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塞靠近马嘴抓住马勒,列尼抓过这马的缰绳,混血儿害怕得直叫,拨腿就跑,但是,他并没有忘记捡起地下的钱,玛奴埃尔的影子早就消失了。
列尼稍微歇了几口气后,慢腾腾地转向这个被揭穿了的冒名人,而他站着仍然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前方。
“列瓦雷士先生,列瓦雷士先生!”列尼重复地叫了两声并走近他。
“什么?”
“我想……我们应当快一点走,我们先去哪儿?去鞋店?”
“好吧。”
列尼性情急躁地拖着列瓦雷士从一个商店走到另一个商店,因为他要急着赶回去,现在哈塞还来不及抱怨和散布恶意的谣言。这种意外的发现使列尼很害怕,他一想到这可能成为被洛尔蒂和吉奥梅抓住的把柄时,他就吓得颤栗起来。这个可怕的、预想不到的、难以理解的悲剧,很可能使他们感到可笑。他们一定会拿着这个来开玩笑,也许还要进行挖苦。他偷偷地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这个不幸的人脸上已经没有那种死人般的羞涩了。纸一般的苍白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但是列尼还是没有勇气与列瓦雷士讲话,然而有一个问题,他必须提出来。
“呶,看来,就这样啦!”列尼终于说道。
“现在您还需要一个脚夫?”列瓦雷士痛苦地用紧张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现在已经晚了,没有他只好自己干吧。”
列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
“列瓦雷士先生……”
“怎么?”
“这个人……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似乎他对你有一种什么权力?”
“没有,没有的事,谁也不会有这种权力,我在这里没有一个朋友。”
一直到家,他俩都是沉默着,哈塞牵的马驮着沉重的包裹,胆怯地往后退。当他们跳下马时,杜普雷从门里走了出来。
看到哈塞牵的马,他说:“看!马来了,说明它没有被偷走。”
“哪匹?”
“牝马!一个小时之前,你那个混血种骑着别人的马来了,并说你把他解雇啦!关于马的事没弄清楚之前,我把他抓起来了。”
“他在哪里?”
“押在板房里,一个高个子印第安人看守着他。”
列尼把马鞭子和缰绳交给了卸货的仆人,他解开了包裹。
“拿着!队长,我能一个人和你谈谈吗?”
列瓦雷士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又立即垂下了头。
列尼心想:“是的,可能他认为我准备把一切都说出来!”
他和杜普雷一起走进房子里后说:
“我不得不解雇哈塞,因为他耍了一些可耻的鬼把戏。我付给他应付的工钱和一个月的违约的钱。”
杜普雷不太满意地噘着嘴。
“马泰尔先生,我一向习惯我的部下在采取行动之前一定要和我商量。如果错误不大,就不应当这样匆忙地解雇他。如果他犯了严重的错误,那么就不应该拿这笔钱。”
“请原谅我,队长,”列尼歉意地回答说。“他这么糟糕,说实话,我真有些火啦。”
列尼用温和的声音说服了杜普雷。
“当然,如果他对你很无礼,那就是另一回事啦。”
“他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解雇他?”
“他说什么有一个马戏班,说你和那个逃跑的马戏班的小丑很要好,好象他是谁家的奴隶还是仆人,他大喊大叫又骂街,我也没有更多的去听他。事情是这样吗?还是你干涉他去打一个穷小子?”
列尼已经明白了对他暗示的意思。
“是的,有时不能不干涉,那种场面实在令人厌恶。很对不起,队长,我给您带来了不愉快。”
完全平静下来的杜普雷立刻同意了,把哈塞的东西都给他,马上把他赶出大门。他对列瓦雷士这身装备花钱不多感到很满意,吃晚饭时,他向翻译表露出一种明显的好感,队长看到他那苍白的脸和疲劳的样子,立即建议他今晚早些睡觉,因为明天黎明时分,他们即将出发。
“看来你非常疲劳,”杜普雷又补充说了一句。“向马泰尔先生要一种洗脚的药,效果还是很好的。”
列尼把洗药拿给了他。当他把小药瓶递给列瓦雷士的时候,他一眼看见了商标纸上有玛格丽特亲笔写的字迹。列尼两眼突然发黑,啊!他忘记给她回信了!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沿着漆黑的走廊来回跑,由于愤怒使他感到窒息。
仁慈的上帝啊!他干了些什么事?他简直是个疯子,或者是个真正的坏家伙!初次遇见这么一个马戏班的小丑就把整个生活都弄乱了。
如果仔细地好好想一想,又觉得这不可能。一个从低级马戏班里逃出来的丑角,最大可能是一个逃避审判的罪犯,否则,一个白人怎么能忍受哈塞和玛奴埃尔的嘲弄呢?也许他是一个过惯了挨打受骂的隐姓埋名的人,落魄到逆来顺受及善于说谎的蠢人。对这个人,甚至洛尔蒂和施切格尔这两个笨蛋也能一眼看透他,施切格尔只要看他一眼就够了,就因为这个,对了,还因为他的心灵受了一些由于痛苦所造成的创伤,列尼•马泰尔成了他的驯服工具。为了这个被命运所折磨的冒险者,他做了甚至连对他亲兄弟也没有做过的事:他隐瞒了他的秘密;为了他,他撒了谎;为了他,他在杜普雷面前低声下气;为了他,他失去了自制力,这是他过去生活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除了在孩提时期有过一次之外,那次是因为女仆人没有照管好玛格丽特!其它一切他都可以原谅自己,唯独这件事他一直不能平静。
“让他见鬼去吧!”他自言自语地说。“该死的东西!”
