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零草（一）

    明鄞张煌言玄著撰

    自序（巳见「冰槎集」）

    寿镛谨案：先生之诗，诗史也。一再散亡，仅存者此耳。顾「奇零草」为先生手订，时在壬寅端阳后五日；凡在是年是月是日以前始得入之，乃见真面目。而拾残賸于散亡之余，当以最初之本为依据；虽全谢山亦后定者也。今寿镛幸得海滨遗老高先生允权录本于先生后人，先生诗文略备。谨依其所注年岁，分年编定，不复分体；更参校张丈让三谓「得钞本于黄东井后人，徐闇公孚远各印硃色烂然、尚是永曆间旧帙、余杭章太炎据以付印者」为之互勘，次其后先。以丁亥「閒居」为始、壬寅「北回示将吏」为终，以复先生手编「奇零草」之旧。寿镛谫陋，譬诸画家力求神象之肖，而能肖与否，惟力是视；倘更得画工润色之，使褒鄂皆真，尤所望也！

    閒居（丁亥）

    九日，陪安昌王、黄肃虏虎痴、张定西侯服、张太傅鲵渊、朱太常闻玄、徐给谏闇公及沉公子昆季登锁山和韵（丁亥）

    丁亥留节翁城，同诸公行长至礼

    戊子元旦，步张鲵渊太傅韵

    怀古二首（戊子）

    和肃虏侯黄虎痴承制颁曆韵（戊子）

    送黄金吾、冯侍御乞师日本（戊子）

    輓杨玄石侍御（戊子）

    侍御室人从容就义（戊子）

    追輓屠天生兵部（己丑）

    天生元配投缳殉夫，临终有诗（己丑）

    輓杨瑶仲广文（己丑）

    挽华吉甫明经（己丑）

    挽董若思明经（己丑）

    答古虞伪令（乃祖官尚书）（己丑）

    余自丙戌蹈海，奉违家君定省已四载矣。兹待罪军次，每一念至，为之黯然（己丑）

    劝农遇雨，时余屯兵山寨（己丑）

    暑夜独坐（己丑）

    鹿走勿逐自复，戏成（己丑）

    卜天种昼寝，戏成（己丑）

    建夷宫词十首（己丑）

    闰元宵（辛卯）

    赋赠翁永年中翰燕尔之喜（辛卯）

    寿鲵渊张相国（辛卯）

    春暮，张鲵渊相国招赏玉楼春，向晚更酌，漫赋（辛卯）

    端阳喜雨，呈张相国鲵渊（辛卯）

    游芥瓶庵，赠希闻上人（辛卯）

    輓张鲵渊相公（辛卯）

    輓大宗伯吴峦徲先生（辛卯）

    輓朱闻玄少宰（辛卯）

    輓安洋将军刘胤之（辛卯）

    輓王完勳侍御（辛卯）

    輓冯跻仲侍御（辛卯）

    弔肃虏侯黄虎痴（辛卯）

    吊沉五梅中丞（辛卯）

    秦吉了（辛卯）

    翁洲行（壬辰）

    赠骆亦至二首（壬辰）

    登湄洲（壬辰）

    步韵答徐闇公（壬辰）

    舟中听雨分得「长」字（壬辰）

    同姚兴公、万美功过访陈齐莫小酌（壬辰）

    送万美功还越，时其弟静斋将赴行在（壬辰）

    沉彤庵阁学舣舟南日山，遭风失维，不知所之；虽存亡未卜，余犹望其来归也（壬辰）

    书怀（壬辰）

    同诸子步月（壬辰）

    饮酒（壬辰）

    送万静斋复命行在（壬辰）

    步答万静斋留别韵，兼以劝驾（壬辰）

    赠徐闇公年丈三首（壬辰）

    舟次清明，拈得「青」字（壬辰）

    赠马尔毓职方奉表行在，后不果行（壬辰）

    拟别义阳王（壬辰）

    四月八日过仙洞访石田和尚（壬辰）

    游龙教寺（壬辰）

    我师围漳郡，余过觇之，赋以志慨（壬辰）

    闽南行（壬辰）

    绝炊（壬辰）

    读史（壬辰）

