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四章 阿库莉卡的丈夫(故事)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我已经入睡,却突然醒了。远处一盏光线微弱的小灯朦胧地照着病房……几乎所有的人都睡了。甚至乌斯季扬采夫也睡了,寂静中听得出他在费劲地打鼾,而且每次呼吸都会发出喉咙里有痰的呼哧声。在远处的走廊里突然响起了哨兵来换岗的沉重的脚步声。枪托砰的一声碰在地板上。病房的门开了;一名上等兵小心地走着,清点病员的人数。片刻后,病房上了锁。换上了新的岗哨,一名哨兵走远了,于是恢复了原先的寂静。这时我才发觉,在我左边不远的地方,有两个人没睡,似乎在小声交谈。病房里会有这样的情况:有时并肩而卧的两个人整天整月地不说一句话,却在深夜的某个激起谈兴的时刻突然畅所欲言,一个开始向另一个喋喋不休地倾诉自己的往事。

    看来他们早就在谈话了。开头的部分我未能听到,现在也并不是都能听明白;但渐渐地适应以后,也就全都听得懂了。我睡不着觉:不听又能怎样呢?……一个在热情洋溢地讲,他半躺在床上,抬起头来,把脖子伸向同伴。看来情绪激昂而又兴奋;渴望畅谈一番。听者脸色阴沉,完全漠然地坐在自己的床上,伸直了双腿,偶尔含混地说两句,作为应答,或表示关切,不过更像是出于礼貌,而不是真情流露,还时不时地从角状烟盒里取出一小撮鼻烟塞进自己的鼻孔。他是感化连的士兵切列文,年约五十,是一个忧郁的空谈家、冷漠的说教者和自负的笨蛋。讲故事的希什科夫还是年轻的小伙子,年近三十,是我们这里的民事犯,在成衣厂劳动。我至今很少注意到他;此后在我的监狱生活的漫长岁月里,不知怎么,他也始终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这是一个轻浮而脾气古怪的人。有时默不作声,神情抑郁,举止乖戾,几个星期不说话。有时又突然卷入某种纠纷,开始造谣生事,为琐事而焦躁不安,穿梭于牢房之间,散布流言蜚语,喋喋不休,难以自制。挨了一顿揍,他就又不作声了。小伙子胆小、软弱。大家都对他抱着蔑视的态度。他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一双眼睛显得局促不安,有时又呆呆地若有所思。他偶尔有所陈述,开始时语气热烈,情绪激动,甚至挥舞着双手————却突然中断或岔开话题,醉心于一些新的细节,而忘记了开头说什么来着。他时常骂人,骂起人来,往往会指责别人的不是,说他对不起自己,讲得很动感情,几乎要流下泪来……巴拉莱卡琴他弹得不错,也喜欢弹,节日里甚至会跳起舞来,而且跳得很好,要是有人硬是要他跳的话……要他做什么事是很容易的……他并不是那么顺从,而是喜欢逢迎大伙儿,满足大伙儿的愿望。

    我很久猜不透他在讲什么。我起初还觉得,他老是离题,前言不搭后语。也许他也发觉,切列文对他的故事几乎漠不关心,可是,看来他故意要自己相信,那个听者在全神贯注地倾听,倘若他确信情况恰恰相反,那么他也许会感到非常痛心。

    “……从前他来到集市,”他继续说道,“人人都向他脱帽鞠躬,总之————他是一位财主。”

    “你说他有几个铺子?”

