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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惠王上

    孟子见梁惠王。

    梁惠王,名罃。本魏侯,都大梁,僭称王,谥曰惠。

    孟子在当时以道自重,不见诸侯。适梁惠王卑礼厚币以招贤者,乃是一个行道的机会,因往见之。

    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叟,是长老之称,如今称老先生一般。

    惠王一见孟子,尊称之说:“叟!你自邹至梁,不惮千里之远而来,有何计策可以利益寡人之国乎?”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孟子对说:“王欲图国事,何必开口就说一‘利’字?治国之道,亦有仁义而已矣。仁者,心之德,爱之理;义者,心之制,事之宜:这是人君君国子民、立纲陈纪的大道理。舍此不言而言利,岂予千里见王之心哉?”

    “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大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不为不多矣。苟为后义而先利,不夺不餍。”

    这一节是说求利之害。

    征,是取。乘,是车数。万乘,是天子之国。千乘,是诸侯之国。千乘之家,是天子的公卿。百乘之家,是诸侯的大夫。餍,是满足的意思。

    孟子说:“我所以谓王不当言利者,盖以王乃一国之主,人之表率。王若惟利是求,说‘何以利吾国’,则此端一倡,人皆效尤。为大夫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家?’为士庶人的便计算说:‘何以利吾身?’上取利于下,下取利于上,上下交相征利,而弑夺之祸起,国从此危矣。将见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是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是百乘之家。盖地位相近,则凌夺易生,必然之势也。夫公卿于天子,万乘之中十取其一,而得千乘焉;大夫于诸侯,千乘之中十取其一,而得百乘焉:所得不为不多矣。若以义为后,而以利为先,则纵欲贪饕,何有止极?不弑其君而尽夺之,其心固未肯自以为餍足也。国岂有不危者哉?夫求利之端一开于上,而弑夺之祸遂成于下,则利之为害,甚可畏矣!王岂可以此为言乎?”

    “未有仁而遗其亲者也,未有义而后其君者也。”

    这一节是说仁义未尝不利。

    遗,是弃。后,是不着紧的意思。

    孟子又说:“我谓治国之道在仁义者,盖以仁义有自然之利故也。今夫人君之治国家,不过欲人皆孝于亲、忠于君而已。人而不仁,固有遗弃其亲而不顾者。诚能好仁,则天性之爱自笃于所亲;凡所以承颜顺志、左右就养者,皆其情之不容己者也,几曾见有好仁之人而肯遗弃其亲者乎?人而不义,固有背慢其君而不敬者。诚能好义,则敬事之念自先于所尊;凡所以纾忠尽力、奔走服役者,皆其分之无所逃者也,几曾见有好义之人而肯背慢其君者乎?夫使举国之人,个个是忠臣孝子,都来亲戴其上,国家之利孰大于此?而皆自仁义中得之,则仁义曷尝不利乎?王欲图治,固不必舍此而他求矣。”

    “王亦曰仁义而已矣,何必曰利?”

    孟子重言以结上文两节之意,说道:“求利有莫大之害,行仁义有莫大之利。则天理人欲之间,关系治乱安危,非细故矣。王欲为国,亦惟曰仁义而已矣,何必言利以启危亡之祸哉!”

    按,当时王道不明,人心陷溺。列国游士,争以功利之说阿顺时君,干进苟合。而孟子独举仁义为言,所以遏人欲之横流,存天理于既灭,其有功于世道大矣!七篇之中,无非此意。读者宜详味焉。

    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孟子对曰:“贤者而后乐此。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

    沼,是池。鸿,是雁之大者。麋,是鹿之大者。

    孟子见梁惠王,正遇惠王在苑囿中游赏,立于池沼之上。忽见孟子,有惭愧的意思。因看着那鸿雁麋鹿问孟子说:“吾闻贤德之君,修身勤政,不事佚游,岂亦以此台池鸟兽为乐乎?”孟子对说:“遇景赏玩,人之常情;虽贤德之君,亦曷尝不以此为乐。但惟贤者而后能乐此。盖君有贤德,则民心欢感,和气流通,故能享此台池鸟兽之乐。若夫不贤之君,民心离而国势蹙,虽有此台池鸟兽,不能享其乐也。是好乐虽同,而有能享不能享之异,惟视民心之得失何如耳。”孟子此言,既以释惠王之惭,亦欲因其机而引之于当道也。“

