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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选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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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虾球偷了龙大副的左轮手枪,把子弹带扣在裤腰上,拔出枪来握在手上,跨出烟草铺后门的围墙,看见路就走。天上有几点星星,路边有几声狗吠,秋夜的寒流向他袭来,他打了一个寒噤。他这时候的感觉是很复杂的:有点欢喜,欢喜他从此海阔天空,独立生活,不再做任何人的尾巴了;有点惭愧,惭愧他没有办法和龙大副道别,因为他不曾得到他的同意,就拿掉了他的手枪;有点惧怕,惧怕乡下的自卫圑兵检查到他的手枪,把它夺去;又有点彷徨,彷徨他的生活不知道那一天才有个定着……这些感觉揉成一圑,互相交替消长。走着走着,他又给另外一个感觉擒住了:他手上那枝手枪在夜雾的侵袭下愈湿得冰冷,这枝家伙可以打死人,甚至于失手打死自己,他对它还非常陌生,不懂得它的性能和用法。他宝爱它,但他还不了解它,他非常需要清清楚楚也看它一下。

    走到半山腰,天快亮了。虾球就坐下来休息。回顾没有一个人,他就仔细端详他手上这个宝贝。

    这宝贝有一个枪柄,柄前的下端有一个护圈,护圈之上有一个奇怪的转轮,转轮前后就是撞针和枪杆,枪杆尖端有一个微微突起的准星。他周围抚摸这些构成的各个部分。转轮是可以转动的;他转了它几下,觉得很有趣。他在电影上看过武侠片,他见过明星们握手枪射击的神态,他就很神气地装一个射击的模样,枪尖指着前面茶亭的泥柱,食指扣在护圈内的扳机上,想象那泥柱是一个蹲着的野猪,他就不自觉地扣了一下扳机,马上“砰”地一声,子弹飞射出去了。虾球骇了一跳,呆住了。当他看见对面的泥柱给打塌了一角,泥片掉落一地,他高兴起来自语道:原来是这样的呀!容易得很呢!

    天渐渐透亮了,虾球这才看清楚这黑得发亮的手枪的形状。不多久,他有办法把转轮弄出来,把打过的子弹壳取出来。他取出子弹之后,一连扣了几次扳机,才知道扣一次扳机转轮向左边转一个位置,转轮内一共有五个放子弹的弹槽。每一次转动,就恰恰是转一个弹槽的位置。他解下子弹带来看,带上还附有十颗子弹,他算一算,一共还有十三颗子弹,他准备留下十颗,零头的三颗就拿来练射。他在茶亭外找来一只破碗,把它放在山边的树桠上当作练靶,他站在二十步外向破碗放了一枪,不中;再移近五步,又放一枪,也不中;他气了,再走近五步,闭着左眼瞄准好,停止呼吸,慢慢地扣下扳机,“砰”地一响,那只破碗粉碎了。虾球跳跃欢呼,快乐得忘了形。这一枪,在他的生命史上,是永远难忘的一枪呢。

    虾球在茶亭外边欣赏一番他的射击成绩,这时,远远传来农民在山脚下使牛犁田的声音,他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连忙拔脚上路。他把手枪插回枪袋,把枪袋移到肚皮面前来。他把双手插在宽阔的短衣的口袋里,这样一遮掩,就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枪了。

    太阳从对江的西樵山背升上来。阳光来自左边,他站定来想一想他走路的方向:太阳出在东方,那我不是正往南走吗?三边墟的南边是些甚么地方呢?他的地理常识还浅得很,他要是知道照这样的方向继续走三五天,就可以走到他的家乡台山,他该有怎样的感想呢?一个知道了自己的目的地的走路人,心里总有一点事情牵挂,步伐似箭,归心也似箭,反而不如没有一定目的地的虾球,来得无牵无挂。他爬上了一个山岗又一个山岗,越过了一个分水岭又一个分水岭。倦了就躺在草地上睡一觉,渴了就用手捧喝路边的清溪水,饿了就向乡下人买半斤生番薯充饥。

    走着,走着,他想起他的友伴牛仔,要是鳄鱼头不将他打死,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多幸福,多好!可是,这样甜蜜的事情,只能在梦里去寻找了。只要他一天还惦记着牛仔,他对鳄鱼头的仇恨,就像火种一样,一天天燃烧不熄,一天天扩大范围。牛仔的爱不死,对鳄鱼头的仇恨就永在。他还不大十分清楚,那个出身微贱的鳄鱼头,现在正以最快的速度,充实他保安团的实力,预备替游击队的大敌人效命,跟游击队打仗。他愈是飞黄腾达,他的坏事就做得愈多。他要是清楚这些政治上军事上的大事情,他的流浪可能就会不像现在这样没有甚么目的地,而是有一定的方向了。

