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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遊二十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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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便於用,吾知其必盛行也。”余乃詳審遊客所語,乃知爲各國參合而成者,而偏重於英。蓋習英語者日多,英人之遊行又日廣也。時余見氣舟兩旁 黑色管,意謂礮之新式者,問同侶曰:“是舟備戰争之用乎?”芳德西大笑曰:“戰争之事可於史册求之,顧求之今日耶?當今之世,有製造家、工藝家、貿易家,又有學士與法律家,無所謂武夫矣。糾糾桓桓者,祗留其跡於度曲臺,街衢間無有也。今日所有之武士,君不見警察吏耶?若兵卒汰除久矣。”余曰:“天下固可無戰争之日,何圖於今見之。弭兵之事,前人曾有創議者,若Cobden喀勃頓(英之政治兼經濟學家。生於千八百有四年,卒於千八百六十九年 )、Bright勃蘭忒(英之政治家。生於千八百十年,卒於千八百八十九年 )諸人皆力言戰争之禍,卒未見信從,此文化未及故也。迄於今日,始知戰争爲民生之害。夫人爲萬物之靈,而使斷脰剖腹,横死疆場,以争土地、奪權利,未必果得,而捐生輕死,可謂愚矣。”培根曰:“文化雖稍稍進步,其民之易於激怒而生忿心,固與前人無少異。蓋人種雖爲至靈,而其性質半係天人,半係禽獸,故卒不免有忿心。他日文化更進,人種氣質之變化,非吾所知。或時勢變遷而遂有弭兵之舉,或復有戰争之禍,皆非可預決也。今之能弭兵者,由二十世紀之末,各國歲糜軍餉千百萬,積國債不能償。深恐無以自立,遂成斯會。注全力於商務藝術,不若往者之專注於軍械戰争矣。猶憶數十年前,英法美俄之戰,四國所有軍艦同時毁滅。苟非器械日 ,兵力日强,安有此劫哉。英法啓 後,水師旣殲,各於海峽之濱以巨礮轟擊。(英法僅隔一水介於其間者,有英海峽當時礮力已 ,是以能隔海相擊 。)英法二都(卽倫敦、巴黎 )同時焚毁,所失以萬萬計。人民死亡者,不止千萬。各國翻然自悟,卽能戰勝,所得亦不償所失。乃議設弭兵會,禁止戰争,汰除水陸軍。互相 忌之 ,亦漸冰釋矣。旣無戰争,則無所謂疆域。昔之所謂藩籬者,今出入若庭户矣。至於商業,定自由貿易之制。(自由貿易謂商賈可任意懋遷有無,擇利而行,無一定之禁 。)首設萬國權衡度量法,次及錢幣法。(各國通行,以求劃一 。)交通旣便,器用日 。昔各國專有之利益,今成爲萬國共有之利益Public Wealth矣。(前者各國不求聯合各擅其長,而專主其利。至是各國聯合而專注意於商務 。)亦無復鷹瞵虎視,争求雄長,有所建議必爲萬國興利。世風之盛,固未知其極也。若數世紀前所創之萬國公法,固爲今日設萬國商務之基。然前此不免猜忌,今乃共和,此不可比儗者也。”是時余心不免有所感。培根又言曰:“二十一世紀時,其設鐵道電綫,無曩者艱難之況矣。所佔地畝,苟不損民而利於各國,可不問地主。此非徒便於民生,且能聯合各國人民,使無種族之别,皆有胞與之觀也。”余亟問之曰:“世無種族戰争之禍,商務工業,蒸蒸日上,在小民固能安生樂業。而地不見增,生齒日繁,殆將有人滿之患乎?”曰:“是固可應,然當不至此。自交通日便,懋遷有無,物無騰貴之患。小民各營其業,物之所售,必視其地,無耗費廢 之弊。況各國有自由貿易,擇物産之適於土地天時者播 之,曩所謂不毛之地。今田疇日闢矣,藝術 而農學盛,有繁實果穀之法。農業者尤善製造,凡稼穡之所利,糞壅之所需,莫不自爲之。於是昔之廢質,今且適用矣。所製者,價廉物美,爲前人所未見。所用之質,皆古人所謂害農者,或滲以水,或雜以他質,俱化朽腐爲神奇矣。農業所出旣豐,交通又便,尚何慮饑饉荐臻哉?”余因思理財家言,地球居民,生齒日繁,每百年則數倍乎前。憶十九世紀時,每方里人口已至三十。(按十九世紀時,全地球居民約一百五十千萬,而地球面積爲一百九十七百萬英方里。水居其四之三,陸居其一,水約一百四十五百萬英方里,陸約五十二百萬英方里。每方里居民約二十九人 。)今二百年後,當增至百餘人。而土地無闢,物産不敷,必有人滿之患。使非農學日 ,交通日便,則饑饉將見矣。

