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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皆任意,却要感化得一家的人,使其无小无大,都在伦理之中,而无有参差不齐者,断无此理。所以说“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

    这是解释经文齐家治国的说话。

    曾子说:“经文所谓‘欲治其国,必先齐其家者’谓何?盖家乃国之本,若不能修身以教其家,使一家之人有所观法,却能教训那一国之人,使之感化,绝无此理。所以在上的君子,只修身以教于家,使父子、兄弟、夫妇各尽其道,则身虽不出家庭,而标准之立,风声之传,那一国的百姓,自然感化,也都各尽其道,而教成矣。所以然者何也?盖家国虽异,其理则同。如善事其亲之谓孝,然国之有君,与家之有亲一般,这事亲的道理,即是那事君的道理。善事其兄之谓弟,然国之有长,与家之有兄一般,这事兄的道理,即是那事长的道理。抚爱卑幼之谓慈,然国之有众百姓每,与家之有卑幼一般,这抚爱卑幼的道理,即是那使众百姓的道理。”夫孝、弟、慈三件,是君子修身以教于家的。然而国之所以事君、事长、使众之道,不外乎此。此君子所以不出家而教自成于国也。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这一节是承上文说,见孝、弟、慈之理,是人心原有,不待强为的意思。

    《康诰》,是《周书》篇名。赤子,是初生的小儿。

    武王作书告康叔说:“为人君者,保爱那百姓,当如慈母保爱那初生的小儿一般。”曾子引此言而解释之说:“初生的小儿,不会说话,要保爱他,怎能够晓得他的意思?只是为母的爱子之心,诚切恳至。以其诚切恳至之心,而忖度赤子之意,虽不能一一都合着他,也差不远矣。然这个保赤子之心,人人自又不学自会。几曾见为女子的,先学会了抚养孩子的方法,然后才去嫁人?可见皆出于自然,而不待于勉强也。”夫慈幼之心,既出于自然,则孝弟之心,亦未有不出于自然者。但能识其端而推广之,则所以“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在是矣。

    一家仁,一国兴仁;一家让,一国兴让;一人贪戾,一国作乱:其机如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这一节是言教成于国之效。

    仁,是以恩相亲。让,是以礼相敬。一人,指君说。贪,是好利。戾,是背理。机,是机关发动处。偾,是覆败。

    曾子承上文说:“‘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者,既本乎一理,又出于自然。人君果能以仁教于家,使一家之中,父慈子孝,欢然有恩以相亲,则一国之为父子的,得于观感,也都兴起于仁矣。能以让教于家,使一家之中,兄友弟恭,秩然有礼以相敬,则一国之为兄弟的,得于观感,也都兴起于让矣。若为君的,不仁不让,好利而取民无制,背理而行事乖方,则一国之人,也都仿效,而悖乱之事由此而起矣。夫一国之仁让,由于一家;一国之作乱,由于一人。可见上以此感,则下以此应,其机关发动处,自然止遏不住有如此。所以古人说道:一句言语说得差失,便至于坏事;人君一身行得好时,便能安定其国。正此之谓也。”为人上者,可不戒贪戾以绝祸乱之端,而躬行仁让以为定国之本哉?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是故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帅,是率领。令,是政令。恕,是推己及人的道理。藏,是存。喻,是晓喻。

    此承上文说,尧、舜之为君,存的是仁心,行的是仁政,是以仁率领天下也。那时百姓看着尧、舜的样子,也都感化,相亲相让,而从其为仁。桀、纣之为君,存心惨刻,行政残虐,是以暴率领天下也。那时百姓看着桀、纣的样子,他也都效尤,欺弱凌寡,而从其为暴。即此看来,可见人君一身,是百姓的表率,上行下效,理势自然。若使人君所好的是暴,而出令以教天下者却是仁,这便是“所令反其所好”了,那百姓每谁肯从他?惟其如此,所以在上位的君子虽教人为善去恶,是其职分,必先反诸其身。自家有这善,然后责成人,使他劝勉于善;自家无这恶,然后说人不是,使他改正其恶。这是推己及人,恕之道也。然后人才肯顺从我,我才能晓喻得人。若自家不能有善而无恶,恶却责人之善,正人之恶,这便是存乎己身者不恕了。如此而能晓喻人,使之从我为善而去恶,绝无此理,所以说“未之有也”。

