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青琐倩女离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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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今夜————《元曲选》本漏“夜”字，据《柳枝集》补。

    [2] 似盼张骞天上浮槎————注见《汉宫秋》。

    [3] 蓦————《元曲选》本此字上多“我”字，据《柳枝集》删。

    [4] 欸乃（ǎi nǎi矮奶）————摇橹声。明·胡震亨《唐音癸签》二十四：“今二字连读之，为棹船相应声。柳子厚诗云：‘欸乃一声山水绿’是也。”

    [5] 望花————《元曲选》本作“缆钓槎”，据《柳枝集》改。

    [6] 傍短槎————《元曲选》本作“折藕芽”，据《柳枝集》改。

    [7] 伊————一般用作第三人称，义同“他”。但此处系两人对话时直指对方而言，作为第二人称的代词，义同“你”。

    [8] 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语见《礼记·内则》。封建时代婚姻习俗，男方向女方行过问名纳采等“聘礼”之后，然后结婚，算是正式的夫妇关系，女的可以叫做“妻”。否则，私相结合的，女的只能叫做“妾”（小老婆）。

    [9] 心猿意马————道教名词。就是说：心思，像猿猴一样爱动；意念，像马一样奔驰：用来比喻人的思想活动。

    [10] 贾谊困在长沙————贾谊，汉代的文学家和政论家。他受到汉文帝的器重，但因大臣排挤，被派出作长沙王太傅，很年轻就忧郁而死。

    [11] 抹搭————精神不贯注，怠慢。

    [12] 〔收尾〕————《柳枝集》本此曲作：“你果然将长安路途登，我敢把走蜀郡车儿驾。则愿你文苑客当时奋发，则我这临邛市沽酒卓文君，情愿伏侍濯锦题桥汉司马。”文意明快，较《元曲选》本略胜。

    第三折

    （正末引祗从上，云）小官王文举，自到都下，撺过卷子，小官日不移影，应对万言，圣人大喜，赐小官状元及第。夫人也随小官至此。我如今修一封平安家书，差人岳母行报知。左右的，将笔砚来。（做写书科，云）写就了也，我表白一遍咱：“寓都下小婿王文举拜上岳母座前：自到阙下，一举状元及第。待授官之后，文举同小姐一时回家。万望尊慈垂照，不宣。”书已写了，左右的，与我唤张千来。（净扮张千上）（诗云）我做伴当实是强，公差干事多的当。一日走了三百里，第二日刚刚捱下炕。自家张千的便是。状元爷呼唤，须索走一遭去。（做见科，云）爷唤张千那厢使用？（正末云）张千，你将这一封平安家信，直至衡州，寻问张公弼家投下。你见了老夫人，说我得了官也。你小心在意者！（净接书云）张千知道了。我将着这一封书，直至衡州走一遭去。（同下）（老夫人上，云）谁想倩女孩儿，自与王生别后，卧病在床，或言或笑，不知是何症候。这两日不曾看他，老身须亲看去。（下）（正旦抱病，梅香扶上，云）自从王秀才去后，一卧不起，但合眼便与王生在一处，则被这相思病害杀人也呵！（唱）

    【中吕粉蝶儿】自执手临岐，空留下这场憔悴，想人生最苦别离。说话处少精神，睡卧处无颠倒，茶饭上不知滋味：似这般废寝忘食，折挫[1]得一日瘦如一日。

    【醉春风】空服遍眩药[2]，不能痊；知他这腤[3]病，何日起？————要好时，直等的见他时；也只为这症候因他上得、得。一会家缥缈呵，忘了魂灵；一会家精细呵，使着躯壳；一会家混沌呵，不知天地。

    （云）我眼里只见王生在面前，原来是梅香在这里！梅香，如今是甚时候了？（梅香云）如今春光将尽，绿暗红稀，将近四月也。（正旦唱）

    【迎仙客】日长也愁更长，红稀也信尤稀，（带云）王生，你好下的也！（唱）春归也奄然人未归。（梅香云）姐姐，俺姐夫去了未及一年，你如何这等想他？（正旦唱）我则道相别也数十年，我则道相隔着几万里，为数归期，则那竹院里刻遍琅玕翠。

    【红绣鞋】去时节，杨柳西风秋日，如今又过了梨花暮雨寒食。（梅香云）姐姐，你可曾卜一卦么？（正旦唱）则兀那龟儿卦无定准、枉央及，喜蛛[4]儿难凭信，灵鹊儿不诚实，灯花儿何太喜。