    語言之際,余知天空之遊行與葦航往還相若也。芳德西呼余曰:“君所謂火礟者, 注視之。吾儕所乘果戰艦否?”余不禁靦然。蓋初視爲礟者,氣舟之望遠鏡也。其狀與十九世紀之火礟相似,故致誤會。其式與古之望遠鏡殊異,大與礟等。俯窺之,城郭人物,厯厯如在目前。卽至纖微,隱約皆見。其望遠之力可謂大矣。芳德西又指舟尾一具,呼余窺之,顯然大城在前。意爲倫敦呢阿厦屋羅列,隱約間有昏黯影在其後,而不見煙霧。終不免疑民居之用煤,或其法善,煙霧由地管中出,不見其繚繞於空中。殆卽效法一千八百五十年時,Parliament英議院(英國議院有上議院、下議院。上議院議員爲爵主及官吏,下議院爲平民。上下議員各有議政之權 。)所行之法耳。然是否用煤,尚難深悉。迭窺數鏡,風景不能言喻,望若仙境。漸覺景色轉移,舟中人不自知其前行。旣望見法國及Belgium比利時海濱,又見英國海峽隘處,有黑色綫聯絡英法之境,奇之。及漸近,余疑爲Tubular Bridge洞橋。(歐美二洲有洞橋,通山道水道,備火車轉運之用 。)旣而黑綫愈近,知所意想者,果非虚幻。培根曰:“是洞橋也。近有人設公司謀繼造洲。此爲英國與歐大陸交通之道,便於商買,惜止一道不敷用。”言次,已能逼視,曩所見細綫,現爲横亘巨橋矣。

    是時氣球漸向東北行。數分鐘後,已至故鄉。由上觀之,若地圖所繪之外綫。稍前進,不覺大驚,蓋荷蘭北部已杳不可辨,僅餘島嶼數點 星,愴然在目。爰問遊客之居近其地者曰:“荷蘭北部已沈沒水中耶?”(荷蘭在歐洲西北,比利時之北,初名 The Netherlands納澤倫,後爲荷蘭。自千八百零六年至千八百十六年時,法皇拿破侖据之。王其弟 Louis Bonaparte 路易,而内屬於法國。及拿破侖敗,始脱法羈絆,而復獨立。其民善貿易 , 駕駛,亦商務巾要國也 。)曰:“然政府不納良言,自貽伊戚。嘗有Amsterdam亞姆斯忒騰(荷蘭首府 )人民堅 疎通一渠,引水入海。又稱前有一渠,日久淤塞,不加疎通,勢將潰決,爲禍匪淺。固 乃開一渠,使小民被澤。蓋非此渠,爲禍尤甚。乃天時不測,風雨無定。其初十月風潮,僅擁沙礫,堆積海岸,煩人力掃除而已。新渠旣開,行旅漸便,荷蘭北部固無恙。一千九百八十年春,忽一日狂風怒號,波濤大作。一轉瞬間,隄盡潰裂。荷蘭北部陸綫本在海道之下,遂淹沒入水。數萬生靈,盡於浩劫,良可悲也。餘地之不至殃及者,殆所開之渠,與有力焉。厥後Rotterdam洛忒騰(荷蘭之商市 )人以此演之於度曲臺,名之曰:“The Horse of Troy影響忒洛亞戰木馬記。”(古時忒洛亞在亞洲小亞細亞,今已沒入土中,或言爲沙泥所淹沒。近人之耕於是地者,掘地至數英尺,見有古物及骸骨,或謂卽忒洛亞人之遺物。上古時,希臘英主力求開闢疆域。至小亞細亞攻忒洛亞城不下,遂設計藏 鋭於木馬中,餘軍四散城外,僞爲引軍遠遁者。忒洛亞人未知其計,先聞希臘軍糧盡,爰信爲眞。卽率師出城,見木馬,疑爲希臘軍之神,舁入城。夜半 鋭 盡出,引城外軍入,城中猝不及備,遂爲希臘所有。至今歐人咸以忒洛亞一戰爲奇績。至於忒洛騰之命意,則以忒洛騰之海港較勝亞姆斯忒騰。而亞姆斯忒騰人 於 思想,力求善策以補不足。二城之民相持不下,及亞姆斯忒騰淹没海中,洛忒騰人額手相慶,謂去其敵,猶希臘之勝忒洛亞也。以其事與忒洛亞戰相似,故名其演本爲影響忒洛亞戰木馬記焉 。)余聞之變色,不覺失聲嘆息。而言者殊無悲愴意。細察其語,始悟彼爲洛忒騰人也。至是始信培根言二十一世紀人,文化雖進,而未能去忿心,爲非虚語也。

