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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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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道今孟之反鲁国之大夫耳其德其行不详见於传记而其不伐之美若有不可掩者圣人肯以人而废言哉凡军前曰启军後曰殿战以启为难而败以殿为难也鲁哀公十一年鲁与齐战鲁师败而奔孟之反不敢因败而急奔而後入以为殿焉是能於败中而以殿为勇且於斯时也使孟之反以殿为负岂特自以其难为功哉又将暴白一军之不能勇也其矜伐孰甚焉今也方欲与衆同其罪不欲异衆示其功既奔而独殿非因败而求生者也复不自以为殿而谓马之不进非敢自居於勇之名也是於有功之中而有谦晦不自伐之美推是心以往而禹之不伐其功乾之善世不伐皆可以驯致矣故夫子表而出之以告後世使如孟之反者亦能有不自满假之意其视贾余勇以夸人者有间矣古之人其善行至於日日新又日新有加而无已者皆自不伐始夫惟不自为已足而学无不足不自为已成而德无不成此盖圣贤进修之要道也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於今之世矣

    臣闻尧舜之知人则以巧言令色为必畏夫子之论道则以巧言令色为不仁巧言令色小人之事也持小人之事而居於世以求悦於人取容於衆而无患难之廹已者此非治世之所有而皆衰世之时之人也何者恶直丑正为衰世之风去佞嫉邪为治世之事善观世之治乱者盖即於此夫子当周之衰慨直道之不复行思古人之不可见彼方以辨给相倾以謟胁相胜为之咨嗟叹息而有言曰非有祝鮀之巧言而徒有宋朝之令色则难乎免於祸矣甚言周衰道丧巧言之佞令色之美二者苟阙一焉则不可以自立也呜呼此岂治世之事哉大抵刚则难售柔则易入难售者其说必以正易入者无适而非邪此巧言令色能免於乱世者也惟天下之圣贤斯能辨刚柔而识邪正是以顔渊为邦之问夫子首告以远佞人又曰佞人殆以言一堕於佞人之计则其从甚易浸淫渐渍如火销膏而人不知其殆必矣此自古圣人之所深戒者也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臣闻居者未尝无出也不由乎户则不可出矣学者未尝无行也不由於道则不可行矣出必由户则无穿窬由径之行行必由道则无非僻不正之心何者道则正理之所自出而非虚无淡泊之谓又非矫激高远之谓也有是事必有是理循理而行则无不合彼不合於道者是不由於正理也君子之於天下也乌有不由正理而能合於道哉虽然圣人由之而衆人则昧焉舍户而出则所出者非正路离道而行则所行者非正理知出必由户者之为正路则知行必由道者之为正理矣後世异端既起詖说复附舍正路而弗由则不知出必由户矣舍正道而弗行则不知何莫由斯道矣於是以虚文眩俗以污习谋利声气以相援比周以相殖正户之由正道之行漫不复问自非圣人着诚去邪而反之正其不为天下国家之患者鲜矣然则行而不由於正道者皆圣人之所必诛也

    日閲两朝圣政

    臣恭闻高宗皇帝谕宰臣赵鼎曰朕居常禁中有日课早閲章疏午後读春秋史记夜读尚书率以三鼓罢孝宗皇帝谕讲官周操曰朕在宫中并无他用心只是看经史耳大哉皇祖之训学有缉熙于光明所谓诒孙谋而燕翼子者盖必由於学也仰惟陛下践阼之初未遑他务首开经幄添置讲员增益诸经早晚两讲不以崇高富贵为乐而以盛德日新为念臣去岁八月初二日面奏讲学劄子陛下慨然垂听出示讲官越三日宣召微臣玉音谕以悉行所奏中外交贺咸仰陛下学业之笃根於至诚盖二帝三王之用心求以上继高宗孝宗圣学之盛也臣窃惟陛下日御经筵固有定式惟是暇日与朝退之际皆是清闲之燕宫中庶务必不上关圣怀当此暇隙之时稍思日课之学如高宗孝宗之训定课式於禁中庶几既有外朝讲读之勤又有内庭课学之益臣恭覩高宗皇帝圣政孝宗皇帝圣政二书皆是两朝七十年间大政事藏诸金匮不惟盛德大业醲化懿纲一一所当训式而纪载明白事理较然观閲之间易於着心而入耳固不待讲解而後明也臣愚欲望陛下以高宗孝宗宫中读书定课为法而复以圣政之书专为宫中课程之学下秘书省缮写两朝圣政二书留置日所御殿日閲数条以为定式设施措置之美恶法令政事之修明熟味细观再三紬绎积日累月不渝定课则两朝圣政之书尽毕观览良法美意皆在陛下胷中出而见诸政治者将自脗合而无间矣此其事不劳其道易行而其效必至者也臣拳拳爱君愿裨圣学惟陛下财幸