    （夫人上，云）来到孩儿房门首也。梅香，您姐姐较好些么？（正旦云）是谁？（梅香云）是奶奶来看你哩。（正旦云）我每日眼界只见王生，那曾见母亲来？（夫人见科，云）孩儿，你病体如何？（正旦唱）

    【普天乐】想鬼病最关心，似宿酒迷春睡。绕晴雪杨花陌上，趁东风燕子楼西。抛闪杀我年少人，辜负了这韶华日。早是离愁添萦系，更那堪景物狼藉。愁心惊一声鸟啼，薄命趁一春事已，香魂逐一片花飞。

    （正旦昏科）（夫人云）孩儿，你挣挫些儿！（正旦醒科）（唱）

    【石榴花】早是俺抱沉疴，添新病，发昏迷。也则是死限紧相催，病膏肓[5]，针灸不能及。（夫人云）我请个良医来调治你。（正旦唱）若是他来到这里，煞强如请扁鹊卢医。（夫人云）我如今着人请王生去。（正旦唱）把似请他时，便许做东床婿。到如今，悔后应迟。（夫人云）王生去了，再无音信寄来。（正旦唱）他不寄个报喜的信息缘何意，有两件事，我先知。

    【斗鹌鹑】他得了官别就新婚，剥落[6]呵羞归故里。（夫人云）孩儿休过虑，且将息自己。（正旦唱）眼见的千死千休，折倒[7]的半人半鬼。为甚这思竭损的枯肠不害饥，苦恹恹一肚皮。（夫人云）孩儿吃些汤粥？（正旦云）母亲，（唱）若肯成就了燕尔新婚，强如吃龙肝凤髓。

    （云）我这一会昏沉上来，只待睡些儿哩。（夫人云）梅香，休要炒闹，等他歇息，我且回去咱。（夫人同梅香下）（正旦睡科）（正末上见旦科，云）小姐，我来看你哩！（正旦云）王生，你在那里来？（正末云）小姐，我得了官也！（正旦唱）

    【上小楼】则道你辜恩负德，你原来得官及第。你直叩丹墀，夺得朝章，换却白衣。觑面仪，比向日，相别之际，更有三千丈五陵[8]豪气。

    （正末云）小姐，我去也。（下）（正旦醒科，云）分明见王生，说得了官也；醒来却是南柯一梦！（唱）

    【幺篇】空疑惑了大一会，恰分明这搭里。俺淘写[9]相思，叙问寒温，诉说真实。他紧摘离，我猛跳起，早难寻难觅；只见这冷清清半竿残日。

    （梅香上，云）姐姐，为何大惊小怪的？（正旦云）我恰才梦见王生，说他得了官也。（唱）

    【十二月】[10]元来是一枕南柯梦里，和二三子文翰相知。他访四科，习五常典礼；通六艺，有七步才识；凭八韵，赋纵横大笔：九天[11]上得遂风雷。

    【尧民歌】想十年身到凤凰池，和九卿相，八元辅，劝金杯。则他那七言诗，六合里少人及。端的个五福全，四气备，占抡魁[12]震三月春雷。双亲行先报喜，都为这一纸登科记[13]。

    （净上，云）自家张千的便是。奉俺王相公言语，差来衡州下家书。寻问张公弼宅子，人说这里就是。（做见梅香科，云）姐姐，唱喏哩！（梅香云）兀那厮，你是甚么人？（净云）这里敢是张相公宅子么？（梅香云）则这里就是，你问怎的？（净云）我是京师来的。俺王相公得了官也，着我寄书来，与家里夫人知道。（梅香云）你则在这里，我和小姐说去。（见正旦科，云）姐姐，王秀才得了官也！着人寄家书来，见在门首哩！（正旦云）着他过来！（梅香见净云）兀那寄书的，过去见小姐。（净见正旦惊科，背云）一个好夫人也！与我家奶奶生的一般儿！（回云）我是京师王相公差我寄书来与夫人。（正旦云）梅香，将书来我看。（梅香云）兀那汉子，将书来。（净递书科）（正旦念书科，云）“寓都下小婿王文举，拜上岳母座前：自到阙下，一举状元及第。待授官之后，文举同小姐一时回家。万望尊慈垂照，不宣。”他原来有了夫人也！兀的不气杀我也！（气倒科）（梅香救科，云）姐姐，苏醒者！（正旦醒科）（梅香云）都是这寄书的！（做打净科）（正旦云）王生，则被你痛杀我也！（唱）

