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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广传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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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秦之故壤,其民一也。汉教近周,唐教近秦,而声诗之作亦异焉。西京之制,夷犹婉娩,虽以李陵之 ,息夫躬之戾,犹然其无促绞也。三唐之作,迫矫而无余思,虽北里南部之淫媟,且有杀伐之气焉。故不得于周,无宁于汉;不得于汉,无宁魏晋,秦与唐勿足尚也。韩退之何知,以其《车邻》《驷 》之音,增之以浮促,倡天下于傲辟褊刻之守,而为之誉者曰:“起入代之衰”,然则秦风之掣 ,亦以起二南之衰与?

    二

    唯不智,故不仁;唯不智,故弃义;唯不智,故蔑礼。何也?仁、义、礼皆顺道也,履乎顺,“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仁而天下归之,义而天下服之,礼而天下敬之。不世之功,非常之业,无取必之势,而坐获之不爽,非智者孰能知此哉!疑夫顺求之而不得者,未尝求之顺也。未尝求之顺,则必疑夫顺求之不得矣。未尝求之,无从知之,不智也。未尝求之,而先疑之,尤不智也。故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瞠乎视之,而不知其可履也:“溯洄从之,道阻且长”矣,“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也。使早知此,胡为其溯洄哉?然而天下不谓溯洄之贤于溯游者,鲜矣。

    呜呼!秦人收周土,用周民,面关以临东国,屏周而拥之以令天下,先乎齐桓而霸,霸宛在矣。如其周不可戴也,反周之旧,循周之迹,去幽、厉之所伤,沿文、武之所纪,御其民如轻车,而率其道如故辙,周之所以王者,秦即以之王,不待六国之熸而始帝也。王宛在矣,宛在而不知求,逆求而不知所在,典章之在故府,献老之在田间,交臂失之,而孰与为理乎?无已,则逆以取之,四百余年而后得。尤不审,而逆以守之,二世而遂亡。天下怨秦之不仁,恶秦之不义,贱秦之无礼,而孰知其一于不智也?《蒹葭》之诗刺之早矣。

    三

    回环劳止而不得,淡然放意而得之,为此说者众矣。移之于学,妙悟为宗,谓夫从事于阻长之途者,举可废也。吾无以知放意者之果得否也,吾抑无知劳止者之徒劳否也。“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此未尝劳而告劳者也。“鱼网之设,鸿则丽之”,不期鸿而得鸿,此夫自以为得而固非得也。呜呼!必如为《蒹葭》之诗,而后可溯洄而游乎!周道之有辙迹而易求故也。非其时,非其地,非其人,惮溯洄之阻长,而放意以幸一旦之宛在,是其于道将终身而不得,乃以邀一旦之颎光,矜有遇于霏微缥渺之间,将孰欺哉?

    四

    知不我庸而固怀之,有怀不释而尤责其不我庸也,《晨风》之诗厚矣。呜呼!东周以降之诸侯,能系人心者,秦、楚而已矣。齐、晋之不能然,而况狂以失民者乎?继《晨风》而作者,唯屈氏之《骚》也。知不我庸而恝然捐之,何此都之必怀而钦钦以如醉邪?无已,为近关之姑出与?无已,为木门之织 与?无已,为绵上之自焚与?皆可以释其忧而不释,贫不悯,贱不耻,屈辱而不离,得其国之人心如此,胡忧其不为天下雄也!盖楚、秦者不弃亲而用羁,病天下而不病其国者也。人心移于秦、楚,而齐、晋不知,抑奚以永其霸哉?

    五

    语有之:“得士者昌,失士者亡”,此非君子之言,游士之以胁孱主而邀其豢者也。故置夏屋之怨于不恤,而秦乃以雄长于天下。歆四簋而哀不饱者,亦恶足与承权与哉?虚其国,疲其民,而以养其亲,仁者弗为也。虚其国,疲其民,以养其狗马,稍有人之心者弗为也。游士之视其亲也,相去何若,而修其冠剑,多其谈谑,矜其夸捷,以娱人主于榱题之下,其视狗马也,亦无几矣。

    故汤之得伊尹,得一人尔已;武丁之得傅说,得一人尔已;文王之得尚父,得一人尔已。未闻其苟食于我者之必终以得饱也。秦穆之得人,得百里奚尔已,得繇余尔已,奚与余固不为无馀嗟,而秦亦未尝俾之以不饱终也。是故天子而矜好士之名,则天爵淫;诸侯而矜好士之名,则国人困;乡大夫而矜好士之名,则臣节亏;处士而矜好士之名,则士行秽。无已;而曰“得士者昌”,则得“明夷不食”之士也,非得“舍尔灵龟,观我朵颐”之士也。夏屋怨而不恤,秦之为天下雄长,宜矣。