    讲高宗圣政宝训

    臣恭闻圣旨已於今月十三日开经筵所臣仰惟陛下圣学高远缉熙光明稽古宪章宏济极治臣愚戅亡识敢陈管见仰裨迩英之末议惟陛下财幸臣仰惟太上皇帝身济大业绍开中兴三十六年之间仁文德功圣神明武发而见诸立政用人爱民驭军之际皆一代宏模万世丕式陛下嗣位之初即命词臣纂辑作宋一书揭名圣政亲制序文藏诸金匮臣以不学误蒙圣恩俾承中秘遂获仰窥大政恭诵全文臣不胜至荣极幸陛下方循尧道本於授受施之政事动协训谟傥於圣政之书日以继日研覃不懈则於治体尤非小补臣愚欲望陛下恭发诏旨自今岁为始以太上皇帝圣政同三朝宝训命经筵官日以讲读永为定制俾之紬绎大典咨沃圣衷陛下进而定省得之面命退而讲论得之方册益以彰率由旧章之意行尧之道与天无极帝王之学莫大於此臣何幸得亲见之臣谨昧死以请

    进读高宗圣政

    某仰惟主上以大有为之资亲奉付托之重重华协帝以舜事亲定省慈闱以天下养岁踰二纪亘古所无大故非常圣心痛切至性尽於父子孝诚通於神明断自宸衷躬行三年之制悲忧过礼哀极有余盖自三代以来明君圣主不能黾勉而力行者主上发於至诚躬履丧彞举无违礼跨越今古焜燿简筴贻训万世甚盛甚休某仰惟高宗皇帝身济大业绍开中兴道备德全功大仁显形之谟烈施之政令配天地参化育散在天下而载诸史牒者盖非铺张扬厉得以究其万一也惟兹羮墙之念方切於宸虑则夫圣有谟训岂一日而可忘恭惟乾道之二禩主上首命儒臣纂辑建炎绍兴之大典作宋一经揭名圣训贻谋燕翼悉聚此书御制序文藏诸金匮某顷蒙圣恩擢丞中秘得以仰窥大政拱诵奎文不胜至荣极幸主上方极孝慕思报大恩惟有循旧章宪成式以寓罔极之念以慰在天之灵庶几孝治有隆亡替某欲望敷奏恭发睿旨於讲筵所候将来开讲日以圣政一书命经筵官日以进读俾之紬绎宝训启沃圣衷以永孝思以宏治道以仰副主上伦制两尽之意实天下厚幸

    进讲故事

    唐文宗尝顾郑覃曰试论我犹汉何等主覃曰文宣主也帝曰讵敢望是李石欲强帝志使不怠因曰陛下之问而覃之对臣皆以为非顔囬匹夫耳自比於舜陛下当日引月长以齐尧舜奈何比文宣而又自以为不及惟陛下开肆厥志不以文宣自安则大业济矣

    臣闻人主之向慕治之本也天下於此占之焉始之向慕者高则他日之所成者必不卑假令力有不逮尚犹可得其中始之向慕者卑则他日之所成者必不高假令勉强力行终必不能踰其始望传曰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又曰取法於上仅得其中取法於中斯为下矣汉武上嘉唐虞尚且多慾唐太宗远比尧舜犹不克终况其下乎周公思兼三王仲尼潜心文王况人主乎郑覃以文宣比文宗未为卑污虽文宗亦且不敢当而李石遽非之必欲齐之尧舜不欲以文宣自安石真爱君哉俾厥后为尧舜非尧舜之道不陈政为此耳贾昌朝奏伏见西夏僭狂今将出师以遗朝廷之忧臣窃谓此固不足虑而国家用度素广储蓄不厚民力颇困是则可忧自天圣以来屡诏有司节省用度以至於今未闻有所施行宋受命八十载可谓治平矣然节爱之术有所未至边陲虽宁而兵备不省徭役虽简而农务不笃外厚币聘而内丰廪给自余虚用冗费难以悉数天下诸道若京之东西则可自足陕右河朔岁须供馈所仰者淮南江东数十郡尔故田税不足重以榷禁凡山泽市井之利靡有厚薄悉入於公上而民不得售加以不耕不织游惰之俗蚕食为害都人士女燕安太平忘衣食艰难之患习尚奢侈重伤民力农所以困国之储蓄所以不厚者职此之由夫国财民力縻於无用之日故当其有用不得不忧臣尝治畿邑有禁兵三千而留万户赋输仅能了足其三年赏给仍出自内府况他郡邑兵不啻此推是可以知天下虚实矣臣又尝掌京廪计江淮岁运粮六百余万以一岁之入仅能充朝廷之用三分二在军旅一在冗食天下太平已久而财不藏於国又不在於民倘有水旱频仍之灾军戎调发之急计将安出哉愿陛下鉴已往之失察当今之务取景德已来迄於景佑凡百用度无巨细校其所入所出之数约以祖宗旧制其不急者皆省罢之