    同陈文生坐雨步韵（壬辰）

    端阳客鹭门（壬辰）

    感怀二首（壬辰）

    寿安福伯邓如盘（壬辰）

    弔熊雨殷相公（壬辰）

    弔义兴侯郑履公（壬辰）

    赠金门蔡元戎（壬辰）

    马尔毓有从军之叹，戏成二律诒之（壬辰）

    将朝王，阻飓不果（壬辰）

    暑雨同诸子限韵，仍禁「江窗」二字（壬辰）

    夏日过鼓浪屿，饮程璵嘉将军署中（壬辰）

    新秋鼓浪屿纳凉，分得「簪」字（壬辰）

    饮吴山人（壬辰）

    立秋同诸子限韵，分得「盐咸」二字（壬辰）

    七夕微雨（壬辰）

    与蔡无能论兴复（壬辰）

    感遇三首（壬辰）

    别陈齐莫（壬辰）

    舟次中秋（壬辰）

    梦内（壬辰）

    步韵答沉东生（壬辰）

    师次湄岛，诸勳镇行长至礼；余以服制不预，志感（壬辰）

    至夜，传王师出东粤志喜（壬辰）

    壬辰除夕，寓湄洲禅院（壬辰）

    癸巳元日和友人韵（癸巳）

    人日立春客湄岛二首（癸巳）

    春到（癸巳）

    忆余在翁岛与张鲵渊、吴峦徲、朱闻玄诸先辈从游，一时情文宛然在

    追往八首（癸巳）

    登湄洲谒天妃宫（癸巳）

    赋赠琴师（癸巳）

    过仙洞访石田和尚，出荔枝为供（癸巳）

    赋赠东山子祷雨端阳有应三首（癸巳）

    寿忠靖伯陈灿珠兼统师北伐（癸巳）

    送姚兴公北还（癸巳）

    送徐闇公监军北上二首（癸巳）

    送谢仲彝元戎（癸巳）

    寿闽安侯周九苞（癸巳）

    郭圣竑见访，出诗相示；依韵酬之（癸巳）

    重经南日，弔沉彤庵相国（癸巳）

    舟次琅琦，谒钱希声相国殡宫（癸巳）

    北还入浙偶成（癸巳）

    赠庐牧舟大司马（癸巳）

    舴艋行（癸巳）

    杨芳生以徐闇公高弟浮海来晤于东瓯，爰赠一章（癸已）

    寄纪石青年丈（癸巳）

    入吴（癸巳）

    入吴见雪，忽忆车驾南巡（癸巳）

    癸巳除夕

    ·閒居（丁亥）

    挥手归鸿望已乖，风尘依旧两芒鞋。人居閒处非佳境，事到难时且放怀。无限兴亡看越绝，何妨奇怪说「齐谐」。孤踪转觉支离甚，一任苍苔自上阶。

    ·九日，陪安昌王、黄肃虏虎痴、张定西侯服、张太傅鲵渊、朱太常闻玄、徐给谏闇公及沉公子昆季登锁山和韵（丁亥）

    鳌背霜寒菊自开，欣看萸佩宴吹台。尚书履近东山驻，大将旗联西府回。香冷金华双使至，秋明玉树二难来。追陪谁复题糕字，媿向銮坡问笔才！

    〔人物考略〕

    安昌王：名恭■〈木枭〉（■〈木枭〉或作榥）；为周藩安昌王长子。浮海朝唐王，封安昌王。张公肯堂议行日本乞师之说，尝请王偕行。张定西、王朝先辈讨黄斌卿，又尝与张公肯堂上章待罪，且为之议和于诸营（见「张公年谱」及「海东逸史」、「东南纪事」）。

    黄虎痴：名斌卿，字明辅；福建莆田人（「海东逸史」作兴化卫人）。其先以御倭功，授千户；父奢，死崇明之难，又晋世袭。崇祯末，为翁洲参军。福王时，陞九江总兵；改广西征蛮将军，未赴。唐王立，擢水陆官义兵马招讨总兵官，封肃卤伯、太子太师，赐尚方剑印，屯舟山；后晋爵威卤侯。性沉毅，好聚书。夜读史，鸡鸣治军；日以为常。著有「来威堂存稿」、「东南纪略」、「骈丽疏钞」、「闽浙杂咏」凡数十卷。己丑九月（全撰「张公年谱」作庚寅年），为诸将所讨，沉于水死。国朝赐谥「节愍」（「海东逸史」、「东南纪事」及「福建通志」均有传）。

