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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誤中誤巧逢領事館 冤裏冤暗帶衛生 [1] 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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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親事?託人退婚。潘老頭子那裏肯丟這臉?再四不允。龍孟華的父親,氣成一病,不上兩月,已是一命嗚呼。龍孟華恨如切齒,時常想要報復。齊巧那年元宵放燈之後,潘家火起,把那潘老一家大小都燒成焦炭,獨有蘭英和他母親從火窟裏逃出性命。其時家業蕩然,無以過活,又遇匪人哄誘,便做了半掩門的生涯。有天爲龍孟華朋友所見,着實拿他嘲笑,龍孟華滿腔懊惱,時要刺殺他母女兩箇。後來有人送信給他,母女二人知事不妙,忙移家到杭州西湖。每日裏笙歌畫舫,留連光景,倒也十分暢快。不料這日正在湖心蕩漾,陡然起了一陣怪風,把那船上的人盡數淹死,單單賸下一箇蘭英,抱着一塊船板,被漁船搭救上去。那船夫約莫三十多歲,面皮徹黑,長了一臉豆瓣大的麻子,頭戴箬笠,身穿一件百衲短襖,赤着一雙黑漆的脚,看見蘭英有幾分顏色,有心想和他調笑,蘭英急得沒法。幸虧那船夫的黃頭婆子,還有幾分勢力,降得住船夫,蘭英便躱在火艙裏睡了一夜。想他的母親性命不保,不覺暗暗流淚。

    好容易熬到天明,只見那黃頭婆子赤着脚闖進火艙,頭上簪了一枝毛竹簪,滿頭的黃髮蓬得像亂毛獅子一般,渾身狐騷氣味,瞇着一雙胡桃核的眼 ,張着一隻黑臙脂的臭嘴,露出一嘴的黃牙齒,笑嘻嘻的道:“你今夜喫苦了。衣服乾嗎?”蘭英渾身抖戰,一句話也回不出來。婆子又道:“你休驚嚇,我已替你想好一箇法子了。你在我船上不便,我有箇相識的何員外,他家的房子很多,你可權在他家居住,訪你母親的消息。你道好麽?”蘭英道:“好却是好。承蒙媽媽的救命大恩,後來得有出頭日子,再圖補報罷。”一面說,一面將手掠掠頭髮,把頭上的金銀首飾,手上金銀釧,都交給了黃頭婆子。那黃頭婆子自然是很喜歡,將船擺到一箇地方,和他丈夫上岸。過了半晌,來了一乘靑布轎,後面跟着一箇娘姨,捧着一箇包袱,到艙裏一瞧,向船家說道:“果然不差!大老爺一定合色,要重重賞你的呢。”打開包袱,拿出許多的簇新衫裙,向蘭英道:“姑娘任意揀幾件穿罷。”蘭英不知來由,不敢就穿。黃頭婆子攆他丈夫出艙,方向蘭英耳旁說道:“盡管穿。只是何大老爺厚愛,不可違拗的。”蘭英只得一一遵命。那娘姨又捧出首飾匣子, 蘭英揀些戴上,笑着說道:“姑娘還沒梳頭,我來代姑娘梳梳罷。”原來這娘姨是梳頭好手,梳得雪亮,插上首飾;遞上手釧,和蘭英套好;從包袱裏又拿出幾雙繡鞋、羅襪遞與蘭英,蘭英會意,一齊札扮停當。娘姨向轎背後取出面盆、手巾,並些肥皂、香粉等類,叫黃頭婆子打了一盆水,蘭英看得水裏油花洸洸的,胡亂的淨了手面,擦上香粉,上了轎子。到得何家門口,果然一帶好住房。娘姨領着從旁門進去,曲曲折折的走了十幾進廳屋,到了書房。何員外坐在裏面,娘姨吩咐蘭英向老爺 安,蘭英不知底細,胡亂 了安。員外斜眼一睃,道:“果然好模樣!就在書房裏住罷。”蘭英曉得有些不妙,一定是被船家販賣到這裏了。好在心上早已打定主意,再加娘姨百般的殷勤勸慰,便亦相安住下,竟做了何老爺的二房,把母親也兜向腦後了。

    約莫半年光景,員外一病而亡,又被員外的兒子何少麋鈎上。這何少麋乃是同文館畢業生,身上捐了一箇候補道,營謀了倫敦領事一缺。他的正室因他奸占 [3] 父妾,却常常同他吵鬧;何少麋又想法將正室謀死,把蘭英扶了正。冤家路窄,忽然這裏被龍孟華瞧見,怎得不氣上心來!當下將這一番 節,告訴與玉太郎。玉太郎嘆道:“果然是天生尤物!怪不得令人銷魂蕩魄。”龍孟華聽得這句話,站起來把板壁上一柄衛生槍揣在懷裏,大聲說道:“我誓不與這淫婦共戴天日!”正是:

    未遇彩雲逢霹靂,爲求丹鳳遇鴟梟。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注解:

    [1]  原文“衛生槍”“衛身槍”混用,以下統一爲“衛生槍”。

    [2]  原文“匆”“悤”混用,以下統一爲“匆”。

    [3]  原文“占”“佔”混用,以下統一爲“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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