    夫秦之不恤其怨,而何为以夏屋始邪?曰:此则秦人之谖也。夏屋以诱之来,不饱以困之而不得去,游士不能乱吾之国,而抑不能持吾之阴事,走诸侯以相难,坐老旅食,垂死关中,而游士之风为秦人戒,则其民趋实去华,而益勤于耕战。君子恶秦人之谖,而于此有取焉,曰:此以不饱为嗟者。虽谖之可也。

    陈风

    一

    有澹而易足者焉,为君子易,而非即君子也。为君子易,是以君子奖之。非即君子,是以君子尤弗尚之。奖其澹也,非奖其薄也。聊且者,薄之心也。吾惧夫薄于欲者之亦薄于理,薄于以身受天下者之薄于以身任天下也。故严子陵之重辞光武,吾弗知之矣;邵康节之不仕盛宋,吾弗知之矣;犹之乎王仲淹之为隋出,吾弗知之也。将无其有聊且之心与?

    是故天地之产皆有所用,饮食男女皆有所贞。君子敬天地之产而秩以其分,重饮食男女之辨而协以其安。苟其食鱼,则以河鲂为美,亦恶得而弗河鲂哉?苟其娶妻,则以齐姜为正,亦恶得而弗齐姜哉?厚用天下而不失其澹,澹用天下而不歆其薄,为君子者,无难无易,慎为之而已矣。

    二

    君子无妄富,亦无妄贫;无妄贵,亦无妄贱;无妄生,亦无妄死。富贵而生,君子之所以用天道也;贫贱而死,亦君子之所以用天道也。以其贫,成天下之大义;以其贱,成天下之大仁;以其死,成天下之大勇。非其情之苟可以胜而遂乐为之也。故君子之用贫贱与死,尤慎之矣。苟可以胜而遂乐为之,幸其可以胜贫贱而乐贫贱也,借其但可以胜富贵而遂乐富贵乎?

    陈之俗偷矣,唯其身心之可胜而不择,是以君子陋之,而知其国之必亡。《衡门》虽贤,苟可之心,犹是心夫!

    三

    其贞士曰:“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则其淫人曰:“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降其志以从康,降其情以从欲,均之乎降,而贞士之去淫人也无几矣。

    “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殆哉!其不以鸟之欣为欣矣。虽然,若陶靖节者,非齐姜、宋子而宁无娶者也。东门之池,不屑染其菅麻久矣。然则庐,吾庐也;爱,吾爱也;有以爱而非苟可,而遽可之也乎?

    四

    奚以知人之终为禽狄也?遽而已矣。饮食男女之欲,人之大共也。共而别者,别之以度乎!君子舒焉,小人劬焉,禽狄驱焉;君子宁焉,小人营焉,禽狄奔焉。奔其心,弗奔其容,容所不迷,而心或惩矣。奔其容,弗奔其音,音所不迫,而容或惩矣。奔其言音,莫有或惩之者矣。

    《月出》之汩 而促即也,《株林》之迫迮而孑竭也,箕子立其侧,比干死其旁,无能已其奔心,况泄冶乎?

    桧风

    一

    君之得也大,其失也亦大。忠臣谊士之争于君也大,而后其国可为也。以《羔裘》为失,而桧君之失微矣。即不以《羔裘》为失,而其得亦微矣。西周毁,东国逼,王子友攘臂而睥睨之,虽以高贵乡公之才,唐昭宗之志,未有能救其危亡者也。有士之君,而衣服之洁以为罪,必其无罪也,不已难乎!

    为之臣者,其致死之日矣,而岂其犹未也?故闻以忧而益其思者,未闻以忧而释其思者也。中心悼之而释其思,桧人之志变矣。志变而翘其君之小失,以谢其扶倾之无力,亡桧者,桧之所谓忠臣谊士也,非尽桧君之罪也。

    二

    子曰:“我观周道,幽厉伤之。”周道因人情而礼行,夺人之情而不得伸,而后道之丧也无余。桧亡于东周之前,而三年之丧先亡,此幽厉之所为伤周道也。

    悲夫!情在而礼亡,情未亡也。礼亡而情在,礼犹可存也。礼亡既久而情且亡,何禽之非人,而人之不可禽乎?鲁,秉礼之国也;宰予,学于圣人者也;恝然释其“蕴结”,虽有可与“同归”者而不乐与之同,迷而不复,《素冠》之刺不作,更何望于天下哉?

