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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見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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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即有齒

    凡初生幼孩,至七八月方生齒,漸次至三四歲,始全。予石塘宗家喬生云:國初,徐州民家一子產時齒即盈口,長能讀書,為貢生而卒。

    瘞鶴銘

    瘞鶴銘,在鎮江之焦山,為江南舊物。其文自左至右首行為題,次行「華陽真逸譔,上皇山樵書。」歐陽文忠《集古錄》云:余得六百餘字,獨為多。又云:字亦奇特類顏魯公。華陽真逸,是顧況道號,今不敢遂以為況者。碑無年月,不知何時,疑前後有人同斯號者。宋黃長睿《東觀餘論》云:全文止百餘字,而集古謂所得六百餘字獨為多。蓋印書者誤以十為百,文忠以為類顏魯公,又疑是顧況道號,又疑王瓚僕。今審定字法殊類陶宏景,其著《真誥》,但云己卯歲,而不著年名。此銘壬辰歲、甲午歲又可證也。壬辰者,梁天監十一年。甲午者,十三年也。按:隱居天監七年,東遊海嶽,權駐會稽永嘉後始還茅山。十一年乙未,其弟子周子良仙去,為之作傳。即:十一年、十三年正在華陽矣。後題數字,唐王瓚詩、字畫頗似,但筆勢差弱,當是效陶書,或以銘即瓚書,誤矣。又《西清詩話》云:余讀《道藏陶隱居外傳》,號華陽真人,晚號華陽真逸。又趙明誠《金石錄》、歐陽公云:華陽真逸是顧況道號。余遍檢唐史,及況文集皆無此號。惟況譔湖州刺史廳記自稱華陽山人,不知歐陽公何所據也。按諸家考核,則華陽真逸為陶宏景是巳。但此碑原列上皇山樵書,「華陽真逸」乃譔銘者也。茲辨為「華陽真逸陶宏景書」何耶?在宋時,石壁已殘,「某某」譔「某某」書業無可見。豈古人亦有不加考核而涉率言之誤耶?或上皇山樵即係華陽真逸耶?何不為之明辯也。至勒石之處,前人俱云:在崖下水濱。又云:崖間震而墮者。明都元敬《金薤琳琅》云:宏治甲子嘗遊焦山,問僧銘之所在。則云已崩裂墮江,雖水落亦不復見。正德丁丑冬,再至京口,錢逸人德孚為予言:嘗識其處,遂與德孚及俞貞明渡江登山,踏雪尋之。果得於石壁之上,可讀二十字,因搨以歸。至本朝康熙間蘇郡太守,湘潭陳鵬年被劾,而候於鎮江,偶舉豎立自為碑記。其略云:瘞鶴銘在焦山西麓,崩墮江中,遂名雷轟石,亦不紀何歲月。宋元以降,傳錄傅會舛偽,相仍莫能考正。余自庚寅十月,再罷郡,羈繫東江且三歲,越壬辰冬,蒙天語昭雪,禁網始疏,乃閒以扁舟,一至山下尋探崖壁。適雨雪稀少,水落石露,異乎常時。乃命工人是相是伐,巉岩尋丈,力難全舁;是割是剔,不遺餘力,以求遺文出之重淵,躋之崇岡,乃得七十餘字。質體完固,精采飛奕,巋然煥然,如還舊觀。自冬徂春凡三閱月,厥工乃成。是為癸巳二月既望,蓋茲銘沒於江者七百年,此七十餘字,自歐陽文忠公以至今日,宛然猶存,非山川鬼神護之、惜之,曷至此。遵原刻行次,存者表之,亡者闕之,甃以山石,儼若摩崖,略循故蹟,覆以層軒,環以周垣,不事雕鏤,不施丹黃,以速厥成,毋俾散佚。鳩工之次,余滋懼焉,至是書譔造,確係何人,傳寫荒唐與補刻之謬妄。古今人論辯頗載之別編,以備覽觀,余不具論。是役也,余既典裘傭書,以為之倡。勷事者,為同門友任城潘子兆遴。余及門黃山汪玉樹、京口李心祖、吳門勞城,老友雲閒林子企忠、齊昌徐子琮,而浮屠氏昌齡勝珠義果之力居多;其捐基立石為本山釋行載;以及建立亭宇、修築牆垣,將伯之助,不謂無人,並書碑陰,以示來世。康熙五十二年,歲次癸巳,孟夏既望。就此觀之,則碑銘崩裂江中,非謬,而都元敬所云得於石壁之上,可讀二十字,又不符矣。但都好古博學,迥非常流,既親至其地,摹搨以歸,安有疑義,此必是石壁之銘,崩於江中者多,而壁上所存,尚有二十字。陳公將江中之石,割剔舁起,必並伐石壁所存,而並舁湊合矣。

    後越三十八載,為乾隆十六年,御駕南巡,所造亭軒園垣,悉為改作。今二十二年又事修葺,未識能保無恙否?此碑原文連題並譔書及後題名,通計百七十九字。內不可考者十一字,又不全三字。明顧元慶纂《瘞鶴銘考》少十八字。今存並不全,共七十九字,其文自左至右,今將小石依原舊行次錄刻,遺文自右至左,非也。太守陳公將深淵之石躋之崇岡,豈非勝舉。但識者謂剖割巨石,果易就舁,然石小則毀亦易,傍近題字,劚削無存,殊可惜耳。彼時若為計長久,將層軒亭宇垣牆之費,增益人夫,采鑿大石,就故處堅築高基,全舁原石而豎立之。不必上此巉岩,亦不致割剔全石,豈不更善?今所舉如此,倘後復罹浩劫,欲施人力以冀瓦全,不亦難哉?