    臣闻圣人之治天下未尝生财也而财则自生未尝理财也而财无不理是岂有他术哉曰节以制度而已古之人其论生财也而归之大道其论理财也而概之曰义夫道与义固非为生之理之之具也盖道义者制度之所自出而制度则本诸道义焉尔是故圣人於此立之以为制守之以为度无事也而为有事之备有事也而为无事之储上无横用而以制度行之身下无滥予而以制度施诸人上不以不予为难下不以不得为念无事而无伤财之患有事而无害民之忧此圣人足国裕民而收富庶安强之效未有不出於此者仰惟国朝版图全盛货财充足至於庆历嘉佑之间可谓极盛矣而贾昌朝之奏犹怀调度缓急之忧首陈节省之策以告於上者岂非虽以天下四海之广田租山泽之利一不之节则将以有限之入应无穷之须固有贻患於缓急之时也方今天下版图之数货财之入其视承平之时强弱盖可见矣然财之入也岁有损而无益其出也岁有益而无损加之以水旱之蠲除重之以州县之困乏一岁之入盖不足以当一岁之出臣尝畧较其出与入之数矣其岁之入也当六千二百七十五万有奇而岁之出也亦当六千六十万有奇是固足以相当矣然以天下国家之大而所出所入仅足以相当一有水旱之蠲除州县之困乏则又不足以支所出矣今夫小民之家未尝无所积也有一日之积有一月之积有一岁之积随其所积之多寡卜其家之兴替岂以天下国家之大而大农所积曾不足支旬日也执事者其可以弗忧哉然犹有可诿者则曰朝廷则有封桩之积也御前则有内藏之积也二者其将为有事之储乎然封桩之积臣亦畧知之矣钱约一岁之积不过四十余万而岁有支用所出亦多其所积又实无几矣内藏之积臣不得而知也使果有所积耶其积愈厚则其备愈可恃矣其或未然臣未知所以为缓急之储与夫为大农之计也故臣不暇旁举远引愿首以古人节以制度之训中以贾昌朝节省用度之奏而终以今日财计出入之说以为臣进故事之献惟圣主深鉴往事而力图之汉文帝既闻亷颇李牧为人乃拊髀曰嗟乎吾独不得亷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冯唐曰陛下虽有亷颇李牧不能用也帝乃复问冯唐曰公何以言吾不能用颇牧也唐对曰臣闻上古王者遣将也跪而推毂曰阃以内寡人制之阃以外将军制之此非空言也臣大父言李牧之为赵将居边军市之租皆自用飨士赏赐决於外不从中覆也委任而责成功故李牧乃得尽其智能是以北逐单于破东胡灭澹林西抑强秦南支韩魏今闻魏尚为云中守军市租尽以给士卒斩首捕虏上功幕府一言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其赏不行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赏太轻罚太重繇此言之陛下虽得颇牧不能用之文帝说是日令唐持节赦魏尚复以为云中守而拜唐为车骑都尉

