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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五·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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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言汝大貴大壽,至死堅言女不死。使女相不當死,命不當死,而卒死,使予茫然不解,正女之巧於愁我、苦我、誑我、誤我、閃我者也。縱汝當死,汝弟妹十人豈皆如土芥,如豬狗,不足以贖汝一死?彼造化者,胡為賺我男女者十人,囊之以去,而末收其長且賢者乎?忍矣忍矣!

    汝炯目疏眉,修膺失麗,志在度世出世,不可一世。今閉汝以七尺之棺,使村巫里咸剪紙招魂,加汝以亡人之名,汝甘之乎?汝受之乎?欲不甘不受得乎?冤哉痛哉!予散落曠淡人也,於世無關係。見女不驕不惰,好弄亦好讀書,廢眠食,忘寒暑,不由父督,不由師訓,妄意爾為功名熱中之人。且精勤諳煉,家事時務,熟悉如老人,又謂爾可以托身托家托世,使予得以遊戲文史,逍遙玄寂。詎知爾好道奉佛,喜為世外之論、方外之遊。暗室中夜,禮鬥焚香,持日月齋禁,行之數年不倦。此豈書生學子所為乎?而又厲禁侍者不予知。籍使予知之,豈遂效常父禁女所為?且廣汝以世外之論,導汝以方外之遊。籲嗟乎!女死乃知之。平時病時未得細細叩汝,汝何以道情自待,而以世情待我也?

    我每於遊戲時察女形神,悠悠忽忽,若有所忘;瞿瞿落落,如有所記。疑汝有宿根。病中歷歷口道往因,有倫有脊,有原有委,翛然了無掛牽,似老衲面壁後知去向者。世人憐女、惜女、痛女,求其故而不得,私意汝是再來人,人去且復返故處,欲以斷予悲。籲嗟,予亦何能不悲?汝為再來人不可知,汝世緣尚淺,罪孽未深,天性孝慈,阿鼻泥犁,不能到汝明矣。女入泥犁,吾不能女拔;女往天堂,吾不能女留。若猶受生人間,在人間為人子,與為余子等;予為汝父,與他人為汝父差快。女病中以速化為娛,反真為樂,予執手告汝:「縱是再來人,彼太白、子瞻輩,豈不是上界西方來者?遊戲人間數十年,何必十六年而去,乃為再來人乎?」汝唯唯曰:「可奈何,可奈何!兒不去,兒不去!爺呼我我在,招我我來。」今化去十四日矣,了無聲跡,且不入我夢,兒何健忘而不信也?豈汝性靈真為天曹冥司執不得來?抑受生人間也?

    汝以汝為非我子,今人寄居人宅十六年,飲之食之,教之誨之,去後寧不一寄聲謝居亭主人乎?汝縱不能如顏畿之返魂,獨不聞顧況喪其子十七歲,神魂不散?況悲思不已,且哭以詩云:「老人喪其子,日暮泣成血。老人年七十,不作多時別。」子聞之哀戚,誓再生顧家,已而果然,記前生事不爽。女誠能再來,女耽前因,照管本性,不樂昏宦,必不強汝以人世之樂,虐子以人生之苦,同汝為世外方外之遊。女若往生人間,未必有如此父,受如此快樂。若果為天曹冥司留汝不遣,汝持片紙,上往天曹,下往冥司,哀籲苦情,未必不放汝來也。如不放汝來,汝念我,當浼求宅神、祖先及冥中親眷,報汝下落:或天堂,或地獄,或生人間,令我不念汝。我手跡女能識,我文字汝能認取,兒其聞之!

    祭譚太公文

    時萬曆四十有二年甲寅歲冬十有一月丙子十有二日庚申,為我念湘譚老先生窀穸之吉。先二日戊午,其子之友鍾惺偕弟恮、快,謹以生芻絮酒之儀酹其靈,而自為讚饗之詞曰:

    人情交其子必重其父,而予與公自為交也;人情愛其子因而重其子之友,而公自能重予也。公豪朗人也,內具識鑒。當公在日,諸郎君皆幼。公長君友夏,少年意廣,喜交遊,不屑有所擇。客至公之門、登公之堂者,公不言而客不能自匿,友夏不能為其客匿。客不能自匿,友夏不能為客匿,而客不敢頻至公之門、登其堂,久之使友夏不能復為不擇。然予過友夏,公欣然飯予僕,芻其馬,聽予與友夏言。及友夏過予,又飯其僕,芻其馬,歸而問予與友夏何言也。

    記公病時,予與公外甥李長叔過視公,公不以病為苦,不以不諱為憂,衣冠喜出迎,酣暢謔浪之聲達於外。而公歿八年矣。公歿殯八年而不必葬,八年中予官五年不必歸,歸不必不出,不出不必值公之葬,而又復出,今得從容執紼,妥其靈,若有所待,而不知此正予與公自為交及公自能重予之效也。

    公達於生死者,今日登公堂,不復言哭公,猶若見公出迎而聞其酣暢謔浪之聲者。籲嗟,斯深於用其哭者也!公其笑而聽吾言乎?