    焦山古鼎

    焦山寺有古鼎,高一尺三寸二分,腹徑一尺五寸八分,口徑一尺四寸五分,耳高三寸,闊四寸二分,足高六寸一分,深八寸二分。其銘乃鐘鼎文,在腹內。銘云:維九月既望,甲戍,王如於周。丙子,烝於圓室,司徒南仲佑,世惠僉立中廷,王呼史端冊令世惠曰:宣治佐王,頗側弗作,錫汝元衣、束帶、戈、琱戟、縞韠、彤矢、鋚勒、鑾旂。世惠敢對揚天子,丕顯敬休,用作尊鼎,用享于口列考,用周簋,壽萬年,子孫永寶用,本朝王西樵、阮亭,俱有歌詩。

    虎入城

    蘇州城距山甚遠,即吳縣境內。諸山居人多,而樵采頻,絕無禽獸潛藏。康熙五十二年十月十八日,有巨虎潛於城北王氏之歸田園中。其時俱謂於齊門城垣上跳進,然絕無見者,更無形跡。王為王心一之後人,園亦為郡中名園,忽聞有此猛獸,好事者爭先往觀,傷及二十餘人。官兵搏捕,驅至園傍一茅屋中擊殺之,時吳縣令張廷弼罷任居郡,作詩紀事,中二句云:「昔聞渡河去,今見入城來。」

    火災

    吳郡之閶門,人民雜遝,百貨聚集,每多火災,未有如康熙五十二年十月五日之甚。因火而死於水者,擁擠蹴踏而死者甚多。余友蔣芳似夢蘭作詩敘述情景,雖極鋪張卻無已甚之詞,其詩曰:

    康熙五十有二年,十月五日夜未眠。

    闔閭城中聲震地,闔閭城外光連天。

    是時秋冬久無雨,風日燥烈烘梁柱。

    姚家衖口包氏居,偶一不警騰煙炷。

    從此綿延百十家,流光走焰飛金蛇,

    四方奇貨累百萬,一炬頃刻成塵沙。

    大官小官急馳驟,反風無術何能救。

    當其烈焰未息時,誰忍遲留獨居後,

    城頭峨峨百尺高,其下十丈深鑿濠。

    眾人攘攘互出入,一橋約束如蜂腰。〈(謂吊橋)〉

    橋窄人多腳蹴蹜,危闌一斷崩崖谷。

    火光照水如血紅,數百生人水中哭,

    深濠填塞水不流,先墮在底後上頭。

    水濡人壓兩莫當,那得更試吳兒泅。

    魂斷身沈不可記,下者翻為上者利。

    雙鞵雖濕衣尚乾,屍上逃生若平地。

    嗟嗟此火燔居民,奇贏灰燼存其身。

    豈知因火而死水,水中死者皆途人。

    橋西之火勢愈猛,火東之路縮如頸。

    萬人擁擠火漸來,不出不入喉中鯁。

    直北一路舊渡津,石橋高跨何嶙峋。

    平時厯級尚不易,當此雜遝空逡巡。

    下塘隔絕僅尋丈,肩連踵接迷來往。

    來者欲南不得下,往者欲北何由上。

    相持既久難支撐,一人蹉跌千人傾。

    強者騰翻疾奔竄,弱者屍積橋梁平。

    或者僵直或卷縮,或折手足或穿腹。

    不如渰沒濠中人,縱死猶全骨與肉。

    火止宵殘猶未歸,傳聞兩處心疑非。

    耶孃妻子急相索,哭聲一片昏陰霏。

    濠邊橋邊夾衢路,形骸細認齊鳴謼。

    得屍似得活人還,餘者傷心不知處。

    一夜西風白浪顛,漂流出沒隨波遷。

    齊女門邊觀者眾,幾人失足沈深淵?

    瓦礫場中拾餘燼,敗垣傾塌雷霆震。

    何事餘威尚未收,又見零星買棺櫬。

    天人之道孰可知,寬徵與材聊爾為。

    後世敢希鄭子產,梓慎裨灶亦足師。

    聖君享祚最悠久,況是今年聖人壽。

    赦詔遙頒禁獄空,死囚且得延其首。

    戊子之歲叛逆誅,肝腦狼藉膏血塗。

    教場陳屍約五十,此輩齷齪皆至愚。

    天地生生真大德,六府何為失其職?

    哀哉無罪二百人,玉石無分在晷刻。

    豈綠風薄俗更澆,真宰作意懲浮囂。

    途中水中有定數,特以一火為招邀。

    而今一路陰魂滿,薄暮依稀識長短,

    啾啾鬼哭略可聞,路上行人跡欲斷。

    騰騰烈火猶可防,軀命一失何由償?

    城中城外招魂哭,怕見橋頭並水傍。

    一產三十六子

    康熙五十四年,蘇州民郭庭桂妻一胎產三十六子,其大如鼠,見風即與凡兒等。巡撫趙宏燮雇乳母三十五人,並其母以哺之。

    異物

    康熙五十七年,予在大梁撫軍宜君楊公幕中,見京報川督鄂海奏:「六月間,有郭多里地方陡出一獸,無頭,狀如人形,頸內生手,腹上生眼,臍中生口。行至軍中,食米數斗,不傷生獸,眾兵將刀追近,忽發怪風,刀箭不能近其身。及追至哈喇忒地方山凹之內,有深坑數丈,此獸躍於坑中。近視之,內有百餘,形類皆然。臣一面差撥多弁防禦,理合奏聞。」等語。旋據提塘稟:「實無其事,係妄人捏造,現在查究。」後又傳聞。聖祖上論此物:「古時原有,亦非無者。」緣是得寢。深求未識確否,蓋此物《山海經》內舊有載入也。