    又窺鏡見一城,卽幼時所遊 者。初已不能記及,諦視乃識之。其城名Meuse墨斯,已遠殊於古,疆域廣大,南部人煙稠密。又有Leiden賴騰、Hague黑哥、Delft達爾夫忒、Schiedam史希滕與洛忒騰相聯爲一大城,卽Utrecht厚忒勒忒(以上數地,皆荷蘭之大城商市 ),亦較前開拓也。驟然有光眩目,余疑爲日光所反射,不能逼視。久之,知卽出於厚忒勒忒廣厦之上,心疑爲大學校。叩之鄉人,漫應曰:“此非所知。”余爲之默然。培根告余曰:“是也。是卽荷蘭高等大學校。由其地富紳捐資建設,尤注意科學。小學中學卒業生之未通科學者,必肄業焉。”余曰:“此學在仕途亦有用乎?所學足以應試乎?”曰:“此未可臆斷者。建學者初嘗計及,此羣重之學,而不以應試,烏乎可。然應試亦有説。譬如以Line seed亞麻子數種,用一定之壓力以壓搾機壓之,視其出油多寡,而别其高下。苟壓力均而搾器同,不難區别也。然則壓搾器爲最要之物,油出於此,實驗之用,亦基於此。惟是壓搾器之優劣,非審察不能知,非比較不可辨。苟能 於審察而 其比較,則得之矣。今以金木質制器,誠屬易易,而欲製一審察比較之機,以區分壓搾之優劣,殊難覯也。凡考察之事,其難等此。考試高等之學,尤不問可知。主試者,一金木質之機,應試者皆亞麻子也。其人雖同,而所具才識學力,必有新舊之别。或速於進步,或遲於改良,性質旣異,卽所造有不同,是以較優劣,一難也。其更難者,弊賽滋多,姻婭故舊,同升之公,則賢否不可知,而眞才埋沒矣。政府乃著教科書,以一趨向,而偏重藝術。又有藝術家視科學所載,仿製圖器,著科學問答書,使考覈便捷,其弊仍不減於前。遂有建議專察格致工械學,試以實驗者,亦未能舉行。或謂前旣造反射鏡、反力鏡,以助視聽之不足,今宜有助腦力之反力器。前旣製自行標記之寒暑表、 雨表、磁力表(驗磁石力之大小者 )、光度表(察光力之高下者 ),今宜有智力表以量才識之高下。(謂能於數分鐘内,標明智識之高下,腦力之振衰也 。)苟有此器此表,則考察何難無弊。然此不可得之數也。漸有設立新學者,一任學者之好尚,不仰合政府之考察。不求記憶,但求思想。至思想日進,文化自盛,於是荷蘭人始悟昔日所爲,皆妄耗學者之智力,而不適於用也。夫國家之所以有考察者,以鼓勵學者之心也。夫人心猶液釀,液釀非 無以發酵,必熱之以火,壓之使 ,以助其發酵之力,人亦猶是耳。欲學術之進步,必先由教育者之善誘;求社會之改良,必先由在上者之鼓勵。初大學校之設也,有一定之權限,一定之利益。然行之未久,利益稍衰,或過或不及。其肆業者,與考察相終始,授以等級文憑。所試者頗深奥,學者不能盡悉。而流弊遂多,進步亦因之稍阻。厥後仍以國家考察之法,斟酌損益,而弊乃略減。諺有改良仇良之語,謂行一法而稍有瑕疵,遂有他法以補其不足。然前法必先罷廢,此改良之政所以若相反也。大學校有鑒於斯,知不能無政府之考察矣。因減少其學費,使無力者可仰給於人,俟畢業後償其子母金。於是就學者驟盛,然非果有政府及外人之考察,仍學校自行之,而進境乃大,此誠所謂改良歟。”

