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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则 虎丘山贾清客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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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物志》云:扁豆二月下种,蔓生延缠,叶大如杯,圆而有尖。其花状如小蛾,有翅尾之形。其荚凡十余样:或长或圆,或如猪耳,或如刀镰,或如龙爪,或如虎爪。种种不同,皆累累成枝。白露后结实繁衍,嫩时可充蔬食茶料,老则收子煮食。子有黑、白、赤、斑四色,惟白者可入药料。其味甘温无毒,主治和中下气,补五脏,止呕逆,消暑气,暖脾胃,除湿热,疗霍乱、泄痢不止,解河豚酒毒及一切草木之毒。只此一种,具此多效,如何人家不该种他。还有一件妙处,天下瓜茄小菜,有宜南不宜北的,有宜东不宜西的,惟扁豆这种,天下俱有。只是猪耳、刀镰、虎爪三种,生来厚实阔大,煮吃有味;惟龙瓜一品,其形似乎厚实,其中却是空的,望去表里照见,吃去淡而无味。止生于苏州地方,别处却无。偶然说起,人也不信,今日我们闲话之际,如有解得这个原故,也好补在《食物》、《本草》之内,备人参考。

    内一人道:“这也是照着地土风气长就来的。天下人俱存厚道,所以长来的豆荚亦厚实有味。唯有苏州风气浇薄,人生的眉毛尚且说他空心,地上长的豆荚,越发该空虚了。”众人道:“姑苏也是天下名邦,古来挺生豪杰,发祥甚多理学名儒,接踵不少。怎见得他风气浇薄?毕竟有几件异乎常情、出人意想之事,向我们一一指说。倘遇着苏州人嘴头刻薄,我们也要整备在肚里,尖酸答他。”那人道:“苏州风俗全是一团虚哗,一时也说不尽。只就那拳头大一座虎丘山,便有许多作怪。阊门外,山塘桥到虎丘,止得七里。除了一半大小生意人家,过了半塘桥,那一带沿河临水住的,俱是靠着虎丘山上,养活不知多多少少扯空砑光的人。即使开着几扇板门,卖些杂货,或是吃食,远远望去,挨次铺排,倒也热闹齐整。仔细看来,俗语说得甚好,翰林院文章,武库司刀枪,太医院药方,都是有名无实的。 一半是骗外路的客料,一半是哄孩子的东西。不要说别处人叫他空头,就是本地有几个士夫才子,当初也就做了几首《竹枝词》,或是打油诗,数落得也觉有趣。我还记得几首,从着半塘桥堍下那些小小人家,渐渐说到斟酌桥头铺面上去:

    路出山塘景渐佳,河桥杨柳暗藏鸦。

    欲知春色存多少,请看门前茉莉花。

    骨董摊

    清幽雅致曲栏干,物件多般摆作摊。

    内屋半间茶灶小,梅花竹笪避人看。

    清客店并无他物,止有茶具炉瓶,手掌大一间房儿,却又分作两截,候人闲坐,兜揽嫖赌

    外边开店内书房,茶具花盆小榻床。

    香盒炉瓶排竹几,单条半假董其昌。

    茶竂兼面饼

    茶坊面饼硬如砖,咸不咸兮甜不甜。

    只有燕齐秦晋老,一盘完了一盘添。

    酒馆红裙当炉

    酒店新开在半塘,当炉娇样幌娘娘。

    引来游客多轻薄,半醉犹然索酒尝。

    小菜店种种俱是梅酱、酸醋、饧糖捣碎碎拌成

    鹿丘攒盒最为低,好事犹称此处奇。

    切碎捣齑人不识,不加酸醋定加饴。

    蹄肚麻酥

    向说麻酥虎阜山,又闻蹄肚出坛间。

    近来两件都尝遍,硬肚粗酥杀鬼馋。

    海味店

    虾鲞先年出虎丘,风鱼近日亦同侔。

    鲫鱼酱出多风味,子鲚□皮用滚油。(鱼旁)