    九月牡丹

    康熙五十七年戊戍,九月中,蘇州西禪寺內有牡丹一本,葉皆彫落,特開花一朵,淡紅鮮嫩,雜於菊花叢。施一山先生作二絕句云:「別擅輕紅色,重開黃菊時。寶花應說法,無葉亦無枝。」「漫道梨花瑞,茲花瑞若何?我來看霜葉,竟作踏春歌。」

    粉紅燕

    康熙間,吳郡之吉由巷民家。巢燕哺三雛,一潔白,二粉紅色。時以為奇,紛紛往觀。夫白燕已不多見,至於粉紅尤未聞也。

    蔣氏妖鬼

    蘇郡之西船場巷內,蔣氏止一子。讀書家塾,夜有美人相就,既而夜夜必至。至數月,其子形容消瘦,肢體憔悴。父母詰其故,乃知妖也,不勝憂慮。因令避於他處,固不至。後以為無妨,稍為出遊,仍復相遇。謂其子曰:「相聚數月,不意又散,今請言故:子前生盛才貌,我為處子,少有顏色,曾私約終身,後子負約,我即抑鬱而死。所以不能忘情,今之相遇,本當殺子,見子尚有儒行,家中素無大過,又惟汝一子,我不忍也。自後不必相避,安處家中。」言訖不見。亦康熙五十幾年事。

    刻板名手

    吳郡專諸巷內,有刻版者,姓朱名圭,字上如。雕刻書畫精細工緻,無出其右。有河南畫家劉源,繪《淩煙閣功臣像》,上如雕刻,尤為絕倫。又南陵詩人金史,字古良,擇兩漢至宋名人各圖形像,題以樂府,名曰《無雙譜》。傳聞亦是上如雕刻,繼而選入養心殿供事。凡大內字畫,俱出其手,後以效力,授為鴻臚寺敘班。

    王梅庵

    康熙中,吳郡畫人物名手,稱王基,為第一,王字太禦,號梅庵,乃顧雲程見龍之高弟,更善畫馬,兼能音律、圍棋。為人瀟灑出塵,不趨榮利,與人交極其誠信,年六十餘而卒,不娶無後,惜哉!後出者欲求如此之藝,如此為人,不可得也。又徐玫,字燦若者,人物亦善,又能花鳥。細膩鮮媚,挾技出遊大行於京師,名利兼收,但其品望遜於王耳。

    掘地得物

    康熙五十八年五月,蘇城富人俞鶴年家無故而牆忽倒,倩工修築,掘地得一物,員軟如肉而色黃,其大如甕,頭甚小。俞以鐵索纏之,砍以利刃,刃屈而物不傷。但有血水,其聲如鼠,緣地而滾,血書「火陽現命」四字於地,忽不見。

    忘八移家

    友人邵賜笏自公車回,云康熙五十九年庚子七月中旬,京師海岱門外北城兵馬司署下,有龜於河中,浮首南去者絡釋不絕,直至通州。初,兵馬司署前有橋,橋下以磚壘斷。先是,兵馬司尚之傑見一白鬚老者,乘一白馬,謂尚曰:「今有忘八移家,橋下磚石宜拆去,否則不利於居民。」尚如其言。未幾,即見大龜如輪,越橋浮水而去,隨後行者五六日始完。

    大星南移

    康熙六十一年七月二十一日戍刻,有星大如雞子,自西北移往東南,過處光如白練。是年十一月十三日,聖祖升遐。

    戒石

    今凡府州縣衙署,於大堂之前正中,俱立一石,南向刻「公生明」三字;北向刻:「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十六字。官每升堂,即對此石也。或有惡其中立,出入必須旁行,意欲去之。但所刻係君上誥戒之語,而不敢擅動。欲駕言稟於上台,又難措詞。曾見易以牌坊者,南北兩向,照依石刻字樣書寫,以代立石。迨問立石所自,人皆茫然,予考舊典,此名「戒石」,所刻之十六字,乃宋太宗書賜郡國,以戒官吏,立石堂前,欲令時時在目。不敢忽忘之意。先是後蜀孟昶撰《戒官僚》云:「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長,撫養惠綏。政存三異,道在七絲,驅雞為理,留犢為規。寬猛得所,風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輿是切,足國是資。朕之賞罰,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爾為戒,體朕深思。」計二十四句,至宋太宗表出四句,元明以至國朝,未有更易。王梅溪十朋所至有《修戒石》詩,其在夔州云:

    爾俸爾祿民膏脂,下民易虐天難欺。

    聖訓昭昭日月垂,刻石於庭勵官師。

    臣庭堅字尤瓌奇,光堯宸翰增光輝。

    坤維門戶州名夔,庭前戒石陋且庳。

    筆畫微茫觀者疑,太歲在酉嘉平時。

    吉日丁亥刑不施,命工舉石少高之。

    一新欄檻嚴護持,銀鉤照眼光陸離。

    天威咫尺顏不違,虐民之事焉可為?

    勿謂蒼蒼不吾知,與爾同僚共孜孜。

    後移官清源,修戒石,又詩云:

    君以民脂膏,祿爾大夫士。

    脂膏飽其腹,曾不念赤子。

    貪暴以自誅,誅求不知恥。

    指呼有鷹犬,嗜欲肆蛇豕。

    但言民至愚,孰謂天在邇。

    昭然甚可畏,殃必反乎爾。

    聖訓十有六,簡嚴具天理。

    大字刻山骨,朝夕臨坐起。

    一念苟或違,方寸寧不愧。

    清源庭中石,整頓自今始。

    何敢警同僚,兢兢惟敕巳。

    可見古人到處,奉以自勵,今人處此,雖係前朝之物,然天理人情並無二致,以之自警,亦人所宜。安可因出入不能中道,而欲去之耶?

