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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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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事件

    (索伦托)

    现在,我终于来叙述这次六月起义,它是我国历史上,也许是任何其他国家历史上至今发生的规模最大、性质最奇特的造反。说它规模最大,是因为它在4天之中,参加人数达到10万多人,死了5位将军 【162】 ;说它性质最奇特,是因为造反者在战斗中没有高呼战争的口号,没有指挥者,没有树起造反的旗帜,表现非常团结,其干练的军事行动连最有经验的军官都为之叫绝。

    在我国60年来相继发生的所有这类战事中,它还有一个显著特点,那就是它没有以改变政府的体制为目的,而是以变更社会的秩序为目的。实际上,它不是政治斗争(从我们至今给予这个词的定义上来说),而是一场阶级的战斗,一种奴隶造反的战争。像社会主义理论在思想方面使二月革命具有自己的特点一样,六月事件在事实方面使自己具有二月革命的特点。或者毋宁说,六月事件就像母亲生孩子一样,也自然出自社会主义理论,而且人们只应当把工人的粗暴的、盲目的、然而巨大的力量,看做是他们摆脱当前遭受的非法压制的生活条件之所需,看做是他们以武器打开群众走向幸福生活道路之所需,而走这条道路是有人向他们指出 【163】 这是他们的权利。贪婪的欲望和错误的理论的结合,使这次动乱在发生之后变得如此可怕。有人叫这些穷人相信,富人的财富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偷窃的产物。他们还叫穷人相信,财产的不平等既违反自然,又有悖于道德与社会。在贫困和激情的促使下,许多人相信了这些宣传。关于权利的这种糊涂而错误的观念,与粗暴的力量一结合,就给这种力量带来活力、韧性和它从未有过的唯一的威力。

    还必须指出,这次造反并不是一些阴谋家干的,而是全体居民对另一些人的造反。妇女和男人一样,也参加了造反。男人进行战斗,女人则准备和运送弹药。在不得不投降的时候,女人还是决心战斗到最后。

    可以说这些妇女是带着爱家的感情参加战斗的。她们是为了自己的丈夫能够舒适地生活,为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幸福地成长,而指望胜利的。她们就是像买彩票一样来对待这场战争的。

    至于这伙群众所具备的战略知识 【165】 ,则完全来自法国人的好战性格、长期的造反经验,特别是大部分居民世世代代接受的军事教育。巴黎有一半工人在部队里服过役,他们总是愿意再拿起武器战斗。退役的老兵一般都参加了暴乱。2月24日,被敌人包围的拉莫里西埃,曾被他在非洲作战时指挥过的造反者两次饶命。这些人的战场回忆 【164】 ,比他们的内战热情强烈。

    众所周知,国家工厂的解散是这次造反的导火线。由于不敢一下子解散这个可怕的类似军队的组织,所以试图以把参加这个组织的一部分工人遣散到各省去的办法来解散它,但这些工人拒不前往。6月22日,他们组成几个大集团在巴黎游行,有节奏地连续高呼:“不去,不去……”他们派出几个代表,向执行委员会的成员提出漫天要价的要求,但遭到拒绝,于是他们声称明天就拿起武器,然后离去。

    实际上,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酝酿已久的危机就要到来了。

    议会接到这个消息后,当然产生极大的不安。但议会没有中断议事日程,继续讨论提出的各项法案。议员们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都在静听讨论。实际上,讨论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大家都在静听一位杰出的演说家的发言。

    政府提出一项收购全国铁路使其国有化的法案。蒙塔朗贝尔 【166】 表示反对,他的反对理由很充分,而他的演说更出色。我觉得他这样的杰出演说,在这以前和以后都没有听过。实际上,我的想法这次与他的一样;但我认为,甚至他的反对者们也觉得他这次发挥得很好。他对法案的攻击十分尖锐,但并没有使用他惯用的怒气冲冲的侮辱性语言 【167】 。一定程度的恐惧心理,缓和了他性格上的高傲,抑制了他喜欢发表反对意见和争论 【168】 的脾气,因为他和其他雄辩家一样,总是大话多而胆怯 【169】 。