    言次,余復注視鏡中,欲一窺故土。隱見東北部甚繁盛,城郭居民,皆倍於前,獨Arnhem倭海姆一邑甚荒寂。駭然憶十九世紀中葉,其地居民航海至印度滿載珍奇而歸,逸居是城以享餘年。城中因是驟富,且東方羣島商業於此獨盛也。今若此,驚疑莫定。鄉人已 余意,謂余曰:“得無嘆倭海姆之衰乎?是古時一大城,今已變爲次等者。興衰常事耳,何子獨嘆惜之深也?”余未 其意,復曰:“吾與子言。嘗有人蓄鳥一年,生一卵,爲金質。恐爲人所竊,藏之甚密,又恐不備而逸,乃去其翼藏之籠中。遂安然取卵,無他顧之患矣。及其子女漸長,竊不滿於乃翁之所爲,以爲未能善視是鳥也。乃言金卵實出於鳥,何不取金裝飾其居?且宜易以大籠,使鳥能飛鳴自在,則年出二卵亦未可知。又言飾其籠而張大之,猶未盡善,必易一新籠以細條範圍之,使籠中明爽多淸氣,如此鳥庶能長生。蓋鳥生於野,不能久居幽暗處也。又言鳥本飛族,去其翼,豈非去其生動之機,未免不仁。其人聞子女之言,深知其非,欲不許而不忍拂其意。於是居鳥以新籠,一如子女言。未幾,鳥翼漸生,久而如故,脱籠而逸。”余聞之,不待言畢,遽曰:“君所言之鳥,得無Java爪哇(爪哇爲馬來羣島之一,初爲荷蘭殖民地,荷蘭商務於此極盛。其地産糖米茄菲煙業之類 。)是耶?”鄉人微笑曰:“然。”曰:“願聞其餘。”曰:“鳥之逸也,洋洋自得,以爲脱覊絆而翱翔自在,將善享其天年。詎意飛行未遠,途遇二巨鳥, 前搏噬,左右攘掣,鳥不能敵,毛羽紛墮。旣而二鳥撇之於地,奄奄一息,固不若居籠中之爲安也。而二鳥攘奪久之,各不相讓,忿而自殘,及計窮力盡,疲倦不振,猶怒目 視。亦不暇顧已傷之鳥矣。余曰:“余知吾子之意矣。爪哇旣脱羈軛,英法皆欲得之,相持不下,卒未歸其版籍。然則爪哇得無獨立乎?”曰:“獨立固然。惟困疲不振,猶寢鼠(鼠類之善睡者 )耳。”余曰:“子之所言,余尚未了了。”曰:“其土地有獨立之名,而居民無自由之利。”余曰:“何也?”曰:“爪哇人之性質,殊難變化。今日土民,較前尤惰,進步又遲。最後一大戰,爪哇力不能自存,遂守中立之制,幸未内屬英法。於是各國皆貿易其地,無所分權利之輕重也。其歳出之糖茶煙葉等物,亦不懋遷於荷蘭各地,僅運至Marseilles麥賽里(法國通商市,在地中海邊 )及Mediterrenean Sea地中海(在歐非二洲之間,爲天下最大之海 )沿岸各地而已。此倭海姆市之所由殘敗也。”培根攙言曰:“子誤矣。吾雖非商賈中人,然有告吾者曰,今爪哇人之處生,較之The East Indian Company or The Culture System東印度爲殖民會與商務會治理時(指荷蘭所設之商會言 。)則遠勝矣。有其地者,固不當處之若藩屬。乃捷足者先至其地,據爲己有,恃以力勝,不問地主之願否。卽自爲地主,然亦一時之地主耳,豈能久哉?每與土民交易,陵視攘奪,侵人權利。夫以强族處人之上,必先教育其人,化導其民,使共享文明之益。此乃公理,而歷史載之,爲後人表率者也。蠻族雖性質頽惰,苟能悉心引導,何難開化。若但以武斷力制,不示以信,恐將起而爲難矣。貴國之所以不能久有爪哇者,十九世紀時允行之新政,始終未行耳。否則小民安於利而攝於威,何至此哉?爪哇貨物之所以不入貴國者,其由於貴國之自失主權,抑由於Suez Canal蘇彝士河(河在亞非二洲之間,聯地中海及紅海者。本爲地峽。一千八百六十九年,法人 Lesseps里息勃斯設公司開通之以便行旅,糜費萬萬。旣開設税船於河中,輪舟往來者,必先納税於公司 。)之開鑿也。”鄉人怫然不悦曰:“事或有然,予不願與子争辯。子爲英國人,自謂學術優於吾儕。苟與子辯曲 ,則所言者多矣。”相對默然。余竊思培根所言,剴切中理,而鄉人反歸罪各國之奪權,偏於意見矣。余臆斷之而未敢言。以鄉人旣有不平,言之必至激怒。余亦知其人未能深明大義,與人種之權力利益及計學者也。又以此時所言,已失討論之本旨,遂不語。覺球向東南進,遙望故鄉,隱見閃忽,若出若沒,旣而杳無所覩。注視東方有黑點,疾馳而至,漸覺其大,始知爲汽車疾行軌上。余問培根曰:“此車發自何地?”培根轉詢同舟之鐵道公司中人,曰此於前日自北京啓程,西向而 達於此。余詫曰:“中國之北京耶?越亞細亞洲高嶺及烏拉嶺而至此耶?”曰:“然。度越山嶺之事,至二十一世紀已無所爲難。子不憶Cenis西納斯山之通道乎?十九世紀時,法意二國間已有山道相通,今則意與瑞士亦有之矣。”