    碑帖考

    重刻古人著作,務覓善本,詳加校讎,庶不致於舛繆。如勝國錢塘胡文煥,重刻古書甚多,內有《碑帖考》。予購得,詳閱之,乃割裂先樂圃《墨池編》內碑刻二卷,妄為此名也。先樂圃,名長文,字伯原,宋元、豐間人,能書,纂次《墨池編》計二十卷,書家皆秘重之。最後碑刻二卷,所載止於唐末至明隆慶間,四明薛晨續入五季宋元明,重刻以行。胡則於此本內割裂二卷,另以《碑帖考》名,而帙首著作姓名竟刻「吳郡朱晨伯原纂次」,以薛之名、以先樂圃之地名,姓氏混為一人,豈不令人噴飯?何以傳於後世耶!

    坊本書籍

    專以鬻書為業者,謂之「書坊」,江南、江西、浙江有之,他處則無。偶有店鋪,亦此三省人也。但書坊止知趨利,並不顧是非錯謬。如書首序文此種,則用此篇他種,即將此序略易幾句,即列彼書之首。舊板有朽腐者,或於目內刊去,或改補號數,充為全帙。又書有行者,有不行者,竟將不行者冠行者之名於首,公然發賣。以文人著作,視為兒戲以圖利,購書者可不辨之?

    異竹

    竹生南地,種類甚多,然地土又各不同,如江浙大小竹筍,乃為鮮美佳蔬,而滇黔各處所生與江浙無異,其筍亦同。以之煮食,苦劣殊甚,不可著口。又如方竹,江浙偶有,而甚貴。滇之雲州所屬,一山之竹全方,又棕竹。他處絕無,而師宗、羅平之間獨產。粵西之北,流縣苗峒中獨出。湘妃、梅綠二種,古人《輿地書》內注為土產者,今日絕無,而偏生他處,比比然也。又聞楊大瓢先生云:閩之德化縣,所產有葫蘆竹節,大節小如葫蘆;又有蓋竹,末大本小若蓋,生於澤中;又有千歲竹,花黃白色,實如橄欖;又周櫟園《閩遊雜記》有朱竹,尤見聞所無。至於此處,雖為罕見,而他處間亦有之者,不足異也。

    懺拜賢儒

    昔郡中有縉紳,信奉釋老,至釋褐,因講理學,是以外有其名,實則設立鬥壇,朝夕拜禮而不替也。又刊刻心懺,刷印行世懺,例與釋道家無異。維拜時稱誦俱聖門十哲、四配,以及各先賢先儒而已。此懺據稱為杜真君所傳,但杜何以不傳於僧道,而傳於此人?理學之人又何為刊板以行?孟子曰:「能言拒楊墨者,聖人之徒也。」今援儒而入於異端,可為理學乎?此與雲南邪教張保太幾希矣!

    五松園

    吳郡名園甚多,古之佳,而大者如錢氏之南園、朱勔之同樂園、及御史王所臣之拙政園等,俱成瓦礫矣。城外者毀敗更易,勝國徐冏鄉園林不過二三百年,亦久無蹤影。若非瑞雲峰在,遺址茫不知為何處也,幸而存者尚有幾處,如城北王氏之歸田園、城東顧氏之鳳池園,至閶門外之七松草廬,雖為俗夫伐去古松,而規模猶在。又近日,趙氏重葺之舊園,均屬有名而非彈丸俗地,然總不及任蔣橋東偏之五松園,即俗稱「獅子林」為最。五松者園,有松五株,皆生石上,故以為名。或謂元至正二年,僧維則聚奇石建造,非也。歐陽元〈(元人)〉記云:其地本前代貴家,別業至正二年壬午,天如禪師之門人結屋,以居其師焉。則非創自僧家可知。其所建佛寺在園之南,額曰「菩提正宗」,迨後改名「獅林寺」。予考舊跡,昔潘元紹曾居於此,前後左右皆其第宅園林,至今名為「潘氏巷」。潘乃張士誠之婿,張踞蘇州,潘為偽浙江行省左丞,富貴奢靡近代罕有。元季有名,文墨之士頗為羅致。此園原非僧寺,鄰伊第宅必為所踞。按其時正在結屋之後,由是復歸豪家也。園中位置東半多山,西半多杉山,用太湖佳石磊成,幅員不甚廣而能使之幽深曲折,雖咫尺而有遙遠之致,誠一絕境。相傳為倪高士雲林堆疊,乃不知者之訛傳,但非出自後世凡手耳,偽稱為獅子林者,綠怪石狀若狻猊,參差林立而名之也。至郡城內外,或舊存、或新造,除前述外尚有可觀之地,獨此山石之佳,堆疊之妙超出於眾。聊為識之。〈(乾隆二十二年,上南巡江浙,聞其勝致,於浙江回鑾,三月初十日臨幸焉。)〉

    男服從軍

    古之木蘭,以女為男,代父從軍,十二年而歸,同行者莫知其為女子,歌詩美之,典籍傳之,以其事空前絕後也。偶閱黃標《平夏錄》:元季,蜀之保寧城中韓氏女,年十七,遭明玉珍兵亂,慮為所掠,乃偽男子服,混處民間,既而果被虜。居兵伍中七年,人不知其女子也。後從玉珍兵,掠雲南,還遇其叔父,贖歸成都,以適尹氏,猶然處子,人皆異之,稱為「韓貞女」。此與木蘭事仿佛。可見天下之大,歲時之久,奇異非常之事,豈無同於古人乎?