    故治国在齐其家。

    这一句是通结上文。

    曾子又说:“看来一身之举动,一家之趋向所关;一家之习尚,一国之观瞻所系。人若不能修身而教于家,必不能成教于国。故人要治那一国的百姓,不必远求,只在乎修身以教于家而已,盖齐家是治国的根本也。”

    《诗》云:“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国人。

    前面释齐家治国之意已尽,此以下又引《诗》而咏叹之,以足其意。

    《诗》,是《周南•桃夭》篇。夭夭,是少好貌。蓁蓁,是美盛貌。之子,指出嫁的女子。妇人以夫为家,故谓嫁曰归。宜,是善。

    诗人说:“桃树夭夭然少好,其叶蓁蓁然美盛,以兴女子之归于夫家,必能事舅姑以孝,事夫子以敬,处妯娌以和,待下人以惠,而一家之人无不相宜者。”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能处得那一家之人个个停当,如此诗所谓‘宜其家人’,方才可以教那一国的人,使之各有以宜其家也。不然,家人且不相宜,何以教国人乎?”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

    《诗》,是《小雅•蓼萧》篇。

    诗人说:“一家之中,有长于我的是兄,我能尽其恭敬而善事之,感得为兄的也常常爱我,这便是‘宜兄’。有少于我的是弟,我能尽其友爱而善抚之,感得为弟的也常常敬我,这便是‘宜弟’。”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能善处自家的兄弟,如此诗所谓‘宜兄宜弟’,然后可以教那一国之人,使之亦有以宜其兄弟也。不然自家的骨肉尚不能相容,又何以教国人乎?”

    《诗》云:“其仪不忒,正是四国。”其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诗》,是《曹风•鸤鸠》篇。仪,是礼仪。忒字,解做差字。四国,是四方之国。

    诗人说:“人君一身所行的礼仪,没有一件差错,便能表正那四国的百姓,而为下民之观法。”曾子引之说道:“为人君者,必是自家为父能慈,为子能孝,为兄能友,为弟能恭,所行的件件都足以为人的法则,如《诗》所谓‘其仪不忒’,然后百姓每皆取法他,父也去慈,子也去孝,兄也去友,弟也去恭,而四国无不正也。不然,自家一身且有差忒,又何以正国人乎?”

    此谓治国在齐其家。

    曾子既引三诗,又总结说:“观这三诗所言,虽有不同,皆是说‘治国在齐其家’之意。然则人君若欲治其国者,可不先齐家以为之本哉?”

    右传之九章,释“齐家”“治国”。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

    这是解释经文治国平天下的说话。

    下“老”字,是指父母;上“老”字,是尽事父母之道。下“长”字,是指兄长;上“长”字,是尽事兄长之道。兴,是兴起。恤,是怜爱。孤,是孤幼。倍,是违背。絜,是度。矩,是为方的器具。

    曾子说:“经文所谓欲平天下在先治其国者,谓何?盖言天下无不同之心,人心无不同之理,惟人君之倡导何如耳。如上能以事老之道,孝顺自家的父母,则国人便都兴起于孝,而善事其父母矣。上能以事长之道,恭敬自家的兄长,则国人便都兴起于弟,而善事其兄长矣。上能怜爱自家的孤幼,则国人也都如君上一般,慈其孤幼,而无有违背之者矣。这孝、弟、慈三件,上行下效如此,可见人心之理无不同也。一国之人心,既无异于一家,则天下之人心,又岂有异于国乎?所以在上的君子,因此有个絜矩之道,度其必同之心,处以各足之理,使天下凡有孝、弟、慈之愿者,皆得随分以自尽而无有不齐,就如那匠人制器的一般,度之以矩而使其无不方也。”这絜矩是平天下之要道(解见下文)。

