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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溫陵集卷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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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惇

    惇性剛狠膽麄才贍以眾人攻擊不得伸其氣輒爾乘時報復使有聖主賢相愛而用之亦足建功定國非邢恕蔡確比也

    ·蘓軾

    子瞻自謂嬉笑怒罵皆可書而誦信然否夫嬉笑怒罵既是文章則風流戲謔總成嘉話矣然則吹箎舞劍皆我畫笥雀噪蛙鳴全部鼓吹坡公得之是以大妙奇正相生如環無端顛倒豪傑莫知端倪不亦宜歟然無坡公之心而效其嚬無坡公之人而學其步而自謂曰我能嬉笑怒罵也我能風流戲謔也又奚可古今風流宋有子瞻唐有太白晉有東山本無幾也必如三子始可稱人龍始可稱國士始可稱萬夫之雄用之則為虎措國家於磐石不用則為祥麟為威鳳天下後世但有悲傷感嘆悔不與之同時者耳孰謂風流容易耶

    ·司馬遷

    觀班氏父子譏遷之言謂真足以譏遷矣不知適以彰遷之不朽耳使遷而不淺陋不疏畧不輕信不是非謬于聖人何足以為遷乎則茲史固不待作也遷固之懸絕正在于此夫所謂作者謂其興于有感而志不容已或情有所激而詞不可緩之謂也若必其是非盡合于聖人則聖人既已有是非矣尚何待于吾也夫案聖人以為是非則其所言者乃聖人之言非吾心獨得之言也言不出于由衷情非由于所激則無味矣有言者不必有德又何貴于言也此遷之史所以為繼麟經而作後有作者終不可追夫春秋者夫子之史也筆則筆削則削初未嘗案古之聖人以為已之是非也故游夏雖文學終不能出一辭以贊之而况為之傳為之註乎葢夫子之心則天下後世自知之至其言之不可知者初無害其為可知又何必穿鑿傳會以求合于一字一句之間也當時惟有左氏直傳其事使人詳其事覽其辭高下淺深各自得之故昔人有言左氏本為經作而左氏寔自孤行誠有見也使其依阿夫子言必牽合其為文必不工縱矯強為工亦且無味誰能重之史記者遷發憤之所為作也其不為後世是非而作也明矣其為一人之獨見也者信非班氏之所能窺也與若責以明哲保身則死於竇固之獄又誰為之其視犯顏敢諍者又孰為不明哲與

    ○武臣總論

    戰非聖人之得已也上兵伐謀不戰而自屈矣今夫楚人百戰而百勝漢人百戰而百不勝然卒為漢所并者伐其謀也然則楚人雖善戰將安施乎知此則知大將之任矣彼以勝敗論將者非知大將之道也若夫謀定而後戰戰而必勝皆不越于此矣此可以語將未可以語天下之大將也可以語兵未可以語天下之上兵也吾又安得深謀蚤智之士明于堅忍致人之術者以與語不戰之旨乎司馬仲達是已仲達受巾幗婦人之辱聞畏蜀如虎之誚終不得而致也彼六出祁山運粮不繼空自苦耳司馬氏無損兵費粮之失而諸葛已困矣末後渭濱屯戍諸葛氏固自以筭無遺策不知仲達已逆知其必不能久也本欲致人而反見致于人亦豈得為謀之善歟然則陳壽謂將略非亮所長者未為過也太上之言曰柔勝剛弱勝強魚不可脫於淵國之利器不可以示人至矣哉為將者所宜潛心也

    吳起

    韓信

    趙充國

    陳湯

    曹瑋

    范仲淹

    ·吳起

    李卓吾曰吳起料敵制勝號知兵矣而卒困於公叔之僕何哉其廢公族疏遠以養戰士所以強楚者以是所以殺身者亦以是其鼂錯之徒與任事者必任怨雖殺身可也又曰李克亦可人哉使訪之程正叔輩必以貪財好色見殺矣孰與富國強兵乎

    ·韓信

    蒯通為侯畫策何其工也而不知侯之終不聽何哉然卒如其策矣侯固無負于漢祖也方其築壇拜將一軍皆驚卒之少年之恥雪漂母之恩酬志亦遂矣堂堂赤幟涉涉囊沙垓下挫羽木罌破魏雖西楚霸王且恐惧遣武涉往矣英雄萬古香安在乎其無王也諺曰畏首畏尾身其餘幾今世人士少知自好猶能判身首以就功名况烈丈夫之業乎等死耳牖下亦死湯鑊亦死自無用太較計為也嗚呼天地如存三傑長在酇侯之命不延淮陰之壽不短彼區區者猶抱冤痛于侯其餘幾之人哉