    张鲵渊（「南疆绎史」、「小腆纪年」鲵均作鲲）：名肯堂，字载宁；华亭人。天启乙丑进士。崇祯末，以佥都御史巡抚福建。乙酉南都亡，郑氏拥唐王入闽；以劝进功，擢兵部尚书，改掌都察院事。寻复加少师、少保兼户、工、吏三部尚书。丙戌八月闽陷，飘泊海外，尝出私财募兵。己丑十月，至舟山，鲁王拜为东阁大学士，加太傅。张定西奉鲁王捣吴淞，以为留守。舟山破，衣蟒玉南向坐，从容赋诗自缢死。国朝赐谥「忠穆」（「明史」有传）。

    朱闻玄：名永祐，字爰启；南直隶上海人。崇祯甲戌进士。授刑部主事，改吏部文选司；罢归。南都亡，豫于松江陈、夏之事。唐王立，以郎中召，改户、兵二科都给事中，迁太常寺卿兼原官；张公肯堂荐为北征监军。闽中破，鲁王擢拜刑部侍郎，监军如故；寻转吏部左侍郎。舟山建国，晋工部尚书，仍兼吏部事。辛卯城破，执之；令跪，挺立不屈，大骂而死。国朝赐谥「烈愍」（「海东逸史」及「南疆绎史」有传）。

    徐闇公：名孚远，号复斋；直隶华亭人，南京刑部侍郎涉曾孙。崇祯壬午举人。两京陷，与夏允彝、陈子龙谋勤王，不克；遂间道入闽。唐王时，由司李加兵科给事中。闽、浙继陷，王航海，从之；至舟山，擢祭酒。从至厦门，拜左副都御史。滇中遣使通问，随使入觐，至交趾而返；有「交行诗稿」。松江破，死岛中（徐公死所，其说非一，详杨本「海东逸史」注中；兹从「明史」。「明史」有传。张美翊案曰：『全谢山「外编」有「徐都御史传」。黄东井「文钞」有「书鲒埼亭集徐闇公墓志后」，以传为墓志，殆误记也』）。著有「钓璜集」行世（寿镛补）。

    沉公子昆季：疑是慈谿沉公彤庵子。若崇明沉公五梅子，据「海东逸史」称：丁亥松江之役，有「嗣子元泰同就戮」一语；夫曰嗣子，似崇明无子，而以从子为嗣者。则即称「嗣子」为「公子」，恐无昆季之说。未知是否？

    ·丁亥留节翁城，同诸公行长至礼

    几年卧节梦金銮，绵蕞犹班旧握兰。葭管初开周甲子，葱珩重见汉衣冠。嵩呼恍觉炉香近，海曙还疑扇影寒。惟有臣心冰雪淨，誓将綵线续双丸。

    ·戊子元旦，步张鲵渊太傅韵

    椒花几度颂千春，惆怅瞻云祗远臣！海国尚留桑版旧，山家又见柳条新。三年啮雪双蓬鬓，万里乘风七尺身。赖有老成迟剑履，相看端笏对枫宸。

    ·怀古二首（戊子）

    我怀申大夫，哭秦卒复郢；人定能胜天，一言重九鼎。亦有张长史，唐室赖藩屏；当其语江中，筹画先井井。古人秉忠贞，谋国无徼倖。操此左券言，勳名终彪炳。如何逋播臣，智勇不得骋？废兴宁有运，吾欲讼青冥。

    云本依龙翔，风亦附虎烈。古来王佐才，往往待圣哲。白水产真人，乃能显高密。先生自枭雄，隆中愿荡涤。卓哉一臣靡，赤手挽禹曆。浇浞既迭生，鄩灌且并灭。君方娠有仍，臣也奔有鬲；国亡四十年，兴灭复继绝。祀夏伊谁功，万古冠臣节！