    花蕊夫人

    凡紀述舊事,非有確據不可率書,即如後蜀「花蕊夫人」,人各一說,殊難取信。宋蔡絛鐵《圍山叢談》云:花蕊夫人,蜀王建妾號小徐妃者。大徐妃生王衍,而小徐妃其女弟。在王衍時,二徐坐遊燕汙亂,亡其國。莊宗平蜀後,二徐隨王衍歸中國,半塗遭害焉。及孟氏再有蜀,傳至昶,則又一花蕊夫人,作宮詞者是也。國朝降下西蜀,而花蕊夫人又隨昶歸中國,昶至且十日,則召花蕊夫人入宮中,而昶遂死昌陵,後亦惑之,嘗造毐屢為患不能遂,太宗在晉邸時,數諫昌陵而未克去。一日,從上獵苑中,花蕊夫人在側,晉邸方調弓矢,引滿擬走獸,忽回射花蕊夫人,一箭而死。始所傳多偽,不知蜀有兩花蕊夫人,皆亡國,且殺其身。陳師道《後山詩話》云:費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宮,後主嬖之號「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宮詞》百首。國亡,入備後宮,太祖聞之,召使陳詩誦其國亡,詩云:「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太祖悅。蓋蜀兵十四萬,而王師數萬爾,《能改齋漫錄》云:徐匡璋女,納於孟昶,拜貴妃,別號「花蕊夫人」意花不足擬其色,似花蕊輕也。又升號慧妃,如其性也。王師下蜀,太祖聞其名,命別駕護送。陳無巳云「姓費」,誤矣。元陶宗儀《輟耕錄》與《能改齋》同。明《詢芻錄》云:二郎神衣黃,彈射擁獵犬,實蜀漢主孟昶像也。宋藝祖平蜀得「花蕊夫人」,奉昶小像於宮中,藝祖恠問,對曰:此灌口二郎神也。乞靈者輒應,因命傳京師,令供奉,蓋不忘昶以報之也。又云:人以二郎挾彈者,即張仙也。二郎乃詭辭張仙。酈琥《彤管遺編》云:費氏以才貌事孟昶,賜號「花蕊夫人」,及宋太祖平蜀,輸織室,以罪賜死。餘與《後山詩話》同。又云:「徐氏,或曰即「花蕊夫人」誤也。徐氏,徐匡璋女,蜀破,太祖見而悅之,命別駕護送途中,作詞自解,詞曰:初離蜀道心將碎,離恨綿綿,春日如年,馬上時時聞杜鵑。三千宮女皆花貌,妾最嬋娟,此去朝天,隻恐君王寵愛偏。」本朝吳任《臣十國春秋·前蜀列傳》云:翊聖皇太妃徐氏,耕次女,宮中稱為「花蕊夫人」亦曰小徐妃,尊為皇太妃。咸康元年,隨後主降唐,行至天回驛,太妃與太后賦詩,淒惋不可聽。巳而秦州之禍,與太后同畢命焉。又《後蜀列傳》慧妃徐氏,青城人,父國璋納於後主,拜貴妃。別號「花蕊夫人」又,升號慧妃,常與後主登樓,以龍腦末塗扇,扇墮地為人所得。蜀人爭效其制,名曰:「雪香扇」。又後主與避暑摩訶池上,為作詞以美之,國中爭為流傳。徐氏長於詩,仿王建作《宮詞》百首,人多稱之。國亡入宋,宋太祖召使陳詩誦亡國之由,有十四萬有齊解甲,可無一個是男兒之句,太祖大悅。徐氏心未忘蜀,每懸後主像以祀,詭言宜子之神,自注曰『張仙挾彈圖』即後主也。童子為太子元喆,武土為趙廷隱。論曰:花蕊夫人,有言宋平蜀,別將護夫人入汴京,中道作敗節語,後竟為晉邸射死;又言以蜀俘輸織室,終得罪自盡,俱非也。前後蜀有兩花蕊,王蜀則導江費氏,孟蜀則徐國璋女。又有南唐宮人雅能詩,歸宋後目為『小花蕊』,其稱名皆同云。」據是說,則王蜀之花蕊為小徐妃,即翊聖皇太妃徐氏,及導江費氏已有其二,與孟蜀之徐慧妃則三矣,何以雲兩?詳閱《王蜀列傳》並不載及導江之費,《論》內又不及小徐妃,其中豈遺忘王蜀之徐曾為立傳耶?抑導江費氏之有謬誤耶?慧妃之父,前人所述俱作匡璋,而吳獨作國璋,蓋國俗書作<口王>,必匡國相似,而吳誤以為國也。至於前說,傳後既毅然論曰皆非,自必別有證據矣。姑記之,以俟廣博者。至《詢芻錄》以二郎為詭辭張仙,夫二郎神擁白犬而無挾彈之形,花蕊之圖挾彈者,原因孟昶素日好彈,《宮詞》云:「原是我王金彈子,海棠花下打流鶯是也。宮中供奉不便實對,是以諱言,若藝祖問時既稱為二郎神,又何以復諱二郎為張仙耶?

    七姬廟

    蘇州城北將及齊門,在任蔣橋之西南,俗名大楊家巷,有七姬廟,門列「七姬一節」四字匾額,乃是前明長洲令趙沂所題,人皆不知所祀何神也。餘閱《平吳錄》:「元至正十三年,泰州販鹽民張士誠與弟士義等殺素被淩侮之人邱義等,乃起兵據高郵等處,自稱誠王,國號大周,建元天祐,既而陷常熟,兵入郡城。十七年降於元,授士誠太尉。後明太祖遣徐達等圍姑蘇,士誠壻潘元紹出戰,歸見事急,召其妾七人諭以事勢者,皆縊死。潯陽張羽為《七姬權厝志》以表其烈,時至正二十七年,明太祖吳元年也。其歲八月辛巳,城破,元紹降於明,士誠被執,舁至金陵,自經死,此七姬殉節時之始末也。廟址係潘氏故園西一隅正屋三楹,今俗僧改為佛殿,塑七姬小像於旁室,相傳七女常於此地顯著靈異,故為立廟。夫貞烈乃女子之美行,即無靈異之事而崇其廟貌,以風世俗,不為過也。誌銘歌詩附後。