    祭同年龔圓甫文

    嗚呼圓甫,神明淵靜。曰德曰言,出於慧定。楊子語我,子終於正。居廬死孝,沒寧存順。預刻去期,豈無修證?以此靈心,達其至性。子言至樂,匪獨賢聖。惟樂則生,樂即其命。彼丐彼囚,於死何吝?彼不求死,斯義可訂。子今胡戚?生趣遂盡。人之無年,聰明弘淨。取精用物,忌早忌盛。豈後死者,其根皆鈍?笑而問子,子不能應。子亦不應,予亦不問。嗚呼哀哉!

    白門告先靈文

    嗚呼,惺客白門五年矣!歲時伏臘,非敢忘先靈也。亦非以弟侄在家,足供蒸嘗,而魚菽之祭,客中遂不必設主也。惺之在白門也,客也。年年欲歸,歸而率弟侄拜於家祠,旦暮事耳。作旦暮之想,而不敢為歲月之計,則亦何忍請先靈於數千里外,勞其往來於旦暮之頃哉?不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而其為年者五矣。今且守官於此矣。官則不同於客,去住不能自主,雖不敢為歲月之計,而豈能復作旦暮之想哉?

    用是於今歲小除之夕,暫為位於惺官舍,請降臨坐如在家者然。嗚呼!禮以義起,情由禮申。居官有祿,生則迎養,沒則迎祀,神氣無不之也。惺在此,惺在此,幸勿怨恫於靈之不能來,來而無所依哉!

    (沈刻《隱秀軒集》文閏集止此)

    堂祭本生父奉政二府君文

    惟府君身心言行,非惟家有乘,鄉有評,即神鬼亦欽之矣。惟是今夕之奠,以骨肉之情,處哀慘之會;今夕之言,亦惟以告哀而已,遑及其他哉!

    痛念府君,繞膝兒孫,別日多而聚日少;照顏歡樂,喜時短而戚時長。隱痛難言,眾情莫代。且可無出而竟出,徒為搶地之呼;欲先歸而不歸,自取終天之恨。生惟五子,沒止二人。多材多藝,能事鬼神者,果否侍泉台之側?事死事生,有慚祭養者,徒然居人世之中。無幾在堂,何繇升屋?嗚呼哀哉!尚饗!

    堂祭嗣母陳宜人文

    嗚呼吾母,今得合葬於顯考一府君之墓,且以亡孫肆夏從矣!此時此中,何忍言哉!何忍言哉!

    惟母育子恩勤,僅免腹胎之苦;為家拮據,誰非口手之貽?奈莪皆為蔚,有負劬勞;棘止為薪,深慚聖善。即在殯之有年,知藏魄之無狀。歌虞已在明日,上食不過今宵。

    至於孫肆夏者,祔則未安,祭或沾墦間之瀝;殉乃相似,瞑豈知穴外之悲?人感眷屬之離,鬼喜兒孫之近。嗚呼,此時此中,何忍言哉!何忍言哉!尚饗!

    堂祭亡弟叔靜文

    嗚呼,弟沒三年餘矣!今乃與其婦同穴,惟妾亦從焉。弟悲乎?樂乎?人為弟悲乎?樂乎?嗚呼,何可言哉!

    弟之兒女,分寄於弟兄,有似嫁婚之已畢;弟與妾妻,近依於父母,庶幾伏臘以同來。無子孫而有朋友,無官爵而有文章。叨生有祿之家,而奇窮如故;頗賦無營之性,而隱痛自知。所有者,世所不甚切之事,而人或分之不能;所無者,俗所共相爭之圖,而爾且夷然不屑。總之,予奪之時,天亦不能定爾之善惡;榮衰之際,子必不肯隨物以悲歡。家譜之作,亦嘗勸我早成;鬼錄之名,夫豈自知先列!同生者之所共觀而不及觀,後死者之所不得而反先得。外而執友,謂遠勝於世壽之頑癡;內而周親,謂終不如天倫之耽孺。嗚呼,何可言哉!

    兄弟五人去其三,地下多於地上;怙恃二親無其一,事死愈於事存。惟弟居家之期已短,而短莫短於今宵;住世之算非長,而長莫長於來日。挽郎莫敢高歌,懼見笑於才鬼;記手偶煩妙筆,聊一揖乎群仙。嗚呼,何可言哉!尚饗!

    (以上三篇錄自《鍾伯敬先生遺稿》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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