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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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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入道,则诚有所不能。苟求诸一念之微,向里寻究,一念自反,即得本心,吉凶趋避,可以立决,人人可学而至,但患无其志耳。先师云:‘下愚不移,不是不可移,只是不肯移。’只是无志,果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况中才之士乎?”

    新安斗山书院会语(一)

    新安旧有六邑大会,每岁春秋,以一邑为主,五邑同志士友从而就之。乙亥秋,先生由华阳达新安,郡守全吾萧子出迎,曰:“先生高年,得无舆马之劳乎?郡中士友相望久矣!”乃洒扫斗山书院,聚同志大会于法堂,凡十日而解。萧子曰:“古云‘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师去此数年,今始辱临,岂徒十日之寒而已乎?若是而求萌蘖之畅茂条达,不可得也。”因命诸生纪会时所发明,以永佩服云。

    萧子首举《大学》请问,以为《大学》一书所重只在好恶两字。先生曰:“然。好恶只在致良知。‘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所谓良知也。‘毋自欺’者,不欺此良知而已。‘如好好色,如恶恶臭’,求以自谦,意之诚也。好恶无所作,不使有所忿懥、有所好乐,心之正也。无作则无僻矣,身之修也。好恶公于家,好而知恶、恶而知美,家之齐也。好民所好,恶民所恶,不至拂民之性,国治而天下平也。”

    或问:“只致良知可得平天下否?”

    先生曰:“此本易见,世人但玩而不自觉耳。‘所恶于上’,谓之良知,‘毋以使下’即是致知。‘所恶于下’,谓之良知,‘毋以事上’即是致知。前后作用皆然。上下四旁均齐方正,此之谓絜矩之道,矩即所谓良知也。”

    或问格物之义:“或以格物为至其理,或以格物训作无欲,其旨何如?”

    先生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良知是天然之则,物是伦物所感之应迹。如有父子之物,斯有孝慈之则;有视听之物,斯有聪明之则。应感迹上,循其天则之自然,而后物得其理,是之谓格物。非即以物为理也。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物者因感而有,意之所用为物。意到动处,便是易流于欲。故须在应迹上用寡欲功夫。寡之又寡,以至于无,是之谓格物。非即以物为欲也。夫身心意知物,只是一物;格致诚正修只是一事。身之主宰为心,心之发动为意,意之明觉为知,知之感应为物。正者正此也,诚者诚此也,致者致此也,格者格此也。此虞廷精一之旨、合内外之道。物从意生,意正则物正,意邪则物邪。认物为理则为太过,训物为欲则为不及,皆非格物之原旨也。”

    或问操存之义,先生曰:“心之得养与否,喜于所操之存亡,操心正是养之之法。操非执定之谓,乃操练之操也。人心湛然虚明,其体原是活泼,如何执得定?惟在随时操练、复还活泼之体,不为旦昼所牿,斯谓之存,反是则谓之亡。昨在华阳与诸生论及,曾以操舟为喻,今复请以操兵为喻。动于九天之上,藏于九地之下,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此操兵之法也。‘出入无形,莫知其乡’,正是活泼之体,神变无方,以示操心之的,故曰‘惟心之谓与’。非以操为入、舍为出也。‘变动不居,周流六虚’,若执定则为典要,不可以适变矣。”

    或问致虚之义,先生曰:“心为神之所居,正以有那虚窍子。譬如鸡卵中心必有一点虚处,乃其生化之机,不虚则不能生矣。致虚虽是养生家修命之术,圣学亦不外此。所谓密机也。”

    或问:“易之为义,宋儒解为随时变易以从道,何如?”先生曰:“此只道得一半。日月为易,一刚一柔,日秉阳精而明于昼,月秉yin精而明于夜,日月有精明之体而后有随时变易之用。希微玄虚,不可以形求,故曰‘易无体’,所谓先天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刚柔所以立本也,变通所以趋时也。易即是道,谓之曰‘从’,犹二之也。范围曲成、通乎昼夜之道而知者,良知也。”

    新安斗山书院会语(二)