    ·和肃虏侯黄虎痴承制颁曆韵（戊子）

    骏驭遥巡断赭鞭，孤臣频岁纪星躔。晓筹冷落鸡人唱，寒管惊回龙子眠。旧放梅花知汉腊，新添蓂叶是尧年。义熙何用陶潜载，日月中天正朗悬。

    寿镛案：「高本」系戊子，「全谱」非。

    ·送黄金吾、冯侍御乞师日本（戊子）

    中原何地足依牆，惆怅徵师日出方。龙节卧持豸斧客，鱼书泣捧豹衣郎。黄河北去浮青雀，沧海东回献白狼。伫听无衣万里客，绣弧应复挂扶桑。

    寿镛案：「高本」与「赵谱」合，「全谱」非也。

    〔人物考略〕

    黄金吾：疑是黄斌卿弟孝卿。考「海东逸史」「监国纪」：『己丑三月，黄斌卿遣其弟孝卿偕佥都御史冯京第乞师日本』。今观题与冯侍御并列，则金吾为孝卿，盖可知矣。故全撰「诗话」，亦举以为说。孝卿官金吾无明文，可据以补他书之阙。

    冯侍御：名京第，字跻仲，号簟谿；浙江慈谿人。福王立，以礼部主事召，未赴。南都亡，与浙东诸公起义。鲁王擢御史，寻晋佥都。江上师溃，从王航海入闽；已而结寨四明山中。山寨破，为其叛将所缚，致之宁波；谕降不从，死之（「海东逸史」及鄞县「寓贤志」有传）。冯贞群辑其遗著，曰「冯侍郎遗书」（寿镛补）。

    ·輓杨玄石侍御（戊子）

    避莽争夸汉两龚，逋臣浩气正如虹。何期士雅鞭先著，转觉宾王檄未工。华表应归千载鹤，夜台谁避五花骢！独怜江左风流尽，禾黍依然满故宫！

    〔人物考略〕

    杨玄石（「鲒埼亭集」玄作圆）：名文瓒，字赞玉；瑶仲季弟也。崇祯己卯举人。父秉鼐，监纪推官。画江之役，尝率诸子从军；鲁王授玄石监察御史。闽中颁诏，力言宜合、不宜分。入闽，命掌贵州道；又力言当联络以为同仇。闽、浙继亡，乃返故里。戊子豫于翻城之役，事洩被执，不屈死。鲁王还舟山，赠右佥都御史。国朝赐谥「烈愍」（「海东逸史」、「南疆绎史」及「鄞县志」均有传）。夫人张氏，名玉如；杭人。工翰墨。侍御死，负尸归；以纫联其身首，恸哭尽哀。已衣其故时衣服，题绝命词一首，拜谢太公前，遂解所佩带自缢（「宁波府志」有传。「海东逸史」、「南疆绎史」事载「玄石传」中）。

    ·侍御室人从容就义（戊子）

    何人重上望夫山，血影糢糊不可攀！漆室有忧曾曳缟，崩城无计竟投缳！沉来婺彩光犹映，挥到湘筠泪自斑。多少鬚眉巾帼态，却留彤管叹红颜。

    ·追輓屠天生兵部（己丑）

    雉坛曾记探阴符，共挽天戈指羯胡。我似鲁连还抗节，君为翟义竟捐躯！旄头应避祁连冢，匕首空藏督亢图。归去延陵须挂剑，只愁零落是楷模！

    寿镛案：以下系年悉依「高本」，凡「全谱」误者均更正。

    〔人物考略〕

    屠天生：名献宸，一名宸（本「张公年谱」），初名懿忠（本屠氏「见闻录」）；鄞县人（「小腆纪年」作定海人），兵部侍郎大山曾孙。以诸生从军，鲁王授兵部车驾司主事。江上师溃，失守而归。戊子豫于翻城之役，事洩被执，不屈死。鲁王还舟山，赠大理寺丞。国朝赐谥「烈愍」（「海东逸史」、「南疆绎史」及「鄞县志」均有传）。夫人朱氏，贤而有文。天生死，姥恐其殉也，守之。夫人好言如平日，潜赋绝命词；俟姥归，自缢死（「鄞县志」有传）。族孙屠用锡辑「六经堂遗事」；六经堂者，公所居也（寿镛补）。

