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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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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游会纪(一)

    万历癸酉,炯卿渐庵李子、五台陆子缄词具舟,迎先生为南滁之会,既而学院楚侗耿子使命适至,期会于留都。先生乃以秋杪发钱塘,达京口,适冢宰元洲张子北上,泊洲江×(左“土”右“需”),过访舟中,云:“嘉靖丁亥,阳明先师赴两广,至省拜谒,与闻良知之训,教人立必为圣人之志,亲师取善、读书讲学以辅成之,何等明快切实,佩服不忘。”

    先生因以从祀之议属之,赞成。

    张子曰:“此事出于天下公论,当赞决题覆,固己分事也。”且云:“留都行时,有一卿长以两事见教,一止奔竞,一抑伪学,擀谓奔竞本须抑,只如不肖散部远臣,蒙圣明一时误用,岂奔竞所能及?若伪学,是何等名号,宋时可鉴,但当虚心以贤不肖定人品,若欲以是概之,是欲抑而反扬,非所以自爱也。”

    翼日走全椒,访南玄戚子之庐,诸友数十人迎会于南谯书院。先生举戚子尝有“一念超三界”之说――“一念不涉尘劳即超欲界,一念不滞法象即超色界,一念不住玄解即超无色界”:“与大众相别多年,所作何务?念念与尘劳作伴侣,欲界且不能超,况色界与无色界乎?”众中闻之惕然。

    渐庵李子、五台陆子偕同志百余人,来谒先师新祠,即会于祠中。李子叩儒与佛同异之旨,先生曰:“岂易易言也?未涉斯境妄加卜度,谓之绮语。请举吾儒所同者与诸公商之,儒学明,佛学始有所证,毫厘同异,始可得而辩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谓性也。良知者,性之灵,即尧典所谓峻德,明峻德即是致良知,不离伦物感应,原是万物一体之实学。亲九族是明明德于一家,平章百姓是明明德于一国,协和万邦是明明德于天下,亲民正所以明其德也。是为大人之学。佛氏明心见性,自以为明明德,自证自悟,离却伦物感应,与民不相亲,以身世为幻妄,终归寂灭,要之不可以治天下国家。此其大凡也。”

    问者曰:“佛氏普度众生,至舍身命不惜,儒者以为自私自利,恐亦是扶教护法之言。”

    溴化银:“佛氏行无缘慈,虽度尽众生,同归寂灭,与世界冷无交涉。吾儒与物同体,和畅欣合,盖人心不容已之生机,无可离处,故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裁成辅相,天地之心、生民之命所赖以立也。”

    两峰孟子问大丹之要,先生曰:“此事全是无中生有,一毫渣滓之物用不着。譬之蜣螂转丸,丸中空处一点虚白乃是蜣螂精神会聚所成,但假粪丸为之地耳,虚白成形而蜣螂化去,心死神活,所谓脱胎也。此是无中生有之玄机,先天心法也,养生家不达机窍,只去后天渣滓上造化,可为愚矣。”

    或问先生云:“佛老之学有体无用,申韩之学有用而无体,圣人之学体用兼全,何如?”

    先生曰:“此说似是而非。佛老自有佛老之体用,申韩自有申韩之体用,圣人自有圣人之体用,天下未有无用之体、无体之用,故曰‘体用一原’。”

    南游会纪(二)

    或问:“白沙教人静中养出端倪,何如?”

    先生曰:“端即善端之端,倪即天倪之倪,人人所自有,非静养则不可见,宇泰定而天光发,此端倪即所谓把柄,方可循守,不然,未免茫荡无归,不如直指良知真头面,尤见端的。无动无静,无时不得其养,一点灵明照彻上下,不至使人认光景意象作活计也。”

    虬峰谢子曰:“寻常闲思杂虑往来憧憧,还须禁绝否?”

    先生曰:“‘心之官则思’,思原是心之职,良知是心之本体,潜天而天,潜地而地,根柢造化,贯串人物,周流不动,出入无时,如何禁绝得?他只是提醒良知真宰澄莹中立,譬之主人在堂,豪奴悍婢自不敢肆,闲思杂虑从何处得来?”

    或问:“‘行不著,习不察’,旧说著是知其所当然,察是识其所以然,何如?”

    先生曰:“此后世之学,专在知识上求了。著是中庸形著之著,察是中庸察乎天地之察,乃身心真实受用,终身由之,不知其道,即百姓日用而不知也。若只在知识寻求,于身心有何交涉?”

    或问:“学者用功,病于拘检,不能洒乐,才少纵逸,又病于不严肃,如何则可?”