    萧子问夫子与点之意,先生曰:“天下事不吃人执定做得,必须淡然超脱,若一毫无意于天下之事者,方能了得。深山之宝,得于无心;赤水之珠,索于象罔。故运瓮者在瓮外,以无用为用也。三子皆欲得国而治,未免执定做去,曾点却似个没要紧的人,当三子言志时,且去故瑟,眼若无人,及至夫子问他,却舍瑟而对,说出一番无意味话:时至暮春,春服始成,三三两两,浴沂舞雩。其日用之常,一毫无所顾忌,狂态宛然。若是伊川见之,必在所摈斥,夫子反喟然叹而与之,何异说梦?观其应用之迹,未尝有意为三子,而三子规模隐然具于其中,且将超于政教礼乐之外。春服熙熙,即唐虞垂衣之治;童冠追随,即百僚师让之化;舞雩风咏,即明良赓歌之气象。易地皆然,此千古经纶手段,所谓以无用为用也。孟轲氏云:‘天未欲平治天下,如欲平治天下,舍我其谁?’此其愿学之志也。自圣学亡,此意不传,汉唐宋许多豪杰,只了当得三子所欲为,尚未够手。明道再见茂叔,吟风弄月以归,庶几近之。当时君臣,方且秉执周礼,毅然欲有所为,虽知其贤而不能用,且天勒其年,不及需于大行,所谓世与道交丧也,使夫子之叹徒托诸空言,可慨也已。”

    或问生死轮回有无之说,先生曰:“此是神怪之事,夫子所不语。力与乱分明是有,怪与神岂得谓无?但君子道其常,此等事恐惑人,故不以语耳,大众中尤非所宜问,亦非所当答。”诸友请叩不已,先生曰:“人之有生死轮回,念与识为之祟也。念有往来,念者二心之用,或之善,或之恶,往来不常,便是轮回种子。识有分别,识者发智之神,倏而起,倏而灭,起灭不停,便是生死根因。此是千古之通理,亦便是见在之实事。儒者以为异端之学,讳而不言,亦见其惑也已。夫念根于心,至人无心则念息,自无轮回。识变为知,至人无知则识空,自无生死。为凡夫言,谓之有可也;为至人言,谓之无可也。道有便有,道无便无,有无相生以应于无穷,非知道者何足以语此?”

    或问:“‘磨而不磷,涅而不缁’,先儒解为坚白不足,自试于磨涅,何如?”先生曰:“天下之坚莫如玉,天下之白莫如雪,未有不可得而缁磷者。以其有形有色,故不能免于污坏,所谓器也。夫子是从无处安身立命,心同太虚,超乎形色之外,故不可得而磷,不可得而缁,所谓不器也。故曰:‘吾岂瓠瓜也哉?’其旨微矣!当时三家以大夫而叛诸侯,佛肸以陪臣而叛大夫,其称名借号,欲将过命挈而归之公室,亦倡义之举也。孔子欲往,亦隳三都之意。此是夫子反正之微权,知其势不可行,故卒不往,岂门弟子之所能识也?”

    或问:“洒扫应对便是精义入神,于义何居?”先生曰:“天之所以与我,我之所得于天而异于禽兽者,惟有此一点灵明,所谓天之性也。率此则谓之道,修此则谓之教。其应于用也,耳自能聪,目自能明,遇父自能孝,遇兄自能敬,无他物也,以时而出,天则自见。洒扫应对是其致用之时也。时遇洒扫,不疾不徐,时遇应对,不阿不激,循其则而不过,是为制事之义、宰物之神,皆灵明之妙用也。此易简直截根源,譬之空谷之声,自无生有,一呼即应,一应即止,前无所来,后无所住,无古今、无内外,炯然独存。万化自此而出:天以之清,地以之宁,日月以之明,鬼神以之幽,山川草木以之流峙间落,唐虞以之为揖让,汤武以之为征诛。大之为仕止进退,小之为食息动静,仁人之所忧,智士之所营,百姓之所与能,尽此矣。所谓一点灵明者,良知也;精义入神者,致其良知之用也。外良知而知谓之凿,舍致知而学谓之荡。其机存乎一念之微、圣狂之分、罔与克之间而已。是为虞廷精一之传、孔门退藏之旨、千圣之学脉也。譬之眼际之毫,只缘太近,所以不见,可谓至微而显者矣。”

    龙南山居会语

    定宇邓子将北上,渡钱塘,访先生于会稽,会宿龙南小居,阳和张子、康洲罗子与焉。中夜,邓子拥衾问曰:“良知浑然虚明,无知而无不知。知是知非者,良知自然之用,亦是权法,执以是非为知,失其本矣。”

    先生曰:“然哉!是非亦是分别相,良知本无知,不起分别之意,方是真是真非。譬之明镜之鉴物,镜体本虚,物之妍媸,鉴而不纳,过而不留,乃其所照之影。以照为明,奚啻千里?孟氏云:‘是非之心,知之端也’,端即是发用之机,其云性善,乃其浑然真体,本无分别。见此方谓之见性,此师门宗旨也。”

    曰:“学贵自信自立,不是依傍世界做得的。天也不做他,地也不作他,圣人也不做他,求自得而已。”