    余注視,遥見Alps阿爾拍斯山聳起於前。火車不繞Saint Bernard聖盤那(阿爾拍斯山之一嶺 )山道而行, 前疾馳,轉瞬而逝,始知其入瑞士山道鐵路。未幾,復見於意大利境。又前,至The Po River北河之原。余意氣球必經Rome羅馬(意大利京城 )欲一觀最古之大城,其變遷若何。旣而球他向行,不覺失望。至Venice凡納斯(在意大利之北部 ),見意大利國旗豎於St. Marks聖墨斯山上。又見奥斯馬加舟數葉,有雙鷹旗飄揚空中,見而知爲奥國舟也。於是球漸高,旋復下降,不能辨球之所在。至Constantinople康斯坦丁始識之。竊謂康斯坦丁爲東羅馬及土耳其之都,於今未知何屬。未及問同侶,球復過Black Sea黑海,但見高加色斯山已起於後矣。復前進,所見皆不若古時之亞洲各國。甫經The Euphrates River厚佛來剃河,尚不覺歐亞二洲之判别,其景像若一大洲。亞洲文化之進步,亦未可擬議矣。其地夏屋林立,有圜頂者,余疑爲寺院。其屋式與歐洲同,傑柱危聳,踞於高陵之上,最易動目。余復以問培根。培根自望遠鏡視之,曰:“是最著名之The Observatory of Orumiah亞倫姆天文臺也。吾於藏書室見其屋圖式,未嘗身厯其境,然固知其爲大觀也。”余曰:“何以獨建此於東方,而遠離各地也?”曰:“無他,省時日耳。近世惟此處設天文臺,最便於考察。歐洲昏夜間,司天鏡或不能用。此則不然,每年有數月,夜明如晝,雖不用司天鏡,亦能略見水星之月(卽太陰之繞水星者 )及金星之變形。初美國人Stoddard史篤達已計及此,惜其議未行。及二十一世紀初葉,迺建此臺。各國皆集巨資,卽最居人後之波斯亦與焉。是臺所用儀器,世無與匹,司其事者,亦非庸常天文家也。”余曰:“異哉,司天臺反盛行於Chaldea迦勒底國(卽波斯等國 ),然則Leiden賴滕、Greenwich搿林惠樞(英國之城 )、Pulkowa拍爾苛惠諸著名之司天臺安在耶?”曰:“彼皆司天會計臺耳。大司天臺主考察,其餘小者則主會計,誌其細微以便初學天文者。亞倫姆司天臺已厯有實驗,子試注視其圖晝標榜何如?”培根指以示余。余就窺之,見司天臺墻上果有之,圖爲太陰中之Tycho體碻山榜示其旁,一覽了然,其式如下:

    余見之不勝詫異。培根已知余意,遽曰:“子殆未深信乎?”曰:“然。”曰:“司天文者,首以天文鏡考察之,繼以虹鏡(卽七色鏡,爲光學中要器 )。考其光色,乃知爲錫鑛。予知司天文者必不誑人也。惟月中無空氣,勢難入其中。標榜之言如是,亦好爲大言耳。其他非吾所知也。”余聞其言,憶十九世紀之末,有創虹鏡者,旣有此器,則考察星辰中鑛産本不甚難。但月中旣無空氣,而商會乃誇大其詞,時人輕信之,豈學識反不若昔耶?以問培根曰:“文化日進,民智日開,風俗亦日漓。世人之輕信其言,而入商會者,皆由於利令智昏。其初創此説者,固知生人勢無入月之理。僅欲著書以供衆覽,詳言月中之鑛質,而驗其考察之功。厥後知世俗可欺,遂設此奇謀耳。百年前亦有以虹鏡考月礦,言其中有銅錫鉛種種鑛質,時人猶未深信。而今世則考察之法日新一日,出人意表。而驚人之事亦日盛,淆雜紛陳。然咸不爲怪者,相習而以爲常也。使於科學未盛時,遽語人曰:“予知月中有鑛産,將謀取之。”則人將斥爲狂妄,而笑其無知矣。蓋昔日之人,猶以月爲空中虚質,敬若神明。以爲鑛産必不生於彼,人力又無以役神明也。令旣知月爲實質,與地球無異,又見製造考察之新奇,乃疑創説者或有入月之力,無慮行空也。貪慾頓起,虚擲鉅資,迷而不悟,是由於民智日闢,轉入歧途耳。猶算術漸 ,知有代數幾何八綫之名,尚待深究以窮其奥。而人或求其速化,以幾何證之,以八綫論之(中文八綫英文 Trigonometry亦名三角 ),徒使神昏意亂。至有疑一加一爲四,二乘二爲十者,蓋心中欲求其深,而求之過速,動輒謬誤也。羅馬有諺曰:世人易欺。言世俗之易於受愚也。吾知此事之先,必求利之人,並知天文學者。托舉商會,盛言月中有鑛,及可開取之策,證以科學,參以雜論。事雖變幻,情不虚浮,難 其爲僞也。愚者趨之若騖。卽稍有見地者,亦陷其術中。使吾子身處其境,亦將信之也。余頜之,而心有所感。私念世人好利,何一至於此。