    先生曰:“不严肃则道不凝,不洒乐则机不活。致良知工夫不拘不纵,自有天则,自无二者之病,非意象所能加减,所谓并行不相悖也。”

    友人述上蔡讲一不《论语》证以师冕一章请问,先生曰:“一部《论语》为未悟者说,所谓相师之道也,故曰及阶及席、某在斯、某在斯,一一指向他说。若为明眼人说,即成剩语非立教之旨矣。”

    先生曰:“千圣同堂而坐,其议论作为必不能尽同,若其立命安身之处,则不容毫发差者。只如武王不葬而兴师,夷齐叩马而谏,二者若水火之不相入,然同谓之圣,何也?使武王有一毫为利之心,不出于救生民,夷齐有一毫好名之心,不出于明大义,则是乱臣浅夫之尤者也。此可以为观人之法。”

    或曰:“人议阳明之学亦从葱岭借路过来,是否?”

    先生曰:“非也,非惟吾儒不借禅家之路,禅家亦不借禅家之路。昔香岩童子问溈山西来意,溈山曰:‘我说是我的,不干汝事。’终不加答。后因击竹证悟,始礼谢禅师。当时若与说破,岂有今日?故曰:‘丈夫自有冲天志,不向如来行处行。’岂惟吾儒不借禅家之路?今日良知之说,人孰不闻,却须自悟,始为自得。自得者,得自本心,非得之言也。圣人先得我心之同然,印证而已。若从言句承领,门外之宝,终非自己家珍。人心本虚寂,原是入圣真路头。虚寂之旨,羲黄姬孔,相传之学脉,儒得之以为儒,禅得之以为禅,固非有所借而慕,亦非有所托而逃也。若夫儒释公私之辨,悟者当自得之,非意识所能分疏也。”

    南游会纪(三)

    先生谓孟子曰:“自先师拈出良知教旨,学者皆知此事本来具足,无待外求。譬诸木中有火,矿中有金,无待于外烁也。然而火藏于木,非钻研则不出;金伏于矿,非锻炼则不精。良知之蔽于染习,犹夫金与火也。卑者溺于嗜欲,高者牿于意见,渐渍沦浃,无始以来之妄缘,非苟然而已。夫钻研有窍,锻炼有机,不握其机、不入其窍,漫然以从事,虽使析木为尘、碎矿为粉,转展烦劳,只益虚妄,欲觅金火之兆徵,不可得也。寂照虚明,本有天然之机窍,动于意欲,始昏始蔽。消意谴欲,存乎一念之微,得于罔象,非可以智索而形求也。苟徒恃见在为具足,不加钻研之力,知所用力矣,不达天然之义,皆非所以为善学也。”

    先生曰:“天地生物之心,以其全付之于人,而知也者,人心之觉而为灵者也。从古以来生天生地、生人生物,皆此一灵而已。孟子于其中指出良知,直是平铺应感,而非思虑之所及也。良知不外思虑,而思虑却能障蔽良知,故孟子尤指其不虑者而后谓之良。见孺子入井而怵惕,良知也;而纳交要誉恶其声则虑矣!故曰‘天下何思何虑’,此正指用功而言,非要其成功也。”

    五台陆子问二氏之学,先生曰:“二氏之学与吾儒异,然与吾儒并传而不废,盖亦有道在焉。均是心也,佛氏从父母交媾时提出,故曰‘父母未生前’,曰‘一丝不挂’,而其事曰明心见性。道家从出胎时提出,故曰‘闼地一声,泰山失足’,‘一灵真心既立,而胎息已忘’,而其事曰修心炼性。吾儒却从孩提时提出,故曰‘孩提知爱知敬’,‘不学不虑’,曰‘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而其事曰存心养性。夫以未生时看心,是佛氏顿超还虚之学,以出胎时看心,是道家炼精气神以求还虚之学。良知两字,范围三教之宗。良知之凝聚为精,流行为气,妙用为神,无三可住,良知即虚,无一可还。此所以为圣人之学。若以未生时兼不得出胎,以出胎时兼不得孩提,孩提举其全,天地万物,经纶参赞,举而措之,而二氏之所拈出者,未尝不兼焉。皆未免于臆说,或强合而同,或排斥而异,皆非论于三教也。”