    先生叹曰:“如此狂言从何处得来?儒者之学,崇效天,卑法地,中师圣人,已是世界豪杰作用。今三者都不做他,从何处安身立命?自得之学,居安则动不危,资深则机不露,左右逢源则应不穷。超乎天地之外,立于圣人之表,此是出世间大豪杰作用。如此方是享用大世界,方不落小家子相。子可谓见其大矣。达者信之,众人疑焉。夫天积气耳,地积形耳,千圣过影耳,气有时而散,形有时而消,影有时而灭,皆若未究其义。予所信者,此心一念之灵明耳。一念灵明,从混沌立根基,专而直,翕而辟,从此生天生地、生人生万物,是谓大生广生,生生而未尝息者也。乾坤动静、神智往来,天地有尽而我无尽,圣人有为而我无为。冥权密运,不尸其功,混迹埋光,有而若无。与民同其吉凶,与世同其好恶,若无以异于人者。我尚不知我,何有于天地,何有于圣人?外示尘劳,心游邃古,一以为龙,一以为蛇,此世出世法也。非子之狂言,无以发予之狂见,只此已成大漏泄,若言之不已,更滋众人之疑,默成之可也。”

    邓子复密叩曰:“康洲、阳和二子曾见此意否?曾得破除世界否?”

    先生曰:“康洲温而栗,阳和毅而畅;康洲如金玉,阳和如高山大川。但得循守随身规矩,以天地为法,以圣人为师,时时不忘此念,便是世间豪杰作用。久久行持,水到渠成,自当有破除处。不须速说。”

    质明,复相与为兰亭之游,寻永和流觞故事,瞻拜阳明夫子墓,所以慰平生愿慕之怀。邓子复谓先生曰:“孔门惟颜子为好学,止曰‘不迁怒,不贰过’,其义何所当也?”

    先生曰:“颜子之学,只在理会性情。迁与止对,贰与一对。颜子心常止,怒即旋释,故能不迁,犹无怒也。心常一,过即旋改,故能不贰,犹无过也。先师谓有未发之中始能若此。后儒训解,闵宪以下皆能之,何以谓之绝学?”

    邓子怃然曰:“如此方见古人之学非后世所能及,所以孔门注意如此之深,以为‘今也则无,未闻好学者也’。”

    次日,解维而别,先生贻之书曰:“连日面承教议,知静中所得甚深,所见甚大,然未免尚从见上转换。此件事不是说了便休,须时时有用力处,时时有过可改,消除习气,抵于光明,方是缉熙之学。此学无小无大,无内无外,言语威仪所以凝道。密窥吾兄感应行持,尚涉做作,有疏漏,若是见性之人,真性流行,随处平满,天机常活,无有剩欠,自无安排,方为自信也。”

    邓子复书曰:“赞向往左右非一日矣。夜半倒陈所见以听可否,而翁慰我曰可,故遂轻于别去。及今思之,殊觉未竟尊旨,窃为恨之。千里而来,事孰为大?顾草草哉!生之意,但欲此机常行而不住,常活而不死,思而不落想像,动而不属安排,即此便是真种子。而习气所牵,言语威仪犹未免做作,落在第二义。窃自知之矣!盖人所谓密,而我辈以为疏;人所谓固,而我辈以为漏者也。承谕,知门下爱我过矣!成我之恩与生我者等,敢不拜命!”

    白云山房问答(一)

    白溪王子偕诸友馔先生于白云山房,先生曰:“予念诸友相与之情,不欲虚辱,古人于旅也语,况同志之会,可徒饮食相徵逐而已乎?古人立教,愤而后启,悱而后发,迎其机也。机未动而语之,谓之强聒。君子五教,答问居一焉。譬如医之治病,必须病者先述病原,知其标本所在,药始中病,不为徒发。望气切脉,终不若自言之真也。”

    众中因请问曰:“尝闻之,为学只在理会性情,请问理会性情之方。”

    先生曰:“此切问也。人生在世,虽万变不齐,所以应之,不出喜怒哀乐四者。人之喜怒哀乐,如天之四时,温凉寒热,无有停机。乐是心之本体,顺之则喜,逆之则怒,失之则哀,得之则乐。和者,乐之所由生也。古人谓哀亦是和,不伤生,不灭性,便是哀情之中节也。”

    诸友复请曰:“程门上蔡十年去得一矜字,明道叹其善学。今觉性情不得中和,只是傲。傲生于客气,傲,矜之别名也。敢问去傲之方?”