    ·趙充國

    充國武賢雖同歸復故官然公爵位極矣安得全不為辛子謀乎浩星賜之言千載不可易也兵事不必盡言武賢決當薦用決不宜使之徒勞而無賞也是皆公之知有已不知有人處故未善

    ·陳湯

    詳劉向谷永耿育三書則知腐儒如匡衡輩狥私忘國妬賢嫉能葢千萬古一律矣有志之士是以長守貧賤抱關擊柝而不悔也

    ·曹瑋

    寶元中王鬷為樞密使河西首領趙元昊反上問邊備輔臣皆不能對明日樞密四人皆罷鬷謫虢州語人曰昔予奉使至河北是時曹南院為定帥鬷至定治事畢瑋謂鬷曰公事已畢明日願少留明日饌食罷瑋屏左右謂鬷曰公滿面權骨不十年必總樞時西方當有警公宜預講邊備蒐閱人材不然無以應卒鬷曰四境之事惟公知之何以見教曹曰瑋在陝西日河西趙德明嘗使以馬易于中國怒其息微欲殺之莫可諫止德明有一子方年十餘歲極諫其父謂以戰馬資隣國已是失計今更以貨殺邊人則誰肯為吾用者瑋聞私念之曰此子欲用其人矣是必有異志聞其常往來牙市中欲一識之竟不可得乃使善畵者圖而觀之真英物也必為邊患公其勉之李卓吾曰對王鬷談兵如對假道學談學也對耳不相聞况能用之於掌本兵之後乎既失官矣乃更思前語滔滔者天下皆是也

    ·范仲淹

    李生曰使張睢陽不愛死則郭令公不得羨收京之勳使段司農不亟死則李太尉不得□克復之績使范文正不貪宋朝人物第一之名則巍巍相業又豈潞公魏公諸賢所敢望哉何也以此三公者才智固有以大過於人也惟有以累之故其智不得藏而才不得小焉耳然亦古今之傑矣予固不忍系之於名臣之列而特附見於大將云何也天下惟相才將才最難得也相才得然後朝廷尊將才得然后朝廷益尊若其他技能皆收羅畢舉于將相之門者安可與將相並論也觀者勿曰文正之賢當列在德行之科審若是非惟不知文正亦且不知德行矣世固有行可以表俗言可以軌世而無益于國家成敗如尾生孝已者豈少耶

    ○賢將論

    大將之事非賢將之任也大將則勿問而知其賢矣大將之所為非天下之至神不能當也始計曰將者智信仁勇嚴岳忠武侯曰五者缺一不可然是五者智為先智則其見大其識遠其幾沈其見事敏而決其中虗而能聽能受其知彼知已知天知地知可以勝不可以勝者至矣信如四時不可易也勇如雷霆不可犯也仁則視卒如子不忍傷也嚴則視子如卒有犯輒死不姑息也將有此五者不言賢賢可知矣苟非大賢上聖又安可以語大將之事也世平時緩家詩書而戶禮樂糟粕者冠冕珮玉以立於朝視甲冑之士皆為武夫為麄人小小儆戒即推以與一二麄人而自視則曰我伊傳周召也我皋夔稷契也安能知此麄人之事哉葢食肉者乃細人彼赴火者盡麄人也嗚呼古今天下又安得有如是智信仁勇嚴之麄人而用之哉

    馬援

    皇甫嵩

    李勣

    ·馬援

    援初為書與囂將楊廣使曉勸囂其言甚美朱勃之上書白援無罪也其言亦美然援實俠之豪其為書與嚴敦反令其效伯高不欲其效季良何哉然卒以此書得改葬則此書信不為無意矣范氏謂其戒人之禍智矣而不能自免于讒隙此言非也夫伏波節俠也既自許以馬革裏尸矣又何畏乎壬人何畏乎讒說嗟乎功名之際理自宜然