    所恶于上,毋以使下;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前,毋以先后;所恶于后,毋以从前;所恶于右,毋以交于左;所恶于左,毋以交于右:此之谓絜矩之道。

    恶,是憎恶,心里不欲的意思。

    曾子复解“絜矩”二字之义,说道:“人之相处,有在我上面的,有在我下面的,有在我前后左右的,其心都是一般。假如上面的人以无礼使我,我所不欲也,便以我的心度量在下面的人,知他的心与我一般,亦不可以无礼使之。如下面的人以不忠事我,我所憎恶也,便以我的心度量在上面的人,知他的心与我一般,亦不敢以不忠事之。以此心往前后度量,或在我前面的人,我恶其以不善待我,便不以前人之加于我者而先加于后;在我后面的人,我恶其以不善待我,便不以后人之及于我者而施及于前。以此心往左右度量,或在我右边的人,我有所恶,便不以此交之于左;在我左边的人,我有所恶,便不以此交之于右。这是将人比己,体之无不周,以己处人,施之无不当,上下四方,均齐方正,就如那匠人之制方器,度之以矩而无有不方的一般,所以叫做‘絜矩之道’。”人君用此道以治天下,则天下之人,虽有万万不齐,而于天下之心,皆能一一不拂,天下有不得其平者乎?上文所谓“君子有絜矩之道”者,盖如此。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此之谓民之父母。

    《诗》,是《小雅•南山有台》篇。只,是语助词。

    诗人说:“在上位可嘉可乐的君子,即是百姓每的父母。”曾子即引此诗而释之,说道:“君子居民之上,有君之尊,何以说做父母?盖言君子能以民心为己心。如饱暖安逸之类,是百姓每心里所喜好的,君子便因其所好而好之,务要区处使他各得其所。如饥寒劳苦之类,是百姓每心里所憎恶的,君子便因其所恶而恶之,务要体悉,使他得免于患。是君子之与民同其好恶,如父母之爱其子矣。所以百姓每爱戴君子,亦如爱自家的父母一般。”这是能絜矩的,其效如此。

    《诗》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有国者不可以不慎,辟则为天下僇矣。

    《诗》,是《小雅•节南山》之篇。师尹,是周太师尹氏。辟,是偏僻。僇字,与刑戮的戮字同义。

    诗人说:“望着那南山,截然高大,山上的石头岩岩然堆起。如今尹氏做着太师,其势位之赫赫显盛,便与那高山一般,百姓每都瞻仰着他,却乃好恶不公,罔上行私,以致天下之乱。”这是诗人讥尹氏之辞。曾子解说:“有国家者,既为民所瞻仰,必须常常谨慎,凡事要合乎人心,若是不能絜矩,只徇一己之偏,民所好的不从民便,民所恶的不肯体恤,致得那天下之人都生怨恨,必然众叛亲离,而身与国家不能保守,所以说‘辟则为天下僇矣’。”这是不能絜矩的,其害如此。

    《诗》云:“殷之未丧师,克配上帝。仪监于殷,峻命不易。”道得众则得国,失众则失国。

    《诗》,是《大雅•文王》篇。丧,是失。师,是众。配,是对。上帝,是天。仪字,当作宜字。监,是看着他的意思。道字,解做言字。

    诗人说:“如今殷家失了天下,便是我周家得了。当初殷家祖宗,不曾失了众人的时节,也曾受天眷命,君主天下,能与天作对来。因他后世子孙行的不好,失了人心,那天命便去了。今后我周家的子孙,就宜看着殷家的事,以为监戒,不可像他子孙行的不好。这上天峻大之命,去留无常,岂是容易保守的?曾子解说:“诗人所云,盖言为人君者,若能絜矩,而与民同其好恶,便得了众人的心,为民父母而得国;若不能絜矩,而好恶徇一己之偏,便失了众人的心,为天下僇而失国。”盖信乎峻命之难保也,有天下者可不兢兢业业,思所以得人心而保天命乎?