    臣尝读曾巩本朝政要策其言曰太祖皇帝之制将也隆之以恩厚之以诚富之以财小其名而崇其势略其细而求其大久其官而责其成至於论富之以财则曰西北边军市之租多赐诸将不问出入往往赏赉又辄以千万李汉超守关南属州钱七万贯悉以给与又加赐赉汉超犹私贩榷规避商算有以事闻者即诏汉超私物所在悉免关征故边将皆养士足以得死力用间足以得敌情以居则安以动则胜此可谓富之以财矣巩之言岂无所据而云哉盖英主之御将也诚知将帅武夫不可以文法拘不可以亷隅律苟不有以优其货财使之上足而下裕则彼将自营之不暇而何暇恤吾士耶彼为士卒上不见恤於国下不蒙恤於将欲其无饥寒胡可得也安敢望其死国哉然则太祖之所以优诸将实使之推有余以优吾士也建隆开宝成效可见於此国家养兵自御前以及沿江屯戍亡虑数百万其廪而给於官者月以计之人为粟二升有半人金七十有七而月粮之数仅三斗耳彼其人有父母妻子之养疾病婚姻丧死之费皆於是乎取则宜其穷饿怨叹而不已虽然其所给皆旧制也而何以特困於今日哉臣尝讯之军卒之故老则以谓向者县官廪而给之虽甚微而诸大将所以优之者则犹厚也如韩世忠岳飞刘錡之所部金帛赉及徒伍米粟厌足於与卒中虽变更而後来所得犹擅酒酤之利囬易之息皆岁以万计利入若此则士之艺且精者诸将且有以赏之也士之贫且悴者诸将且有以賙之也厥後酒酤罢囬易废凡军中一毫以上之利往往捜括殆尽而将帅无复利权乃又责之以小亷曲谨束之以矩寸规尺堤防议论之甚备上不能以自裕下亦不能以仰给士於是时始仅守其升合之粟百什之金而嚣然有旦暮之迫矣又日使其父母妻子奔走闾井逐口腹之急殆同丐殍而其身亦负薪织屦转移末作且不自给彼其平居无事困饥寒虑妻子出怨言方觖然有不平之意一旦有事其能捐躯尽力於上乎此臣所以日夜深思动心而惧者也此无他惟其军无余利则诸将贫诸将贫则六军之士皆贫必先有以优其将将优能豫附士士附则令之死国而不难此必至之理也且汉文帝岂真不能用颇牧哉使帝知李牧尽有军市之租赏赐飨士皆决於外而不中覆则知所以优将矣今也魏尚以军市租尽给士卒而帝乃以一言之不相应文吏以法绳之则是未知优将之说也由此言之帝之不能用颇牧岂诬言哉惟我太祖任将之法远过八代之所以优诸将者欲上下相通将士均裕故能兵威所加前无坚敌今上天悔祸敌方困於北人之扰中国固未暇问而所以先上策为有备者要当急为之图也然则舍任将之策而何策哉臣愿上法太祖皇帝御将之方如李牧飨士制胜之效出冯唐一言之戒下御今日士卒之道特出睿断如酒酤如囬易如营运之类尽复异时寛大之制令诸军得斡旋自行施置关梁弗征州县弗禁诸将得专其利则可以赏士卒蓄廪粟缮器械毋束以文法毋拘以常制毋责以小亷诸将稍富军用稍寛下得以优数犒赉以求裕吾士盖必先优吾将而後可以优吾士也惟陛下实图之

    庆历元年十一月仁宗皇帝曰人臣虽以才适用要当以德行为本苟怀不正挟伪以自蔽用心虽巧而形迹益彰朕以此观人洞见邪正宰相吕夷简等曰孔子第其门人而顔囬以德行为首陛下所言知人之要尽於此矣

    臣尝观司马迁之称尧曰其仁如天其智如神盖该天下之明者莫大於天穷天下之理者莫妙於神而尧也悉同其功用焉夫以如天如神之大而逹诸知人之际其辨邪正核真伪别贤否者果何所难哉而尧乃於知人而难之岂以如天如神之大而反病知人耶诚以尧之所难者不难於知君子而难於知小人也君子之行也务实实则较然而易见小人之行也以诈诈则隐然而难知何者真未尝能乱伪也而乱真者必伪正未尝能汨邪也而汨正者必邪使其显然而为伪邪则人孰不知之惟其巧於伪而似真则伪者难辨巧於邪而似正则邪者难明此小人之至奸而帝尧之所难知者也恭惟仁宗皇帝以尧之仁而覆泽万物以尧之智而鉴观四方在位四十二年而所急先者必以知人用贤为务故能朝多君子国无小人德行名儒项背相望治安之极上嫓唐虞可谓收得人之效矣而御朝之日方且叹人才难辨戒邪心之萌圣训昭然洞察真伪其曰人臣以德行为本是知人材当以务实为先也又曰苟怀不正则挟伪用巧而形迹益彰是知小人必以巧伪为奸也又曰以此观人洞见邪正是知用人之道当在知邪正也大哉王言所以垂家法於子孙立丕训於万世帝尧之所难者仁宗一言而无余藴者矣

    东塘集卷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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