    茶叶

    虎丘茶价重当时,真假从来不易知。

    只说本山其实妙,原来仍旧是天池。

    席店

    满床五尺共开机,老实张家是我哩。

    看定好个齐调换,等头银水要添些。

    花树

    海棠谢子牡丹来,芍药山鹃次第开。

    柴梗草根人勿识,造些名目任人猜。

    盆景

    曲曲栏杆矮矮窗,折枝盆景绕回廊。

    巧排几块宣州石,便说天然那哼生。

    黄熟香

    一箱黄熟尽虚胞,那样分开那样包。

    道是唵叭曾制过,未经烧着手先搔。

    相公

    举止轩昂意气雄,满身罗绮弄虚空。

    拚成日后无聊赖,目下权称是相公。

    时妓

    妓女新兴雅淡妆,散盘头发似油光。

    翠翘还映双飞鬓,露出犀簪两寸长。

    老妓

    徐朱抹粉汗流斑,打扮跷蹊说话弯。

    嫖客太多帮衬少,拉拉扯扯虎丘山。

    窠子

    机房窠子半村妆,皂帕板曾露额光。

    古质似金珠似粟,后鹰喜鹊尾巴长。

    和尚

    三件僧家亦是常,赌钱吃酒养婆娘。

    近来交结衙门熟,篾片行中又惯强。

    花子

    蓬头垢面赤空拳,褴褛衣衫露两肩。

    短簿祠前朝暮立,声声只说要铜钱。

    老龙阳

    近来世道尚男风,奇丑村男赛老翁。

    油腻嘴头三寸厚,赌钱场里打蓬蓬。

    后生

    轻佻卖俏后生家,遍体绫罗网绣鞋。

    毡帽砑光齐揿靥,名公扇子汗巾揩。

    大脚嫂

    乡间嫂子最跷蹊,抹奶汗巾拖子须。

    敞袖白衫翻转子,一双大脚两鳊鱼。

    孝子举殡者事在山塘一带,孝子无不醉归

    堪嗟孝子吃黄汤,面似蒲东关大王。

    不是手中哭竹棒,几乎跌倒在街坊。

    此段略带吴中声口,仍是官话,便于通俗。

    以上说的都是靠着虎丘做生意的,虽则马庙居多,也还依傍着个影儿,养活家口,也还恕得他过。更有一班却是浪里浮萍,粪里臭蛆相似,立便一堆,坐便一块,不招而来,挥之不去,叫做老白赏。这个名色,我也不知当初因何取意。有的猜道说这些人,光着身子,随处插脚,不管人家山水园亭,骨董女客,不费一文,白白赏鉴的意思。一名蔑片,又叫忽板。这都是嫖行里话头。譬如嫖客本领不济的,望门流涕,不得受用,靠着一条蔑片,帮贴了方得进去,所以叫做‘蔑片’。大老官嫖了婊子,这些蔑片陪酒夜深,巷门关紧,不便走动,就借一条板凳,一忽睡到天亮,所以叫做‘忽板’。这都是时上旧话,不必提他。

    只想这一班,做人家的开门七件事,一毫没些抵头。早晨起来,就到河口,洗了面孔。隔夜留下三四个青蚨,买了几朵莱莉花,签在头上。便戴上一个帽子,穿上一件千针百补的破烂道袍,出门去也没成心,任着十脚指头,撞着为数。有好嫖的,就同了去撞寡门,觅私窠,骗小官;有好赌的,就同去入赌场,或铺牌,或掷色,或斗搠,件件皆能;极不济,也跟大老官背后撮些飞来头,将来过活。如今且说正文。