    ·皇甫嵩

    范曄論曰皇甫嵩朱雋並以上將之略受脤倉卒之時及其功成師剋威聲滿天下值弱主蒙塵獷賊放命斯誠葉公投袂之幾翟義鞠旅之日故梁衍獻規山東連盟而舍格天之大業蹈匹夫之小諒卒狼狽虎口為智士笑豈天之長斯亂也何智勇之不終甚乎前史著平原華嶠稱其父光祿大夫表每言其祖魏太尉歆稱時人說皇甫嵩之不伐汝豫之戰歸功朱雋張角之捷本之於盧植收名歛策而已不有夫功名者世之所甚重也誠能不爭天下之所甚重則怨禍不深矣如皇甫公之赴履危亂而終歸全其致不亦貴乎李卓吾曰范氏此論當矣夫退讓者盛德事也持此為君則漢文其選持此為將為相則天下歸心眾謀畢集將國勢實賴而何有於一家乎是乃古今天下建功立德保國定家之第一著好棊子也惜乎人人皆知而不能下也古今天下惟一留侯知之是以功成而遂辟穀不事使淮陰早知此義族其可得而赤耶然則韓信之不聽蒯徹之說也未為不是也獨其所以居功者未是耳夫當功業烜赫之日封爵在前富貴在後獨能退讓不居推功與人似若不知有身家之念子孫之遺者不知正所以深念其身及其家而遠遺子孫也故曰世人皆遺之以危吾獨遺之以安雖所遺不同未為無所遺也此當時隱者之語語此一著者也夫古今天下惟貧而隱者不昧此一著故終其身亦能守此一著然此一著也非但貧而隱者知之彼貴且富者亦未嘗不自謂能知而又能下之也平時咸自謂曉了及乎事功已立名利可居即遂迷謬不反矣吾是以知貪之為禍而功名富貴之迷人甚也彼皇甫義真者獨能知而下之豈不誠可貴乎范氏之推之也固宜雖然義真之不受閻忠之說也宜也若子酈之說梁衍之說咸棄不用則身家之念起矣是退怯也非退讓也是又安足貴也吾故因范氏之論而推明之曰爾知身家之不足繫乎非不足繫也愛身家者未必能保其身家而不愛其身家者正所謂善保其身善保其家者也嗚呼皇甫義真之不死于輩卓之手者幸也若朱雋者不赴陶謙等倡義之招而赴??隺汜卒為汜所留而死於郭氾之手噫何以異哉

    ·李勣

    李勣一言喪邦何謂哉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婦况天子乎此平常之說也平常緣于人情名教高于責備然安知夫專事名教者平生果無三房五室與帷簿之私乎吾恐其不免于責主之明恕已之闇也甚矣脩齊治平之說之足以禍天下也非脩齊治平之不可也所以講于誠意正心之說者非也姑未暇論夫高宗之昏其能割枕席之愛以拱手聽命于諸公乎武氏妬悍如此其肯低首回心終為人下乎諸公于此亦不智矣諸公但見犯顏敢諫之為忠殺身成仁之名美尊守名教之為賢不知適以增武氏之虐焰而引之滔天也葢至于易姓受命改唐為周然後知其罪不在李勣許敬宗而在禇遂良長孫無改諸人矣彼其敢于肆毒興羅織誅殺宗室大臣者不過欲以箝天下之口而使之不敢違異也使其時畫如陳平???侯畧無違異之嫌則武氏固聰明主也非呂氏比也試觀近古之主有知人如武氏者乎有專以愛養人才為心安民為念如武氏者乎此固不能逃于萬世之公鑒矣夫所貴于君者不過以不知人為患耳今觀婁郝姚宋諸賢並羅列于則天之朝迨至開元猶用之不盡如梁公者殊眷異禮固沒身不替也宋璟剛正嫉邪日與二張為仇武氏不過也何也賢人君子固武氏所深信而敬禮者彼其視廬陵王輩懦而不足為不待他日有天下而後見也然則武氏豈宜以女主觀哉善乎賈生言之曰人主之行異布衣布衣者競小廉矜小行人主惟天下安社稷固耳由此觀之帝王卿相所責固大矣若謂李勣一言喪邦則陳平周勃阿意順旨梁公終始于濁亂之朝禠裘縱博日與淫奴為伍是皆萬世之罪人也

    ○賊臣

    所謂貪賊者謂其志在得失猶可得而餌之籠置而使之也如林甫檜者方自以才智駕御一世非漢祖之神聖魏武之雄傑安能使之哉故有國者不可不慎也若蔡京使貪可也陳平使詐可也周興來俊臣等使之殘刑以逞可也彼呂不韋司馬仲達諸人雖以秦皇之威魏武之狡不可畜而使之也何也彼固以畜秦皇魏武為也一滅秦于先能使秦皇為其子一滅魏于後能使魏武不能棄其身皆千古巨奸未可輕易非是則雖狠如敦溫逆如安史皆可得而驅馳畜養之矣不必棄也何也天下惟小人最多才焉故也才不易生故尤不易棄此惟真聰明之主能知也懷恩懷光乃心王室區區之心無以自明不能抵頭就戮甘心于讒臣之口遂發憤以至此耳非可與逆賊同比倫也明矣是皆死難立功之臣也若王陵數子不忍去官而忍殺母非但母死不奔喪已也曾參絕之矣