    河北之割据也,百年之衣冠礼乐沦丧无余,而后燕云十六州戴契丹而不耻。故拂情蔑礼,人始见而惊之矣,继而不得已而因之,因之既久而顺以忘也。悲夫!吾惧日月之逾迈,而天下顺之,渐渍之久,求中心之“蕴结”者,殆无其人与!“蕴结”者,天地之孤气也。君子可生可死,而不可忘,慎守此也。

    三

    忠臣之戴君,非为己之无恃以存而戴之也。无所恃而迫于危亡,然后生其忠爱之心,何生心之已晚也!强黠者乘乱以为利,而我不能利,法度圮,声援绝,无所恃赖以自存,于是而生其忠爱,势驱之尔。

    悲夫!西周之且亡,怀之者桧而已矣。桧而能如齐、晋、秦、楚与,吾不能保其溉釜之心也。于溪而求鱼,唯患水之不浊矣;于釜而烹鱼,唯患水之不清矣。乱流而网,佐饔而思尝,周之下国蔑不以周为利者,周之不亡也几何哉!故曰:孝衰于妻子,言践于急难。未有妻子而孝,不保其不孝也。急难而践其言,不保其安平也。桧夺于郑,桧之臣子无能殉焉,亦奚足与事周哉?

    曹风

    一

    奚以为“荟蔚”也?欻然而兴,欻然而止,初终不相践而面相欺也;欻然而合,欻然而离,情穷于达旦而不能固也;翳乎其相蔽而困我之视听也,棘乎其相逼而行相夺也。有臣如此,明主之所察,尤庸主之所宜忌矣。

    奚以为“婉娈”也?词有切而不暴也,言色违而弗能舍也,约身自束而不逾分以相夺也,合则喜,离则忧,专一其依而唯恐不相获也。有臣如此,明主之所求,尤庸主之所宜亲矣。

    然而孱庸之主恒亲其荟蔚而忌其婉娈,欺之露而不愤,困之不伸而不激,夺之而不妒,彼情已叛,贞人流涕以谋,而犹不能自决。然则孱庸之主,非徒其任情而失理也,矫情之所爱而憎之,矫情之所憎而爱之,怦怦其不能堪,而附之如漆,悖甚矣。故曰:孱庸之主溺爱以保奸,回遹之臣饰好以媚上,非通论也。

    张禹傅而元帝不能伸其尊,杜钦、谷永庸而成帝不能讳其过,安禄山宠而玄宗不能远其逼,仇士良重而文宗不能安其寝,秦桧相而高宗之刃不释于靴,贾似道重而度宗之膝屡屈于廷。其诋甘之,其竞下之,其僭让之,其绐听之,敛躬屏气而思柔焉,举明君谊辟之以敬元臣,信贞士者,不能过也。然则庸主之保奸,其矫情亦甚矣。

    然而终如彼者,何也?人能违其情之所不安,而不能依乎才之所不逮。有荟蔚之主,则必亲荟蔚之臣,才相近而弗论其情也。察魏征之妩媚,念褚遂良之依人,匪太宗才有大过人者,征与遂良亦恶能与荟蔚之子争一朝之饥饱哉?

    二

    老聃,术而已矣,奚知道哉?其言曰:“天道如张弓然,高者抑之,下者亢之”,是以知其以术与天下相持而非道也。君子均其心以均天下,而不忧天下之不均,况天道乎?

    鸤鸠之七子,有长者焉,有稚者焉,有壮者焉,有羸者焉,有贪者焉,有俭者焉,有竞者焉,有柔者焉。我知朝从上下而暮从下上,是以其仪一也。我不知强以多求者之抑而啬之,弱以寡求者之亢而丰之也,是以其仪一也。故曰:天无忧,圣人无为,君子无争。屑屑然取百物之高下而轩轾之,而天困矣。营营然取百官之敏钝而宽严之,而王者惫矣。铢铢然取百姓之有余不足而予夺之,而君子棘矣。抑者日下,亢者日高,而又不能不易其道,是天下且均,而开之以不均也。