    彼时正当五月端午之后,大老官才看过龙船,人头上不大走动。一班老白赏却也闲淡得委实无聊。聚在山塘一带所在,或虎丘二山门下茶馆上,骨董摊边,好象折腿鹭鹚立在沙滩上的光景,眼巴巴只要望着几个眼熟的走到。忽然大山门外走了几个人来,前边乃是一位相公,头戴发片凌云方巾,身穿官绿硬纱道袍,脚踏酱色挽云缎鞋,手里拿着螺甸边檀香重金扇子。年可三十上下,面方耳大,沿鬓短胡。后面随着四个戴一把抓毡帽、小袖箭衣的管家,惧拿着毡包拜匣扶手雨伞之类,摆摆踱踱走上山来。众白赏们,道是个西北人,不甚留意。看他走到千人石上,周围观看。径上天王殿去,对着弥勒佛相,拜了四拜。有几个油花和尚,挟了疏簿上前打话,求他布施。就在一条椽木上,写着:‘山西平阳府信官马才舍银十两。’那些和尚,即刻殷勤势利起来,请马爷方丈奉茶。马才道:‘咱也不耐烦呷茶。有句话儿问你,这里可有唱曲匠么?’和尚语言不懂,便回道:‘这里没有甚么鲳鱼酱。若要买玫瑰酱、梅花酱、虾子鲞、橄榄脯,俱在城里清街坊戈家铺子里有。’马才道:‘不是。咱今日河下觅了个船儿,要寻个弹弦子、拨琵琶唱曲子的。’和尚方懂得,打着官话道:‘我们苏州唱曲子的,不叫做匠。凡出名挂招牌的,叫做小唱。不出名荡来荡去的,叫做清客。’马才道:‘小唱咱知道的,却不要他。只要那不挂招牌,荡来荡去的罢了。咱问你,怎么叫做清客?’和尚道:‘虎丘乃天下名山,客商仕宦聚集之处,往来游玩作耍的人多。凡遇饮酒游山时节,若没有这伙空闲朋友,相陪玩弄,却也没兴。’马才道:‘陪酒也算不得清,玩弄也算不得客。’和尚道:‘这班人单身寄食于人家,怎么不叫客?大半无家无室,衣食不周的,怎么不叫清?’马才道:‘咱今日要寻几个相陪玩弄的,可有么?’和尚道:‘有有。’疾忙在殿前门槛上,往下一招,只见那五十三格大石只见那五十三格大石礓[石察](台阶)上,跑起三两个来道:‘可是那位官儿要寻唦白赏朋友么?我去我去。’和尚道:‘弗要乱窜。一伙做淘走去,凭渠拣罢哉。’

    这几人都有个绰号。一个叫做油炸猢狲强舍,当日强梦桥之子。因他日常手零脚碎,坐不安闲,身材短小,故有此名。一个绰号叫做皮尽眉徐佛保。因他及些窍头,大老官问他一句,才响一声,没人理他,就自家吃得头红面赤,鼾鼾的就睡着桌上。一个老的叫做祝三星。年纪将已望七,面皮格绉,眼角眊□,须鬓染得碧绿,腰背半似弯弓。他恃着是个先辈伯伯,却占着人的先头,人也厌他,改他三星的号为三节。因他少年人物标致,唱得清曲,串得好戏。人去邀他,装腔做势,却要接他三次方来,乃是‘接请’之‘接’。中年喉嗓秕哑,人皆嫌鄙。清明走到人家,推他不去,直过端午中秋,方肯转动,乃是‘时节’之‘节’。如今老景隳颓,人又另起他个笑话。说小时出身寒薄,乃是吕蒙正上截。中年离披不堪,乃是郑元和中截。如今老朽龙钟,沟壑之料,却是蔡老员外下截。又是竹节之节。

    和尚引了三人,马才见了,喜之不胜,说道:‘贵处多才之地,怎的把手一招,就有几位来。’众白赏道:‘晚生们乃无贝之才,还仗爷们有贝之才培植培植。’马才一手拉了强舍,将与和尚作别。强舍就把和尚一手扯定,向马才道:‘马爷既有兴玩水登山,寻花问柳,断断少不得一位长老,才是胜会。今日相凑,乃是奇缘。难道就与马爷别了不成?况且马爷写了布施,你也该去领来投在柜内,韦驮神前也要销缴这个大谆。’马才道:‘有理有理,同行同行。但我们还要寻个婊子,只怕长老有些不便。’祝老道:‘敝处这些人家,倒是长老无甚忌讳,原走惯的。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边嚼蛆,一边已走到顾家园上。徐佛保道:‘这是扬州新来燕赛官住在里面,待我敲门进去。’里面回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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