    張羽《七姬權厝志》:七姬皆良家子,事浙江行省左丞滎陽潘公,皆為側室,性格柔慧,姿容皆端麗修潔,善女紅,翦衣繡,經手皆精巧絕倫。事其主及夫人,皆能以禮。其群居和而有序,皆不為怙寵忮美之行。公每聞閭間婦女能以節慨自立者,歸必為語其事,皆應曰:「彼亦人為耳。」公笑曰:「若果能耶。」及外難興,敵抵境,公日臨戰。一日,歸召七姬,謂曰:「我受國重寄,義不顧家,脫有不宿,誡若等宜自引決,毋為人嗤也。」一姬跪而前曰:「主君遇妾厚,妾終無二心。請及君時死以報,毋令君疑也。」遂趨入室,以其帨自經死於戶。六人者亦皆相繼經死。公聞之曰:「若遽死耶!」實至正丁未七月五日也。以世難,弗克葬,及殮其屍,焚之,以其骸瘞於後圃,合為一塚。公還顧其封,且泣曰:「是非若所安也,行營高敝地而遷焉。」時以日薄故,未暇為誌。及踰月,始狀其事屬羽,將勒石追瘞於塚側。嘗觀古之史氏所載貞妃烈婦,能識節義決死生而不顧者,恒曠世而一見,今乃於一家一日而得七人焉!籲!亦奇矣哉!乃列其姓氏於石,而係之以銘:程氏,蜀郡人,年三十,生女一人生奴;翟氏,廣陵人,年二十三;徐氏,黃岡人,年二十,生女一人不惜;羅氏,濮州人,年二十二;卞氏,海陵人,年與羅氏同;彭氏,與卞氏同郡人,年與徐氏同;段氏,大寧人,年十八,其先死者也。公名元紹,字仲昭,實宋魏王廷美之裔,其先以避禍易今姓,未復云。銘曰:生也同其天,死也同其時,而瘞又同其封。壤樹蕭條,匪子之宮,尚卜高原,以永無窮。(宋克書,盧熊題額,時有「三絕」之稱。)

    陳基《群珠碎傷吳帥潘元紹眾妾作》:繡紋剌綺春纖長,蘭膏鬢瓊肌香。芳年豔質媚花月,三三兩兩紅鴛鴦。翠靴踏云云帖妥,海棠露濕胭脂朵。冶情紛作蝶戀春,新曲從翻玉連瑣。畫堂銀燭天沈沈,揚眉一笑輕千金。明珠買得綠珠心,欲揮魚腸掃妖彗。主君勿疑心似醉,一宵痛擊群珠碎。門前鐵騎嘶寒風,奇勳解使歸元戎。

    高啟《吊七姬塚》:疊玉連珠棄草根,仙遊應逐墮樓魂。孤墳掩夜香初冷,幾帳留春破尚溫。佳麗總傷身薄命,艱危末負主多恩。爭妍無復呈歌舞,寂寂蒼苔鎖院門。

    紅指甲

    鳳仙花,一名金鳳花。江南最多而易生,二三月閒,下子即發萌芽。五月始花,赤、白、紅、紫、或赤白相閒者俱有之,花至八九月而萎。有一種重台者,又重台而並蒂。更有花開於葉上者,甚為稀罕而難於培養,結子亦不繁,多為貴重耳。遇七夕,婦女摘其英,搗染指甲,其色鮮紅。楊廉夫詩曰:「夜搗守宮金鳳蕊,十尖盡換紅鴉觜。閑來一曲鼓瑤琴,數點桃花汎流水。」但不知始於何時,嘗觀張祐《禪箏》詩云:「十指纖纖玉筍紅,雁行斜遏翠雲中。」按此,則唐時已然矣。

    蜈蚣製蛇

    有人行於宜興山中,風和日暖。忽聞有飛砂走石聲,頃見一巨蛇從草叢中來,其速如矢,至一溪中,溪水沸騰,須臾漸緩。又頃,水勢乃平。臨溪視之,但見數圍之蛇死浮水面,蛇首有物長尺許,狀如蜈蚣,躍上溪壁而去。昔陶宏景云:「蜈蚣見大蛇,便緣上啖其腦。」此其是歟!

    蛙教書

    木匣中有一大蛙數小蛙,開匣則大蛙先出,小者隨之。出則大蛙踞中外向,小者旁列,大者鳴一聲,小蛙亦鳴一聲;大者鳴兩三聲,小蛙亦鳴兩三聲;迨後,大蛙迭鳴不已,眾小蛙亦然。畢,則仍如出時次序,自入匣中

    竊飲醉倒

    蘇郡之桃花塢,有顏姓以造酒貨賣為業,被竊賊穿壁至其酒房,飲空數罈,至天明猶醉睡於罈側,因而捕獲。主人見其未竊他物,即釋之。然其酒量可為大矣。

    一花榴樹

    人家庭中有石榴樹一株,每歲止開一花。有一人偶至其家,見之以重價買去,為十酒杯。每置酒杯底即現榴花一朵,鮮麗異常,酒乾則不見。誠奇物也。

    稚子能奕

    有好奕者,遜於國手三四子。一日,行經帶城橋,見一店鋪,前有七八歲許稚子對局,好奕者目之。稚子曰:「與我奕乎?」觀奕者見其幼而多誇,遂與之奕,不能勝,復之如故。此二童不知誰家子,以此幼年而藝即能勝人,亦可異哉。