    ·天生元配投缳殉夫，临终有诗（己丑）

    碧血流乾沧海尘，深闺谁是未亡人！曾闻脱珥都忘纬，岂惜磨笄并化燐！荀女尚惭珠未碎，明妃莫怨玉难春！临危犹作离鸿调，字字遗丹在缟巾。

    ·輓杨瑶仲广文（己丑）

    泽国繇来已坠天，敢云补缺有青毡。欲逃东海波难挽，纵饿西山蕨亦羶。屋上几时曾集鵩，堂前从此不升鱣。相遭犹记言珍重，岂意归吟「薤露」篇！

    〔人物考略〕

    杨瑶仲：名文琦，号楚石；鄞县人，镜川文懿公之后。唐王立，以贡生召对，授惠安训导。寻加监纪推官，视惠安诸军。闽亡，返浙。豫于翻城之役，事洩被执，不屈死。鲁王还舟山，赠兵科给事中（「海东逸史」、「南疆绎史」、「鄞县志」均有传）。

    ·挽华吉甫明经（己丑）

    鱼檄才传身已危，英魂烈骨任披离！「华夷」两字书生辨，节义千秋史氏知。逝去玉楼堪作赋，投来铁匣尚留诗。更闻锻鍊神偏壮，慷慨如歌「易水」辞。

    〔人物考略〕

    华吉甫：名夏，一字过宜，号默农。世为浙江定海人（即今镇海），后迁鄞。以恩贡入太学，尝与王石雁同受业于倪公元璐、黄公道周，又并参刘公蕺山讲席。乙酉，与钱忠介起义；盖时所称六狂生之一也。鲁王授兵部司务，晋职方，皆不受；请以布衣从军。江上师溃，恸哭归。戊子复谋翻城之举，事洩被执。当事诘同谋者，慷慨独承之。在狱中，鼓琴赋诗如平日。绝命时，有白光一缕衝天而去。鲁王还舟山，赠简讨。门人私谥曰「毅烈」（「海东逸史」、「南疆绎史」及「鄞县志」均有传）。所著「存过宜言」八卷（寿镛补）。

    ·挽董若思明经（己丑）

    昨夜贪狼照越军，早嗟玉折与兰焚。孤臣错拟清河客，力士空求沧海君！函谷丸泥封未得，丰城剑气杳难分。悲歌不独为姻娅，雁影遥天奈失群！

    〔人物考略〕

    董若思：名德钦，鄞县人（「小腆纪年」作定海人）；兵部侍郎光宏孙。南都亡，纳衣巾于文庙，恸哭。及浙东起义，以诸生从军海上；鲁王授监纪推官，不受。师溃，乃归。戊子豫于翻城之役，事洩被执，不屈死。鲁王还舟山，赠兵部郎中（「海东逸史」及「鄞县志」有传）。

    ·答古虞伪令（乃祖官尚书）（己丑）

    汉帜年来半壁标，何期贤令赋同袍。睢阳自昔犹瞠目，彭泽于今暂折腰。好为家声看魏笏，还将国耻问苏旄！龙荒多少江南客，老皱胡颜说北朝！

    〔人物考略〕

    古虞伪令：疑是施凤翼；字子翔。考「上虞县志」「职官表」载：国朝知县顺治朝，首朱应鲲，江南崑山人。次刘方至，山东人。次即施，江南上元人；顺治丙戌进士。表虽未详年分，而张公诗作于己丑，时丙戌进士自可为令矣。诗旁注有『乃祖官尚书』五字；「明史」表：宣德十年，有施礼任刑部尚书。或礼为凤翼先世。又「鲒埼亭集」诸书载王公翊事，称戌子三月破上虞，杀其署县事者。据「县志」「兵事」称：是年三月破上虞，视篆刘方至遇害；然则继之者，即施凤翼。虽诸书有『再破上虞，走其知县』云云，亦在己丑春。意者张公贻诗后，施仍居是官；故再破而走之耳。案「上虞志」「兵事」所杀者既为刘方至，走者为施凤翼无疑。