    他想起那个三姐劝他的几句话。他不知道除了开茶室好好生活下来,站稳脚跟交接朋友之外,再还有些甚么别的配称生活的事情?现在茶室开不成了,他窃取了别人的一枝手枪,也没想好准备要怎么干。他没想到要做强盗,也没有把握会撞上游击队能叫人家收留他,在这样荒僻的乡村,也不知道有甚么能挣饭吃的工给他做。这样一来,他的生活是甚么呢?不是单只剩下了走路么?走路,也是生活的一种么?走路能不能找到自己的道路呢?……他就想不通了。

    平常人在街上走路,当他们还决不定或还不知道他们往那里走时,就常会有一种茫茫然的感觉,虾球现在就是给这样的感觉包围了他的心胸。可是他并不丧气,他身体健康,脚力矫捷,当着初升的朝阳,他甚至还吹起口哨来。他没有一点对生活的惧怕,他相信在人烟稀疏的农村,总比人烟稠密的大城市容易过活。在大城市,同一乘楼梯上落的人,可以几十年到老死不相往来。在农村,有甚么红白事情,几十里外都赶来帮忙。虾球看见过农村中的“有情”的一面,还没经历过“无情”的一面。

    虾球走到茶山坳,倦了,就倚在一棵大树脚下休息。这里离古劳乡没有好远。山脚下就是古劳乡最大的一个桥头村,有一二百户农家。虾球躺在当路的树脚下,正想拔出他的手枪来把玩,忽然听见有马嘶声,他赶紧起来爬上山边,找到一个草窝就钻进去躲在里面。

    古劳的战事早已解决了,这时撞死马才骑一匹瘦马,率领他的几十名兵卒,大摇大摆赶来救援。他是打听了老薛他们的队伍已经完全开走之后才赶来的。一路上他还不放心,又派出几次游动哨去侦察敌情,都证明古劳墟和各个村庄的紧急状态已经解除了。这队人马走到虾球刚才休息的地方,队兵们也不等撞死马下命令,就纷纷坐下或躺下来休息,等到撞死马的那匹瘦马走近来时,大家已经横七竖八占满了一地了。撞死马坐在马上大骂道:“丢那妈!走不上二十里又休息,执港币也执输人呀,契弟!”有些队兵向他开玩笑道:“队长,你撞死马就好啦,可不要骑死马啊!你看,马汗已湿到马脚了!”

    撞死马骂道:“带你们这班混蛋,我情愿赶一千只鸭,赶一千只鸭还能叫牠们排队有行有路,带你们就像带一群死猪一样!”说罢他就跳下马来,让马夫把马牵走。撞死马站在众队兵面前,手上握一根马鞭,向空中挥舞了两下,马鞭“忽!忽!”作响。有一个古劳乡公所的所丁在旁边对撞死马道:“队长,现在再去已经没有用了,游击队已走光了,不如回头吧!”撞死马对那所丁道:“笑话!你指挥老子?老子的队伍是你调来调去的吗?”所丁仍然不知趣,答道:“事过兴兵,还有甚么用呢?我早知如此,我就不来报告了!”

    撞死马对着那多嘴的所丁,望了一眼,就举起他的马鞭,“忽”地一声抽打在他的身上。然后大骂:“你们古劳乡请我们来,我们的开拔费、伙食费、弹药费全由你们负责,少一个钱也不行!你这么便宜请我们回去?”所丁挨了一鞭,摸摸他身上的鞭痕,答道:“我们的乡长已经做了游击队的俘虏,你们不去救他出来,还要问我们要钱?”有些队兵道:“傻瓜!没有油水谁肯来替你们打仗呀!哈哈!你这傻瓜!”

    撞死马道:“这家伙牙尖嘴利,带在队里碍手碍脚,人来!把他捆起来!”队兵应声把所丁捉牢,用绳索把他捆缚在树脚下,所丁叫号挣扎,完全无效,他瞪大一双突眼睛骂道:“土匪!土匪!你们这批土匪!你们打死我吧!”撞死马跟众队兵哈哈大笑,声震山谷。撞死马走近所丁的面笑道:“土匪!你真是傻瓜,你怎么现在才晓得?我撞死马是土匪已经天下闻名,你没有出过肇庆峡,你真是少见多怪!哈哈哈!……”众人又跟着一起大笑。虾球在草丛中伸出半个头来,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撞死马和他的队兵们尽情奚落那个所丁,约莫过了半小时,看看太阳已经下山了,撞死马就把队伍叫起来,排好队。这队人马,有两挺轻机,四十多枝步枪,两枝驳壳,一枝左轮,连炊事兵一共五十六人。撞死马检查了他们的武器后就训起话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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