    吳郡書家

    本朝康熙間,吳郡書家有三:陳香泉奕禧、何義門焯、楊大瓢賓。陳則專學松雪,而厚實妍媚無出其右,至於骨力,雖極講究,卻其次也。何則專摹唐帖,鋒骨凜然,而且端楷文雅,無一軟弱之筆,摹古可為獨步,但未見自己性靈,然較尋常之筆,已稱鶴立雞群矣。楊則自晉至明,無不涉獵,其得力者,楷則《黃庭》、行則《聖教》專用二帖之筆,意仿各家之形勢。工勤力足,而無懈筆。不知者謂自成一家,實則專攻二帖者也。至於執筆之法,惟楊能懸肘撮管,排蕩不羈。故陳、何妙在分寸之字,而不書大者,楊則蠅頭小楷與尋丈大字一例揮灑,不以大小為難易也。

    七十二筆

    康熙間,有倪來周,以書法教人。其訣七十有二,將側、勒、弩、策略啄磔分開,每筆另造形像若干,而異其名,共得此數也。蓋書一字向背,回顧筆勢,各有自然之致。何必重為此名,以誑愚蒙奚?免大方之嗤笑乎?

    大雨中火災

    雍正二年六月初九日申刻,大雨雷電中,火焚闕里大成殿、寢殿、兩廡大成門:聖祖禦碑二亭、啟聖王舊殿、金白堂等處,至明日丑時方息。

    陪臣獻詩

    雍正三年二月二日,兩曜合璧,五星聚於營室,有安南陪臣範謙益、阮輝閏、範廷鏡朝貢在京,獻詩三首,云:「維斯聖德正當陽,克向天心召美祥。雙璧同躔輪炫燿,勝珠比次彩輝煌。兆開玉燭三登盛,永奠瑤圖萬世昌。重譯喜逢華旦會,南山釐祝壽無疆。」(一)「七政時齊聖建中,休祥上應紫微宮。重明合璧光輝麗,五緯連珠燦爛同。鼎盛治功昭景象,亨嘉世運兆和豐。欽崇仰睹芝綸煥,玉厤縣延國祚洪。」(二)「粹精聖德體乾行,燦爛中天吉象呈。青道璧懸同會合,紫垣珠集麗晶明。春回宇宙陶融盛,磐度基圖保治平。何幸微臣逢景運,九如歌祝效芹誠。」(三)

    義狗

    有友自京師回,云:雍正三年間,有過客於西華門外曠野,遇屠者牽一黃狗,就屠客見其觳觫而哀之,向屠買放。屠允,遂解囊與值。屠見其襄金富有,既受值,又謀殺而盡攫之。越日,鄉保諸人見屍,報縣。縣令往,驗見一狗守於屍傍。令驗畢,狗來搖尾盤旋,如有所訴,令異之,曰:「爾知此冤乎?」狗又搖尾點頭。令曰:「如果知此冤,即引差役往捕殺人之人。」狗去,差隨之至一村落,狗入草廬內,有一人睡寤,狗向撲而齧之,役即捕獲。其人見狗,驚愕直吐實情。令以申報上司,達於朝,而明正典刑。遂禁屠狗者。(偶閱《湧幢小品》亦有如此者,可見古今之相同也。)

    烈婦段氏

    亳州太和縣村家女段氏,年十七,姿容美麗。嫁夫名馬小,貧無以自活,假居嶽家。有富人翟連者,見其色而慕之,託馬小鄰人張邱以重資誘之,小惑,微言於氏,為氏叱吒。小度難理即還,所與而謝絕之。而翟連之慕未已也。於是仍託張邱謀,邱因潛入段氏臥內,竊其睡鞋與連氏覺,憤怒以為玷已,立即刎頸而死。時雍正四年四月十七日也。地方各官上聞,將翟連張邱等置之於法,而旌氏節烈焉。

    端硯

    雍正丁未季秋下旬,於皖江使院晤秋厓陳其凝,偶爾講論硯品,因言十年前館於金陵,駐防都統家。有郡人以一端硯質銀三十金,其硯長七寸許、闊約五寸、高二寸,而有隱隱白文二道,彷彿龍蛇其跡有似薄紗蒙障者,各自邊相向而起,漸騰漸近,觸即退回。少刻,仍復如是。每一時辰騰回約有二三次。畢歲玩視,始終無異。天將陰雨,若有雲霧紛蒸,誠異物也。未三載,加息贖去。今此人已歿,硯不知所在矣。