    或问先天后天之旨,先生曰:“先天之学,天机也,邵子得先天而后立象数,而后世以象数为先天之学者,非也。庄子曰‘于庖丁得养生焉’,夫目无全牛,非脉理众解之谓也,故曰‘官知止而神欲行’。大约谓知天机者,见在物先,犹言见天地万物生死变化之关键在吾目中,犹庖丁见牛脉理之明也。故曰‘邵子窃美造化’,‘一阴一阳之谓道’,冲漠无朕之初也;‘继之者善’,先天流行之气也;‘成之者性’,则人物受之以生,后天保合居方之质也。然虽各一其性,而所谓道与善者未尝不具于其中,非后天之外别有先天也。道即阴阳冲和之本体,继善则其生生不息之真机,圣人说造化,只从人身取证,故曰‘近取诸身’,非空说造化也。孟子性善之论,盖本诸此。人能知性善而完复于道,则圣可几矣。顾中人以识取之,众生以欲浑之。以识取之,则仁者见之谓之仁,知者见之谓之知;以欲浑之,则百姓日用而不知,故曰‘君子之道鲜矣’。”

    先生曰:“戒慎工夫,直是从炯然无欲真心见前,便是达天德,此功夫极细密,不容有一毫加减。加即助,减即忘。佛氏谓静曰灭,动不灭照。夫静中无朕,何者为动,何者为照,而又一心以灭之?则已不胜其扰矣!而又安能静也?观喜怒哀乐未发以前气象,固类此。”

    南游会纪(四)

    陆子举佛经“地水火风,四大假合而生,四大分离而死”请问,先生曰:“不待生死界头始知,即见在一念便可证取。世人妄认四大为身,故有生死相,一念偪塞便是地来碍,一念流浪便是水来浸,一念躁妄便是火来焚,一念掉举便是风来飘。若一念明定,不震不惊,当下超脱,不为四大所拘管,本无离合,宁有生死之期?方不负大丈夫为此一大事出世一番也。”

    或问老氏三宝之说,先生曰:“此原是吾儒大易之旨,但称名不同耳。慈者,仁也,与物同体也;俭者,啬也,凝聚保合也;不敢为天下先者,谦冲礼卑也。慈是元之亨,俭是利贞之性情,无为之先是用九之无首。故曰‘老子得易之体’。”

    洞山尹子举阳明夫子语庄渠“心常动”之说:“有诸?”先生曰:“然。庄渠为岭南学宪时,过赣,先师问:‘子才,如何是本心?’庄渠云:‘心是常静的。’先师曰:‘我道心是常动的。’庄渠遂拂衣而行。末年,予与荆川请教于庄渠,庄渠首举前语,悔当时不及再问,因究其说。予曰:‘是虽有矫而然,其实心体亦原是如此。天常运而不惜,心常活而不死。动即活动之义,非以时言也。’因请问心常静之说,庄渠曰:‘圣学全在主静。前念已往,后念未生,见念空寂,既不执持,亦不茫昧,静中光景也。’又曰:‘学有天根,有天机。天根所以立本,天机所以研虑。’予因请问:‘天根与邵子同否?’庄渠曰:‘亦是此意。’予谓:‘邵子以一阳初动为天根,天根即天机也。天根天机不可并举而言,若如此分疏,亦是静存动察之遗意,悟得时,谓心是常静亦可,谓心是常动亦可。心无动静,动静,所遇之时也。’”

    或问:“所论致知格物之义,尚信未及。”先生曰:“有诸己方谓之信。子试验看,日逐应感,视听喜怒,那些不是良知觉照所在?应感上致此良知便是格物,一时不致良知视便妄视、听便妄听、喜便妄喜、怒便妄怒,便不是格物之学。推之一切应感――食息动静、出处去就无不皆然。良知即天,良知即帝。顾天之命者,顾此也;顺帝之则者,顺此也。人生一世,只有这件事,得此把柄入手,方能独往独来、自作主宰,不随人悲笑,方是大豪杰作用也。”

    谢子问未发之旨,先生曰:“此是千圣秘密藏,不以时言。在虞廷谓之道心之微,不与已发相对。微是心之本体,圣人不能使之著,天地亦不能使之著,所谓无声无臭是也。若曰微者著,即落声臭,非天载之神矣。吾人之学,须时时从此缉熙保任,方是端本澄源之学,勃然沛然,自不容已。若只从意识见解领会,转眼还迷,非一得永得也。”

    洞山尹子为主,相期同志大会于东园,请曰:“朋友讲习,丽泽之益也。今日之会,不可无言。”先生默默,徐答曰:“尝闻之,讲学有二:有讲以身心者,有讲以口耳者。诸公褒然聚于一堂,神肃气冲,一念兢兢,如见如承,揖让酬献,笑语周旋,秩然皆中于度,无过可举,身心之益,莫大于是,只此是学。使平日应感皆如今日,勿以凡心习气乘之,便可以证圣功,不但寡过而已。若于此复欲有言,非赘则狂矣。”诸公敛容曰:“不讲之讲,乃真讲也。”