    ·余自丙戌蹈海，奉违家君定省已四载矣。兹待罪军次，每一念至，为之黯然（己丑）

    猎火年年急羽书，飘零子舍竟何如！不因阃外惊投袂，那见庭前叹绝裾！燕语空梁泥自落，鹃啼细柳血应枯。遥知今夜关山月，独照龙锺人倚闾。

    铁衣何事换斑衣，朔雪炎风归未归。莫慰兕觥娱昼锦，聊凭龙盾报春晖。停云转悔辞家易，夹日还惭报国微！记得青箱多旧训，丹心玄髮敢相违！

    ·劝农遇雨，时余屯兵山寨（己丑）

    浓云似墨滞行旌，点染春郊最有情。话到桑麻风自古，灾余草木雨还生。土龙不用胡僧咒，竹马偏喧徲子迎。烟火几家寥落尽，空山布穀一声声。

    ·暑夜独坐（己丑）

    炎熇如酷吏，入夜气犹蒸。晞髮凉初透，捻鬚兴欲乘。风斜穿密牖，月午漏疏藤。四壁虫声咽，谁堪一语冰！

    ·鹿走勿逐自复，戏成（己丑）

    失鹿何曾得鹿期，重来岂献牡丹枝；隍中蕉叶原非梦，为待仙人夹毂随。

    ·卜天种昼寝，戏成（己丑）

    新秋萧飒北窗凉，一枕羲皇梦亦长；试问漆园蝴蝶影，可曾逆旅闹黄粱？

    ·建夷宫词十首（己丑）

    平明供奉入彤闱，亦舞霓裳唱羽衣；千骑骖驔知侍猎，挥鞭驰道拥明妃。

    毳殿春寒乳酪香，近臣偏得赐新尝；老璫不解驼酥味，犹道天厨旧蔗浆。

    盘龙小袖称身裁，马上雕弓抱月开；太液池边金弹落，疑从紫塞射雕来。

    弓靴椎髻俨天魔，胡女宫妆新样多；醉捧官家还笑问，燕支山色近如何？

    朝罢瞿昙次第迎，内庭深处说无生。不知鹦鹉能胡语，偷向金龙诵佛名。

    十部梨园奏尚方，穹庐天子亦登场；缠头岂惜千金赏，学得吴歈进一觞。

    上寿觞为合卺尊，慈宁宫里烂盈门；春官昨进新仪注，大礼躬逢太后婚。

    掖庭又说册阏氏，妙选孀闺足母仪。椒寝梦回云雨散，错将虾子作龙儿。

    六曹章奏委如云，持敕新书翻译闻；笑杀锺王空妙笔，而今鸟迹是同文。

    玉几凭来顾命新，负扆闻道有家臣；从今赌却鑽刀咒，不信华人信满人！

    ·闰元宵（辛卯）

    斗柄春来又几旋，昨宵今夕倍堪怜。一年那得灯重满，五夜何曾月再圆！星汉依稀火树里，风光次第杏花前。上元别是佳游节，选胜还疑小有天。

    ·赋赠翁永年中翰燕尔之喜（辛卯）

    豔阳玉树正堪攀，一捻柔枝翠幙间。赋就「梅魂」谁竞爽，赓来「柳絮」自幽閒。鸾回欲写轻蛾样，燕婉偏谐小凤班。最是流苏春煖夜，余香宜傍御炉还。

    ·寿鲵渊张相国（辛卯）