    会议没有讨论外面发生的问题就休会而散会了。

    23日,我比往常提前到达议会时,发现玛大肋纳教堂周围聚集了大量公共马车,据说这是人们前来构筑街垒。在我进入议会大厅后,大家又向我证实了这一点。但人们对即将发生严重的武装动乱还半信半疑。我决定亲自去调查一下真实情况,于是跟科尔塞勒一起去了市政厅的周围地方。我看到,在邻近这个有纪念意义的建筑物的所有大街小巷,民众正忙于构筑街垒。我看了看这个像是由工程技术人员指导构筑的精巧的、合乎工程规律的 【170】 工程,它只剥去了为打地基而必须剥去的路面石板,用自己弄来的方块石头砌起非常坚固和相当内行的厚厚的街垒的四壁,而且总是不忘在临街房舍与垒壁之间留出一条可以自由通行的小道。为了急于尽快弄清楚各街道的情况,我和科尔塞勒商定分别行动:他去一个方向,我去另一个方向。他在前进的途中,不得不听人家的摆布。据他后来对我说,最初他没有受到阻挠,就自由地通过了几处正在构筑的街垒。但最后被人家扣下了。构筑街垒的民众,看到这位身着黑上衣、白衬衫的绅士模样的人,优哉游哉地走在市政厅附近的街道上,然后安然地在他们的面前停下仔细观察他们的工作。于是,这些民众就想把这位观景者拉进自己的队伍。他们以友爱的名义,要求他帮助他们劳动。科尔塞勒是一位像恺撒那样勇敢的人,但他自知在这种情况下,最聪明的办法是只有服从而不要吭声。于是,他帮助他们搬运被掀起的路面石板,并尽量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他的笨手笨脚和漫不经心帮了他的忙,人家看他不是一个麻利的劳动者,不久就打发他走了。

    我就没有遇到这样的险情。我在圣马丁和圣德尼街区走了一遭,没有见到可以称之为街垒的建筑,但却目睹了规模极大的骚乱。我回来的时候,在守斋者街见到一个身上沾着血污和脑浆的国民自卫军士兵,他面无血色,正往自己的家走。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告诉我说,他所在的营队方才在圣德尼门迎面遭到火力极强的射击 【171】 ,他的一位同伙(他还告诉我了此人的名字)在他旁边被击毙,这个不幸的人的血和脑浆都溅在了他的身上。

    我在回来的路上,以没有见到一个正规军士兵而感到惊奇的心情走向议会,而刚到议会所在地的波旁宫正面,终于看到雄壮的步兵纵队跟在大炮的后面前进。

    拉莫西里埃穿着正式的军装,骑着马走在纵队的前头。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焕发着战斗的激情,甚至可以说是喜悦的形象。尽管这是他的性格的自然表现,但我总认为,不应在这个时刻如此,而且其中混有想要报复他在二月所受的危害和屈辱的情绪。我对他说:“您要干什么?圣德尼门那边已在战斗,市政厅周围全是街垒。”他回答我说:“等着瞧吧!我们就向那边进发。您以为我们会在今天这样的条件下愚蠢地将我的士兵分散地投入在平民区的狭窄街道上吗?不会的!我们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我们要把叛乱分子挤到我们能够战胜他们的街区,然后一举粉碎他们。这次他们逃不了我们的打击。”

    我一回到议会,就下起一场可怕的大暴雨,使整个城市变成泽国。我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这个坏天气能在这一天使我们摆脱不幸。实际上,这样的天气足可以使一般的骚乱流产 【172】 ,因为巴黎的民众需要在晴天战斗,他们烦恶雨甚于害怕枪弹。

    我的这个希望很快就落空了。每时每刻传来的消息都令人更加不安。议会想按照议事日程进行工作,但很难办到。不断摇摆不定,但还没有被外面的动乱压倒的议会,时而按议事日程进行讨论,时而脱离日程,最后完全抛开日程,只讨论内战的问题了 【173】 。几位议员相继登上讲坛,讲述他们在巴黎的见闻,也有几位议员提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法卢 【174】 以公共救济事业委员会的名义提出解散国家工厂的议案,受到大家拍手欢迎。时间被无用的对话和毫无结果的讨论浪费掉。谁也不了解确实的情况,议员们不断要求执行委员会来议会报告巴黎的情况,但执行委员会没有来人。在见不到政府出面的时候议会面临的危机是最惨的。它像一个人虽然仍然满怀激情和意志,但已全身瘫痪,四肢不能动弹,空发议论。执行委员会的两名委员终于出现,他们报告说局势十分危险,但又说有望在天黑以前把动乱平息下去。议会决定照常开会,一直开到晚上。

