子也,早死。《周本紀》武王即位九年,祭文王之墓,然後起兵;《伯夷傳》則曰父死不葬。微子業已反縛矣,又牽羊,又抱祭器,是微子有四隻手也。武王伐紂,為救民也;何所怨毒而必三射之,且懸其首於太白之旗?操、莽之所不為,而聖人肯為之乎?歐公《帝王世次圖序》亦極言本紀世系之荒唐,如舜娶祖姑禹攝位時,以時考之,年只六歲。

    釋《孔子世家》

    王荊公譏史遷不宜列孔子於世家,以為孔子之道不因世家而尊。姜西溟以史遷列孔子於世家,非尊孔子也。遷之於晉則曰「嘉文公錫圭鬯,作《晉世家》第九」,於越則曰「嘉勾踐滅強吳尊周室,作《越世家》第十一」,於鄭、於趙、子韓皆然;而序孔子則曰:「周室既衰,孔子追修經術,以達王道,作《孔子世家》第十七」,其意諸侯之得世其家者,以其知有天子而能匡亂反正也;以天子之權歸之於周者,莫如孔子,故附《孔子世家》以明其始終為周之意。而尊周者諸侯之事,故上不得比於本紀,而下亦不夷為列傳也。羅堅甫云:「史公以陳涉為世家,列於孔子之後者,有深意焉。遷以秦燒《詩》、《書》,則孔子之道幾於墜地,涉與項羽獨能起而亡秦,以存孔子之道,故列勝於世家,而列羽於本紀。不然,隴上耕夫,何世家之有!」此說亦與西溟先生相發明也。

    《史記》體例未備

    《史記》有意為褒貶,如進項羽為本紀、陳涉為世家,而黜淮南、衡山為列傳是也。有隨意標題而心無成見者,如蕭、曹稱相國,而留侯、絳侯稱封爵;酈食其稱生,而石奮稱萬石君;魏公子稱信陵君,而平原君稱趙公子勝是也。蓋作史之初,體例未備。《北齊書》仿之,或稱高敖曹,或稱高昂;或稱邢邵,或稱邢子才;或稱楊愔,或稱楊遵彥;亦隨便書之。

    班氏史例

    班氏作傳,有於本傳不終敘之而終敘於別傳者,如張蒼、竇嬰等傳是也。有因一事相同而合序之者,如欒布被賣,季布亦被賣;張湯有賢子,杜周亦有賢子,故傳相聯而及也。有因其文詞相類而合序之者,如眭宏、夏侯、京房等是也。有為賢者諱而以過失散見於他傳者,如周勃之汗流見於《王陵傳》;霍光之不學無術,見於貢禹之譏武昭厚葬、蕭望之不肯露索是也。有為尊者諱,如戚夫人被殺,不載《高後紀》而載《外戚傳》是也。有以一人為主而以諸人附之者,如衛、霍後附以蘇建、李息等是也。有應入《藝文志》而不必入本傳者,如揚雄、相如之諸賦,史遷《論六家之要指》是也。有應入《郊祀志》而亦誤入本傳者,如匡衡、李尋之諸疏是也。他如楊王孫之裸葬,胡建之誅監軍,朱雲之折檻,梅福之掛冠,俱有獨行之意,故合為一傳。至於《宣本紀》乳皇孫者女徒趙徵卿,《丙吉傳》則以為郭徵卿。

    《後漢書》誤仿《史記》

    《後漢書》以董宣為酷吏,仿史遷以郅都為酷吏也,殊不知宣非都比。宣與周糸虧不過搏擊豪強而已,實一時之賢臣。史遷深惡都當文帝寬仁之後,首作悻悻舉止以結主知,以引後來寧成、義縱之朋類,故以為酷吏之冠,真良史垂戒之心,非范氏所知。惟《循吏》則專類古人而漢廷無一焉,雖以吳公、文翁之賢,寧見於《後傳》。且序酷吏必屢稱「天子以為能」,未免露謗書之意。或曰郅都不救賈姬,殊似正人,余答之曰:「此都之所以媚太后也,猶之高熲之斬張麗華,所以媚獨孤后也。卒之二人終得罪於兩後,小人枉自為小人。」或曰都不與臨江王筆,似非媚太后者,曰:「此都之所以媚景帝也。試觀田叔燒梁獄詞保全骨肉,豈非君子小人用心之別歟?都之言曰『亡一姬復一姬進』,固以人命為兒戲也,以此誘君心,君心尚可問乎!」

    班氏有讖緯陋習

    史遷作《高祖本紀讚》,以忠質立義,明乎繼三代者高祖也,最為得體。班氏遠引豢龍之劉累,以為漢承堯運;又於列傳中以韓瓊之貴本於周烈,杜延年之貴本於唐杜世祿,以霍光之貴為霍叔苗裔,皆染東漢人讖緯習氣。

    《前漢紀》與《漢書》異同

    荀悅《漢紀》與班氏《漢書》異者,如《漢書》詔稱骨肉之親粲而不殊,《紀》稱蔡而不殊。《紀》稱武帝立宛貴人昧察為王,《漢書》作昧蔡。葬主父偃者,《紀》稱孔奢,《漢書》作孔車。《紀》稱梁相有褚大通,通五經博士。《漢書•兒寬傳》「初,梁相褚大通五經,為博士,時寬為弟子。及御史大夫缺,徵褚」云云,是《漢紀》重一「通」字也。其勝《漢書》者,《紀》稱灌夫罵程不識不直一錢,田蚡曰:「君眾辱程將軍,獨不為李將軍地乎?李將軍者,李廣,夫素所敬也。」《漢書》刪此二句,則「為李將軍地」一語意不顯矣。「遼東高廟災,董仲舒家居,以為高廟不當居遼東,高圜便殿不當居陵,於禮不當立廟在外,像諸侯不正者,高園在內,像大臣不正者。」《漢書》刪此數語,而添入「其弟子呂步舒不知其師書,以為大愚」云云,然則其師書所說何語耶?

    《後漢紀》與《後漢書》異同

    袁宏《後漢紀》與范氏《後漢書》異者,如《孝和紀》稱梁竦與舞陽公主相罵,而《後漢書》則云與舞陽公主私相慶。《後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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