    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

    是故,是承上起下之辞。慎,是谨慎。德,即经文所谓明德。财,是货财。用,是用度。

    观上文说的,凡天命人心之得失,皆由于能絜矩与不能絜矩如此,可见有家国者,第一要紧的是修德。所以在上位的君子,虽事事都该谨慎,尤先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的功夫,以谨慎在己之德,不使有一些怠忽昏昧,则己德克修,而絜矩之本立矣。既有了德,那百姓每个个都感化归顺,岂不是有人?既有了人,那百姓每所住的地方,处处都属其管辖,岂不是有土?既有了土,那土地中所出的诸般货物,自然都来贡献,岂不是有财?既有了财,则国家所需的诸般用度,自然足以供给,岂不是有用?盖君德既慎,则民心自归,其得众得国而有财用,固理之必然者也。

    德者,本也。财者,末也。

    本,是根本。末,是末梢。

    承上文说:“有德则有人,有土而有财用。可见德是为国的根本,第一紧要。财虽日用之不可缺,而有德则自然有财。譬之草木,根本既固,则枝梢自然茂盛,但当培其根本可也。夫知德为本,则在所当先;知财为末,则在所当后矣。”君子之所以先慎乎德者,其以是哉!

    外本内末,争民施夺。

    争民,是使民争斗。施夺,是教民劫夺。

    夫德既是本,乃所当重;财既是末,乃所当轻。若或将这德来看做外事,不思谨慎;将那财来看做自家的,专去聚敛,百姓每见在上的人如此,也都仿效,人人以争斗为心,劫夺为务,就如在上的教他一般,所以说“争民施夺”。这是财货不能絜矩的,其害如此。

    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承上文说,外本内末,民便争夺。民既争夺,必致离散。可见义与利不可并行,民与财不可兼得。若是外本内末,聚财于上,财虽聚了,却失了天下的心,那百姓每都离心离德而怨叛之,未有财聚而民亦聚者也。若是内本外末,散财于下,财虽散了,却得了天下的心,那百姓每都同心爱戴而自然归聚,未有财散而民亦散者也。这两样孰损孰益,有天下者当知所辨矣。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货悖而入者,亦悖而出。

    言,是言语。悖,是违悖不顺理。货,是财货。

    曾子承上文说:“财散则民聚,其实民之聚者,财不终散;财聚则民散,其实民之散者,财也不终聚。就如言语一般,若将不顺道理的言语加于人,人定也把那不顺道理的言语来回我,是悖而出者亦必悖而入也。若那财货是暴征、横敛,不顺道理取将进来的,终须也还散将出去,保守不得,是悖而入者亦必悖而出也。”不义之财,既是难守,积之何益?为人君者岂可以财为内,而不知所以慎其德乎!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前面说先慎乎德,则有人有土,是能絜矩的;外本内末,则悖入悖出,是不能絜矩的。这一节又总结其意。

    《康诰》,是《周书》篇名。命,是天命。道字,解做言字。

    武王作书告康叔说:“惟是上天之命,或去或留,不可为常。”曾子解说:“这一句话是说为人君的,若能絜矩,而散财以得民心,便得了天命,所谓得众则得国也;若不能絜矩,而聚财以失民心,便失了天命,所谓失众则失国也。”天命不常如此,人君诚欲保之,岂可外本内末,而不知慎德以尽絜矩之道哉!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宝,惟善以为宝。”

    以下两节,是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

    《楚书》,是楚国史官记事的书。宝,是贵重的物。

    《楚书》说:“昔楚国王孙圉聘于晋,晋大夫赵简子问他说:‘你楚国中有什么宝贝?’王孙圉对说:‘我楚国也没有什么宝,凡金玉珠石之类,皆不以为贵,只是有德的善人,能利生民,能安社稷,便以他为宝也。’”按史,当时楚有臣名观射父,能作命辞,取重于诸侯;又有臣名左史倚相,多读古书,练达典故,使主君能保先世之业,故楚国宝之。夫楚之所宝,不在金玉而在善人,是能不外本而内末者矣。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舅犯,是晋文公的母舅,名狐偃,字子犯。亡人,指晋文公说。