    【哨遍】将往事从头思忆，百年情，只落得一口长吁气。为甚么把婚聘礼不曾题？恐少年堕落了春闱。想当日在竹边书舍，柳外离亭，有多少徘徊意。争奈匆匆去急，再不见音容潇洒，空留下这词翰清奇。把巫山错认做望夫石，将小简帖联做断肠集。恰微雨初阴，早皓月穿窗，使行云易飞。

    【耍孩儿】俺娘把冰绡剪破鸳鸯只，不忍别，远送出阳关数里。此时有意送征帆[14]，无计住雕鞍，奈离愁与心事相随。愁萦遍、垂杨古驿丝千缕，泪添满、落日长亭酒一杯。从此去，孤辰限，凄凉日，忆乡关愁云阻隔，着床枕鬼病禁持。

    【四煞】都做了一春鱼雁无消息；不甫能一纸音书盼得，我则道春心满纸墨淋漓，原来比休书多了个封皮。气的我痛如泪血流难尽，争些魂逐东风吹不回。秀才每心肠黑，一个个贫儿乍富，一个个饱病难医。

    【三煞】这秀才，则好谒僧堂三顿斋[15]，则好拨寒垆一夜灰，则好教偷灯光凿透邻家壁[16]，则好教一场雨淹了中庭麦，则好教半夜雷轰了荐福碑[17]。不是我闲淘气，便死呵，死而无怨；待悔呵，悔之何及！

    【二煞】倩女呵，病缠身，则愿的天可怜。梅香呵，我心事则除是你尽知。望他来，表白我真诚意，半年甘分耽疾病，镇日无心扫黛眉。不甫能捱得到今日，头直上[18]打一轮皂盖，马头前列两行朱衣。

    【尾煞】并不闻琴边续断弦，倒做了山间滚磨旗[19]。地接丝鞭，别娶了新妻室。这是我弃死忘生落来的！（梅香扶正旦下）

    （净云）都是俺爷不是了！你娶了老婆便罢，又着我寄纸书来做什么？我则道是平安家信，原来是一封休书，把那小姐气死了，梅香又打了我一顿。想将起来，都是俺爷不是了！（诗云）想他做事没来由，寄的书来惹下愁。若还差我再寄信，只做乌龟缩了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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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折挫————犹云折磨。

    [2] 眩（miàn xuàn面渲）药————眩，本作瞑眩，一音之转。古代治病的一种方法：用药先使人昏迷，然后把病治好。

    [3] 腤————即腌，龌龊，讨厌。

    [4] 喜蛛儿三句————古人认为：喜蛛（蜘蛛的一种）出现，灵鹊（又名喜鹊）叫，蜡烛结灯花，都是将有喜庆事来到的征兆。但倩女虽遇见这些好兆头，可是事实上并未实现。

    [5] 膏肓（huānɡ荒）————膏，心下脂肪部分；肓，横鬲上的薄膜，是人身体上药物和针刺无法达到的地方。病入膏肓，表示病已不能好。事见《左传》。

    [6] 剥落————落魄；这里是落第、没考中进士的意思。

    [7] 折倒————折磨、摧残。

    [8] 五陵豪气————五陵，指汉代长安附近五个皇帝的陵墓；豪富之家，多聚住在那一带。五陵豪气，表示那里豪侠少年的气派。

    [9] 淘写————应作“陶写”，谓排除苦闷，抒写情思。《晋书·王羲之传》：“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顷正赖丝竹陶写。”

    [10] 〔十二月〕————及下曲〔尧民歌〕中，每句中用一个数目字的典故或成语，联缀成文：〔十二月〕是从一到十，〔尧民歌〕接着从十到一，是一种文字游戏。前者名“小措大”，后者名“大措小”。

    [11] 四科、五常、六艺、七步、八韵、九天————四科，孔子以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四科教弟子。五常，封建社会里人际关系，《孟子·滕文公·上》：“使契为司徒，教以人伦：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六艺：指诗、书、易、礼、乐、春秋；或指礼、乐、射、御、书、数。七步，曹植，字子建，三国时魏国人。他曾被其兄曹丕所逼，要他走七步路的时间里做成一首诗（即“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首），后来把这件事当做才思敏捷的典型。八韵，唐以后科举考试，要做一首五言八韵的律诗。九天，旧说，天有九重；引申为朝廷。