    “是啊,有好几个铺子。我们这些小市民是很穷的。一贫如洗。女人们从河边走上陡峭的河岸,嚄,要拎水到那里去浇菜园子;累死累活,到秋天就端不出一碗菜汤来了。穷啊。嗯,他还有一大片开垦地,雇工耕种,家里雇用了三名长工,此外还有自家的养蜂场,出售蜂蜜,也出售牲畜,因而在我们那一带是很受尊敬的。他已是高龄老人,七十岁了,身子骨不灵便了,白发苍苍,高高的个子。不久前,他穿着狐皮大衣来到集市,大家对他都那么毕恭毕敬。可见,对他是有感情的。您好,老爷子,安库季姆·特罗菲梅奇!"你好。"他说。他是不怠慢任何人的。祝您长寿,安库季姆·特罗菲梅奇!"你还好吧?"他问,我们的情况不妙啊。您怎么样,老爷子?"还行,罪过啊,也是在混日子呢。"祝您长寿,安库季姆·特罗菲梅奇!"他老人家真是不怠慢任何人哪,说起话来————句句话都让人如坐春风。他博览群书,有文化,经常诵读经卷。他让老伴坐在自己的对面说:你听着,老婆,要用心领会!"于是开始讲解。他的老伴还并不老,是他的续弦,因为前妻没有留下孩子。后娶的这位玛丽亚·斯捷潘诺夫娜有两个尚未成年的儿子,幼子瓦夏是在他六十岁时生的,阿库莉卡是他的长女,已经十八岁了。”

    “她就是你的妻子?”

    “你听我说嘛,起先是菲利卡·莫罗佐夫在这里造谣。菲利卡对安库季姆说,我们散伙吧;你把四百卢布银币全都还给我,难道我是帮你打工的吗?我不想同你做生意了,你的阿库莉卡嘛,他说,我也不想娶她为妻。我,他说,现在开始酗酒了。他说,我现在父母双亡,所以我要把钱喝光,然后就去当雇佣兵,十年后当上元帅再来见你们。安库季姆就把钱交还给他,彻底结清了账目,————因为当年他父亲曾与这位老人家合资做生意。他说:你这个人哪,不可救药了。"而他却回答说:哼,这还不一定呢,跟你这个白胡子老头在一起干,只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你呀,"他说,只想靠节俭攒点儿小钱,什么破烂都捡回来,————看能不能混一口饭吃。我才不稀罕呢。你只顾攒钱、攒钱,死后带到棺材里去。可我,"他又说,是有追求的人。反正不会娶你的阿库莉卡:我本来就已经跟她睡过了……"”

    “什么,"安库季姆说,你竟敢污辱一位清白的父亲、清白的女儿?你什么时候跟她睡过,你这条毒蛇,冷血动物?"他气得浑身发抖。这是菲利卡亲口说的。

    “别说嫁给我了,”他说,“我这么干,你们的阿库莉卡现在就嫁不出去了,谁也不会要她,米基塔·格里戈里伊奇也不会要她了,因为她已经失身。我从秋天就和她同床共枕了。而现在我为了一百只大虾也不会同意娶她。你不妨马上就给我一百只大虾试试————我是不会同意的……”

    “于是他开始酗酒,这个小光棍!而且酗酒时人声鼎沸,一片喧哗。他呼朋引类,挥金如土,在纵酒狂欢中三个月过去了,钱也花光了。我呀,"他有时说,钱用完了就卖房子,把什么都卖掉,然后要么去当雇佣兵,要么去四处流浪!"他往往从早到晚都醉醺醺的,驾着挂满小铃铛的双套马车招摇过市。姑娘们都非常喜欢他,为他着迷了。他的托尔班琴弹得很好。”

    “这就是说,在此之前他就和阿库莉卡有了关系?”

    “别急,听我说下去。那时我的父亲也过世了,我的母亲会烤蜜饼,我们是为安库季姆干活,赖以维生。我们的生活很艰苦。嗯,在树林那边也有一小块开垦地,我们种一点粮食,可是父亲去世以后,一切都完了,我的老兄啊,因为我也开始酗酒了。我向母亲要钱,不给就打她……”

    “这不好,怎能打母亲呢。真是罪孽。”