    故裒多益寡者,《谦》也,“谦者,德之柄也”。德之柄虽犹德与,其去术不远矣。操柄以持天下,《谦》虽吉,君子以为忧患之卦也。

    三

    背霸,非背周也,甚乎其以背周也。故念周者,有奖霸之情焉。宋之霸,曹围焉。晋之霸,曹入焉。然则天下无霸而曹安,曹曷为其思霸邪?曰:晋、宋之霸,非郇之霸也。感晋、宋而思郇,曹殆为霸感也。

    而抑不然,昔者狄灭邢、卫,逼曹之北;楚寇郑、许,逼曹之南;齐桓起,北却狄,南却楚,而曹安于中。舍郇伯,其不能为曹之“阴雨”乎?曹亢宋,宋乃凌之。曹干晋,晋乃翦之。虽郇伯,其能听曹之昵楚而背中夏乎?故曰:“四国有王,郇伯劳之。”因乎霸以通于王,未闻即乎楚而求免于霸也。犯霸即楚,为天下戮。犯大难者。必以其身为戮先,曹之君子,能勿忧乎?

    力小而犯大,忘本而败群,《比》之上曰“比之无首,凶”,无首而比,比匪人而已。故曰:《曹》之卒章,伤天下之无霸;非无霸也,曹人之欲无之也。

    豳风

    一

    圣人之于其家也,以天下治之,故其道高明;于天下也,以家治之,故其德敦厚。高明者,天之体也;敦厚者,地之用也。故曰:圣人配天地,无私配天,广生配地,圣人之所以为天下王也。故曰:“《七月》,陈王业也。”

    何言乎以天下治其家?不滞其家之谓也。故得其道则为《家人》之五,曰“王假有家,勿恤吉”,王至其道以有家,六四之富,非其所恤矣。失其道则为《旅》之初,曰“旅琐琐,斯其所取灾”,志幽穷困,琐琐以营之,而不知即此之取灾也。

    何言乎以家治天下?不略乎天下之谓也。得其道则为《节》之五,曰:“甘节吉,往有尚”,制数立度,阜财以安民,无往而非功也。失其道则为《丰》之上,曰:“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凶”,高明而简略,翔天际而不近人情,凡民之家,非其家焉;凡民之人,非其人焉,上下不相觌而凶矣。

    昔者孔子不得于卫,去而适陈,绝粮于道。陈之去卫,非有千里之遥也,裹粮不宿,馁而不忧,因时而行,死生不惑其志,斯以圣矣。使为天下图者而然也,则为寄生之君矣。昔者大禹受命治水,胼手胝足,经营沟洫,咫尺之土,升勺之水,利无不尽,降躬卑服,忘身求利以勤天下,斯以圣矣。使为家计者而然也,则南亩之鄙夫矣。

    故曰:为人君者患不广大,言其容也,非言其泰也;为人臣者患不节俭,言其不僭也,非言其细也。为人臣而细以亲利,则忘乎忠;为人君而泰以废事,则忘乎仁。仁覆天下,而为天下之父母者,其唯密乎!故《易》曰:“圣人以此洗心,退藏于密。”吉凶与民同患,去其矜高之志,洗心也;尊而谋卑,贤而谋不肖,藏也;纤细不遗,委曲而致,密也。知密之用者,乃可与民同患而为天下王,故曰:“《七月》,陈王业也。”

    二

    古者兵农合一,谓即农简兵,而无世籍之兵也。昧者勿察,疑古人之兵其农而农其兵。兵其农则无农,农其兵则无兵,乱天下之道也。

    夫兵农之不可合,岂人为哉?天秩之矣。秩之云者,殊之以其才也,殊之以其情也。才不堪则败,情不洽则溃。才不堪而情洽之,犹可勉也。情不洽,虽才之堪,弗能为用也。故欲知兵农之不可合,观其情而已矣。欲知古人之不合兵于农,观其求天下之情者而已矣。

    《七月》,以劳农也。《东山》,以劳兵也。悦而作之,达其情而通之以所必感,一也,然而已异矣。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共焉者也,而朴者多得之于饮食,佻者多得之于男女。农朴而兵佻,故劳农以食,而劳兵以色。非劳者之殊之也,欲得其情,不容不殊也。假令以《东山》而劳其农,是,泆农而狂之矣,有勤农焉,必不受也。假令以《七月》而劳其兵,是窘兵而罢之矣,有悍兵焉,必不受也。如其受与,则必其惰农与其偷兵乎!

    故曰情之不洽,虽其才之堪而弗能为用。是故圣人劳之必异其情,惟其情之异而不可强也。情异而才迁,才异而功不相谋。古之人因情以用才,因才以起功。农专而勤,兵专而精,无事富强而天下自竞,道之不易也。故《七月》《东山》有异情,而知兵农之分;《鹿鸣》《四牡》有异道,而知文武之分。岂可强哉!岂可强哉!