    先生曰:“此尤切问也。傲凶德,才傲,意气便骄,声色便厉,自处便高,视人便下,惟恐一毫吃亏受侮。丹朱与象之不肖,只是傲字结果一生。傲之反为谦,谦,德之柄也。处于父子兄弟朋友之间,惟知自反尽分,先意顺承,忠信孝友,未尝有一毫愤戾之态。谦之六爻无凶德,内止而外顺也。客气与生气相对,譬如今日诸君作主,百凡自为贬损,酒精,虽渴而不敢饮;肴丰,虽饥而不敢食。出于下位而不以为屈,终日百拜而不以为劳,尽为主之道也。若是为客,未免易生彼我较计之心,气便易盈,志便易肆,便有许多责办人处。若常能为主而不为客,志气自然和平,视人犹己,计较无从而生,不期谦而自谦矣。”

    诸友复请曰:“吾人见事举业,得失营营,未免为累,不能专志于学,将奈何?”

    先生曰:“是非举业能累人,人自累于举业耳。举业德业,原非二事。意之所用为物,物即事也。举业之事,不过读书作文。于读书也,口诵心惟,究取言外之旨,而不以记诵为尚。于作文也,修辞达意,直书胸中之见,而不以靡丽为工。随所事以精所学,未尝有一毫得失介乎其中,所谓格物也。其于举业不惟无妨,且为有助,不惟有助,即举业为德业,不离日用而证圣功,合一之道也。读书譬如食味,得其精华,而汰其滓秽,始能养生。若积而不化,谓之食痞。作文譬如传信,书其实履,而略其游谈,始能稽远。若浮而不切,谓之绮语,所谓无益而反害,君子不贵也。

    白云山房问答(二)

    诸友复请曰:“吾人处世,未免身家之累,思前虑后,有许多未了勾当,未免累心,奈何?”

    先生笑曰:“此亦切问也。何不以不了了之。若知了心之法,随身有无,随家丰俭,安分量力,以见在日履,随缘顺应,有余还有余,不足还不足,一毫不起非望之想、分外之求。能了心,则身家之事一时俱了。若不能于了处了,只在身家事上讨求完全称意,日出事生,终身更无了期。天不满西北,地不满东南,日尚有昃,月尚有亏,造物且然,吾人苦苦要求满足,亦见其惑矣。夫理会性情是保摄元气之道,消客气是祛邪之术,习举业是应缘之法,随分了心是息机静养之方,皆助道法门也。区区赖师友之训,志存尚友,颇知在性情上用功夫,窥见未发之旨,心气稍稍平和,与人相接,惟见人好处,未尝见人短处。见人之善,若即有之,惟恐其不得为君子;见人之不善,若己浼之,惟恐其陷于小人。凡人以非礼相加,只知自反,常见己过,不敢以胜心浮气加于人。虽恶人以暴横相临,亦惟自反,必有所致之由,不敢作恶于人。见在料理身家,种种缺陷,皆作意安,常觉平满,无有不足。消息盈虚,时乃天道,默窥造化贞胜之机,惟在虚以待之而已。诸君皆一日千里之足,区区非身为教,但欲借此为诸君助鞭影耳。”

    诸友复请曰:“越中豪杰如林,我辈此会,有指而非之者,有忌而阻之者,又有观望以为从违者,若之何而可孚众人之情、不负先生之教也?”

    先生曰;“非者忌者,缘彼未曾在身心上理会,言虽过情,不足深咎,善学者闻之,莫非动忍增益之助。以舜之玄德,皋陶陈谋,尚拟以丹朱,戒以慢游傲虐,若命项辈然者,舜皆乐取而无违,此同人大智也。若观望以为从违,却更有说,此皆豪杰之辈,有志于此者,但恐因依不得其人,路项差错,为终身之累耳。言念诸君平时虽不能无差谬,然皆可改之过,五伦根本,皆未有伤,譬之昨梦,只今但求一醒,种种梦事,皆非我有,诸君不必复追往事,只今立起必为圣人之志,从一念灵明日著日察,养成中和之体,种种客气日就消减,不为所动;种种身家之事随缘谴释,不为所累,时时亲近有道,诵诗读书,尚友千古,此便是大觉根基。或平时动气求胜,只今谦下得来;或平时徇情贪欲,只今廉静得来;或平时多言躁竞,只今沉默得来;或平时怠惰纵逸,只今勤励得来,浸微浸昌,浸幽浸著,省缘息累,循习久久,脱凡近以游高明,日臻昭旷,不惟非者忌者渐次相协,其观望以为进退者知其有益,将翕然闻风而来,无复疑畏,是长养一方善根,诸君锡类之助也。若夫徒发意兴,不能持有不可夺之志,新功未加,旧习仍在,徒欲以虚声号召,求知于人,不惟非者忌者无所考德,一切观望者不知所劝,亦生退心,譬之梦入清都,自身却未离溷厕,斩截一方善根,在诸君亦不能辞其责也。”