    余方沈思間,復見一標示著於前,字跡顯明,曰:“拒一二人之社會。”余不 其意,詢諸培根,曰:“此無他,立一社會,以拒一人兼理二人事者。”余猶未悟,正欲索 。培根又曰:“今日投票選舉之權,男女共享之。始僅年長者有特權,任選舉事,取其閲厯深而誠篤也。旣而羣誹之,有謂昔日以輸税定選舉之法,何爲廢 ?以其不公耳。入税金二磅,則有選舉權,而入税金一磅十九先 十一便士(英國幣制二十先零爲一磅,十二便士爲一先 )則被擯黜,以區區一便士而遂被黜,其不公甚矣。苟不計一便士而亦納之,勢必漸減至無税而後已。以少一便士而不使與選,猶僅出一便士而不使與選,此法固不得爲公允,不公允則勢必廢 。今計歲與選之法,亦猶是耳。覈以齒與計以金,何殊哉?有論之者曰:選舉一事,關係國家爲重要,乃悉委之年長者,視少年舉無所知。安知其才能閲厯無過於年長者耶?豈以其氣方盛,舉者鹵莽耶?苟能與選,凡涉軍國大事,所議必勇敢 鋭,可見施行。若慮其存偏見,則年長者何獨蒙曲恕耶?以 神振作之少年黜之使不與選,良可惜也。以年逾 [13] 二十一者(西人以二十一歲爲成丁 ),爲勝於年二十者,果一年之閲厯遂大有過人耶?英國名相Pitt匹脱(在法皇拿破崙時兼長外交内政 ),詎於成丁時,方入仕途耶?以文化之民而泥於定見,何其愚也!此專制之法,旣奪人權利,又背義理,勢不可行。自十九世紀之末,傳遺此法,至今未廢,爲時人所共識。乃倡改良之策。政府始斥其妄,而諸人 之益堅,不得已,乃改成丁之期。諸人又 ,言人宜各有自由權,卽童穉之年,亦應有一定之權利。政府許之。乃其弊也。在籍之孩童,有未能行走言語者,有未能誦寫者,遇有選舉,年幼無能爲力,其母 爲之代。爰設議會,決其可否,理想家亦無以阻之也。培根又曰:“迄今則童穉之外,女子亦有選舉權。而女黨之權,反勝男黨。”余曰:“選舉有男女黨,豈政治亦有分耶?何婦女之權至於此極?”曰:“婦女之有一定權利,亦婦女之大際會也。選舉有權,自於政治亦有權力。昔婦女所不能爲者,今皆有自由權矣。”余深怪世事之變遷,又恐他日男女間多陰陽顚倒事,舉以告培根。培根微笑曰:“是或然。”

    時芳德西 坐舟中,及聞是言, 立曰:“吾爲子詳言之。吾固甚厭爲事權所縛者,卽姊妹行亦然。當吾祖母吾母有議事權也,未思其利弊,殊不知有相等之權,卽有相等之責。婦女競争應有之權利,初未計及此也。古者,男子有衛護婦女之職,凌辱婦人,則羣以爲恥。凡自命長厚者,莫不尊貴婦女,不敢少加輕視,否則將爲衆人所譏。故婦女所至,禮貌有加。婦女之爲人敬愛者,以其爲弱質也。吾故願婦女之受衛護於男子,而勿與男子争相等之權利也。今婦女能自衛,則男子卽無衛護之責,勢相峙而力不足抵,遂愈形懦弱矣。性質燥烈,人無以爲陋,而疇昔之禮貌,亦不可得。頃間登階,男女雜遝,擁軋無少讓,弱質其能當之乎?是固近世之奇遇,而國家社會之遺害也。前此婦女無權,其實所得利益,亦與男子等。男子以剛勝,婦女以柔行,各安其性,家室和平。今有一定之權利,失男子之衛護,則利不蔽弊矣。昔者Stuart Mill密爾史體亞忒(英國哲學兼理財學家,生於十九世紀中葉 。)首以男女平權之説,筆之於書,自炫其才,在彼固可爲哲學家矣。惟於婦女本心,未能體會,意謂有功,實則陷人耳。”言畢,餘恨未已。雖然,其爲此言,得無過甚。密爾之意,謂婦女亦當有選舉權,惟授諸未嫁之女,及有財産者耳。乃步其後塵者,愈演愈歧,至招今日芳德西之怨誹。若政府之去成丁期限,則未合乎理也。