    三

    有识之心而推诸物者焉,有不谋之物相值而生其心者焉。知斯二者,可与言情矣。天地之际,新故之迹,荣落之观,流止之几,欣厌之色,形于吾身以外者,化也;生于吾身以内者,心也;相值而相取,一俯一仰之际,几与为通,而浡然兴矣。“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俯仰之间,几必通也,天化人心之所为绍也。

    四

    不毗于忧乐者,可与通天下之忧乐矣。忧乐之不毗,非其忘忧乐也,然而通天下之志而无蔽以是知忧乐之固无蔽而可为性用,故曰:情者,性之情也。

    惟毗于忧,则不通天下之乐;毗我其所忧,则不通天下之所忧。毗于忧,而所忧者乍释,则必毗于乐;毗于乐,又将不通天下之忧;毗于其所乐,抑将不通天下之所乐。故曰:“一叶蔽目,不见泰岱;一豆塞耳,不闻雷霆。”言毗也。

    圣人者,耳目启而性情贞,情挚而不滞,己与物交存而不忘,一无蔽焉,《东山》之所以通人之情也。周公之徂东山也,其忧也切矣;自东而归,其乐也大矣。忧之切则专以忧,乐之大则湛于乐。夫苟忧之专,乐之湛,所忧之外,举不见忧,而矧其见乐?所乐之外,举不见乐,而矧其见忧?独宿之悲,结缡之喜,夫何足以当公之忧乐,而为乐不忘邪?忧之切,乐之大,而不废天下不屑尔之忧乐,于以见公裕于忧乐而旁通无蔽也。

    且圣人者,非独能裕于情也,其裕于情者裕于理也。吾之所急,恶知天下之不见缓焉?吾之所缓,恶知天下之不见急焉?吾之所急,固非天下之所急者焉。吾之所缓,固非天下之所缓者焉。谓宗社大而行旅之劳细,谓君臣兄弟之故大而夫妇之情私,然则率天下以生死于君子之一情而尚不足厌也,则亦理之所固不可矣。故曰:不裕于理,未有能通天下之志者也。

    当忧而生死不易其心,然后能博以忧;忧释而功名不艳其志,然后能推以乐。其忧乐以理,斯不废天下之理。其释忧以即乐也,无凝滞之情,斯不废天下之情。诵《东山》之诗,若未尝有流言之惧、风雷之迎也,斯以为周公矣乎!

    五

    居高而不倾,涉险而不危,其唯无疑者乎!疑者,召疑者也。以其独疑,而犯天下之疑,疑之数不敌矣。数不敌则力不胜,力不胜则情不定,情不定则先自倾而自危也。人情归我而疑之也,必辞之。辞之已甚,则归之者不得其故而益坚。将必终辞之与,人亦将无故而生其失归之情,而我无以自白其心之坦夷。坦夷之心不白于天下,是将示天下以险也。故郭子仪之得全其功名,幸也。何也?避故也。东征之士,周公哀之,而不以拾人心为嫌。衮衣之归,东人怀之,而不以得人心为诧。承流言之余,居嫌疑之位,恩结于三军,而众戴之以父母,举无疑焉。然则天下亦安有足避者乎?

    虽然,抑非霍光、寇准之所能与也。君子之不疑者,退不为斤斤之智,而进不为冥冥之度也。光、准之无疑,冥冥已尔。冥冥者,不审于道之谓也。悍妻骄子之不惩,服御游宴之不节,虽欿焉而不为天下之所疑者,亦未有能免者也。以道为度,则坦而不冥;以道为智,则知而不猜。圣人行于忧乐之途而免于咎,无他,道而已矣。

    六

    “狼跋其胡”,不能退也。“载疐其尾”,不能遂也。不能退,不能遂,身不可恃,而世不可知,虽非周公,亦末能如之何也。不能退,不能遂,智无与择,仁无与敦,虽周公亦末能如之何也。末能如之何而姑安之,俟命之至而不丧其度,斯足以为圣人矣乎!

    虽然,俟命之至而姑安焉者,必其无可与遂,而后可不遂也;必其无可与退,而后可不退也。遂之可有功,退之固有名,而不惧以为定,不虑以为静,抑其情,制其容色,以为不测;镇静之术,东晋诸人以之陆沉天下而不恤,又恶足与谋身世哉!

    《诗广传》卷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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