    但刚一开始讨论,拉马丁就给我们传来消息:他试图接近每个街垒时都遭到枪击,我们的两个同僚比西奥和多尔内 【175】 在想对造反者发表演说的时候受了重伤;贝多在圣雅克郊区的入口处大腿被射穿;许多军官因负伤死亡或挂花而退出战斗。1名叫孔西德朗 【176】 的议员,提议向工人让步。乱作一团但还没有失去控制的议会,被他的提议激怒,四面八方向他怒吼:“应当惩罚,胜利以后就采取措施。”这天晚上的其余时间和夜里的一部分时间,是在漫无边际的讲话、听取讲话和等待中度过的。到了午夜,卡芬雅克 【177】 来了。中午以后,执行委员会就把军事上的一切职权都交给了卡芬雅克。他断断续续地、急急忙忙地以清晰而明确的语言报告了当天发生的重大事件。他说,已下令驻在铁路沿线的部队进军巴黎,巴黎周边的国民自卫军正严阵以待。他最后说,叛乱分子已经占据主要街道,企图最后控制整个城市。已经疲惫不堪的议会,在办公室留下值班人员,决定翌日上午8时再开会。

    我从乱糟糟的议会大厅走出来,在王家桥上看到那里的大钟的时针正指在清晨1点上。从这里看巴黎,它笼罩在黑暗之中,安静得像在沉睡。我深信今晨的所见所闻是如实存在的,完全用不着我以笔再来发挥。在我通过的广场和街道上,不见一个人影。既没有声响,又听不到人语。可以说勤劳的民众在劳累一天之后正在熟睡,等休息好了明天再去从事和平的劳动。这个夜里的安宁,最后也感染了我自己,以致我相信我们已经胜利。我就怀着这种心情回到家里,随后很快就进入梦乡。

    我清晨醒来,太阳已高悬在地平线上,因为现在是全年白天最长的时期。我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清脆的金属响声,震得窗户玻璃直响,使巴黎的安静不复存在了。我问:“这是什么声音?”我的妻子回答说:“这是炮声,已经响了近1个小时。我不想叫醒你,因为今天你一定要付出很大精力。”我急忙穿好衣服走出家门。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是在要求士兵集合。一场巨大的战斗即将开始。国民自卫军的士兵手持武器离开自己的家门。我所见到的每个士兵都十分精神,而叫勇敢的人赶快离家集合的炮声,则使其他人都留在了家里。但是,这些勇敢的人失望了。他们发现自己被执行委员会带到错误的方面,或是被它出卖了,于是发出可怕的咒骂声。这种对军队领导层的不信任表现,我认为是一种可怕的象征。后来,我在圣托诺雷街的入口处,看到一群工人对炮声表示忧虑。这些人都穿着工作服。大家知道,他们在战斗的时候也像在劳动时一样,都穿工作服。他们虽然没有拿武器,但从他们的眼神来看,也像似在拿着武器准备战斗。他们以抑制不住的高兴样子细听逐渐接近的炮声,因为这表明骚乱又争得了地盘。我已经意识到,整个工人阶级已经以其双手和心参加了斗争。 目前的情景就在证明这一点。造反的精神就像人体的血液循环一样,实际上正从这个庞大阶级的这一部分传到另一部分,扩散在它的每一个部分。这个精神也弥漫在没有发生战斗的街区,好像这里即将成为战场。它还渗透到我们住宅的四周、上方与下方。在我们自以为是主人的地方,也出现了家贼。这像似使整个巴黎都陷入内战的气氛。在这个气氛之中,在一些不为人们注意的地方,造反精神也很活跃。关于这一点,我破例不守自订的不信他人传闻的守则,谈一谈数日后我的好友布朗基 【178】 告诉我的一件事。这件事虽然微不足道,但它非常能够说明当时的特点。布朗基从家乡把他认为可怜的一个穷人的儿子带回巴黎,当他家的佣人。在发生造反的那天晚上,这个男孩子边做晚饭边说:“这个星期天(当天是星期四),吃童子鸡鸡翅的该是我们了。”对此,一位也受雇于布朗基家的小女孩回答说:“穿美丽的丝绸连衣裙的也该是我们了。”谁能比这两个孩子的天真的贪婪表现 【179】 对造反的精神状态的合理思想说得更为明白呢?对此再补充一点,那就是布朗基装作没有听见这两个孩子的讲话,可是他心里却非常害怕。于是,在骚乱被平息后的次日,他就打发那个野心勃勃的男孩和那个虚荣心旺盛的女孩回他们贫困的家去了。