    在先晋文公做公子时,避骊姬之难,逃出在外,故称亡人。后来又遍历曹、卫、齐、楚,至于秦国。到秦国时,他父亲献公薨逝,秦穆公劝文公兴兵复国以为晋君。舅犯教文公对说:“我出亡之人,不以富贵为宝,只以爱亲为宝。若是有亲之丧,而无哀伤思慕之心,却去兴兵争国,便是不爱亲了。虽得国,不足为宝也。”夫晋之所宝,不在得国而在仁亲,是亦不外本而内末者矣。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秦誓》,是秦穆公誓告群臣的说话。断断,是诚一之貌。技,是才能。休休,是平易宽弘的意思。彦,是俊美。圣,是通明。不啻,解做不但。媢嫉,是妒忌。违,是拂戾。殆,是危。

    曾子以平天下之道,要紧在于公好恶,用贤才。而欲贤才之进用,又须得一个好大臣,付之以进退人才之任,然后用舍得宜,而国家蒙利也。故引用《周书》秦穆公之言说道:“我若有一个臣,断断然真诚纯一,他也不逞一己的才能,只是其心休休焉,平易正直,广大宽弘,能容受天下之善,见人有才能的,则心里爱他,如自己有才能一般;见人之俊美通明的,则其心喜好之,肫肫恳切,不但如其口中称扬之语而已。这等的人,着实能容受天下的贤才,没有虚假。若用他做大臣,将使君子在位,展布效用,把天下的事,件件都做得好,必能保我子孙,使长享富贵,保我黎民,使长享太平,而社稷受无穷之福矣。不庶几有利于国哉?若是个不良之臣,只要逞自己的才能,全无断断之诚,休休之量,见人有才能的,恐他强过自己,便妒忌憎嫌;见人是个俊美通明的,便百般计较,拂抑阻滞,使他不得通达。这等的人,心私量狭,实是不能容受天下的贤才。若误用他做大臣,将使君子丧气,小人得志,把天下的事,件件都做坏了,如何能保我的子孙,使他长久?又如何能保我黎民,使他安乐?乱亡之祸,将由此而致矣。不亦岌岌乎危殆哉!”夫国家之治乱,系于大臣之公私如此,则任用大臣者,可以知所择矣。然必人君自公其好恶,方能择任公好恶之大臣,而诚意正心之学,又自公其好恶之本也。欲保其子孙黎民者,不可不知。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放流,是发遣。迸,是驱逐的意思。四夷,是四方夷狄之地。

    曾子说:“那嫉贤妒能的人,若是用他在位,善人必受其害;纵是不用,只与他同处在一国,他也会造谗结党倾陷善人,不可不遣之远去。但人君牵于私意,姑息了他,所以国家终受其害。独是仁德之君,至公至明,见得这样人为害不浅,即便放弃流徙之,驱逐在四夷边远地面,不许他同住在中国,以为善人之害,盖深恶痛绝,必除根而后已。这正是孔子所谓唯仁人能爱人、能恶人也。”盖仁人之心,至公无私,如明镜之不混于妍媸,如权衡之不爽夫轻重,故能使彦圣有技之人,皆得尽其用,而媢嫉之害,不及于国家。盖好恶之极其公,而能絜矩者如此。

    见贤而不能举,举而不能先,命也。见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远,过也。

    命字,当作慢字。过,是过失。

    曾子说:“贤人能利国家,举之不可不先也。彼人君之不知其贤者,固不足言矣。若明知他是贤人,却不能举用,或虽举用,又迟疑延缓,不能早先用他,这是以怠忽之心待贤人了,岂不是慢?不善之人,妨贤病国,去之不可不远也。彼人君之不知其恶者,固不足言矣。若明知他是不善的人,却不能退黜,或虽退黜,又优柔容隐,不能迸诸远方,是以姑息之心待恶人了,岂不是过?”夫善善而不能用,则何贵于知其善?恶恶而不能远,则何贵于知其恶?故人君之用舍,必任贤勿贰,去邪勿疑而后可。此曾子立言之意也。