    時吾儕方論政治得失,而亞倫姆司天臺倐已不見。覺下界民物其形漸小,舟中驗氣表度數漸降,似氣球疾昇也者。昇愈高所見愈小,至俯視之,一片靑色,莫辨而已。余知氣球已至印度洋,吾儕目力及望遠鏡俱渺無所覩。遊客皆倦欲睡,呼吸頓促。蓋氣球升高空氣漸薄。鄉人尤不能堪,默無一言,而鼾聲作矣。卽靈捷如芳德西,亦已熟睡。其旁睡有法國女子,曾與論巧術及詩歌者也。獨培根手一卷,展誦自若。觀其所閲,則論説也。論地球各地,電傳交通之便捷。余退而 思往事。兩日之中,所見所聞,皆足怪異。相去僅一二世紀而變革已若此,倘更閲數世,又未卜若何也?久之,余亦氣促不可耐。問培根曰:“吾儕將止於何地?”曰:“恐不能越New Zealand紐敘倫 [14] 也。時氣球因遇熱帶之風,遂昇高迂道而行。由北而南,由南而東,驗氣表度數亦漸昇矣。”余復注視望遠鏡,見二巨島相隔一水。培根曰:“吾儕已至地球之反面,是爲紐敘倫,今人所稱南太平洋之英倫也。”余曰:“雖有此稱,其文化勢力,固不英若也。”曰:“不然。紐敘倫有数大城,制度风化,一如欧洲。其商务繁盛,学术 进,鑛产豐富,農業 善,人民且大半英裔也。”余曰:“然則Maoris墨利斯人紐敘倫土著。何在 ?”曰:“殆無孑遗矣,世亦不知其蹤跡。紐敘倫博物学家、谓其種類已殲,或謂其遷徒他土,或謂今之居民猶有墨利斯人者。誠如所言,其民必有墨利斯人之種性,而今之居民性情平和,與墨利斯人大異。吾知其非也。子再至倫敦呢阿,無忘至萬國博覽院一遊,中有墨利斯男女遺屍各一具,盛以香料,久不腐臭。试取觀之,卽知其與今人不同,且有New Hollanders新荷蘭及American Redskins亞美利加红種之遺屍在焉。”余曰:“然則歐人所闢之地,其居民皆以香料裏屍耶?”曰:“非盡然也。熱带之地,非有高山而天時和煦者,皆不宜於高加索人。土民所處者,熱帶下地耳。如今之非洲内地,猶屬黑人。New Guinea紐幾尼亞(馬來羣島之一 )亦紅人未滅。熱帶中之島嶼,亦仍爲土民後裔所居。雖其種類日就凋敝,而歐人終不願處其地也。余曰:“古之所謂賤種,其文化亦有進步乎?”曰:“或謂無進步。以其雖步趨歐洲,祇襲皮毛,毫無實際。而吾謂其亦有進步,惟與歐洲迥異。彼有濡滯之性,無發達之智也。”時氣球已至紐敘倫北部,窺鏡不徒見山岡,卽居民繁密處,亦瞭如指掌。同侶皆醒。芳德西曰:“子盍與吾儕共居Melbourne美勒蓬(澳大利亞之首府 )旅館乎?吾儕將往New England新英倫也。”余頷之。培根命司機匠於美勒蓬止舟,氣球浮行過紐敘倫。余未及問其土地風俗,但見城郭整嚴,海灣交錯,舟船駐泊其間。見有一懸藍色旗,上繪紅日十三,不識爲何國。培根曰:“新荷蘭十二郡聯合爲一共和國,此卽其國旗也。蓋新荷蘭曾隸英國版圖,厥後漸强,迥異東印度羣島。商務日盛,文化日進,歐洲之風漸移於彼。今島民共享和平之利益矣。子登岸時,曷往觀諸。言次,紐敘倫已遠,島嶼俱杳,若沒海中。蓋球已徐行而下,同侶咸束裝以待。地球人物,漸形其大。氣球向一大城行,卽美勒蓬也。數分鐘時,球忽下降,帆落繩脱,轟然作響,驚醒四顧,身固在椅中也。

    注解:

    [1]  原文“今”“ ”混用,以下統一爲“今”。

    [2]  原文“嘆”“歎”混用,以下統一為“嘆”。

    [3]  原文“跡”“蹟”混用,以下統一為“跡”。

    [4]  原文“鍼”“針”混用,以下統一為“針”。

    [5]  原文“線”“綫”混用,以下統一為“綫”。

    [6]  原文“冰”“氷”混用,以下統一爲“冰”。

    [7]  原文“侣”“侶”混用,以下統一爲“侶”。

    [8]  原文“賴”“ ”混用,以下統一爲“賴”。

    [9]  原文“游”“遊”混用,以下統一爲“遊”。

    [10]  原文“略”“畧”混用,以下統一爲“略”。

    [11]  原文“教”“敎”混用,以下統一爲“教”。

    [12]  原文“ ”“免”混用,以下統一爲“免”。

    [13]  原文“ ”“逾”混用,以下統一爲“逾”。

    [14]  原文“纽叙伦”“紐叙倫”“鈕叙倫”混用,以下統一爲“紐敘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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