    《诗》云:‘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王在灵囿,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鹤鹤。王在灵沼,于牣鱼跃。’文王以民力为台为沼,而民欢乐之,谓其台曰灵台,谓其沼曰灵沼,乐其有麋鹿鱼鳖。古之人与民偕乐,故能乐也。”

    《诗》,是《大雅•灵台》之篇。经,是量度。营,是谋为。攻,是治。亟,是速。麀鹿,是牝鹿。伏,是驯伏。濯濯,是肥泽。鹤鹤,是洁白的模样。牣,是充满。古之人,指文王说。偕乐,是同乐。

    孟子承上文说:“我谓贤者而后乐此,惟周文王为然。《诗•大雅•灵台》之篇说:‘文王始作灵台,方经度营谋,众百姓每已都来攻治,不数日之间就完成了。在文王之心,惟恐劳民,每戒令不要急速;而民心自然乐于供役,竭力争先,如子趋父事一般。其台既成,台下有囿。文王在于灵囿,则见麀鹿驯伏而不惊,濯濯而肥泽;白鸟鹤鹤而鲜洁,若是其可爱焉。囿中有沼。文王在于灵沼,则但见鱼之跳跃者充满于池中,若是其众多焉。’诗之所言如此。夫文王用民之力为台为沼,宜乎百姓劳而生怨矣。今乃不惟不以为劳,而反欢乐之,称其台叫作‘灵台’,称其沼叫作‘灵沼’,言其成就之速,恰似神灵之所为一般。又乐其囿中有麋鹿,沼中有鱼鳖,而叹美之无已。夫民乐文王之乐如此,其故何哉?盖由文王平日能施行仁政,爱养下民,使百姓每都饱食暖衣,安居乐业。所以百姓每都欢欣爱戴,亦乐其有此台池鸟兽,而文王因得以享其乐也。此非‘贤者而后乐此’之明征哉?”

    “《汤誓》曰:‘时日害丧,予及女偕亡。’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池鸟兽,岂能独乐哉?”

    《汤誓》,是《商书》篇名。时字,解作是字。害字,解做何字。

    孟子又说:“我所谓‘不贤者虽有此不乐’,观于夏桀之事可见。昔桀尝自言:‘吾有天下,如天之有日,日亡吾乃亡耳。’民怨其虐,因就其言而指日说:‘此日何时亡乎?若亡,则我宁与之俱亡。’盖欲其亡之速也。夫为君者独乐,而不恤其民,致使下民违怨诅咒,欲与之俱亡。当此之时,一身且不能保,虽有台池鸟兽,安能晏然于上而独享其乐哉?此我所以说‘不贤者虽有此不乐’也。”抑游观之乐,圣王不废;然至于游于佚,则又切切戒之。故台沼虽设,而文王方且视民如伤,不遑暇食,则其忧勤之心可想矣。夏桀荒于宴乐,遂至琼宫瑶台,竭天下之财力以自奉,丛民之怨,不亦宜乎?明主所宜深念也。

    梁惠王曰:“寡人之于国也,尽心焉耳矣。河内凶,则移其民于河东,移其粟于河内。河东凶亦然。察邻国之政,无如寡人之用心者。邻国之民不加少,寡人之民不加多,何也?”

    河内、河东,都是魏地。凶,是年岁饥荒。

    昔梁惠王自负其恤民之政,因夸示于孟子说:“人君治国,以恤民为先,而恤民以救荒为急。若寡人之治国也,其于恤民之事,可谓竭尽其心而无以加矣。有时河内饥荒,河东收成,则使河内之民少壮者都移居河东地方就食;却将河东的粮食转运于河内,以养赡那老幼之不能迁移者。或遇河东饥荒,河内收成,则移民于河内,移粟于河东也,照依前法而行。我遍察邻国之政,非无岁凶的时节,然皆漫无料理,未有如寡人这样用心者,宜乎民之去邻国而归寡人也。乃今邻国之民较之于我不见其加少,寡人之民较之于彼不见其加多,其故何哉?”夫移民移粟,虽荒政之所不废,然不过一时权宜之术而已。惠王遽以是为尽心,欲求胜于邻国,其所见者小矣。