    扶桑之国蓬莱乡，日月所胎生气长；遥与九峰三泖接，神仙窟宅天地房。乃有格人降箕宿，兵甲胸罗肠篆籀；凫舄先从阙下飞，廌冠独向殿中骤。天佑肤公为洗兵，朱旗玄钺仗南征；日毂朝扶辰极正，星鋋夜扫彗躔平。乾坤有待铜马帝，制阃旌旄横海济；蚩尤欲殄梦吹尘，胥靡爰登歌作砺。丹心洞达八荒开，黄髮温恭万厦恢；谢棋墅上时时赌，狄李蹊边处处栽。先生花甲今复始，考拟中书二十四；鼎内和羹手自调，焉用金盐与玉豉！况对仙山咫尺间，徐市曾寻大药还；避莽子真丹井在，安期醉墨桃花斑。卓哉先生能寿国，鳌柱孤撑挽百六；虞渊倒景浴咸池，上台含曜融寒谷。君不见吾家三戟世风流，杖履从容燕子楼；自是纶扉同噉蔗，何须海屋复添筹！又不见汉兴正赖子房策，封留高蹈求黄石；世间更无却老方，不朽功名绵史册。宗风千载先生存，转轴旋枢裕后昆；婆娑弥觉朱颜驻，园绮衣冠安定论！

    ·春暮，张鲵渊相国招赏玉楼春，向晚更酌，漫赋（辛卯）

    曲江花事已阑珊，春富名园色可餐；香韵乍经羞后见，风流恰向醉中看。不妨豔质偏丛绿，却羡芳心自渥丹。小雨疏窗遥望断，轻绡低护绦云团。

    看花相对数花筹，绮谷偏宜清夜游；欲比酒容来叶底，频疑灯影上枝头。妆残莲粉精神别，梦入梨云颜色浮。暮霭迷离浑一片，湘帘挂处隐朱楼。

    ·端阳喜雨，呈张相国鲵渊（辛卯）

    海国悬符为辟兵，驱来雷檄又纵横。中天雨露天中节，半夜风云夜半晴。繁露何须灾异对，商霖原为相公生。忧民幸慰祈年意，笑把菖蒲泛酒觥。

    寿镛案：「高本」系辛卯，「赵谱」非。

    ·游芥瓶庵，赠希闻上人（辛卯）

    斫入云根便卧云，禅师真可鹤为群。数竿渐觉龙孙长，一径斜从鸟道分。山似骨余原太古，僧无肉相即斯文。胆瓶印处应如许，我亦来参未得闻。

    ·輓张鲵渊相公（辛卯）

    一身真可系危安，垂死威仪尚汉官；魂返黄垆应化碧，颜留青史即还丹。千秋共惜遗金鑑，十载何惭戴铁冠。也识公归箕尾上，定依日月倍芒寒。

    纱笼姓氏迥无瑕，晚节何如五柳家。欲报君恩余白髮，祗留相业在黄麻。楼空燕子从风坠，门冷龙孙带两斜（先生诸姬尽殉，一孙被囚；故云）。一自墨胎歌断后，华亭鹤唳更堪嗟！

    ·輓大宗伯吴峦徲先生（辛卯）

    冰稜玉尺倚容台，一片孤忠天地哀。俨尔鬚眉留四皓，黯然慧孛入三台。引年难遂悬车去，逐日徒悲化杖回！深负先生归骨望，吴江枫冷鹤还来（先生吴江人）。

    一掌河山亦践蹂，老臣霜雪正盈头。掀髯犹抱沧桑恨，扼吭甘从孤竹游？自是泽宫堪荐俎（先生毕命于学宫），岂无夜壑可藏舟！趋朝当日称先达，惆怅生刍何处投！

    〔人物考略〕

    吴峦徲：名锺峦，一字峻伯，别字徲山，学者称为霞舟先生；南直隶武进人。少为诸生，海内推为名宿。晚以明经教谕光州，从河南乡举。崇祯甲戌成进士，年已五十八矣；授长兴知县。辛巳，谪绍兴府照磨。踰年，移桂林推官。福王立，授礼部主事（「南疆绎史」作吏部）；未至而南都亡，转赴闽中。唐王以原官召，转员外郎。痛陈国事，王不能用；出为广东副使，而闽又亡。鲁王监国，入朝，拜通政使；寻晋礼部尚书，原官如故，兼督学政。辛卯舟山破，赋绝命词，至文庙右庑奉先师神位，举火自焚死。年七十有五。国朝赐谥「忠烈」（「海东逸史」及「南疆绎史」有传）。