    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灾必逮夫身。

    前面说仁人能爱人,能恶人,是尽絜矩之道的。见贤不能举而先,见不善不能退而远,是未尽絜矩之道的。这一节是说不仁之人,与絜矩相反的。

    拂,是违拂。灾,是灾害。逮,是及。

    曾子说:“那谗邪乱政的恶人,是人所共恶的,本该退而远之,却乃喜其便己之私,反去信用他,这便是好人之所恶。尽忠为国的善人,是人所共好的,本该举而先之,却乃嫌其拂己之欲,反去疏弃他,这便是恶人之所好。夫好善恶恶乃人生的本性,今人之所恶,却去好他,人之所好,却去恶他,岂不违拂了人生的本性?既拂人性,必失人心;既失人心,必失天命,将见丧家败国,而灾害必及其身。”所谓“辟则为天下僇者”,此也。盖好恶乃人君最要紧处,若好恶不公,举措失当,不止民心不服,亦且那爱民的都去了,害民的都在位,天下实受无穷之祸。毒既流于天下,怨必归于一人,乃自然之理也。好恶之极其私,而不能絜矩者如此。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骄泰以失之。

    君子,是有位的人。大道,是絜矩之道。其端发于吾心,而其为用,能使天下之人各得其所,是个荡荡平平的大道理。

    曾子承上文说:“人之好恶,所以有公私之不同者,以其存心有不同也。是以君子有这絜矩的大道,其得其失,只看他存心何如。盖必忠以尽己而不欺,信以循物而无伪,则一心之中,浑然天理,于那好恶所在,才能以己度人而不差,推己及人而各当,便得了这絜矩的大道。仁人所以能爱人能恶人,而为民父母者此也。若或骄焉而矜夸自尊,泰焉而纵侈自恣,则一心之中私意障塞,于那好恶所在,不惟不肯同于人,且将任己之情,拂人之性,而流于偏僻之归矣,岂不失了这絜矩的大道。”不仁之人,所以好人所恶,恶人所好,而灾逮夫身者,此也。其得失之几如此,欲平天下者,可不存忠信而戒骄泰哉?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生,是发生。疾,是急忙的意思。舒,是宽裕。

    曾子说:“财用乃国家百务所需,当经理发生,使常有余,而所以发生之者,自有个正大的道理。盖货财皆产于地,若务农者少,则地力不尽,财何能生?必严禁那游惰之人,使他们都去务农,这是“生之者众”。凡官员人役的俸禄,都出于百姓每供给,若冗食者多,则钱粮未免虚耗,必将那冗滥的员役裁革了,惟是紧要不可省的方才存留,则冗食者少,百姓易于供给,这是“食之者寡”。农事各有时候,若差使不时,便迟误了他的农事,须轻省差徭,禁止工作,纵不得已而用民之力,亦必待冬间农隙之时,使百姓每都得以急忙去及时田作,这是“为之者疾”。财用出入,当有定规,若不樽节,未免匮乏,必须算计一年所入之数,以为所出之数,务于三年之中,积出一年的用度,九年之中,积出三年的用度,愈积愈多,使常有宽裕,这是“用之者舒”。夫生之众,为之疾,则有以开财之源,而其入也无穷。食之寡,用之舒,则有以节财之流,而其出也有限,闾阎不困于聚敛,而府库日见其盈余,常常足用,而不至于缺乏矣。”这是经国久远的规模,非一切权宜之小术可比,所以谓之大道也。然则有国者,岂必外本内末,而后财可聚哉?