    孟子对曰:“王好战,请以战喻。填然鼓之,兵刃既接,弃甲曳兵而走,或百步而后止,或五十步而后止。以五十步笑百步,则何如?”曰:“不可。直不百步耳,是亦走也。”曰:“王如知此,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也。”

    喻,是比喻。填然,是鼓声。直字,解作但字。

    孟子因梁惠王以恤民自负,乃设喻以晓之,说:“王平素好战斗之事,请即以战为比喻。夫战者,两军相当,填然鼓之;兵刃既接,胜败分矣。那败的抛弃了甲胄,拖曳着兵器,脱身逃走。或有走到百步之远而后止者,或有走到五十步而后止者。那走到五十步的,就笑那百步的人,以为无勇,则王以为何如?”惠王说:“不可。这走五十步的但未至于百步耳,同一败走也,乌可以近而笑远乎?”孟子遂就其明而通之,说:“王若知五十步不可以笑百步,则无望民之多于邻国矣。盖治国以王道为要,犹战者以克敌为能。今邻国不恤其民,而吾王能行小惠,固为差胜;然其不能行王道,则一而已矣。比之战者,特五十步之走耳,乌可以此而笑彼哉?王诚能力行王政,则民不求多而自多,国不期富而自富矣。”

    “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

    农时,是耕耘收获之时。罟,是鱼网。数罟,是密网。洿池,是洼下聚水的去处。憾字,解做恨字。

    孟子又说:“治国莫要于王政,而王政必先于养民。为治之初,法制未定,且因天地自然之利,而尽樽节爱养之宜。如农时乃五谷所自出,必爱惜民力,勿妨其务农之时,则民得尽力于南亩,而五谷不可胜食矣。洿池乃鱼鳖所聚,必禁绝密网,勿使入于洿池之中,则川泽不竭于渔,而鱼鳖不可胜食矣。山林乃材木所生,必限制斧斤,直待草木零落之时方许其入,则萌蘖得有所养,而材木不可胜用矣。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则饮食宫室有所资,而民之养生者得遂其愿;祭祀棺椁有所备,而民之丧死者得尽其情。是使民养生丧死,两无所憾也。养生丧死无憾,则民心得而邦本固,法制自此而可立,教化自此而可兴矣。王道之始事如此。”

    “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树,是栽种。庠、序,俱是学名。申,是丁宁反复的意思。颁白,是老人头发半白半黑者。背上驮着叫作负,头上顶着叫作戴,皆用力劳苦之事。黎民,是少壮黑发之民。

    孟子又说:“因天地自然之利,而行樽节爱养之政,不过王道之始事耳。兹欲使百姓家给人足,各遂其生,各复其性,须定为经制。一夫与田百亩,外又有五亩宅舍。宅舍周围墙下,都叫他种植桑树,以供蚕事,则丝帛有出,而五十非帛不暖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不要误了它孕字之时,则生息繁盛,而七十非肉不饱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不妨碍他耕耘收获的时候,则民得尽力农亩,一家数口都有养赡,可无饥馁之患矣。这都是养民之事。民得其养,则教化可施。必着实举行那庠序中的条教,就中所教,有孝悌两端尤为紧切,又丁宁告语以致其申重之意,则民知爱亲敬长,乐为代劳,那年高颁白之人,无有负戴于道路者矣。这是教民之事。夫教养兼举,而治化大行,以至于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则人心无不爱戴,四方无不归往。如是而不能一统天下,以至于王者,理之所未有也。”此是王道之成,人君必如是而后为尽心耳。彼一时之小惠,岂足道哉?

    “狗彘食人食而不知检,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王无罪岁,斯天下之民至焉。”

    检,是节制。莩,是饿死的人。发,是发仓廪以赈济。

    孟子又说:“王不举行王道,既无常产与民,又使狗彘得以食人之食,而不知爱惜减省;至于途有饿莩,又不知急发仓廪以行赈贷。如是,而民饥以死者,乃王之罪,非关岁凶也。王乃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以兵器刺人而杀之,乃曰:‘非我也,兵也。’夫操兵在人,杀人乃操兵者之罪;养民在君,民不加多,乃君失政之罪也。王诚不归罪于岁凶,而勉行王道,则天下之民皆将闻风而来归矣,岂但加多于邻国而已哉?”夫天灾流行,国家代有。惟平时有三年九年之蓄,临时有议赈蠲租之政,则水旱不能为灾,而移民移粟可无用矣。此孟子告惠王之意也。