    “我的老兄啊,我往往从早晨到夜晚都醉醺醺的。我家的房子还可以,行啦,尽管破旧,毕竟是自己的,可是这座木屋空荡荡的,在里面赶兔子都行。我们时常挨饿,有时整个星期都只能咀嚼破布。母亲时常对我破口大骂;我才不管呢!……老兄啊,我那时和菲利卡·莫罗佐夫寸步不离。从早到晚都和他在一起混。他说:你为我弹吉他,跳舞,而我躺着往你身上撒钱,因为我是最有钱的人了。"他什么坏事不干哪!就是不要偷来的东西,他说:我不是贼,而是一个正派的人。"走,"他说,咱们去把阿库莉卡家的大门涂上焦油;因为我不愿让阿库莉卡嫁给米基塔·格里戈里伊奇。现在这对我比果汁淀粉糖浆更可贵。"他说。此前老人家早就想把姑娘嫁给米基塔·格里戈里伊奇了。米基塔也是个老头子,鳏居,戴眼镜,是个商人。他听到关于阿库莉卡的流言蜚语,就变卦了,安库季姆·特罗菲梅奇,"他说,这会让我名誉扫地的,而且我年纪大了,也不想结婚了。"我们就在阿库莉卡家的大门上涂了焦油。她受到了鞭打的责罚,为了这件事她在家里时常挨鞭子……玛丽亚大喊大叫:我要弄死她!"老人家说:要是在往年,"我就当着尊敬的长老们的面,把她放在火堆上烧死,可如今,"他说,世风日下了。"邻居们有时只听阿库莉卡在号啕大哭,整条街都能听到:她从早到晚都会挨鞭子。菲利卡却在集市上大声叫嚷:阿库莉卡姑娘是我可爱的酒友。你是纯洁的女孩,一袭白色的衣衫,你说呀,你爱谁!我嘛,"他说,后来我曾拿假话欺骗他们,他们会记住的。"在那个时期,有一天我也遇见阿库莉卡在担水,于是高声说道:您好,阿库琳娜·库季莫夫娜!祝您健康,纯洁的女孩,要在哪里安家,就给个准信儿,是和谁在一起生活!"我就说了这些;她就神情紧张地看了我一眼,那一双大大的眼睛啊,人却骨瘦如柴。她看了我一眼,她妈妈以为她在跟我调情,就朝着门口吼叫:你在跟谁闲磕牙呢,不要脸的东西!"————这一天她又挨鞭子了。有时,一顿鞭子能抽上整整一个钟头。我要打死她,"她说,因为我不认这个女儿了。"”

    “这么说,她是个放荡的姑娘吧。”

    “你听我说呀,大叔。有一天我们正在和菲利卡饮酒作乐,妈妈跑来找我,而我却躺着,她说:你这个下流东西,怎么躺着呢?真是个废物。"她这是在骂我。你娶亲吧,"她说,就娶阿库莉卡为妻。他们现在也乐意把她嫁给你了,还给你三百卢布现款。"可我对她说:要知道,她现在是臭名远扬啊。"你傻,"她说,结了婚什么都遮掩过去了;要是她在你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对你来说更好。我们有了他们的这笔钱也就能把婚礼办好;我已经和玛丽亚·斯捷潘诺夫娜谈过,她一口答应。"我说:把二十卢布放在桌子上,我才娶她。"你信吗,在举行婚礼之前,我一直醉得不省人事。这时菲利卡·莫罗佐夫还要威胁我:你要是做了阿库莉卡的丈夫,"他说,我就打断你的肋骨,而且只要我愿意,夜夜都来跟你的老婆睡觉。"我说:吹牛,你这个狗崽子!"嘿,他就在整条街上到处败坏我的名誉。我跑回家里说:我不想结婚了,除非他们马上再给我五十卢布!"”

    “他们愿意把女儿嫁给你吗?”

    “我?为什么不愿呢?我们并非不清白的人家。我父亲最后是由于火灾才破产的,要不,我们的生活比他们还阔绰。安库季姆是说过:你们是穷光蛋。"我就反唇相讥:你们家的大门是涂过不少焦油的。"而他说:怎么,你要污辱我们?你说她不清白,要拿出证据来,别人的嘴是封不住的。上帝见证,你走吧,不娶她也行,"他说,不过你拿去的钱要还给我。"于是我和菲利卡商量好了,派...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章目录下一页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