    白溪谓诸友曰:“吾辈问此警切之教,不觉动心。发明主气客气,尤为闻所未闻。古云:处贫难,处富易。仆藉遗资,似觉稍易,诸友不可不加勉也。”

    先生闻而喜曰:“白溪肯发此念,尤为难得。虽然,‘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富贵福泽,不过厚吾之生,贫贱忧戚,方能玉汝于成。大抵逆境常存戒心,顺境易至失脚,在诸友固当勉,在白溪尤不可自忽也。”

    书太平九龙会藉

    予赴会水西,太平杜子质偕同志二十余辈诣会所,请曰:“质昔闻先生之教,归而约诸乡,立会于九龙。始而至会者惟业举子也,既而问人皆可以学圣,合农工商贾皆来与会。兹幸先生至,敢请下教以坚其约!”乃携贡子玄略、周子顺之、吴子崇本、王子汝舟从蓝山历宝峰以达九龙,会者长少余三百人,乡中父老亦彬彬来集,以一见为快。学究及庵僧先期俱有梦兆以为之徵。会三日,将出山,杜子请一言以示劝戒。

    予惟古者四民异业而同道,士以诵书博习,农以立穑务本,工以利益器用,商以贸迁有无。人人各安其分,即业以成学,不迁业以废学,而道在其中。程子有云:吾于父子兄弟长幼朋友之间,多少不尽分处。知不尽分而后能安分,知安分而后能无过分之求,无过分之求则可安业不迁,以成其初学之志。昔伊尹耕于有莘而乐尧舜之道,便是即农以为学;傅说在于版筑、胶鬲自于鱼盐,便是即工与商以为学。当其未举之时,惟知安分尽业,原无荣禄之想,及其出而为卿为相,不过随时展错,以成应缘涉世之功,于本来性分未尝有所加损也。矧士尤四民之首,以希贤希圣为实学,以万物一体为实功,苟其未遇,则嗫嚅呫嗶以博靡相高,以句字争巧而不知强恕反身为何事;及其既梯进取,则上者矜藩篱以博名,次者循绳墨以奉职,下者营窟润家以为得计,而不知明德新民为何事。是分学与业为两途,不知业有所迁而学亦随废,何以先细民而成其为大人之学哉?是故处则有学业,出则有职业,农则有农业,工商则有工商之业,卿相则有卿相之业。业者,随吾日用之常以尽其当为之事,所谓素位而行、不愿乎外者也。惟诸君共勉之!

    兴浦庵会语

    阳和张子访莲池沈子于兴浦山房,因置榻圜中,共修静业。沈子盖儒而逃禅者也,适世友王子泗源访予山中,慕阳和高谊,思得一晤,乃相与拉张子太华,放剡曲之舟,夜抵浦下,与阳和慰劳,扣关,莲池出迓,坐丈室,钱子正峰亦在坐中。泗源与莲池举禅家与观之旨相辩证,莲池谓“须察念头起处”,“泗源谓察念不离乎意,如涤秽气须用清水,若以秽水洗之,终不能净。佛以见性为宗,性与意根有辨,若但察念,只在意根作活计,所谓泥里洗土块也。须用观行。如曹溪常以智慧观照自性,乃究竟法。若专于察念,止可初学觅路,非本原用处也”。泗源谓“无观始不免落无记空,若觉观常明,岂得枯寂?惟向意根察识,正堕虚妄生灭境界,不可不慎也”。辨久不决,阳和请为折衷,予谓:“二子所见本不相戾,但各从重处举扬,所以有落空之疑。譬之明镜照物,镜体本明,而黑白自辨,此即观以该察也。因黑白之辨而本体之明不亏,此即察以证观也。但泗源一向看得观法重,谓天地之道,贞观者也。盥而不荐,有孚颙若。乃形容观法气象,故曰观天之神道,圣人以神道设教。即是以此观出教化也。西方奢摩迤三观,乃观中顿法,二十五轮,乃观中渐法。若无观行,智慧终不广大,只成弄精魂。然莲池所举察念之说亦不可忽。不察则观无从入,皆良工苦心也。以吾儒之学例之,察即诚意,观即正心,所谓正者,只在意根上体当,无有一毫固必之私,非有二也。阳和子更须加一言以相正,尤见交修之益不为虚也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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