    梁惠王曰:“寡人愿安承教。”

    梁惠王因孟子说行小惠不如行王道,宜罪己不宜罪岁凶,有感于心,遂虚己以请,说:“寡人愿安心以受教。”盖望其尽言而无隐也。

    孟子对曰:“杀人以梃与刃,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梃,是杖。

    孟子因梁惠王有求教之诚,遂因其机而先问之说:“杀人者,或用梃杖,或用兵刃,这两件有以异乎?”王说:“梃之与刃,其器虽不同,而同一致人于死,无以异也。”

    “以刃与政,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

    孟子又问说:“杀人者,或以虐政,或以兵刃,这两件有以异乎?”王又说:“政之与刃,其事虽不同,而同一致人于死,无以异也。”

    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

    孟子因梁惠王说虐政之杀人同于兵刃,遂直言以匡正之,说:“今王厚敛于民,以养禽兽;只见得庖厨中有肥肉,厩房中有肥马,而穷民有饥馁之色,野外有饿死之人。此何以异于驱禽兽而食人乎?然则王以虐政杀人,直与兵刃无异矣。何不反求而亟图之乎?”

    “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恶在其为民父母也?

    孟子又承上文说:“率兽食人,乃虐政之大者。其失人心而促国脉,皆在于此,不可不急改也。且如兽本异类,其自相吞噬,与人无预,人之见者,犹且恶之。况人君乃民之父母,民皆赖以为生者;乃今恣行虐政,至于率兽而食人,其视赤子之躯命,反兽类之不如矣。残忍如此,何在其为民之父母也哉?”

    “仲尼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象人而用之也。如之何其使斯民饥而死也?”

    俑,是从葬的木偶人。

    “古之葬者,束草为人以为从卫,叫作刍灵,略似人形而已。中古更易以俑,则有面目机发,能转动跳跃,如活人一般。故孔子恶之,说:‘始初作俑以从葬者,此人不仁甚矣,其无后乎?’夫仲尼所以深恶作俑之人者为何?盖因其用生人之形为送死之具,意涉于残忍故也。夫象人以从葬,非真致人于死也,而仲尼犹且恶之如此;况实以虐政残民,使民饥饿而死。其为不仁尤甚于作俑者矣,如之何其可哉?”

    孟子之意,盖欲启发惠王不忍人之心,而引之以志于仁,故其言之激切如此。然由此章而观,人君之所自奉者,不过庖肉厩马而已,而其弊遂至于率兽食人,使厚敛之虐,同于操刃。不仁之祸,浮于作俑;则奢欲之为害,岂不大哉!明主能以此言而体察民情,必且恻然动念,凡所以约己裕民者,当无所不至矣。

    梁惠王曰:“晋国,天下莫强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东败于齐,长子死焉;西丧地于秦七百里;南辱于楚。寡人耻之,愿比死者壹洒之。如之何则可?”

    梁惠王问孟子说:“吾晋国在先世时,地广兵众,论其强盛,天下诸侯之国无过之者,这是叟所明知也。及传至寡人之身,则东与齐战,兵败而长子被杀;西为秦人所侵,丧失河内外之地凡七百里;南又为楚人所辱,不能与抗。是寡人贻辱于晋国之先君也,寡人耻之。今欲为先人一洗此辱,不知作何样经画乃可?愿明以告我也。”

    孟子对曰:“地,方百里而可以王。”

    孟子对说:“王莫说丧败之后国势弱小,不足有为。若还有志自强,就是地方百里的小国,亦可以王于天下,岂但雪耻而已哉?”

    “王如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深耕易耨,壮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矣。”

    易,是用功到。耨,是锄草。

    孟子又说:“所谓‘百里可王者’如何?王若施行仁政以及于民:于刑罚则省之,而用法以宽;于税敛则薄之,而取民有制。使百姓每得安其生业,尽力于农亩:春而深耕,布种得好;夏而易耨,锄治得到。那少壮的百姓,又以闲暇的时候,讲明孝悌忠信的道理,入以此事其父兄,出以此事其长上。衣食既足,礼让自兴。那百姓每戴上恩德,人人都有个亲上死长的义气。遇着敌国外患,必能出力报效,敢勇当先。虽以秦楚之强国,坚甲利兵,天下莫能当者;可使斩木为梃以挞之,而取胜于万全矣,况其他乎!臣所谓‘百里可王者’以此。王能勉行仁政,又何以弱小为患哉?”