    李子问颜子屡空之义,先生曰:“古人之学,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尽,便是圣人。一点虚明,空洞无物,故能备万物之用。圣人常空,颜子知得减担法,故‘庶乎屡空’。子贡子张诸人便是增了。颜子在陋巷,终日如愚,说者谓与禹稷同道。吾人欲学颜子,须尽舍旧见,将从前种种闹嚷伎俩尽情抛舍,学他如愚,默默在心地上盘桓,始有用力处。故曰‘为道日损’。若只在知识闻见上拈弄,便非善学。”问曰:“然则废学与闻见方可以入圣乎?”先生曰:“何可废也,须有个主脑。古今事变无穷,得了主脑,随处是学。多识前言往行,所以畜德,畜德便是致良知。舜闻善言、见善行,沛然若决江河,是他心地光明、圆融洞彻、触处无碍,所以谓之大知,不是靠闻见帮补些子,此千圣学脉也。”

    华阳明伦堂会语(一)

    句曲邑令丁子礼泉请于阳山宋子,迎先生至,集诸生百数十人,大会于明伦堂,宋子目诸生曰:“求经师易,求心师难。今日之会,亦非偶然,学而后有问,诸生不能问,知未尝学也。”因相继以请,纪其答问如左云。

    先生曰:“五教之敷,肇于虞廷。人生在世,上下则为君臣父子,左右则为长幼朋友,内外则为夫妇,未尝一日不与人交接,不能逃诸虚空。在父子则有亲,在君臣则有义,在夫妇长幼朋友则有序、别、信,是为五品人伦、天下之达道,不可须臾离也。三代之学,皆所以明人伦,上以此为教,下以此为学,而无有外物之迁、多歧之惑,所以人人亲其亲长其长而天下自平也。教弛学绝,民不兴行,虽以明伦名堂,学者迁于外物,惑于多歧,惟务于记诵词章之习以梯进取、媒利禄,名与实相悖而驰,漫然要为学止此矣,而不复知有明伦之事、心性之求。间有以心性之说招之来归者,哄然指以为异学,将落吾事。若是而求风俗之美追隆三代,不可得也。所幸良知在人,千古一日,父兄爱敬,由于所性之固有,闻吾明伦之说,将有憬然而悔、翻然而悟、沛然若决江河而莫之御者矣!”

    丁子请示为学之要,先生曰:“孔门之学惟务求仁,《论语》一书,开端便提出个学字,所谓学者,是明善而复其初,非徒效先觉之所为也。时习是常明常复之义,善即是恒性,初即是良心也。理义本自悦心,私欲间之,始有不悦。时习则不为私欲所蔽,故悦。古学字与孝字通用,下章即拈出孝弟二字为行仁之本,中间所答问仁问孝、事父母、友兄弟之说不一而足。及至孟子发明亲长之义,更为切要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只是名号,事亲从兄乃其名之实也。七篇之中,道性善、陈王道、明圣学,那一句离得孝弟?管晏事功,以孝弟而鄙之;杨墨仁义,以孝弟而辟之;继往开来之功,以孝弟而叙之。复提出不学不虑良知两字,示人以用功之要、入圣之机,可谓至博而至约矣。”

    诸生请问知行合一之旨,先生曰:“天下只有个知,不行不足谓之知。知行有本体有功夫。如眼前见得是知,然已是见了即是行;耳闻得是知,然已是闻了即是行。要之,只此一个知已自尽了。孟子说‘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止曰知而已。知便能了,更不消说能爱能敬,本体原是合一。阳明先师因后儒分知行为两事,不得已说个合一。知非见解之谓,行非履蹈之谓,只从一念上取证。‘知之真切笃实即是行,行之明觉真察即是知’,知行两字,皆指工夫而言,亦原是合一的,非故为立说以强人之信也。”

    或问:“不学不虑之知,只可在孩提赤子时说,成人以后,有许多纷纭酬酢合干的事,如何能得不学不虑?”先生曰:“此正是入圣脉路。学是学甚么?虑是虑甚么?学者,复得他不学之体而已;虑者,复得他不虑之体而已。故曰‘殊途而同归,百虑而一致’。直至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亦只是不失此赤子之初心而已。譬之种树,虽至于参天合抱,亦只是不失他最初些子,萌蘖之生,非能有加于毫末也。”