    ·輓朱闻玄少宰（辛卯）

    风流名节总相兼，冰鑑高从北斗瞻。老去汉臣犹避莽，归来陶令本名潜。一官直与夔龙并，七尺甘随豺虎歼！试向星辰还听履，炎轮应为返西崦。

    极目烽烟点鬓毛，间关已识两难逃；黍离社稷无薪胆，草昧朝廷有节旄。自许孤忠遗海岸，人悲启事失山涛！临风不尽招魂赋，那忍重看旧佩刀！

    ·輓安洋将军刘胤之（辛卯）

    羽声落日泣兵残，斗大孤城独据难；虎体拚随朝露尽，龙精空向暮云寒。数奇偏少封侯骨，力竭惟余报主肝。岁岁芳洲腥草绿，飞燐犹绕旧登坛。

    〔人物考略〕

    刘胤之：名世勳，南直隶上元人。好儒雅，能诗。崇祯末，以武进士历官都督佥事，助防舟山。鲁王时，晋安洋（「海东逸史」安作平）将军。辛卯，张定西奉王出海，而使为城守。城陷，朝服北面望海拜谢，自刎死。国朝赐谥「忠烈」（「海东逸史」及「南疆绎史」有传）。

    ·輓王完勳侍御（辛卯）

    忆君被褐草间来，慷慨论兵未易才。薄海谁堪师昼邑，下江应许画云台。星沉汉垒贪狼耀，风竞胡营战马哀。伏剑犹闻歌「正气」，心悬陵母亦悲哉！

    〔人物考略〕

    王完勳：名翊，号笃庵；慈谿人（「越殉义录」作上虞人，「南疆绎史」作余姚人）。少孤，为诸生，有智略。鲁王监国，因与王公江同起兵海滨，为江上诸师声援；授兵部职方主事。浙东失守，航海至舟山。已入四明山，结寨于大兰居之，号大兰洞主。设五营、五司，己主五营之军；而五司主饷，俾江任之。鲁王次健跳，擢河南道御史。及朝见行在，拜右佥都御史。鲁王驻舟山，再入朝，陞兵部侍郎，兼官如故；寻晋尚书。大兵恶山寨积年倔强，遂分道进伐，乃为团练兵所执。在狱中，赋绝命词；从容束帻，谓守卒曰：『使汝曹见汉官威仪也』。及诸帅会讯，不屈死。国朝赐谥「烈愍」（「海东逸史」、「东南纪事」及「南疆绎史」均有传）冯贞群辑其遗书（寿镛补）。

    ·輓冯跻仲侍御（辛卯）

    一夜烽烟五丈原，文星早共将星昏。埋肝尚拟扶宗社，洒血何辞溅庙门！同穴先悲梁上燕，覆巢早泣峡中猿。只今大树还零落，异域谁招冯母魂（跻仲妻缢，子穇随母被没入；故云）。

    ·弔肃虏侯黄虎痴（辛卯）

    百年心事总休论，堕泪凭看石上痕。竹帛早应传魏胜，河山终不负刘琨。当时杖履知何在，此日衣冠赖孰存？一自将台星殒后，胡尘天地尚黄昏！

    ·吊沉五梅中丞（辛卯）

    香台咫尺渺人琴，万里寒潮送夕阴。报国千年藏碧血，毁家十载散黄金。名山难瘗孤臣骨，瀚海空磨战士镡。留得荒祠姓氏古，春归唯有杜鹃吟。

    〔人物考略〕

    沉五梅：名廷扬，字季明；南直隶崇明人。少为诸生。崇祯中，由国子生为武英殿中书舍人。以海运功，擢郎中。寻加光禄少卿，仍督运，驻札登州。京师陷，福王立，命以海舟防江；寻命兼理饷务。南都失守，航海入浙，鲁王加以户部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浙、直。未几，为时相所忌，乃至舟山。闽中亦授以总督（「海东逸史」云：『唐王在福建，授以兵部右侍郎，总督水师』）。丁亥，以应松江吴胜兆之师，被执不屈，死之；年五十三。后赠户部尚书。国朝赐谥「忠节」（「明史」有传）。

    ·秦吉了（辛卯）

    秦吉了，生为汉禽死汉鸟。塞南、塞北越禽飞，怅望故山令人老。载鸣鸣华音，载飞飞华土；翮折翅垂，夷敢我侮！

    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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