在他还没有放下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之前,他一直来回踱着步子,然后开始写家信。夜已很深了,他悄悄地踮着脚走到自己的床边,怕惊醒正在睡觉的人。他在想着,从明天起,他将要和这个骗子打交道,不仅白天,而且还有夜晚,和他一桌吃饭,和他几乎要盖一床被子,在被子里可能他又要发作……等等。
“马泰尔先生!”
好象有个人站在他房门。他听到一种熟悉的讲话口吃的声音,他还没看到这个逃跑的马戏班子小丑通红的眼睛,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什么事?”列尼用严厉的口吻问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说的就是,我非常感谢您!”
列尼扬起双眉。
“因为我给你洗脚的药,是吗?”
列瓦雷士停顿了一秒钟,然后轻轻地回答说:
“是的,是为了这个。祝您晚安。”
“晚安。”
第五章
探险队还没有来得及穿过安第斯山,队员们对这个新来的翻译的态度就完全改变了,原因不仅是由于列瓦雷士本人,而是麦尔尚。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杜普雷带着一支小队伍在严酷的暴风雪中越过了山脊,到达了帕帕尔拉克塔小茅屋时,这些人爬过空气稀薄的高山之后,他们气喘吁吁,又冻又饿,麦尔尚很快地扫视了一下这些疲惫不堪的人的脸孔,并向队长点了一下头,打断了他的盘问,推开杜普雷,急忙倒了一杯热咖啡。
“拿去,喝吧,”他说着,把杯子递给了列瓦雷士。
杜普雷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麦尔尚是世界上唯一的一个不使杜普雷生气的人,麦尔尚可以向他诉衷肠、开玩笑,他都不介意,过去经常这样,可以,这次已经有点超过界线了。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麦尔尚就已经猜透了他的想法,他走近杜普雷,脸上忽然出现了一丝憨厚的微笑说道:
“有什么办法!阿尔曼,社会上的教士们可以等待,而穷人们再过五分钟就会倒在地上。吉奥梅也象一个快死的小老鼠一样,贝蒂容!”他提高了嗓门说,“你要机灵点,帮助吉奥梅脱下衣服,给他一杯咖啡。”又转身向着杜普雷,这次他脸上出现的是一种不寻常的友好的微笑说话:“请原谅,我打扰您了,但是,这么多人陷于疲惫昏迷状态,我完全没有办法。我们还要为吉奥梅这个胆小鬼操心。这个人的样子,象是饿得要死啦。您在哪儿收留他的?”
“在基多。我把他带来,是要他做临时翻译。一路上他没有一句怨言,如果他身体实在不行,当然,也就不得不辞掉他,但是,到哪儿去找更好的人呢?也许,我们可以在纳波的那个教会里找个人代替他。”
“未必能行。”麦尔尚轻声地说,他看了一眼列瓦雷士,然后说:“找个人代替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夜晚,麦尔尚走到列瓦雷士身边,看到他筋疲力尽地在火旁蜷曲着的身体,头靠在一面很脏的墙上,麦尔尚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红色的火苗照着列瓦雷士凹下去的双颊和一双紧闭着的眼睛,麦尔尚默默地看了他一会。
“躺下睡吧!”他终于以严厉的声调说出了这句话。
列瓦雷士惊恐地睁开了眼睛,挺直了身子,在他脸上立刻显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谢谢,我已经完全歇过来了。今天,我们大家都有些累了。”
“你不能再干活了,你不要瞒我,”他平静地说,并拉过列瓦雷士的一只手,摸他的脉博,“要知道我是个医生。怎么不舒服?饿了吧?”
“有……有一点,我……他们告诉您了?”
“不要担心,他们把知道的情况全都告诉我了。我们这里善讲故事的人可以随时找到。他们知道了,这是另一回事,马泰尔……”
提到列尼他完全是无意的,虽然他所盯着的那张脸上肌肉没有颤抖一下,但是对方手上的脉博跳得很厉害。麦尔尚心里明白了,列尼一定有些事没有告诉他,他把列瓦雷士的手放下,继续说着,但这次他是有意说的:
“马泰尔是吃完晚饭后唯一的一个没有谈到你的人,他对别人的事会做到守口如瓶的。”
列瓦雷士象头被别人追击的野兽,用飞快的目光盯了他一眼,然后又把眼睛转向别处。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麦尔尚继续说道,并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年轻人,立志要做一番事业,并要打倒大吸血鬼罗撒斯之流,就得让自己的神经受更多的磨炼。
“好吧,如果你感到有什么不舒服-做恶梦,或是头疼,你不用担心,也不要认为自己有什么病,直接找我好了,我可以给你服点镇静药,好吗?”
列瓦雷士的嘴唇哆嗦了几下,喃喃地说道:“谢……谢您您对我真好……”
“呶,现在睡吧!”麦尔尚说完话,站起来又接着说道:“你要记住,你现在是在朋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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