    华阳明伦堂会语(二)

    或问朝闻夕死之说:“如何是闻道?”先生曰:“爱生死者未可以死,只为有爱根在。闻了道,此心已了,万缘放得下,无复有爱根牵缠,才可以死,其实死而未尝死也。”

    或问孔子答季路知生知死之说。先生曰:“此已一句道尽。吾人从生至死,只有此一点灵明本心为之主宰。人生在世,有闲有忙,有顺有逆,毁誉得丧诸境,若一点灵明时时做得主宰,闲时不至落空,忙时不至逐物,闲忙境上,此心一得来,即是生死境上一得来样子。顺逆毁誉得丧诸境亦然。知生即知死,一点灵明与太虚同体,万劫常存,本未尝有生、未尝有死也。”

    宋子命诸生歌诗,因请问古人歌诗之义。先生曰:“古人养心之具无所不备:琴瑟简编、歌咏舞蹈皆所以养心。然琴瑟简编舞蹈皆从外入,惟歌咏是元气元神訢合和畅,自内而出,乃养心第一义。舜命夔典乐教胄子,只是诗言志、歌永言,四德中和,皆于歌声体究,荡涤消融,所以养其中和之德而基位育之本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非哀则未尝不歌也。‘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反非再歌之谓,使反之性情以自考也。《礼记》所载‘如抗如坠,如槁木贯珠’,即古歌法,后世不知所养,故歌法不传。至阳明先师始发其秘,以春夏秋冬生长收藏四义开发收闭为按歌之节,传诸海内,学者始知古人命歌之义。先师尝云:‘学者悟得此意,直歌道尧舜羲皇,只此便是学脉,无待于外求也。”

    或问:“进德居业,先儒分心与事,作两项解,何如?”先生曰:“只是一事。此一段文言便是一部大学宗要。君子乾乾不息于诚,天德也。乾乾只是个忠信之心,忠信所以达天德也。德不可以悬空去进,必有业次以为之居。吾人终身功夫只是言行。言是行之尤显者,当下可见,修省言辞,所以立己之诚意,正是进德之业次,非有二也。此是正心诚意之事。然诚与不诚,只在一念良知上辨别。知至是良知,至之即是致良知,从一念入微处用力,故曰‘可与几也’。良知贯彻始终,终之是致知功夫不息,义是己之安处,功夫不息则时时不息其几,故曰‘可以存义也’。在上居下,不骄不忧,是与天地国家相感应,乾乾时惕之实学也。”

    宋子命坐中诸生诵牛山之木一章,诵毕,请曰:“夜气之义何如?”先生曰:“此是为丧其良心者提出个生几与人看。息是入圣路头,如牛山萌蘖之生也。平旦虚明之气,好恶与人相近,便是是非本心,养者养此虚明之体,不为旦昼所牿亡也。所养之得失,系于所操之存亡,操存正是养生之法。操是操练、操习之操,非把持执定之谓。人心虚明湛然,其体原是活泼,岂容执得定?惟随时练习、变动周流,或顺或逆、或纵或横,随其所为,还他活泼之体,不为诸境所碍,斯谓之存。若不知练习,牿于旦昼之所为,斯谓之亡。譬之操舟,中流自在,原是舟之活体,善操者得此柄舵入手,游移前却、随波上下,顺逆纵横,自无所碍。若执定柄舵不能前却,舟便不活。‘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正指活泼之体,神用无方以示操心之的,非以入为存、出为亡也。”

    或问志伊学颜之义。先生曰:“士之处世,所重全在立志,遇与不遇非所论也。伊尹只是个莘野耕叟,便以天下为己任,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若己推而纳诸沟中一般,何异狂语?盖其万物一体之心,原切于肤,不容自已,使其终身不遇,亦是穷困的阿衡。其聘而得遇,亦只是个荣达的耕叟,非有加损也。吾人若无此志,到底只成自了汉,谓之小家当,非大人之学也。既有此志,必须学以充之。颜子一生好学,只有‘不迁怒,不贰过’六个字,此是孔门第一等学术。迁与止相对,贰与一相对,颜子之心常止,故能不迁,常一,故能不贰,所谓未发之中也。若如后儒所解,原宪以下诸人皆能之,何以谓之绝学?”

    先生曰:“天之生才,中人为多,上智下愚,间可数也。方诸易道,上智为吉,下愚为凶,中人为悔吝。上智下愚不可移,中人者,悔吝之机,可以趋吉,可以向凶。古人立教,皆为中人而设。吾人今日之学,若欲读尽天下之书、格尽天下之物而后可以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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