    仁者以财发身,不仁者以身发财。

    发,是生发兴旺的意思。

    曾子说:“仁德之君,知道那生财的大道,只要使百姓富足,不肯专利于上,由是天下归心,而安处富贵崇高之位。这便是舍了那货财,去发达自己的身子。不仁之君,不知生财的大道,只要聚财于上,不管百姓贫苦,由是天下离心,有败国亡身之祸。这便是舍着自己的身子,去生发那财货。”夫以财发身者,本不求财也,而民心既得,实未尝无财;以身发财者,本以奉身也,而乃至于丧身,则财将何用哉!其利害之迥绝,不待较而知者也。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

    上,是君上。下,指百姓说。终,是成就的意思。

    曾子承上文“仁者以财发身”说:“君之爱民,仁也;民之忠于上,义也。上不好仁,而下不好义者有矣。若为人上者,轻徭薄赋,节用爱民,使百姓每都得其所,则那百姓每便都感激爱戴,如人子之于父母,手足之于腹心,各输忠悃以自效矣。岂有不好义以忠其上者哉?下不好义,固有不终其君之事者。今下既好义,则事使之分明,而爱戴之情切,把君上的事,就如自己的家事一般,皆为之踊跃趋赴,而竭力以图成矣。岂有有始无终使不能成就者哉?下不好义而人心离畔,固有不能保其府库之财者。今下既好义,则民供给于下,而君安富于上,把府库的财货就如自家的财货一般,皆为之防护保守,而长保其所有矣。岂有争夺悖出,使不能受享者哉?”下之好义而能忠于上者,其效如此,莫非上之好仁启之也。然则为人上者,可不以志仁为务哉!

    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孟献子,是鲁国的贤大夫。畜,是畜养。马四匹为乘,古时为大夫的,君赐之车,得用四马驾之。畜马乘,是士初试为大夫者也。察,是料理的意思。伐,是凿而取之。伐冰之家,是卿大夫以上丧祭得用冰者。百乘之家,是诸侯之卿有采地十里,可出兵车百辆的。

    孟献子说:“畜马乘的人家,已自有了俸禄,不当又理论那鸡豚小事,以侵民之利。伐冰的人家,俸禄越发厚了,不当又畜养牛羊,以侵民之利。百乘的人家,他的俸禄用度,既有百姓每的赋税供给,不当又畜养那聚敛之臣,额外设法,以夺取民财。比似有聚敛财货之臣,宁可有盗窃府库之臣。盖盗臣,止于伤己之财,而聚敛之臣,则至于伤民之命,其何忍畜之以为民害耶?”孟献子之言如此。曾子解说:“孟献子这几句言语,正是说有国家者,不当私利于己,而以利为利;只当公利于民,而以义为利也。”盖以利为利,则失了人心,败了国家,本是求利,却反有害;以义为利,则有人、有土而有财用,虽不求利,而利在其中矣。人君欲利其国家者,宜辨于斯。

    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上一节言为国者当以义为利,此又言求利之有害也。

    长国家,是一国的君长。自字,解做由字。“彼为善之”一句,疑有阙误,其义未详。灾是天灾,害是人害。

    曾子说:“长国家者,当以义制利,而乃有专务聚敛财用者,岂是那为君上的本意要这等做,必是有奸利小人,欲借此以希宠干进,乃倡为敛财富国之说,以投其君之所好,人君不察而信用之,是以外本内末,专务财用,自此始矣。这等小人,若使他治国家,则必以聚敛为长策,以掊克为善谋,夺民之财以奉君之欲,将使民穷财尽,怨詈号呼,伤天地之和,生离畔之心,天灾人害,纷然并至,到这时节,虽有善人君子,也救不得了。求利之害如此。所以说,有国家者,必不可以利为利,但当以义为利也。”

    通看这一章书,可见治平之要,只是一个絜矩。絜矩之事,不止一端,而其大者,则在用人理财。用人理财皆与民同,不私一己,便是絜矩。然其本,则曰慎德、曰忠信。又在人君自明其德,自诚其意,方才知得千万人之心即一人之心,而能以我一人之心为千万人之心,此又絜矩之本,惟圣明留意焉。

    右传之十章,释“治国”“平天下”。

    此章之义,务在与民同好恶而不专其利,皆推广絜矩之意也。能如是,则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而天下平矣。

    凡传十章,前四章统论纲领指趣,后六章细论条目功夫。其第五章乃明善之要,第六章乃诚身之本,在初学尤为当务之急,读者不可以其近而忽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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