    秦檜

    太子憲

    唐宦官

    ·秦檜

    使檜不死高宗有寒心矣使檜幸而永年高宗不壽檜不但欲受九錫已也原其所以竭力事金者冀他日如契丹立石敬塘故事耳其設心自以坐而享張邦昌劉豫之貴也趙鼎諸人不學無術盡入其術中而不悟悲夫

    ·太子憲

    明皇待諸弟如此待諸子又如彼何也讓皇帝于是為不可及矣非讓皇帝有太伯伯夷之賢則明皇之待諸弟不難于諸子矣

    ·唐宦官

    元載亦有權術可用然代宗初失國倚恃魚朝思力而卒受制於朝恩及誅魚朝恩實得元載力而卒受制於元載然則為人主者亦難矣不用不得用之又不得是以雖郭令公心事如青天白日人主難遽信也而况如令公者古今天下又最希鮮者乎吁非大聖人安能當九五之位與

    ○外臣總論

    時隱者時當隱而隱所謂邦無道則隱是也此其人固有保身之哲矣然而稍有志者亦能之未足為難也若夫身隱者以隱為事不論時世是也此其人葢有數等焉有志在長林豐草惡囂躭寂而隱者有嬾散不耐煩不能事生產作業而其勢不得不隱者以此而隱又何取于隱也等而上之不有志在神仙願棄人世如陶弘景輩者乎身游物外心切救民如魯連子者乎志趣超絕不屈一人之下如莊周嚴光陶潛邵雍陳搏數公者乎葢身雖隱而心寔未嘗隱也此其隱葢高矣然猶未大也必如阮嗣宗等始為身心俱隱無得而稱焉嗟夫大隱居朝市東方生其人也彼阮公雖大猶有逃名之累尚未離乎隱之迹也吾謂阮公雖欲為馮道之事而不能若馮公則真無所不可矣

    吏隱外臣總論

    胡廣

    馮道

    ·吏隱外臣總論

    使子房不為韓則終始辟穀人也且不知有吏矣安知有吏而隱乎既已藉漢滅秦報韓是以不容不吏隱于漢耳迹若吏隱而心非也吾迹其終之所就又得不謂之吏隱乎使侯生不遇公子則終身抱關人也一遇公子則出奇畫策刎頸相隨視死如飴矣何者得死所也迹若吏隱而心亦非也吾迹其七十之初據其平生之寓是以亦謂之吏隱云耳吾故曰二子皆吏隱也夫古今豪傑終身不遇而卒老于抱關死于牖下者何限也彼侯生之得死于公子者幸也設不幸而不得死則將終抱關將終吏隱自不容不甘之矣若子房者當日既不能死始皇於一擊之下他年又若不能遂滅秦之兇子房肯甘心辟穀已乎嗚呼國士之遇也知已之感也滅國之恨也五世之冤也千載豪傑其揆一也吏不吏隱不隱皆迹也非所論也具眼者倘以我言為然否

    ·胡廣

    甚矣殺身之難也世之人士動以殺身律人過矣使必皆殺身而後可此賢者所以終身岩穴不肯見於世也胡廣趙誡雖不能如李杜之極諫力爭然李杜既死仍復有李杜者相繼而起羅列於朝誰之力歟其與自殺而遂已者厥功倍矣故曰天下中庸有胡公信哉其為中庸也豈若張禹者以帝師之重言聽計從乃曲意阿鳯專為孫謀者比乎吾是以亦謂吏隱也葢隱于無名者也

    ·馮道

    馮道自謂長樂老子葢真長樂老子者也孟子曰社稷為重君為輕信斯言也道知之矣夫社者所以安民也稷者所以養民也民得安養而後君臣之責始塞君不能安養斯民而後臣獨為之安養斯民而後馮道之責始盡今觀五季相禪潛移嘿奪縱有兵革不聞爭城五十年間雖經歷四姓事一十二君并耶律契丹等而百姓卒免鋒鏑之苦者道務安養之之力也譙周之見亦猶是也嗚呼觀于譙周仇國之論而知後世人士皆不知以安社稷為悅者矣然亦必有劉禪之昏庸五季之淪陷東漢諸帝之幼冲黨錮諸賢之互為標幟乃可不然未可以是而藉口也

    李溫陵集卷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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