    “彼夺其民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离散。”

    彼,指敌国而言。

    孟子又说:“我谓‘制梃可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者,非恃我能胜彼,彼固有可乘之衅也。彼国烦刑重敛,行政不仁,把百姓每务农的时候都被他妨误了,使不得深耕易耨,尽力农事,以养其父母。致使其父母冻饿,而衣食无所仰给;兄弟妻子离散,而室家不能相保。此惟救死而恐不赡,何暇修孝悌忠信之行哉?”

    “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

    承上文说:“彼国暴虐其民,使之冻饿离散,就如陷之于阱、溺之于水的一般,其结怨于民也深矣!吾王趁着此时,率吾尊君亲上之民,往正其罪。彼民方怨恨其上,一闻王师,都欣然乐归于我,谁肯为他出力用命,而与王拒敌者哉?此我所以说‘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也。”

    “故曰:‘仁者无敌。’王请勿疑。”

    孟子又总结上文说:“王能发政施仁,则天下之人莫不归心。不仁者陷溺其民,则虽本国之民,不为用命。是以古语有云:‘仁者无敌。’盖言民心所归,则强弱大小非所校也。我所谓‘百里可王’、‘制梃可挞秦楚之甲兵’者,亦有见于此耳。王请勿以予言为疑,而断然以发政施仁为务,虽以梁,王可也,尚何先人之耻不可雪哉?”

    按,此章惠王之志,在于报怨;而孟子之论,在于救民。盖能救民,则不必报怨,而自足以克敌;不能救民,而徒志于报怨,将兵连祸结,而丧败滋多矣。是以帝王之道,贵在自治,不以小忿而忘远图,正此意也。

    孟子见梁襄王。出,语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见所畏焉。卒然问曰:‘天下恶乎定?’吾对曰:‘定于一。’”

    >梁襄王,是梁惠王之子。卒然,是急遽的模样。

    孟子见梁襄王,知其不足与有为,乃出而告人说道:“容貌词气,乃德之符。我今见王,远而望之,不似为人君的气象;近而就之,不见有可畏之威。且卒然而问我说:‘当今天下诸侯纷纷战争,何时平定?’我对说:‘必待天下一统,则自然平定,无有战争矣。’”

    “‘孰能一之?’对曰:‘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嗜,是心所好尚。

    孟子又述其问答之言,说道:“王问我说:‘今之诸侯,各君其国,各子其民,谁能一统天下?’我对说:‘今天下惟争地争城,日以战斗为事,所以四分五裂,不能相一。惟是仁德之君,不好杀人者,则四方之民归之,而天下可一矣。’”夫天以好生为德,人君奉天子民,惟在常存好生之心而已。创业之君,常存此心,则可以结人心而成混一之功。守成之君,常存此心,则可以寿国脉而保无疆之祚。孟子此言,真万世人君之要道也。

    “‘孰能与之?’对曰:‘天下莫不与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间旱,则苗槁矣。天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则苗浡然兴之矣。其如是,孰能御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诚如是也,民归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谁能御之?’”

    与,是归往。周时七八月,即今五六月。槁,是枯槁。油然,是云盛的模样。沛然,是雨盛的模样。浡然,是忽然兴起。御字,解作止字。牧,是牧养。君以养民为职,故叫作人牧。领,是颈。

    梁襄王又问孟子说:“当今列国分土而治,民各有主,谁肯舍其主而来归乎?”孟子说:“当今天下的百姓,无不愿得所依赖而归往之也。王知夫禾苗乎?当夫七八月之间,天气亢旱,禾苗枯槁,正是望雨之时;天忽油然作云,沛然下雨,将见苗之枯槁者,随即浡然兴起,发生甚速,谁得而御止之乎?方今天下之君,以牧民为职者,都只以争地争城为事,驱民战斗,忍视其肝脑涂地,略无顾惜;未见有不嗜杀人者也。如有不嗜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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