    兩產麒麟

    世宗朝雍正十年、十一年兩次產麟,一在山東、一在四川。山東巡撫嶽濬題:钜野縣新城保李恩家,於十年六月初五日辰時,有牛產麟,細加看視,瑞麟身長一尺八寸、高一尺七寸,麕身、牛尾、頭含肉角、頂帶旋毛、目如水晶、額如白玉,遍身鱗甲悉係青色。甲縫俱有紫色絨毛,脊背黑毛三節:中直豎、前向前、後向後。胯腹蹄腕皆有白毫尾長五寸五分,尾尖有黑毫四縷其賀表云:「欽惟我皇上,道協清寧,功參化育。體元立政,六府修而三事和,建極敷民,五典惇而九疇敘。宏繼述於文,謨武烈萬邦其荷生成廣經綸於帝治,王猷四海同躋熙皞恩膏覃被,逮昆蟲草木以均霑;愷澤殷流,統海澨山陬而胥洽。聖德克孚於天德,春台化宇皆高厚之難名;天心永契於聖心,象緯方輿慶嘉祥之疊至。華星順軌,丹霄麗雙璧之輝;湛露凝甘繡甸潤千珠之液,九穀登而穎舒九穗三芝;發而秀吐三華。乃若黃河清於曹單之間,不獨波澄秦隴慶雲,現於洙泗之涘。豈徒彩煥滇黔。茲當钜野之鄉,復睹瑞麟之毓。麕身牛尾,允擅殊姿;一角員蹄,咸推異品。臣伏稽書傳,《春秋》服虞注曰:『王者視明禮修則麒麟至。』又《禮鬥威儀》曰:『王者政訟平則麒麟在郊』。又《孝經援神契》曰:『王者德至鳥獸,則麒麟臻。』是以軒轅之朝,麟遊有紀;成康之世,麟趾有歌。撫茲神物之誕生,益見瑞符之昭格。良由我皇上履信思順,懋惟精惟一之修;積厚還淳,施引養引恬之惠。欽恭光乎四表,如日月之照臨;安阜遍於八紘,比乾坤之愛戴。況東省壤聯畿輔,沐化尤先,路接康衢,蒙庥最渥表崇至聖,宸衷倍篤於宮牆,懷保群黎,睿慮時勤於蔀屋。是以知麟之所兆,信而可徵。五色含章,卜文明之大啟;四靈冠首,占戩,穀之方成。臣忝任封疆,欣逢盛美。自天申命,已知純嘏緝熙;在地成形,更識太和翔洽。願效升恒之頌,用抒拜舞之誠。伏祈詔付史臣,宣示中外。毓於郊藪,千秋摽河嶽之奇。載在圖書,萬古煥奎婁之象。臣實切踴躍懽忭之至。」四川總督黃廷桂題:監亭縣永賢鄉十一年五月初八日申刻,風雨兼至,有鄉民楊上榮耕地,避雨見牛產瑞麟,即往驗看。

    瑞麟身高二尺,長二尺五寸。頭中挺一肉角,兩耳如鹿,孔內皆黃尖白毛;眼形長細,色如水晶;高鼻準,頭紅眼膛黃,凹鼻梁,其鼻準兩傍似如意雲樣;遍身鱗甲。青霞四射,微暈黃翠,彷彿孔雀翎羽,各甲縫內俱白毛黃尖夾,紫毫數根;三乳、兩脊旁至尾各有肉粒一道如豆大,金黃色;脖項至腹及四腿內亦皆白毛黃尖;尾根長六寸,尾尖有紫毛一綹,旁雜白色黃尖長毛;麕身、馬腿、牛蹄,蹄殼色如玳瑁,周身光彩。其賀表雲恭惟皇上德協重華,仁涵宇宙。建中立極,至誠貫徹二儀;景運流長,恩澤潤洪九土。綱陳紀立而聲教覃敷,禮備樂明而容儀靖肅。百度奏雍熙之績,萬邦承悅豫之麻。八紘廣壽域之春,億兆萃盈寧之福。信孚子育,垂仁愛而順協神靈,默契天心,賡光昌而謳歌帝力。是以瑞應頻書,冊府遍播難名;嘉徵屢奏,封圻頌揚莫罄。茲於四川,喜經大有之年,復見毓麟之慶。紅光繚繞,召專一之精符;文質彬班,顯不群之碩。頌瑞育四靈之首,祥開千歲之徵。考諸紀載:『帝王之德,上及太清,下及太寧,中及萬靈,則麒麟見。』又云:『王者德,洞淪冥化及群動,則麒麟見。正惟聖人臨御啟天下,文明表應,萬國朝宗,太平之大瑞也。臣恭遇奇徵,倍深忻懌,良由我皇上至仁大孝,無一日不運繼述之精勤;盡敬竭誠,無一事不廑載幬之粹念。久而彌勵,蹈履弗渝。上年山左已見瑞麟,今歲四川復生仁獸。欽聖主之撝謙,史館未蒙宣付;召冥穹之眷德,大瑞慶衍彌臻。川省綿邈蜀疆,雖巨箐深峒,靡不仰邀聖澤,蠶叢界聯滇楚,即蠻鄉窮穀,無不頫首抒誠。所以麟之應見,特著怙冒之凝禧;瑞以表仁,會享舒長之化日。惟丕揚至,治周六合而同春;斯道洽天,經絜五行而順序。頌升恒者眉壽萬年,慶太平者曆符億載。矣臣不勝踴躍歡忭之至。

    俟雲山水

    蘇屬之畫山水者,康熙間有王翬,字石谷。專摹大癡,名重海內,但其作皆匹實一種,亦不甚仿別家筆法。相繼而起則有黃鼎,字遵古,與石穀仿佛,不甚有異,此皆虞山人也。郡中前有高簡,字澹遊。筆致高古,而皴法亦止於一種,所作多寫意。予遠族伯父名白,字天藻,號俟雲主人,少從高簡遊。而出筆清潤秀拔,所畫蒼古工細無不臨摹盡妙,而少枯澀生硬一路,人皆以不老蒼疵之籲,此何足以為俟雲病乎?其所以見取於識者正在於此,豈可以為疵也?惜一生不遇,窮困而歿。子二,生孫不育,以至無後。其筆墨雖有及門殷文見、王賡南、陸漢偉之流,俱未得其真傳。今名家絕少,俟雲遺筆頗為時重。予幼時,為予作《考亭公四時讀書樂》詩意四幅見授,其高二尺餘,闊則過半,或清潤、或秀麗、或空靈、或蒼古,至今藏之。

    毀禁邪神

    吳俗有五通神,相傳為明太祖定鼎後,夢中求封者甚眾,由是令各處鄉里立小廟。每祀五人,以仿軍中隊伍之意,故俗稱為:「五聖」。

    吳中之上方山建有大廟,塑神像正中一婦,名太母。謂生五神者也。左列五男,即為「五通」。右列五女,為五夫人,謂「五通之妻」。最下傍側有白老者,名馬阿公,謂其仆也。能降禍於人,有病或事故即問巫者,無非云:觸犯某相公;或云某相公要某女某婦服侍,須用某某物件、某等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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