    [12] 抡魁————考中状元。“抡”，《元曲选》误作“伦”，据《柳枝集》改。

    [13] 凤凰池、九卿相、八元辅、六合、五福、四气、登科记————凤凰池，中书省的别称。中书省是封建时代的中央政权机关，宰相在那里办公。《通典·职官典》：“中书省地在枢近，多承宠任，是以人固其位，谓之凤凰池也。”九卿相、八元辅，泛指朝廷中的高级官员。六合，上下四方，指人世间。五福，指福、寿、健康、好德、善终。四气，喜、怒、哀、乐。登科记，唐、五代以后，把每次考中进士的名字编成名册，叫做登科记。

    [14] 有意送征帆————《元曲选》无此五字，据《柳枝集》补。

    [15] 谒僧堂三顿斋二句————宋代吕蒙正贫困时每天到寺庙去赶斋求食；他曾有“拨尽寒炉一夜灰”诗句。

    [16] 偷灯光凿透邻家壁句————汉代匡衡，家贫勤学，夜晚没有灯，他就凿穿墙壁，藉邻家的烛光读书。

    [17] 雷轰荐福碑————荐福碑在江西饶州荐福山。山上有碑，是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写的，拓本很名贵。宋代范仲淹在饶州作官，想拓印碑文一千份，送给一个穷书生作路费。可是还没有去拓，碑就被雷火轰击碎了（见《冷斋夜话》二）。苏轼有《穷措大》诗：“一夕雷轰荐福碑。”遂成为穷书生倒霉的故事。

    [18] 头直上二句————这是推测想象王文举作了大官的情景。出行时，头顶上，有人打着一把黑罗伞；马前面，有两行穿红衣的公差护卫。

    [19] 山间滚磨旗————磨旗，挥动旗帜。古代官员出行时，前面一人磨旗出马，叫做“开道旗”（见《东京梦华录》）。磨旗，本是引人注意、躲开；到山间去磨旗，没人看见；表示白费气力，无用。

    第四折

    （正末上，云）欢来不似今朝，喜来那逢今日。小官王文举，自从与夫人到于京师，可早三年光景也。谢圣恩可怜，除小官衡州府判，着小官衣锦还乡。左右，收拾行装，辆起细车儿，小官同夫人往衡州赴任去。则今日好日辰，便索长行也。（魂旦上，云）相公，我和你两口儿衣锦还乡，谁想有今日也呵！（唱）

    【黄钟醉花阴】行李萧萧倦修整，甘岁月淹留帝京。只听的花外杜鹃声，催起归程。将往事，从头省，我心坎上犹自不惺惺[1]，做了场弃业抛家恶梦境。

    【喜迁莺】据才郎心性，莫不是向天公买拨来的聪明？那更[2]内才外才相称；一见了不由人不动情。忒志诚，兀的不倾了人性命！引了人魂灵！

    （正末云）小姐兜住马慢慢的行将去。（魂旦唱）

    【出队子】骑一匹龙驹，畅好口硬[3]。恰便似驮张纸，不恁般轻。腾腾腾收不住玉勒，常是虚惊；火火火坐不稳雕鞍，地眼生；撒撒撒挽不定丝缰，则待撺行。

    【刮地风】行了些这没撒和[4]的长途有十数程，越恁的骨瘦蹄轻。暮春天景物撩人兴，更见景留情。怪的是满路花生，一攒攒[5]绿杨红杏，一双双紫燕黄莺，一对蜂、一对蝶，各相比并。想天公知他是怎生，不肯教恶了人情。

    【四门子】中间里列一道红芳径，教俺美夫妻并马儿行。咱如今富贵还乡井，方信道耀门闾昼锦[6]荣。若见俺娘，那一会惊，刚道来的话儿不中听。是这等门厮当，户厮撐；怎教咱做妹妹哥哥答应[7]？

    【古水仙子】全不想这姻亲是旧盟，则待教祆庙火[8]刮刮匝匝[9]烈焰生，将水面上鸳鸯忒楞楞腾分开交颈，疏剌剌沙鞴雕鞍撒了锁鞓，厮琅琅汤偷香处喝号提铃，支楞楞争弦断了不续碧玉筝，吉丁丁珰精砖上摔破菱花镜，扑通通冬井底坠银瓶。

    （正末云）早来到家中也。小姐，我先过去。（做见跪云）母亲，望饶恕你孩儿罪犯则个！（夫人云）你有何罪？（正末云）小生不合私带小姐上京，不曾告知。（夫人云）小姐现今染病在床，何曾出门？你说小姐在那里？（魂旦见科）（夫人云）这必是鬼魅！（魂旦唱）