    我终于到达议会。尽管开会的时间未到,议员们已成群地来到这里。是炮声把他们集合到这里的。议会大厦好像成了要塞:它的周围由几个营的军队围守,对着通到这里的所有街道架起大炮。

    议会依然非常坚定,但已表现非常不安。应当承认,有它不安的理由。尽管得到的报告互相矛盾,但人们可以轻易地断定,现在所面对的是一场最全面的、武装精良的、巴黎从未遇到过的叛乱。向叛乱提供训练有素和善于战斗的士兵和指挥官的,是已被解散的国家工厂和若干革命团体。叛乱还在时时刻刻地扩大,而根据60年来发生的重大叛乱均以胜利告终的情况来看,则很难断定这次叛乱会被镇压下去。对付这样的敌人,我们只有几个由富裕居民组成的国民自卫军营、几个在二月革命中被解除武装的非正规军连和由两万多名青年组成的纪律散漫的机动保安队,而这些青年均是参加叛乱的人的儿子、兄弟或亲戚,他们的动向很值得怀疑。

    但我们最担心的,是我们的首长的态度。执行委员会成员们的态度,使我们产生深深的不信任感。关于这一点,议会里也出现了我由家回来时在国民自卫军士兵中见到的那种感情。我们怀疑他们当中的某些人的忠诚,不相信他们所有人的能力。他们的人数虽然很多,但非常分散,不能齐心协力共同行动,他们多是耍嘴皮子和玩笔杆儿的。在这种条件下,即使能够互相了解,也不能有效地行动。

    但是,我们战胜了如此可怕的叛乱。而且,如此令人生畏的叛乱,也确实拯救了我们。下述的名言 【180】 绝不适用于此:“不历险境,何谈脱险。”如果叛乱不太过激,不太残忍,大部分有产者就会留在家里,全法国也不会前来帮助我们。国民议会本身也许会让步,至少议会的少数派会建议 【181】 让步。军队的士气也就由此非常低落 【182】 。但是,由于叛乱具有断然拒绝一切调停和不愿意调解的性质,所以一开始就选择了不是战胜就是战败的道路。

    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使造反没有一个重要人物出来为其带头。我认为,一般说来,取得胜利的造反,也是开始时没有领导者,但总是在得到领导者后而告终。这种情况并非没有先例,它包括所有的平民阶级的造反,而绝没有超过这个范围。议会中的山岳派也没有敢于支持这次造反。有几个人公然反对这次造反。他们还希望用另一种方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此外,他们害怕工人的胜利不久将给他们带来厄运。激起民众拿起武器的那种贪婪的、盲目的、粗糙的热情,使他们害怕了:事实上使同情他们的人也害怕的这种热情,更没有迷住那些指责和反对他们的人。

    一些唯一可能领导6月造反者的人,早在5月15日就被视为祸首抓了起来。于是,他们只能隔着文森纳监狱的墙壁听到外面的激战枪声。

    尽管我忙于公务,我还是挂念我的几个小侄子而辗转反侧。他们被放在小修院避难。根据我的判断,叛乱即使没有冲到他们的住处,也离那里不远了。他们的双亲不在巴黎,我想去看一看他们。于是,我再次走上把波旁宫与[圣母·德·尚]街 【183】 隔开的长街。在路上,我见到一些由造反者的敢死队在夜间构筑的街垒,一到白天,这些街垒就被放弃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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