    【古寨儿令】可怜我伶仃也那伶仃，阁不住两泪盈盈，手拍着胸脯自招承，自感叹，自伤情，自懊悔，自由性。

    【古神仗儿】俺娘他毒害的有名，全无那子母面情。则被他将一个痴小冤家，送的来离乡背井。每日价烦烦恼恼，孤孤另另。少不得厌煎成病，断送了，泼残生。

    （正末云）小鬼头，你是何处妖精，从实说来！若不实说，一剑挥之两段。（做拔剑砍科，魂旦惊科，云）可怎了也！（唱）

    【幺篇】没揣的一声狠似雷霆，猛可里唬一惊，丢了魂灵。这的是俺娘的弊病，要打灭丑声，佯做个寱挣[10]。妖精也甚精？男儿也，看我这旧恩情，你且放我去，与夫人亲折证。

    （夫人云）王秀才，且留人，他道不是妖精，着他到房中看，那个是伏侍他的梅香？（梅香扶正旦昏睡科）（魂旦见科，唱）

    【挂金索】蓦入门庭，则教我立不稳，行不正。望见首饰妆奁，志不宁，心不定。见几个年少丫鬟，口不住，手不停；拥着个半死佳人，唤不醒，呼不应。

    【尾声】猛地回身来合并，床儿畔一盏孤灯。兀良，早则照不见伴人清瘦影。（魂旦附正旦体科，下）

    （梅香做叫科，云）小姐！小姐！王姐夫来了也！（正旦醒科，云）王郎在那里？（正末云）小姐在那里？（梅香云）恰才那个小姐，附在俺小姐身上，就苏醒了也。（旦、末相见科）（正末云）小生得官后，着张千曾寄书来。（正旦唱）

    【侧砖儿】哎！你个辜恩负德王学士，今日也有称心时。不甫能盼得音书至，倒揣与我个闷弓儿[11]！

    【竹枝歌】打听为官折了桂枝，别取了新婚甚意思？着妹妹目下恨难支，把哥哥闲传示。则问这小妮子，被我都[12]的扯做纸条儿。

    （正末云）小姐分明在京，随我三年，今日如何合为一体？（正旦唱）

    【水仙子】想当日暂停征棹饮离尊，生恐怕千里关山劳梦频。没揣的灵犀一点潜相引，便一似生个身外身，一般般两个佳人：那一个跟他取应，这一个淹煎病损。母亲，则这是倩女离魂。

    （夫人云）天下有如此异事！今日是吉日良辰，与你两口儿成其亲事。小姐就受五花官诰，做了夫人县君也。一面杀羊造酒，做个大大庆喜的筵席。（诗云）凤阙诏催征举子，阳关曲惨送行人。调素琴王生写恨，迷青琐[13]倩女离魂。

    题目 调素琴王生写恨

    正名 迷青琐倩女离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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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惺惺————聪明，机警。这里是清醒的意思。

    [2] 那更————更加，“那”字助音无义。

    [3] 口硬————骡马牲畜年龄较小较壮的称为口硬或口轻。

    [4] 撒和————在骡马牲口饥困时，解下鞍子，让它蹓跶、打滚，喂点草料，叫做撒和或撒欢。元·杨瑀《山居新语》：“凡人有远行者，至巳、午时，以草料饲驴马，谓之撒和，欲其致远不乏也。”

    [5] 一攒攒————一簇簇、一丛丛。

    [6] 昼锦————项羽有“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的话。宋韩琦反用他的话，称自己的房屋为“昼锦堂”：表示衣锦还乡的意思。

    [7] 答应————这里是称谓、称呼之意。

    [8] 祆（xiān先）庙火————祆庙，是拜火教的寺院。祆庙火，民间传说故事：蜀帝的公主和乳母陈氏的儿子相爱，约定在祆庙相会。公主去的时候，看见陈生睡着了，她就回去了。陈生睡醒，知道公主已去，怨气变成火焰，竟把自己和庙宇一起烧毁了。

    [9] 刮刮匝匝、疏剌剌沙、厮琅琅汤、支楞楞争、吉丁丁珰、扑通通冬————是分别形容本曲所写各种不同的声音的状词。

    [10] 寱挣————即懵懂，不明白，糊涂。

    [11] 闷弓儿————暗箭；比喻难以理解、无从揣测之事。

    [12] （chī吃）————形容撕纸的声音。

    [13] 青琐————古代皇帝、贵族家里门窗上刻有连环文，上面涂上青色，叫做“青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